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宴虽是书院举办,可因两位王爷的加入,吸引了更多往年的学子前来,瞬时变成一个规模较为庞大的宴席。
孟枝晴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的新婚夫君是去年的科举进士,在京时于清翰书院借读过一阵时日,与夫子交好。来的姑娘也多,两三处暖阁供客小憩,孟枝晴一直待在较小的那间,所以与越雨她们根本没有见到。
孟枝晴边走边问:“表姐怎知我在这儿?”
越雨脚步没有停顿,回道:“刚刚看见你才知道的。”
越雨并未关心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因为越雨婚后,孟枝晴很快便和贺含馨回家了。
孟枝晴也不见怪,主动道:“舒郎受邀前来,我便陪同,能见到表姐,我很高兴。”
越雨脚步忽地一顿,她这语气中全无当初的伶俐,反倒多了些许内敛和平静,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释然。
她恍惚想起来,孟枝晴是在上个月,也就是十二月成的婚,当时越雨寻思与她交集不多,上次又闹得不算愉快,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有去喜宴。如今夫君入京就职,她自然也是随着在临朔安家。
听她的话意,应过得也不算差。
越雨没有问出口,虞酌却是替她问了:“你那舒郎如何?”
孟枝晴脸颊倏地泛起粉晕,“他,他很好。”
竟是结巴上了。
这还是那个话痨小表妹吗?
虞酌撇撇嘴:“我是问他待你如何?”
孟枝晴这才舒了口气,“他待我也不错,恪守礼仪,温柔宽待。”
虞酌点点头:“如此自然是好。”
孟枝晴真诚道:“刚才的事,谢过虞小姐仗义执言。”
虞酌秀眉一扬,声音有力地回:“你我同为女子,互相帮助是职责所在。”
“哦对了,舒郎还在等着我,表姐尚未见过,不如我向你介绍一下吧?”孟枝晴才想起来这事,脸上浮现一丝焦灼,一双清瞳望向越雨,暗含着期待。
索性也是无聊,越雨便应了声,何况她其实也有点好奇,先前孟枝晴还那般嫌弃年龄差,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让她转变心思。
见她点首,孟枝晴便欢欢喜喜地拉上她的手腕迈着小碎步穿过连廊。
蜿蜒的连廊过了一个折角,刚迈进廊下的二人一怔。
江续昼不解地看着那三个几乎称得上奔跑的身影,“这么风风火火的,是赶着去救火啊?”
前面两道身影飞快走着,虞酌落在后面不由喊道:“哎呀不就是见个男人,至于这么着急吗?”
其实真不是越雨急,她是被拖着跑的,跑得她气都喘不匀了。
心底默念热恋中的女人真是可怕,难怪说见心动的人都是跑着去的,这孟枝晴还真是坦率。
她的猜想没有错,但孟枝晴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舒衔瑾一人。
孟枝晴回眸看了眼越雨,虽然越雨力有不逮,但仍是乖乖被她牵着,这样的距离感让她觉得和越雨之间的隔阂消去了不少。
“表姐你的体力也太差了,才走了两步就喘,若是……怎么跟得上?”
说着,她中间的字音变弱,越雨耳边都是刮过的风声,没听清那个字眼,再看过去时,眼底迷茫:“你说什么跟不上?”
孟枝晴眼眸闪了闪,脸又唰的一下红了:“就那什么……哎……没什么。”
“?”越雨听不懂,只觉得穿过整个连廊,她神经都要麻木了。
本来天就冻,腿活动下来,不僵反麻。
幸好她那舒郎也没有隔得很远。
连廊尽头,一位身着浅青色长袍的男子负手立于亭内,寒风吹过广袍,那雪亭中的颀长身姿愈发清癯挺拔,气质内敛。他似有察觉,回首时正好与孟枝晴的目光对上。
孟枝晴朝他招了下手,随后松开了越雨。
这连廊说长不长,但她们的速度都堪比百米冲刺。越雨双手按在膝上,大口喘息,虞酌也不比她好受,扶着越雨的肩道:“你表妹还真是年轻人啊,体力好。”
越雨无语:“你不是和她同年吗?”
虞酌摆手:“我不中了。”
越雨:“我也不中。”
舒衔瑾见状,忙撑开伞向孟枝晴走来。
孟枝晴刚下台阶,那伞柄便到了她面前,伞面偏向她,让她连一丝雪都没沾上。
虞酌缓和些许,叉腰感慨:“我忽然觉得那句话说得对。”
越雨抬头看她:“什么话?”
