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亲吻她的手。
闻鹤之确实忙,当晚就乘坐私人飞机前往伦敦。
沈棠则留宿在深水湾别墅。
她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就是书,两个行李箱就能装完所有,收拾起来也很快。
期间小猫一直趴在桌子上监工,时不时伸出爪爪轻拨沈棠拿出来的东西,书页被胡乱翻皱。
保姆张姨怕它抓坏书籍,要将它抱回猫窝,结果没几分钟,小家伙又狗狗祟祟地跑了出来。
张姨又做势要去抱,小猫“咻”地一下躲到沈棠脚边。
“喵——”
沈棠低头,和它面面相觑。
小猫蓝绿色眼睛晶莹剔透似琉璃球般,蓬松雪绒的尾巴高高竖起,乖巧无害,又有点讨好的意味。
沈棠心软为它说情:“张姨,就让它在这儿吧,反正也没什么贵重东西。”
小猫附和地“喵”了声,颇有点猫仗人势的感觉。
张姨哭笑不得地应:“好嘅,可能刚接到家没多久,所有物品都是新买的,它还不习惯。”
“小猫是刚接到家的?”沈棠疑惑。
“是啊,”张姨说,“柏少爷家祖籍是临清的,养了一窝狮子猫,昨日刚一断奶,先生就将它接回了家。”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沈棠问小猫名字时,闻鹤之说还未取了。
原来是她误解了……
不过,沈棠还挺惊讶:“闻先生这么喜欢猫呢。”
张姨笑了笑,太太乐意了解先生她自然高兴,说的话便也多了些,“先生不仅喜欢猫,还喜欢海棠花。”
“书房里收藏着很多不同品类的海棠标本,前阵子还特地从爱丁堡请了两位专家,专门研究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的重瓣海棠。应该没几日就能开花了。”
海棠喜湿润阳光气候,开花一般多在春季。
而现在是夏末,聘请专家跨洋研究海棠,反季开花,一切全凭闻鹤之高兴。
沈棠愣了愣,再一次直观感觉到俩人之间的差距。
“那一定很壮观。”
“那处林子离深水湾不远,届时,先生一定会邀太太一同观赏的。”张姨说。
沈棠笑了下,她现在也只是暂时住几日,不太确定张姨是否知道她与闻鹤之的真实关系,但闻鹤之没说她也不会主动和人提,于是转移话题。
“小猫睡不惯猫窝,那今晚能和我睡吗?”
“太太愿意,自然是可以的。”
沈棠低头,小猫正在亲吻她的手。
“喵~”
小猫的舌头有倒刺,舔在手心湿热微痒。
毛绒绒的耳尖微动,肉眼可见的,那双琉璃般眼睛里写满了开心。
刚好东西已经差不多收拾完了,张姨看着一人一猫相处融洽,眼角的笑褶也深了些,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沈棠礼貌道别。
闻鹤之的这只小猫不仅颜值高,还乖巧粘人性格好,都不用哄,几乎是一沾床就窝在沈棠的怀里睡着了。
夜色渐深,小家伙肚皮随着呼吸的动作,轻轻浅浅小幅度地起伏,四脚朝天,节奏均匀,是毫不设防的绝对放松状态。
沈棠曾经被安排过很多任务,但这是她第一次承担照顾一个小生命,在被它无条件地信任、喜爱、倚靠,几乎都不敢放声呼吸。
心里雪山尖尖,似乎有一角在悄无声息地默默融化。
同样,猫咪轻轻浅浅的呼噜声,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催眠药。
这一晚,深水湾安静清幽,沈棠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不知名的山鸟在林间幽鸣,沈棠一觉睡到自然醒。
简单洗漱过后,小猫也刚刚睡醒,正趴在桌子上拿爪子洗脸,蓬松雪白的尾巴下压着沈棠昨晚收拾出来帆布包,和准备第二天再扔掉的发卡,似乎在圈禁自己的所有物。
那发卡还是沈棠高中时和同学凑单买的,一水儿鲜红淡的苹果橙子梨形状,宽宽小小花里胡哨的,固定不了什么东西。之前一直被她放在房间柜子里吃灰,要不是沈默山,她都忘了还有这茬。
不过,看小家伙的样子似乎很喜欢。
沈棠走过去,想将小发卡全部拿出来,小家伙却停了动作,皱个小眉,爪子不太乐意地搭在她的手上阻止。
沈棠笑了笑,将刚刚抽出来的那个苹果图案的发卡别在小家伙蓬松雪白的刘海上,可爱娇矜得像个小公主。
