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知开局保守,对方攻势激进,很快就对她形成了合围之势。
任凭棋局变化,她始终面容沉静,不疾不徐,直到进入中局,时机到了,她毫无预兆地弃车争先,诱敌深入,不过两三步,对方就陷入被动,焦虑地不断变换坐姿。
“好棋!”林尘在场下忍不住低声赞叹,手心攥出了一把汗。
走上领奖台,雒知没有发表感言,接过话筒那一刻,她发现她想感谢自己,但这种话没法说出口。
她拿着第二名次证书下台,余光扫过一圈,她有点失落,池月牙说要来看她领奖,却没有来。
她和林尘道别后,走出会场。
刚抬手要拦下一辆出租车时,一束绛纱色惠兰花先拦下了她。
“我回来了。”顾驭把她还悬在空中的手拉下来,拢紧她的手指,握住花。
“怎么不说话?”顾驭有些担忧,连呼吸都比平时轻缓。
这次他离开了很久,街道两侧的梧桐树已经变得翠绿,他们站在树下,眼前不断有掉落的绒毛。
他们相识时也是春天,一年里他却走了半年,也错过了雒知的生日。
雒知稍稍仰头看着他,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才回来,没有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而是松了口气般对他说。
“顾驭,我今天一直想说一句话。”
“什么?”顾驭眉骨微展,轻声问。
“我想谢谢我自己。”雒知发现她的内心隐藏着欲望,而她没办法向世人袒露,但她可以对顾驭说,而顾驭此刻就在眼前。
冬天真的过去了,顾驭这才感觉到春意的生命力,他沉声说:“雒知,我也感谢你。”
雒知低下头,闻了闻花香。
顾驭握住她的手:“你怎么都不联系我。”
“不想联系你。”雒知没有生气,她平缓地说。
“不接电话,也不回复我。”顾驭一度以为她忘了他。
“不想回复。”
“为什么?”顾驭把落在她头发上的绒毛拂掉。
“为了让你想起我,我不想等你,所以让你等我。”这就是雒知的真实想法。
顾驭笑她:“你在哄我吗?”
“嗯。”
过了会儿,顾驭又说:“你知道有一天我在工作前,接到了一个什么电话吗?”
雒知摇了摇头。
“他说他的条件更好,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顾驭笑了,陌生号码打来,他会先听对方说什么,那一天,他听到这句话时,连早饭都没吃下。
雒知眨了眨眼:“那你答应了吗?”
“我说我不网恋,请他来我办公室坐坐。”
“奔现了,祝福你们。”雒知也笑了。
顾驭忽转严肃,指着她说:“以后,务必留我的号码。”
“好。”雒知点了点头,看向他的身后。
顾驭也随着她的视线转身。
“阿驭。”一个编着侧麻花辫的女孩子走上来,嗓音甜美。
她挽住顾驭的胳膊,晃了晃:“你说完了吗?我在车里等你好久了。”
顾驭眉头压低:“你为什么要下车。”
“哎呀,下次不会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芙雪遥的手顺着顾驭的胳膊,往下滑,拉着他的指尖,更大力地晃着。
顾驭抽开了手,始终背对着雒知。
他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雒知看着前方,顾驭换车了,而眼前这个女孩子也看着雒知。
“我是芙雪遥。”她大方地和雒知打招呼,“阿驭叫我遥遥,你也可以叫我遥遥。”
“你好。”雒知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
顾驭感觉喉咙被刀片卡住,腿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他没有转身看雒知的脸,而是对芙雪遥说:“你去车上等我。”
“我不。”芙雪遥一跺脚,裙摆也跟着颤,“你们还要说什么?我不能听吗?”
顾驭正要说话。
雒知先开口了:“没有话要说,你们走吧。”说完,她把花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我有话。”顾驭向她走来。
“阿驭,遥遥,这四个字很清楚了,还要我听什么。”
雒知的脸上弯起一抹微笑,她在反思自己怎么会陷入这种可笑、难堪的境地。
她往后退了几步,背却撞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去。
“你还好吗?”林尘从会场出来,站到了她的身旁。
顾驭手攥成拳,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对上雒知漠然的眼神,他接起纪强打来的电话。
纪强很沉重地告诉他:“出事了。”
顾驭听完,垂下了手,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眼睁睁看着雒知抬起手,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十余秒后,雒知挂断了。
她的眸光没有任何变化,但顾驭就是能看出,她冰封的外壳下,内心碎成了渣。
“你现在需要什么?我能为你做什么?”林尘见她什么也不说,又提议,“我们走吧,你要去哪儿?”