“年纪大的会疼人,年纪小的会气人。”
话落,越雨一脸黑线。而檀木柱后,有人闷笑出声:“这年纪小,指的该不会是你吧?”
裴郁逍和越雨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江续昼看热闹不嫌事大,又仔细望了望,确认道:“没错了,那位年纪看着是大了点。”
裴郁逍忽然有点后悔为何会跟着她们来到这里,偷听墙角的事早十年他就不干了。
想到此,他立马想走,又被江续昼拽着袖子拉回来,“你不想听听弟妹的见解?”
裴郁逍顿了下。
越雨的声音很小,隐隐还有点发虚:“也许会有特例。”
裴郁逍眸光微动。
越雨当初拿这句话安慰孟枝晴,无非是敷衍她,当时也考虑过万一这个年上其实不够温和成熟呢?又或者太过成熟,那对孟枝晴这般欢脱的性子而言也是难于相处的。
以上是她想的特例,只不过如今二人的例子证明了正解,也就没必要再搬出来讲。
孟枝晴替他拭去发尾沾的一滴融雪,动作熟稔,姿态亲昵,“让你久等了。”
舒衔瑾温和一笑,“不久,方才遇见一位熟人,多聊了一会。”
一人温文尔雅,一人天真烂漫,看似差距颇大,可站在一起时却又格外和谐。
孟枝晴自然而然地牵过他的手,身后的男子目光微愣,脸上略带无奈地跟上。
“这位是我表姐,越雨。”孟枝晴介绍道,“但你随我称表姐的话好像也不妥,倒像是把表姐叫老了。”
舒衔瑾并未因她直接的话感到羞窘,而是温润有礼朝着越雨道:“见过越小姐,常听枝晴提起你。”
越雨眨了眨睫:“说我什么?”
孟枝晴脸色有点发红,急急想捂住他的唇,却被男子先一步抓住了手心,紧接着安抚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随后,越雨便见她那张扬舞爪的表妹如同一只被捋顺毛发的猫,乖巧顺眼不少。
舒衔瑾微微一笑:“看似神秘寡言,冷淡疏离,实则细腻通透,宽容大度。如今一见便知她所言不虚。”
越雨微微一愣。
孟枝晴也愣了,她原话断然没有舒衔瑾说得这么漂亮好听。
越雨的脸有点微微发热,从未收过这样的评价,一时也不知回什么才得体,讷讷道:“谢谢。”
裴郁逍“啧”了一声,仿着他的口吻道:“一见便知,这人惯会说漂亮话哄人,她明明记仇得很。”
江续昼问:“那她怎么不记别人的仇,偏偏记你的?”
江续昼看向好友的眼神充满怜惜,但裴郁逍恍若未察,须臾,忽地露出一丝不自在,随后催促道:“听也听够了,赶快回席上。”
转身之际,江续昼没错过他眼底的一丝愉悦,刚才的不自在转成了神清气爽。
不是?
哥们你是不是想错了。
江续昼的话是在暗指因为他欠,但他一脸暗爽是什么意思?
江续昼觉得他肯定误解了,刚想损上一损,不知想到什么,他决定噤声。
孟枝晴被当众戳穿对越雨的真实看法,虽有点尴尬,但还是认下来,“以前没有机会多接触,还做蠢事惹了表姐伤心,表姐不会介意了吧?”
越雨浅浅道:“你没有惹我伤心。”
即使一句话说得没有情绪,但孟枝晴还是心下一安。
虞酌努嘴道:“那我呢?孟枝晴你眼中就只有你表姐是吧。”
“早就听闻虞家乃商行行首,虞大小姐亦不同寻常女子。”舒衔瑾道,“虞小姐蕙心纨质,在经商方面颇有天赋与本领,令人叹服。”
这番话听得虞酌格外舒心。要知道平常人尤其是士族看他们,只会局限于那些死板的书籍典故,不会另眼相瞧,可舒衔瑾的见解却颇有不同。虞酌看他的眼光登时发亮了,果然成熟的人见识广,待人彬彬有礼,也不会看小其他人。
“枝晴在临朔朋友不多,起初她随我居于京中,我还担心她过不惯,如今有二位,倒也算有伴了。”他的声线始终柔和,情绪也保持稳定。
“你说得好像我缺谁不可一样。”孟枝晴娇嗔道。
“我并无此意。”舒衔瑾好笑道,“我是觉得若是得见她们,你会欢喜些。”
越雨隐隐领悟了他能把孟枝晴治得服服帖帖的魅力,倒也不是这么说,他们更像双向的,孟枝晴被他照顾得不错。
回席的路上,越雨和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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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跟在二人身后,虞酌盯着一双背影,感慨道:“我现在又觉得你表妹像是成长了,有种已婚的韵味。”
这也不是虞酌的错觉,孟枝晴与舒衔瑾一道时,总是安分温和,步子也迈得小,嗓音也柔了不少,尤其是在廊下抚过他乌发时的举止,细想之下,在他们相处时,孟枝晴身上总有一种浅淡的人妻感。
“人妻感?”越雨淡定问。
人妻二字很好理解,虞酌立即回过神来:“对,就是这个感觉。”
话落,她又幽幽补上:“有点理解为什么穆昶盯上她了。”
越雨不解:“为什么?”