沈棠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也是个完美乙方,既然答应了闻鹤之帮忙照顾小猫,就会每天报备小猫的情况。
她蹲下身子,给小猫拍照:“好可爱呀宝宝,来,我们拍张照给爸爸看看。”
小猫咪最听不得
夸了,一哄就好。
下一秒,小家伙搭在她手上的爪子挪开了,往帆布包里蹭了蹭,看向镜头的同时甚至还主动配合地wink了一下。
沈棠拍了两张照片,奖励性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顶,然后把照片给闻鹤之发过去……
闻鹤之收到消息时,正是伦敦时间的零点,飞机落地不到半个小时。
加长林肯平稳行驶在伦敦小雨夜里,微信弹出三条来自沈棠的消息,男人从视屏会议中抽身,平静点开。
海棠:【[图片]】
海棠:【[图片]】
海棠:【它自己进麻袋了诶,偷走偷走(笑jpg.】
照片里,小家伙偏着头窝在一个白色帆布袋里,之前炸开的刘海被小心梳好别上发卡,全然不似前日周助理控诉的那样张牙舞爪爱搭不理,今日在沈棠面前就乖巧配合的不行。
还挺会见人下菜碟的。
闻鹤之轻笑了下,脑海中浮现小姑娘认真拍照的模样。
回复:【很可爱。】
与此同时,他不过回个消息的功夫,国内参加视频会议的员工们便偷偷在私聊小群里炸开了锅。
【我靠!闻总刚才竟然笑了,是不是刘经理的提案太蠢了,闻总没忍住?】有人合理怀疑。
刘明:【滚滚滚!闻总分明是在回微信,我都看到屏幕上反出来的绿光了。】
……
【回微信?!!】
【你是说一向工作狂的闻总,竟然在开会的时候走神回微信?还笑得这么……】
【嘶,这么一品,闻总笑的还真……真有点宠啊,可闻总一向不近女色,这不符合常理!】
刘明想起来那日在总裁办公室,闻总似乎也是和一女子打电话,语气说不上来的宠溺鹤纵容。
他的手指按向键盘,刚准备说点什么,可下一秒——
视频里的男人已经收了笑,金丝镜后偏薄眼皮微抬,隔着屏幕,却似乎不轻不重落在了他的身上。
“刘明,提案回去重做。”
刚才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冷漠平静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压迫感。
刘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立马正襟危坐,点头应下。
-
说是让沈棠帮忙照顾小猫,但实际张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只起到一个陪睡偶尔陪玩的作用。
甚至早上上班时,还有位司机顺路将她送到港台,沈棠万分感谢。
开完部门早会后,沈棠和Linda一同抱着电脑回到工位,途中Linda关心问。
“棠棠,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就要搬出来?”
沈棠长睫微敛,她并未和公司同事坦明身份,也不是个喜欢自揭伤疤的人,于是只含糊道:“和家里闹了点矛盾。”
Linda拍拍她的肩,安慰:“没事,和家里长辈住在一起有时候就是会这样的,毕竟有代沟,很多事情他们也都不能理解。”
沈棠笑笑,但还是说:“等你男友回来了,拿到钥匙后我们就尽早把合同签了吧。”
Linda想了下,觉得也是,反正她现在也不住,房子空一天就多损失一天的钱。
“那到时候,喊我来帮你搬家。”
“好。”
今日没有外采,沈棠在办公室敲了一天稿子,下午六点准时下班。
早上送她的司机发来短信,说已经到港台楼下了。
沈棠表示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司机却只说,【太太,您别为难我。】
沈棠愣了下,猜测也许是闻鹤之授意的,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司机很注意分寸,接她的黑色宾利没有直接停在公司楼下,而是停在西北角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角落。
沈棠挎包和同事们一同走出电梯,一路气氛融洽。
突然有眼尖的同事看到正门停着辆骚气的紫色兰博基尼,惊讶:“谁家少爷博美人一笑来了?”
