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就这么离婚了？”
“对啊。”
周续冬将那盒果切移到眼前，就着不浪费粮食的美德，开始享用早餐。心里埋藏的秘密终于得以倾诉，她忽地放松，在此刻切实感受到，自己真的要与前二十六年的人生说再见。
“单删这事，意味着，大家都该开始新生活了吧。”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心里没有哀痛与怅然。只是在想，这是纪语棠教会自己的最后一件事。
“唉。”江意想想，“也是。”
“既然已经回归单身，就把心思放别处去吧。晚上余导约我们吃饭，谈电影的事。这次多亏你，我才能拿到片尾曲。你瞒着我偷偷结婚这事......”她笑着说，“就原谅你了。”
“那我昨晚请你那顿饭算什么。”
“算你有钱。”
周续冬微笑，但也不心疼这笔花销，毕竟卡里的余额都是纪语棠所充。
就要进行早晨的护肤消肿流程，助理小瑜告诉她还能再睡些时间，但周续冬吃过前妻姐给准备的早餐，那是毫无困意。又想到昨晚自己的行为......
她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看似冷静，心里已经默默崩溃。忽然觉得删除联系方式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刚点进微信，就想起这段回忆。
周续冬这么想着，拿过手机，将纪语棠的名片拉入黑名单。彻底地，与其断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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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需去棚内补录采访，妆容要还原杂志拍摄时的精细度。化妆组的几名工作人员，初次来到周续冬的新家，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江畔时，没忍住感慨，“这夜景该多美。”
“羡慕......是我奋斗五十年都买不起的地段。”
周续冬自顾自剥荔枝，闻言心想，其实我也买不起。看着她们脸快贴玻璃，看眼时间，“来来来，吃水果。吃完化妆，我得赚钱去了。”
化妆师想起正事，朝身旁人招手，“别看了，把工具箱打开。”
看着小姑娘匆忙跑去的模样，周续冬觉得面生，“这是？”
“我老家表妹，放着高中不念，非得去学美容跟化妆。年初的时候，亲戚求我带带她，没办法。”
周续冬透过镜子打量她，声音轻轻，“看着年纪蛮小。”
化妆师无奈：“是啊，才十九呢。”
小姑娘平时性格挺外向，但面对周续冬时，怎么都不敢回视，一说话就脸红，躲到表姐身后又被抓出来，“大方点，冬姐性格很好的。”
“周老师好。”这回红到脖颈。
“你叫什么名字？”
“黎敏。”
化妆师正拿着唇刷给自己上口红，暂时无法出声。等到开始勾勒唇形，才含糊着回应，“名字很好听啊。”
“谢、谢谢老师。”
“傻站着做什么，拿打火机跟棉签过来，我要用来烫睫毛。”见表妹拘谨模样，她没好气。
“温柔点，慢慢教。”见小姑娘离开，周续冬淡淡笑，“才十九岁，不会社交很正常。”
化妆师叹声气，“好吧。”
她之所以会为黎敏说话，是因为确确实实，从年轻少女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忽然觉得，她还算是幸运，刚迈入社会半步，就遇见了纪语棠这样的老板。
......怎么又想起她。周续冬烦闷地轻啧一声。
除此之外，也因为黎敏跟李蔓长得很相似。
提起这位旧时的朋友，她心里空落落的。其实这些年里，她经常想联络对方。但不知为什么，李蔓早已将微信注销，再没有别的渠道能够取得联系。
察觉周续冬沉默，化妆师找补，“其实我平时对她真挺好的，平时都跟我住一起，没让她另外租房。”
这位女明星听后，突然真情实感点头，“嗯，那真的对她很好了。”
化妆师：“？”
您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棚内有别的制作组正在拍摄，化妆间也许会出现不够用的情况。所以周续冬选择在家里做完全部妆造，再去往场地。
