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魔界的天空泛着淡淡的赤色，像是被稀释的血。沈云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
墨临渊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灵药，热气氤氲间，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
“师尊，该喝药了。”他低声道，将药碗轻轻放在案几上。
沈云转身，目光扫过那碗黑褐色的药汁，药面上浮着几片金箔，是镇痛的龙血竭。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端起碗，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蔓延，她皱了皱眉，却硬是没吭一声。
墨临渊看着她，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伸手递来一颗蜜饯。
沈云没接。
他指尖僵了僵，默默收回，低声道：“今日天气不错，师尊要不要去马场走走？”
沈云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怎么，魔尊今日不忙？”
墨临渊抿了抿唇，声音放得更轻：“不忙。”
沈云嗤笑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拢了拢衣袖，淡淡道：“随你。”
魔宫的马场建在赤焰山脚下，视野开阔，远处层峦叠嶂，近处草场茵茵。沈云缓步走在前面，墨临渊落后半步跟着，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界限。
马场里，几名魔族侍女正在照料灵驹，见他们过来，立刻跪地行礼。沈云目光扫过，忽地一顿。
那三名女子，正是当初在魔宫里欺辱过她、打破她唯二的“家产”的三位。
她们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肩膀微微发抖，显然认出了她。
沈云脚步停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曾经她为阶下囚，她们对她百般欺凌，如今她为座上宾，她们却被发配到这马场，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赎罪，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墨临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色微沉，却并未开口。
其中一名女子战战兢兢地抬头，声音发颤，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沈、沈仙子……我等知错了，求您饶恕……”
大抵实在受不了马场的生活，受不了从魔界千金大小姐，到现在的马奴，另外两人也连连磕头，额头抵在草地上，声音哽咽：“当初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们。”
三人当初是前脚欺负的沈云，后脚就被发配到这了，要是知道尊上这么在乎她，借她们一百个胆，她们也不敢呀！
沈云静静地看着她们，眼底没有半分波动。
迟来的道歉，有什么用？
当初她被囚禁在魔宫时，这三个人可没少落井下石。冷言冷语是常事，连她本就破败不堪的住所都要破坏，那时的绝望和屈辱，岂是几句轻飘飘的“知错了”就能抹去的？
她忽然觉得可笑，墨临渊以为这样就能弥补？让她们做苦役，就能让她心里舒服？
她转身就走墨临渊愣了一瞬，立刻追上来：“师尊？”
沈云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魔尊若是想让我开心，不如直接杀了她们。”
墨临渊脚步一顿，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云以为对方是在装装样子，停下回头看他，眼底满是讥讽：“怎么，舍不得？”
墨临渊抿紧唇，低声道：“若师尊想，我现在就……”
“不必了。”见他手里升起蓝色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三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贵女杀害，沈云打断他，语气淡漠，“杀了她们，过去的伤害就不存在了吗？”
墨临渊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沈云不再看他，径直往前走。她心里清楚，墨临渊做这些，无非是想讨好她，想让她原谅他。可有些事，不是补偿就能一笔勾销的。
她曾真真切切地绝望过，那时的她，被系统抛弃，被昆仑派放弃，被墨临渊折磨……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间冰冷的寝殿。
现在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
回程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刚踏入魔宫，一道传讯符倏然飞来，悬在沈云面前。她指尖一点，符纸燃烧，昆仑派掌门的声音响起。
“师妹，赵无极逃了。”沈云瞳孔骤缩。
“他不仅提前察觉我们的追捕，还卷走了藏经阁三件至宝……我们怀疑，他背后可能还有人，还请师妹多加小心。”
传讯结束，符纸化作灰烬飘散，沈云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赵无极能未卜先知地逃跑，甚至还能在重重禁制下盗走昆仑派至宝……这绝不是巧合。
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另一个系统的主人。