港台不缺美人,且颜值都不输女明星,大门口停豪车并不算多么稀奇的事。
沈棠只随意看了眼,并未放在心上,掉头去找闻家司机的车。
却没想到,在万众瞩目中,那辆骚紫兰博基尼“轰”地一声启动,追上沈棠。
车窗半降下,露出向豪叼着烟玩世不恭的笑脸:“沈棠,你真的好难约。”
沈棠脚步微顿,“向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不能找你吗?”向豪挑了下眉,语气随意,“上车,请你吃饭。”
沈棠平静拒绝:“不好意思,中午吃的很饱,现在没胃口。”
向豪并不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这么不给面子,是我筹码没给够?还是你忘不了闻祈?”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做出一副大度模样。
沈棠看了他一眼,很认真淡定地拒绝:“抱歉,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对你不感兴趣而已。”
还挺会一本正经气人的。
向公子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吃瘪,但毕竟是真喜欢,小小生气过后,又打算再说点什么,可还没开口,一辆宾利就从西北角的榕树底下驶来,速度很快,他被迫让开。
气的向豪大骂“痴根”。
宾利主驾是张不认识的陌生面庞,然后还未等他有所反应,沈棠就已经熟稔得拉开车门,坐上后座。
甩了他一车尾气。
向豪咬了下后槽牙,表情阴鸷,拨通助理电话:“帮我查个人。”
-
这场小插曲,沈棠并未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后,她上楼陪小猫玩了会儿,等到小猫玩累后,她也去洗澡睡觉。
闻鹤之是在凌晨五点回来的。
彼时外头落了雨,沈棠正好口渴,摸黑起来喝水。
别墅空荡,佣人们的住所是另外修建的,一般晚上洗好碗打扫完卫生后就不再过来。
沈棠才住一天,连家里的开关都没摸熟,索性打开手机闪光灯直接下楼了。
穿过幽暗长廊,从六楼乘坐电梯下来,世界万籁俱寂,只有雨水落在玻璃窗上“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楼。
劳斯莱斯开过“Z”字形车道,稳稳泊入车位。
助理撑伞,闻鹤之下车,一身深灰西服,剪裁利落,衬衫、领带、马甲一件不少,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抽身回来,长腿迈过台阶信步向前走,右手还握着手机,保持会议通话。
家里黑漆漆的,周助理摁开大厅的灯,瞬间水晶光线如瀑般坠下。
闻鹤之继续往里走。
电梯楼层数字不断下降,“叮咚”一声,到达一楼。
沈棠举着手机闪光灯出来,却发现一楼灯火通明,微愣了瞬。
下一秒,正好对上不远处闻鹤之的目光。
八月台风过境,风声呼啸,雨水湍急。
男人站在灯火通明处,西服挺括,长身鹤立,手里还举着电话,薄唇偶尔蹦出一两个单调的音节。
手机没拿稳,“啪嗒”一声砸在脚背,沈棠轻“嘶”了声,疼得差点掉眼泪。
电话那端停顿了瞬,接着传来一道调侃的男声:“Thereseemstobeawoman’svoiceoverthere.”
闻鹤之视线视线微微停顿,英伦腔低醇磁性。
“Well,it’smywife.”