“刚才说到他那首酱油诗时没说完,我想说的是一个秘辛。”虞酌凑到她耳边,“这也是我无意间知道的,他啊,喜欢人妻,听说与他父亲的续弦还有一腿儿。”
这个“腿”字的精髓在于翘舌,虞酌的读音把握得极好。
越雨不由赞叹,缓慢反应过来。虞酌和程新序都有门路,两人总是走在传闻最前线,也知道很多秘密,越雨不疑有他。
背德感有时候很带感很好磕,但有时候……至少在他盯上的是自己身边的人时,非常无趣。
无趣到越雨连点评都无法吐露。
“是不是恶心到你了?”虞酌略带歉意地说,“不过今晚得仔细瞧着,免得他又对你表妹上心。”
越雨点点头。
“不过没想到她婚后和夫君如胶似漆的,与你倒是不同。”虞酌打趣道。
寻常大家闺秀即使成亲,也是保持相敬如宾,鲜少表现得这般恩爱。越雨和裴郁逍的状态更像他们这种家境结亲所呈现的效果,只是看起来又过于疏离了点。
本以为越雨应当是随口回复亦或者干脆不回,谁知她竟思忖片刻,认真道:“表妹讨人喜,性子亲和,这位舒公子也宠溺,二人如此也很好。”
虞酌打量了她一眼,确定没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羡慕的痕迹,也没有与裴郁逍关系不亲近的不适,话中之意仿佛就只是在总结这个画面。
虞酌心底忽然升起一丝迷茫。
她这么淡的性子也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到宴席,孟枝晴便与舒衔瑾分开了,这会她同越雨二人坐在一块。
夏溪午也才进来不久,目光远远地落在其中一张陌生的面孔上,侍女在她身边,说道:“貌似是越小姐的表妹,她夫君是秦老的学生。”
秦老已经致仕,如今在清翰书院任主讲,夏溪午恍然大悟。
侍女看出夏溪午的心不在焉。
裴郁逍一直与江续昼形影不离,夏溪午便远远望着,就连昔日好友搭讪都只是言简意赅地回复。
这样一点也不像夏溪午。
可她却无法控制情绪。
这么多年过来,她一直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只是小心打探,连怯都不敢露,生怕被人察觉。
是早知不可能,还非要执迷不悟。
“小姐,我方才瞧昌文侯公子路过,似有若无地望着越小姐的方向,不如……”
夏溪午打断了她的话:“你又去听闻哪家府里的龌龊事了?”
侍女老实道:“是厨房的张二娘说的。”
夏溪午支着下巴,懒洋洋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轮回,这么极端的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侍女提议:“听说越小姐是悬烛馆常客,每回都要入长月厢,小姐不如买几个小倌送她,少将军得知她的真面目定会心生厌弃。”
夏溪午听她像说书一样,越听越昏昏入睡,取重点评道:“这不是便宜她了?”
侍女没招了:“那不如把她绑了吓一吓?”
夏溪午认真思考了下,眸底泛着细碎的光。
侍女心底一喜,觉得有望,却听见夏溪午问:“你说绑谁?”
侍女奇怪道:“自然是越小姐。”
夏溪午摇了下头:“裴郁逍对我心意不明,若是他看不上我,那应当绑了他揍一顿才是,绑越小姐算什么?”
侍女没捋清自家小姐的思路,却见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十岁出头他就能单挑高一个头的公子替我出气,如今他长得比我爹还高,能耐自然也长了不少。绑他貌似也不切实际。”
夏溪午一副认命状,趴于桌前:“我还是一个人难受吧。”
侍女也替她急,小姐这性子也不知随谁,实在是太软了,一点也狠不下心。
既狠不下心来表明心意,也狠不下心当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