翌日清晨，墨临渊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
不，并不陌生，反而相当熟悉。
他猛地坐起身，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被褥，上面绣着细密的寒梅纹路，针脚细密，是昆仑派内门弟子常用的样式。
这是……寒梅峰？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不再是那袭玄色魔尊长袍，而是一身素白的内门弟子服，袖口绣着淡青的云纹，腰间甚至还挂着当年沈云赐予他的玉牌。
怎么回事？
他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意顺着脚底窜上来，真实得不像幻觉。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剑锋破空的轻鸣。
墨临渊呼吸一滞，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窗前，一把推开。
庭院里，雪落无声。
一道纤细的身影执剑而立，剑光如练，在晨光中划出凛冽的弧度。那人一袭白衣，黑发如瀑，转身时，眉眼清冷如画。
正是他心心念念之人沈云。
墨临渊瞳孔骤缩，指尖死死扣住窗棂，木屑刺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是梦吗？
他在魔界的日日夜夜，曾无数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他回到寒梅峰，沈云还是他的师尊，他们之间没有欺骗，没有伤害，没有那场血淋淋的背叛。
可每一次醒来，都只剩冰冷的现实。
窗外，沈云收剑而立，似有所感，抬眸望来。
四目相对，墨临渊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喉间干涩得发疼。
如果是梦，他宁愿永不醒来。
“发什么呆？”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墨临渊猛地回神，才发现沈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微微蹙眉看着他。
“师、师尊……”他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说话。
沈云淡淡扫了他一眼：“睡糊涂了？”
墨临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太真实了，她的眉眼，她的声音，甚至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寒梅香，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沈云见他愣神，眉头皱得更紧：“刚刚的剑法，可还记得？”
剑法？墨临渊茫然一瞬，随即想起这是当年他刚拜入寒梅峰时，沈云每日清晨都会考校他的功课。
这梦也太细致了，他低声道：“记得。”
沈云点点头，转身往庭院走：“那便演练一遍。”
墨临渊跟在她身后，目光贪婪地落在她背影上，生怕一眨眼，这场美梦就会破碎。
庭院中央，沈云负手而立，示意他开始。
墨临渊深吸一口气，抬手召剑，可指尖刚动，又猛地僵住。
他现在身处昆仑派，哪能用本命魔剑？
正犹豫间，一柄木剑递到他面前。
沈云淡淡道：“用这个。”
墨临渊接过木剑，指尖微微发抖，连细节都分毫不差。
当年他初学剑时，沈云表面说他资质太差，还没到去万剑窟取本命剑的时候，却又特意给他削了一柄精致的木剑，什么的边边角角都被修剪的干干净净。
他握紧剑柄，缓缓起势。这套剑法他早已烂熟于心，哪怕闭着眼都能使出，可此刻，他却故意放慢动作，甚至刻意漏掉几个衔接，装作初学者的笨拙模样。
如果是梦，他希望再久一点。
沈云站在一旁看着，忽然开口：“第三式，手腕再抬高三分。”
墨临渊依言调整，趁机偷瞄她一眼。
沈云抱臂而立，神色平静，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墨临渊呼吸一滞，手上动作顿时乱了。
她笑了？在梦里，她也会对他笑吗？
他心跳如鼓，剑招越发不成章法，到最后几乎是在胡乱比划，目光却一直黏在沈云脸上，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沈云终于看不下去，叹了口气，抬手一召。
寒玉剑出鞘，落入她掌心。
“看好了。”她身形一动，剑光如雪，刹那间满庭寒梅皆为之震颤。墨临渊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她衣袂翻飞，剑锋所过之处，连飘落的雪花都被一分为二。
这是当年她教他的第一套剑法，也是他此生最爱的风景。
剑势收拢，沈云回眸看他：“看懂了吗？”
墨临渊喉结滚动，哑声道：“没有。”
沈云挑眉：“哪一招没看懂？”
墨临渊看着她，忽然笑了：“每一招。”
我想你从头再教一遍，想你再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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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当年那样。
沈云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抬手，剑锋直指他咽喉！
墨临渊不躲不避，甚至微微仰头，将致命处送到她剑前。
沈云手腕一顿，冷声道：“为什么不躲？”
墨临渊轻笑：“师尊不会伤我。”
沈云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收剑，淡淡道：“再来。”
这一次，她站到了他身后。
“手腕放松。”她的手覆上他的，带着他调整姿势。墨临渊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的温度，她的气息，她贴近时，发丝扫过他颈侧的微痒。
这一切真实得可怕。
“专心。”沈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
墨临渊闭了闭眼，忽然转身，剑锋擦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沈云蹙眉：“你……”
墨临渊却笑了，指尖抚过脸上的伤口，鲜血染红指尖。
会疼，不是梦，是不是代表师尊原谅他了？
他红瞳灼亮，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忽然伸手，一把将沈云拉进怀里！
沈云猝不及防，寒玉剑当啷一声落地。
“墨临渊！你……”
话音未落，唇已被封住。
这个吻近乎凶狠，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全部讨回来。墨临渊一手扣住她后脑，一手箍紧她的腰，将她死死按在怀中，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沈云挣扎了一下，最终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沦在这个荒唐的吻里。
幻境外，赤瞳长老看着法阵中央昏迷不醒的墨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堂堂魔尊，也不过如此。”
法阵猩红如血，墨临渊躺在中央，手腕、脚踝皆被魔纹锁链贯穿，鲜血顺着符文流淌，逐渐填满整个阵图。
赵无极站在一旁，满意地点头：“再有三日，魔神大人就能借他的身体苏醒。”
赤瞳长老瞥了他一眼：“你确定沈云不会察觉？”
赵无极轻笑：“她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管别人？”
赤瞳长老不再多言，目光落回墨临渊身上。
魔尊双目紧闭，唇角却微微扬起，像是做了一个极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