第22章 22老婆的话要听。
这是沈棠第一次听到他说英文。
英伦腔调纯正低哑磁性,尾音勾着点慵懒的笑意,像一片羽毛,在她心上浅浅划过,荡开淡淡水波。
几秒时间,沈棠回过神时,闻鹤之已经挂断电话,垂眸,视线平静落于她身上。
隔着晃眼的水晶吊灯和凌晨湍急的雨。
沈棠呼吸滞了滞,后脊微崩。
没人知道一周的行程为何会缩短至两天,男人只是肩覆薄雨,从光影绰约处一步步走过来,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递到面前。
指骨修长,青筋脉络分明,在灯下泛着玉质冷光。
“还好吗?”他很绅士地问。
沈棠有点尴尬,没想过他会突然回来,一时惊慌才闹出这样的乌龙。
但现在脚背的疼痛感此时已经淡
了很多,她点点头,挺淡定地回:“还好的,没什么事。”
沈棠接过手机,没有触碰到他。
闻鹤之平静收回手。
一平一仄的短暂交锋后,场面重新陷入安静。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不尴不尬的,可以再睡个回笼觉,也可以提提神起来刷早间新闻。
但沈棠此时的脑海里,却纠结着闻鹤之刚刚说的那句英文——
“Well,it’smywife.”
(—这是我的妻子—)
对面说的也是英文,沈棠不知道身份,但从领证至今,闻鹤之一直都很忙,至于他们的关系定位,以及是否公开,都没有机会好好认真聊过。
沈棠悄悄抬眼,面前男人西装革履剪裁利落熨烫平整,正经得像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抽身,金丝眼镜儒雅温和,只是离近了看,眼角有很淡的鸦青色。
他应当是有些困倦的,只是怠色未显,温雅端方的底子仍在,垂眸看人时,微落下的那抹淡淡的漫不经心感,更显禁欲矜贵。
他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棠静默地站着,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选择问:“闻先生,刚才无意听到您打电话……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是还不太合适公开?”
雨珠在窗台开花,璀璨灯光生出些许晃影。
她穿浅粉色碎花过膝睡裙,身段纤细婀娜,肤色雪白,微仰起的鹅蛋脸小小的,杏眼漆黑明亮,唇红齿白,乌色长发自然下垂,扫过白皙的后颈。即便未施粉黛,也依然漂亮的很直观。
闻鹤之目光没移,沉静平稳,“你不想公开?”
问题被拋回来。
沈棠微愣,对上男人沉沉的眸子,下意识否认:“没有……”
“我怕贸然公开对我们双方的事业都会有影响,”她斟酌着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案:“或许,我们可以等过段时间,感情更稳定一点再公开?”
略微试探的语气。
浅风穿堂,困意散的差不多,闻鹤之指骨轻抬,推了下金丝眼镜,语气温和地说。
“可以。”
一直困扰着沈棠的事情就这么轻松商定,三言两语,快的有点不可思议。
却又很符合当下现状,和常理。
雨势渐小,天边透出一丝亮光。
之后闻鹤之上楼洗澡,沈棠却没了再睡回笼觉的心思,简单洗漱过后,安静观看早间新闻。
一整晚的雨将园子里所有草木都洗的郁葱新绿,今早夏蝉无鸣,七点半司机准时将宾利泊出,送沈棠上班。
今日有三位港大的学生要到台里进行暑期实习,人事请假了,A组组长在群里发布通知后,让刚通过实习不久的沈棠负责接待。
沈棠没什么意见地回复收到。
车子驶出深水湾道,司机小林年轻健谈,聊起自己18岁就追随闻鹤之的往事。
“那时候闻家内斗严重,闻先生刚回国,根基未稳,被五少爷坑到澳岛收购du场。我那老爹是个老赌鬼,家里家产全部败光后跳楼死了,我在du场当马仔赚钱给老妈治病,结果根本要不到薪水,还差点被打个半死,是先生命人救的我。”
“马仔?”沈棠收起手机,有点好奇。
小林看着很年轻,穿着西服虽然高,但也文质彬彬的,完全不像是干过马仔的样子。
“是的,”小林笑着解释:“我之前是武校毕业的,身手不错,就一直追随在先生身边。虽然是司机,但先生心善,给的薪水也阔绰,足够请三位马仔和两位司机了。”
沈棠听完,赞同道:“闻先生是个好人。”
关于闻鹤之的江湖传闻不在少数,真真假假,但大多都是说他为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手段雷霆各种不好惹。