雒知深吸一口气,看着一碧如洗的天,她说:“我需要一场雨。”
刚还无恙的上空,竟真的下起了雨。
这是她的幸运吗,没人能看出她脸上滑落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走。”林尘迅速脱下外套,覆在她头顶,让她先进会场。
顾驭就那样站着,眼看林尘把车开上来,打起伞带雒知上了车。
“阿驭,我淋雨了!快走啊!”芙雪遥拽着他的手腕。
顾驭甩开她的手,走到街边,拦下一辆车,让她坐进去,关上了门:“我有工作。”
说完,他走了。
芙雪遥按下车窗,雨飘进车里,她冒着雨喊道:“那你要早点回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
林尘将纸巾递给雒知,雒知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弄湿你的车了。”
“咳,你说这些做什么。”林尘没有多话,按照雒知报给他的地址,将她送到小区,池月牙已经打着伞等在门口。
见到他们,池月牙先是一愣:“林尘?”又举起伞接过雒知。
“谢谢你,你快回去吧。”雒知向林尘道谢后,和池月牙一起上了楼。
楼道里,雒知的裙子还在滴水,不时有人从上面下来,又从下面上去,经过她们时,池月牙都眼神警告他们,不要说话。
“知知。”池月牙紧紧挽着她,“你不要怕,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池月牙就哭了。
雒知什么也没说,她的家门是打开的,里外都有不少人,纪强正在登记,看见雒知来了,他忙把记录簿交给其余人,欲言又止,侧身让雒知进去。
医院的人将肖为梅从床上转移到担架上,盖上了白布。
纪强那样嗓门大的人,这会儿声音压得极低:“雒知,医院出了死亡证明,确认肖为梅已经完全失去生命体征,节哀。”
纪强说完,视线掠过雒知身后,顾驭就站在那里,他也湿透了,他没有进来,只是靠着墙,守在外面。
雒知掀开白布,看着她的妈妈。
她又盖上白布,对纪强说:“现在是什么流程。”
纪强叹了口气:“肖为梅是割腕自杀,如果你……”
雒知缓缓说:“送走吧。”
“啊?”纪强被她的镇定镇住了,“什么?”
“殡仪馆,不是要烧吗?”雒知操办过一次,有经验了,下一步就该买墓地了。
纪强还想安慰雒知几句,让她不用着急的,池月牙拦住了他的话头。就这样,肖为梅的遗体被抬走。
顾驭看着雒知的妈妈从他眼前被抬走。
随着遗体的离开,其余人员也撤了,池月牙陪着她。
雒知坐在客厅沙发上,很安静,自从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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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再没掉过一滴泪。
“知知,你不要吓我。”池月牙很担心她,止不住地哭,“你快哭出来,像我一样,你这样憋着,会受不了的。”
许久,雒知才说:“我没有家人了。”
池月牙抱着雒知痛哭:“你还有我。”
“嗯。”雒知平静地点点头。
过了会儿,她在通讯录里找出小全的号码,拨了过去。
小全依然是秒接,依然那么热情:“知姐,好久没联系了,这是要未雨绸缪还是?”
“我姐那个墓园还有位置吗?”雒知的口吻像在咨询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嗯,要再住一个人。”
“啊?知姐,这次是?”
“我妈。”
小全的好口才也不管用了,他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做他们这行的,说安慰的话总显得不真诚。
“抱歉啊,那里已经没有空墓地了。”小全立马给出了别的方案,“但是南边有一座墓园特别好,也是依山傍水,我诚心推荐。”
“南边?”
雒知在心里算了算,她爸葬在北边,她姐葬在西边,她妈葬在南边,清明节时,她真的会很忙。
“可以,那就南边。”雒知利落地定下了墓地,她又说,“再加个东边的。”
“东边?”小全愣住了。
他们这一家人,死后分别葬在东南西北,也算呼应了生前,彼此都不想见面的缘分。
看着雒知这样,池月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连几天,雒知都静静地待着,一言不发,池月牙白天要工作,只能晚上来陪她,但池月牙还是很担心雒知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纪强也看不下去了,他第一次质疑顾驭:“你够心狠的,给池月牙批几天假又能怎样,雒知这样子,你就看得下去?”
“她需要自己熬过去。”顾驭沉声说。
“那你呢?”纪强不明白他,只撂下一句,“你就自讨苦吃吧。”
一个月后。
雒知还是独自坐在沙发上,她望着阳台上的花,起身走过去。
她这才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张卡片,卡片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那是肖为梅留给女儿最后的话。
上面写着:知知,沙漠玫瑰半个月浇一次水,果汁玫瑰三天浇一次水,粉玫瑰每日浇水,芍药每日浇水,石斛兰每周浇水。别弄错了,这是玫瑰,不是月季。
雒知看着这些文字,她终于哭出声来,她的哭声穿透墙壁,撕心裂肺。
墙的另一面,顾驭屈着腿,背靠墙站着,抽完了两盒烟。
雒知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在这一瞬都理清了。
接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站在阳台上,站在肖为梅浇水的位置上,把那一盆盆受到精心照料的花,一剪又一剪,全部剪断。
连根拔起,片叶不留。
她可以承受亲人的死去,但她不能接受,她的妈妈为了那个男人自杀。
人这一生,为什么活得这么艰难。
雒知身心俱疲,她合上眼,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不受控制地又坠入了梦境。梦里,鲜血还在流向她,火焰也笼罩着她,顾驭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对她伸出了手。
“知知,你醒了?”日落时分,池月牙已经来了,“再睡会儿吧,你才睡了半个小时。”
雒知坐起身来,她对池月牙说:“顾驭在门外。”
“你怎么知道?”池月牙犹豫后还是告诉她,“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守在外面,我不知道那个芙雪遥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不告诉我,但我总觉得里面一定有误会。”
“知知,你要见他吗?”池月牙又问。
雒知缓缓开口:“你让他……”
池月牙已经走到门边,准备叫顾驭进来。
雒知平静地把话说完:“你让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