《誉人》是国内四大女刊之一。主流杂志，与艺人的时尚影响力密切相关。周续冬作为新生花旦，能够连登三年单封，已经成为圈内佳话。
这次正封的主题是复古摩登。
玳瑁色发箍将羊毛波浪卷松松挽起，身上的红丝绒吊带裙，配有做旧白色小斗篷，脚踩低跟皮鞋，耳坠是两颗圆亮的珍珠。
周续冬以这样的穿搭坐在主持人身旁，接受采访。由于是补录，开场白可以直接省去，我问你答，流程迅速。
“众所周知，演员与爱豆有异，是被允许谈恋爱的。那么冬冬今年二十六岁了，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呢。”
主持人在业界有笑面虎的别称。经常会用温和语气、亲昵称呼，来引出隐私方面的话题。但她又是此杂志的御用工作者，因此许多大咖都曾遭遇她毒手。
周续冬认真倾听后，思考着点头。随后语速缓缓，丝毫没有慌乱，“感情这件事，强求无用。我比较看缘分，安静等待就是了。”
“啊，看来我们冬冬比较佛系。”主持人看眼手卡，继续问，“现在网络上流行一种感情，叫入室抢劫型。如果换做你遇见这件事，是会欣然接受？还是反感呢。”
周续冬笑，“那我还是喜欢含蓄些的吧。”
“含蓄？”主持人敏觉地捕捉关联词，“所以你是希望未来的另一半，偏向于沉稳吗。”
“还是看感觉。”周续冬含糊回答。
“这样啊。”其实本次采访只需补录两段，但主持人还想继续挖掘爆点，便不死心地继续问，“网上有传闻，你将与夏喻共同出演余影老师的新电影，而多年前，你曾饰演过对方的丫鬟，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夏喻早在自己跑龙套时就爆火，稍不注意措辞，粉丝能屠广场，甚至反向控评。
周续冬沉默几秒，出声时面上依旧带笑，“夏老师始终是我很喜欢的前辈。能够跟她二搭，也是我这些年的见证。”
不卑不亢，很优秀的回答。
糟糕，电影选角还没官宣，依旧处于溜演员环节呢。周续冬刚在心里表扬自己，忽地身体僵硬。
主持人心满意足进行收尾阶段，“好，那么就让我们期待二位老师的表现。本次《誉人》的专题访谈就此结束，感谢冬冬，跟镜头说再见吧。”
冬冬：“......”
由于七月有综艺安排，六月的行程偏少，补录后，除去晚上有私人饭局，便没有其余活动。助理开车送她回家。家里冷清，即使添加部分暖色调的家具，还是显得有些......凄凉。
周续冬思索着，问化妆组的几位人员，“来我家坐会吗。”
她们眼睛发亮，满是对江景房的向往：“好！”
电梯直达客厅。回家后，周续冬去厨房给她们切水果，想想还从冰箱拿出酸奶拌成沙拉。结果转头，沙发上空无一人，全跟丧尸般到处转悠。
她们很有分寸，双手背在身后，只用眼睛欣赏。周续冬沉默半晌，“四位老干部，沙拉在这，想吃自取。”
化妆师温迪盯着墙上的挂画入迷，在沙拉跟好奇心中选择后者，“冬姐，你这幅水墨是真迹呀......笔力都渗纸了。”
这你得问我前妻。
周续冬头都没抬：“赝品。”
“不可能，你跟我谦虚啥呀。”温迪坐过来，“姐，哪儿淘的，还是交易于个人卖家？”
“朋友送的，我对这方面并无研究。”
“姐，你帮我问问呗，我特别喜欢柳之言老人家，她简直是山水画的开山鼻祖。”温迪很少求她，此刻是真心的。
周续冬面色复杂地撞上她的眼神，卡顿半天，最终憋出句，“我跟那位朋友都互删了。”
温迪惊讶：“啊，为什么呀。”
她重新低头，边回江意消息，心不在焉道，“因为离了。”
“离了？”
“离......因为她偷我梨吃。”周续冬起身拍拍她肩膀，“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吃水果。”
温迪看她同样开始背手漫步，坐在原地发懵。
送走她们，周续冬思索着饭局的穿搭。既然是私下吃饭，还是应当以随意休闲为主。她想着往衣帽间走去。柜子里的物品基本上都是纪语棠赠送，还有些是品牌方寄来的。
提起这事，她就头疼。
正常人在一年里过些特定的纪念日或者节日便足矣，纪语棠不同，她是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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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这是我们结婚第一天。”