但这两日,从他的保姆和司机口中,沈棠又了解到了一个和外界传闻完全不一样的闻鹤之。
信佛、心善、喜欢猫、还喜欢海棠花。
待人儒雅谦和,听起来,好像并不难以接近。
清晨的早雾退散,小林转动方向盘,平稳着拐了个弯。
沈棠想起来今日闻鹤之突然回国的事情,好奇问了句:“先生这次出差不是预计要一周吗?怎么突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前排小林的目光闪了闪,不敢把自己告密的事情说出,只是话里有话地含糊说:“也许,是挂念太太吧。”
车胎压过水洼,积水四溅。
沈棠滞了半晌,下过雨后的气温有所下降,柔风拂过面颊,心脏有片刻的苏软。
但她是个清醒的人,刚才小林的目光有片刻闪顿,她还是更倾向于,小林不知道她与闻鹤之的真实关系,且闻鹤之突然回来一事也许涉及商业机密,才含糊说出这句话的。
所以,短暂心动片刻后,也并未当真。
-
而此时,深水湾别墅内。
沈棠所认为的,儒雅谦和的绅士好人先生闻鹤之,刚无情驳回了柏熙革的入住申请……
时间倒回一分钟前。
“九哥,我又双叒叕被赶出家门了。”
柏少爷情窦初开,勇敢追爱却被狠拒,还没从失恋中走出来。一朝酒醒,还要悲催地接受自己被停了卡扫地出门的现实。
他放下酒瓶子,吐槽:“我家老爷子可真够无聊的,我只是当众跟女神表个白而已,又不是干什么败坏家风门楣的事,至于么?”
柏家是内地百年书香世家,后来柏熙革父亲这一脉赶上时代,移居港区从商,但书香世家傲骨清风的底蕴犹在。
柏老爷子这一出,还真至于。
闻鹤之没睡多久,困倦很浓,微倾身点了支烟,语气也稍显不耐:“所以?”
柏熙革一顿,说了半晌,终于说到正题,“所以,请问今晚我可以卷铺盖滚来你的深水湾别墅吗?
几乎片刻停顿都没有,闻鹤之:“不行。”
“为什么?”柏熙革听到自家九哥冷淡拒绝的声音,难受得很不可思议:“九哥,你那别墅六层楼,房间多到我都数不清,我就随便住一间都可以的。你难道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
闻鹤之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淡:“我和我太太的婚房,你来住,合适吗?”
“咻”地一声,柏熙革左右两边膝盖各种一箭。
“九哥你真够伤人的。”
柏熙革深吸了口气,语气有点挫败,“得,与其在这被喂狗粮,我还不如回家同老爷子低头。”
闻鹤之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电话掐断。
一个半小时后,一向娇贵出行必须豪车接送的柏少爷罕见地换乘了三次地铁,精疲力竭地准备回家和自家老爷子低头。
路上无聊刷社交软件,点开一条推送。
#全港女性最想睡男人排行榜#
#闻鹤之全港女性最想睡排行榜top1#
什么中二词条?
柏熙革盯着其中关联的闻鹤之三个字笑了好半晌,刚刚败落的心情全部一扫而空,长指轻弹,就给闻鹤之转发了过去。
柏熙革:【全~球~女~性~最~想~睡~排~行~榜~top1~~】
柏熙革:【(鼓掌jpg.】
两秒过后。
柏熙革:【不是我请问呢!为什么把柏熙革排在最末尾啊!!还说我是令人毫无欲望的小学生身材???】
柏熙革:【到底是哪个记者闲着没事干统计的!最好别让我抓到!(捏拳jpg.】
……
…………
-
“什么?当时很火的那个全港女性最想睡男人排行榜是你统计的?!!好牛啊庄学姐!”
港台楼下的咖啡厅内,坐着三位年轻稚嫩的面孔。
因为是大学生第一份实习工作,投了好久的简历,又经过层层面试筛选好不容易才被业内翘楚的港台选上,几位工作热情高涨,不仅不约而同提前将近四十分钟到达楼下探路,还
和一起来的同伴混了个半熟。
被夸的学姐是庄羡,个高圆脸桃花眼,只比两位学妹大一届,钟爱漫画也混饭圈,之前还在业内以标题党著名的星耀传媒实习过。
见两位学妹一脸崇拜的模样,庄羡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还好还好,就是闲来无事随便搞搞。”
黑色宾利依旧在西北角榕树下停稳,同咖啡厅只有一玻璃之隔。
沈棠下车道谢的一幕正好落入咖啡厅里几个人眼中。
“快看!那好像是沈记者,”其中一位学妹赵暖暖,认出来沈棠,“和采访视频里一样漂亮。”
另一位学妹江星稍微安静一些,问:“沈记者朝我们这边走来,她是我们的指导老师吗?”