墨临渊见她神色不对，低声问：“师尊，怎么了？”
沈云抬眸看他，眼底寒意凛冽：“赵无极跑了。”
墨临渊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日。”沈云冷笑，“他不仅跑了，还带走了昆仑派的镇派之宝。”
墨临渊眸色骤沉，立刻道：“我派人去追。”
“不必了。”沈云打断他，语气冰冷，“他能提前察觉追捕，说明早有准备。你现在派人，不过是打草惊蛇。”
墨临渊抿唇不语，沈云转身往寝殿走，心里乱成一团。
一个赵无极，一个未知的系统，再加上随时可能复活的魔神……如今的局势，比她想象的更棘手。
而她，甚至还没完全恢复灵力。
夜色渐深，沈云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案。
墨临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盏安神茶。他轻轻放在桌上，低声道：“师尊，别太劳神。”
沈云没理他，墨临渊站在一旁，沉默片刻，忽然道：“师尊若心里不痛快，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别憋着。”
沈云终于抬眸看他，眼底满是讥诮：“打你有用？”
墨临渊喉结滚动，低声道：“至少……比憋着好。”
沈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伸手拿过那盏茶，一饮而尽。
茶是温的，甜中带苦，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放下茶盏，淡淡道：“出去。”
墨临渊垂眸，乖乖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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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去。
门关上后，沈云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她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怨。
只是……看着墨临渊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她忽然觉得疲惫。
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而她现在的力气，得留着对付更危险的敌人。
窗外，血月高悬，魔界的夜风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无声无息地漫进来。
沈云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眸色沉沉。
这场博弈，还远未结束。
与此同时，魔宫地牢最深处。
赤瞳长老屏退左右，独自走向最里间的牢房。本该关押重犯的囚室里，赵无极正悠闲地坐在石椅上喝茶，脚边散落着几件昆仑派的法宝。
“你可算来了。”赵无极笑着抬头，眼中闪过诡异的紫芒，“再晚些，我怕魔尊大人就要发现他的‘得力干将’在和魔界通缉犯厮混了。”
赵无极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仿佛现在被仙魔两界通缉的人不是他。
赤瞳长老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见你，说吧，什么事。”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觉得赵无极找自己就是单纯的闲谈，何况赵无极还属于魔神那一辈的老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赤瞳长老还是懂的，对方找自己绝对没好事。
“墨临渊近日只顾讨好那女人，攻打修真界的计划一拖再拖。再这样下去，魔界统一修真界的日子，要等到猴年马月。”
“你难道想要一辈子孤居在这偏僻荒芜之地？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辈子被别人叫做魔头？”
“怎么？你想让我为你做事？我是不会背叛魔尊大人的！”
“那你怎么选择单独来见我而不是告诉墨临渊，承认吧！你和想攻打修真界，想将那些伪君子踩在脚下，想让那些打着正义旗号杀死你爹娘的修士们不得好死。”
想起身为魔族女子的母亲与身为修者的父亲带着他其乐融融的隐居，却最终被修真界打着人魔殊途的旗号，惨死在剑下的样子，赤瞳长老的心便开始动摇。
犹豫间，他清楚地看到，赵无极的瞳孔深处有细小的数据流闪过，那是系统的标志。第一次见的赤瞳长老却不知情，只以为对方是修炼了什么新的术法。
“还在考虑什么？连我一个没对魔族作出任何危害事情的人，都能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被墨临渊通缉，等他们真的成婚了，别说报仇，怕是来我们这些长老都能成为供墨临渊给那女人解闷的玩意。”
“你想怎么做？”
计划一通，赵无极好整以暇地整理衣袖：“墨临渊既然沉迷温柔乡，那我们就帮他清醒清醒。”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刻满符文的黑色晶石，“三日后子时，把这东西放在魔宫祭坛上。”
赤瞳长老接过晶石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他声音发颤：“这是、魔神大人的……”
“嘘。”赵无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容愈发诡异。
赤瞳长老面露纠，最后咬咬牙还是将晶石小心藏进袖中：“我会按照你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