拿出满钻手镯。
“这是我们同居第二天。”
拿出珍珠腕表。
“这是我们第三次做.爱。”
拿出一盒指套。
呸，离题了。周续冬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唾弃自己，继而想。没有纪语棠她照样可以自我放松。现在的玩具功能全面，还不会像某人那样坏心眼。
换好衣服，她没补妆，倒把杂志妆卸干净。戴上帽子口罩，等待助理来接。
车内，周续冬发现阮媛也在。其实她们并非特别熟悉，与纪语棠离婚的前两周才开始接触。
两份合约双双到齐后，她原本想与娱华彻底解约，但纪语棠说，“你的事业还在上升期，一旦官宣解约，媒体肯定会争相报道，造谣你与公司不合。到时候你是打算自己公关吗。”
周续冬仔细想想，发现确实是这道理。于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但很有道德地这么说，“当初我跟杨姿恩签约是因为你，现下我们离婚，她那边的好处我也不能再拿。这样吧，给我换名经纪人。”
纪语棠若有所思，“好。”
当天晚上，她接到阮羽的电话，“你居然让我姑，去给你家那位当经纪人？”
纪语棠淡然，“她很乐意。”
“......你真是把我家物尽其用。”
“过奖。”
阮媛虽然比不上杨姿恩，甚至是初次当经纪人。但从前在公司做的都是高层，处理事务头脑清醒，最重要的是对外很有手段。
这些年，纪语棠庇佑周续冬太过完美，后者顺风顺水惯了，容易没心眼。放位心智高深的在她身边，总是好的。
“嗯，不错，很素净。”阮媛见到周续冬的第一眼，满意点头，“私下聚餐就该这样，打扮要避免繁琐，否则容易有距离感。更何况今晚见面的都是大前辈。”
周续冬安静地翘起尾巴，嘴角上扬，“我明白。”
“别得意忘形啊，夸你一句而已。”阮媛跟杨姿恩不同，她更严厉，而且不走鼓励式教育那套。
“......哦。”尾巴死掉了。
余影跟组内其余老师都是沿海地区的，平时爱吃生食。饭局便订在一家日料餐厅。周续冬跟在阮媛身后，口罩帽子捂得严实，助理留在门口查看有无狗仔跟拍。
进包厢，前辈们已经在点餐。她笑里携着歉意，坐到江意身旁，“抱歉各位老师，路上小堵，来迟了。”
余影挥手表示没事，看见阮媛的那刻，询问，“续冬，你换经纪人啦？”
“是的。”原因有些复杂，周续冬选择略过此话题，干笑着，“这家的甜虾卷很有名，可以试试......”
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女人，应是副导。打量她许久，忽然道，“续冬，你皮肤真好啊。素颜也很美。”
话被打断，周续冬顿了顿，“谢谢老师。”
“干嘛，想追人家呀。”旁边的编剧用胳膊肘撞她，直白道，“看你那眼神。”
副导清嗓，“别瞎说。”
片刻，她将座位换到周续冬身旁，压低声音问，“续冬，明天有时间吗，听说你平时喜欢做甜品？我朋友开了家diy食玩店，带你去玩玩？”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纪语棠看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神色不明地取下耳机。
“我近期比较忙，抱歉。”周续冬礼貌微笑，将此事婉拒。副导听后还欲说些什么，见有经理推门而入。
“这位女士，有朋友找您哦。”
副导困惑地指自己，“我？”
“是的。”
十分钟后，她坐在纪语棠眼前，低头为其倒酒，面上满是谨慎的献媚讨好，“纪总，您看这事闹的。我让服务员开了瓶藏酒，您品品。”
纪语棠并未接过那杯酒。
她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怒意，甚至还浮着淡淡的笑。只是开口时，如同台风卷席前最后平静的夜。
“周小姐待人确实温和，并且尊敬前辈。”纪语棠抬手隔开高脚杯，直直对上副导的眼。
“但家里总有位脾气差的。”威胁与警告并重，她嗓音轻轻，却咬字清晰。
“所以希望你今后，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