庄羡放下咖啡,和他们对视一眼,“走,我们出去打个招呼。”
……
因为要接待实习生,所以沈棠提前半小时到达公司楼下等待。
她想过大家初入职场对职业怀有热忱,但当三位一起从咖啡厅走出来时,还是有一瞬间的震惊。
庄羡比两位学妹都大一届,实习经验也丰富,主动问:“沈老师,您是在等我们吗?”
沈棠也刚结束实习没多久,被叫老师还有点不适应,和他们三人简单做了介绍后,就领着人上楼。
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台里的布局、部门以及领导班子后,因为入职流程需要下午人事回来再走,沈棠就先带着他们去找到各自工作岗位。
赵暖暖是联播部的,庄羡和江星都在编辑部,只不过一个在A组,一个在B组。
按照楼层顺序,先将赵暖暖送到联播部简单和那边的组长进行交接后,沈棠带着庄羡和江星下楼,前往编辑部B组。
B组组长生病请假,由许复莉暂代管理。
但从上班开始,许复莉头一次没有让助理泡她的养生花茶,而是双手抱臂,绷着个脸坐在工位。
昨日沈棠被游艇大亨向家公子追求的事,一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风头彻底将许复莉盖过。办公室里气氛微妙,所有人都不自觉将动作放轻,唯恐得罪了这个即将升任的新领导。
“许老师,等下我们组里要来一个新人,人事今天请假,是沈棠带过来的。”
助理黎冬顿了顿,她跟在许复莉身边多年,很会察言观色,状似不屑道:“这种累人又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大家都不乐意干,要我说,她的业务能力跟您比,差的远呐。”
这话正中许复莉心中所想,她冷笑了声,“比不得人家年轻貌美,有的是公子哥儿给她送资源。”
黎冬顺着话头给她顺毛,“那位向公子啊,花心纨绔是出了名的,高调追求过不少女星呢,估计对她也就是玩玩而已。”
“现在故意钓着人家,痴心妄想嫁入豪门,以后人家向公子玩够了拍拍屁股走了,她指定都没地方哭呢。”
这一通分析听下来,许复莉心里明显松快不少,后背靠上转椅,刚想附和两句,下一秒,就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的沈棠,以及,她身边的两位新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有些话,自己关起门来说可以。
但被外人,尤其是当事人听了去,就好像有失风度又正好坐实了她嫉妒沈棠的事实。
许复莉脸上笑僵了半瞬,又恢复成原来那副冷漠矜傲的样子,黎冬也是瞬间低头,也不知道沈棠听到了多少。
反倒是沈棠最平静,“这是新来的实习妹妹,劳请许老师安排个岗位。”
“至于我的个人私事,”她笑了下,唇角梨涡浅浅,看起来平和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也不似表面柔软,“就不劳您二位费心了。”
被这么堂而皇之地内涵,许复莉和黎冬的脸色变了变。
办公室其他人纷纷竖起耳朵,一脸有瓜但又不能尽兴吃的表情。
沈棠又细心交代了江星几句注意事项,完成交接后,就带着庄羡出了办公室。
走出去好远,静默了好久的庄羡才说:“沈老师,你可千万别答应向豪的追求啊,他玩的很花的,人品也很烂。”
“我之前在星耀娱乐的时候,有老师拍到过不少他的丑闻,虽然都被买断了。”
平底鞋踩过格子窗的光影,沈棠笑了下,“放心,我对他不感兴趣。”
-
近两日台风登录,各种事故频发,沈棠下午外采回来就开始写稿,一忙就忙到九点。
庄羡第一天入职就干这么高强度的活儿,眼里清澈的光灭了大半,留在办公室的只剩下半具行尸走肉。
Linda给俩人一人递了一罐咖啡,“回家再写吧,这雨晚些估计只会落得更大。”
“好。”
俩人听劝地开始收拾东西。
狂风扯着玻璃窗,港台早有台风预警,路上行人车辆零星可见。
沈棠前脚刚回到深水湾,后脚雨果然就开始落大。
张姨煲完汤正准备端上楼,看见沈棠回来,担心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些,关心问:“太太,没淋到雨吧?”
沈棠摇了摇头,看见张姨手上端着汤,“您这是?”
“先生感冒,胃口不佳,我煲了汤正准备送上去。”
闻鹤之生病了?
沈棠微微一诧,下意识和张姨说:“交给我吧。”
从一楼到六楼还挺费劲的,反正沈棠刚好要上去洗澡。
更何况,行李一事实在冒犯,闻鹤之没生气反而还容她住下,沈棠应当感恩。
张姨有点意外,但还是叮嘱:“先生在书房。”
沈棠了然,接过保温盅上楼。
暴雨倾盆,乌沉的天像是要覆落在海面,狂风将小树吹斜,张牙舞爪。
电梯一层层上升,“叮咚”一声,到达六层。
闻鹤之的书房紧挨着主卧,沈棠打算先送汤,再回去放电脑。
壁灯昏黄光线在墙边跳跃,沈棠抬手,轻叩三声。
礼貌又不失分寸。
几秒后,书房沉重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炽亮光线从缝隙里倾泻出来,男人穿着西裤的长腿在面前停住。
乍从昏暗室外窥见白光,沈棠视线往上,闻鹤之没戴眼镜,也没打领带,烟灰色衬衫松开两粒,修长冷白脖颈上喉结轻凸,性感分明。
一开口,声线却明显有些哑,“何事?”
沈棠扬了扬手里保温盅,“张姨说你生病了,胃口不好,来给你送汤。”
闻鹤之微侧身,门开的幅度大了些,书房装修偏中古风,闻鹤之藏书很多,书柜与天花板齐高,甚至有些书还需要借助梯子才能拿到。
男人宽瘦指尖温度从沈棠手背划过,和上次一样,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盅,只是这回温度比上次高许多,手背一片灼热。
“你发烧了?”
闻鹤之敛眸看着她,不太在意地回:“也许吧。”
小姑娘在意的脸色不似作假,挺关心地蹙眉,“没量体温吗?”
语气里,有着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嗔怪亲昵。
闻鹤之注视着她,“嗯,没找到体温计。”
但其实体温计就在他身前书桌的柜子里,体温也提前量过,三十八度九。
闻鹤之承认,他说这话,有点故意的成分在。
沈棠居然也真信。
闻鹤之刚才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温度烫的吓人,但转瞬即逝,所以也不是很能确定。
家里没有体温计,闻鹤之身边也没个参照物,很难判定是否发烧,她想起来小时候孤儿院的老师曾经用手给她比对过体温。
这样的方式对闻鹤之,会不会越界了些。
可以他这样不上心的态度,让沈棠想起来之前报道过的几起年轻人发烧加班熬夜猝死的新闻,她真挺担心的。
纠结犹豫了好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上前一步,垫起脚尖——
花果清香浅浅扑来,瘦白纤细的手腕微抬,闻鹤之眼皮一征,配合地弯腰。
视野里光影略暗,被男人宽肩挡住。
小姑娘冰凉掌心覆在额头,轻停片刻,嘟哝了声“真烫。”后,又抽回。
只剩一道轻轻水痕在心上,涟漪未收。
“怎么?”闻鹤之撩眸,黑瞳深邃。
沈棠抿了抿唇,他这几日伦敦港岛连轴转,昨夜突
然回来,外面下那么大雨,发烧是必然。
看向他书桌上那一堆文件,她试探性问:“你这个温度已经很高了,要不先休息吧,身体要紧?”
以闻鹤之的事业心,她以为会被拒绝。
没成想。
男人答应的轻而易举,“好。”
第23章 23“亲密薄,大胆爱。”
闻鹤之站直身体。
沈棠的视野里重新恢复光亮,在门口停了半瞬,跟进去,好人做到底般帮他简单收整桌上文件。
保温盅里盛的是清淡的药膳汤,闻鹤之胃口不佳,腕骨低垂着,有些懒怠。
玉白瓷勺碰壁发出一声“当啷”脆响。
他余光瞥到边上小姑娘正盯着展示架上的海棠标本看,扬眉,“喜欢?”
确如张姨所说,闻鹤的书房里收藏着许多海棠标本,深木色展示架大的能将书房一分为二,上面各种品类都有。
一个个精美的透明玻璃罩子围裹圈出一方天地,光炽独束,里面海棠花瓣枝叶脉络皆是栩栩如生,像是要将潮湿温暖的春天短暂留住,而又于墙面映出翩翩斑驳孤寂花影。
沈棠愣了一秒,回过神:“很漂亮。”
她并无富裕闲心,也不知道闻鹤之收藏海棠花背后承载的用意。
所以尽管这一墙海棠标本再如何精美漂亮,于沈棠而言就像是一场看不懂的艺术展,走马观花过后,只能浅薄又由衷地夸赞一句“很漂亮”。
这样中肯的回答,也算是在闻鹤之的意料之中。
他温声,“确实。”
沈棠笑了笑,目光落在他没喝几口的药膳汤上,似有所思片刻后,很认真地问:“您该不会是不想喝,然后在转移注意力吧?”
……
空气有两秒的安静。
闻鹤之目光顿了顿,稳操胜券的人生第一次出现意外,心思被猜中,一时竟落于下风。
光线明亮干涩,小姑娘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闻鹤之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奇妙、无奈、或许,还有些久违的温暖,就像药膳温融滑过胃里褶皱,心上蒙尘的珠子被人用绢布耐心擦了擦。
关心和在意都显得无限诚恳。
他笑,“太太亲自送的,我自然要给面子全部喝完。”
这话烫耳朵。
好似,不是她送的,他就一口也不喝一样。
沈棠抬眸,闻鹤之今日没戴眼镜,更显眉骨高挺,偏西式的眼窝深邃沉静,目光平和,不遮不掩。
长睫轻颤了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似乎有点越界。
热意弥漫上耳尖,沈棠不太自然地转开视线,“好,那您慢慢喝,小心烫。我就先去洗澡了。”
一句话将乍现的旖旎风月收了个尾,又尽数推回原位。
心脏跳的有点快,沈棠故作清醒般抽身,走时还甚至贴心地关上了门。
炽亮光线被锁在门后。
闻鹤之笑了下,修长手指慢条斯理,轻拨了下书页上挂着的垂丝海棠书签,兴致盛浓。
-
耳根热意还没散,沈棠拿了睡裙走进浴室。
昨天还单调空荡的盥洗台,先后放了两套洗漱用品,一边是沈棠喜欢的浅绿,另外一套墨黑色,是闻鹤之的。
他的须后水和剃须刀都放在柜子里,沈棠拉开,在另一侧摆上保湿用的水乳和面霜,不远不近,泾渭分明。
沈棠打开水龙头,雾气氤氲模糊玻璃镜,之前闻鹤之出差很忙,沈棠本打算借住几日等房子租好就走,但如今他临时回国,外面刮着台风,两个人被迫同处一个屋檐下。
……或许,还要同睡一张床。
也是直到此刻,沈棠才像是对这段婚姻有了实感,后知后觉开始紧张起来。
沈棠洗完澡,吹干长发从浴室出来时,小猫已经在床上等她了,雪白毛绒绒一团,像个糯米团子。
沈棠摸了摸它的脑袋,开始心不在焉地写稿子。
中途Linda打电话过来。
台风过境,风球高达八级,港股停市,学校停课。
当然,也因为天气原因,Linda男友回国的日期被再次延长。
电话里,Linda抱歉道:“抱歉啊棠棠,我男友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了,房东也在国外,拿不到钥匙……所以之前说好的房子可能这段时间内租不了了。”
风暴席卷海岸线,掀翻岸边空渔船,玻璃窗外的世界狂风骤雨,屋内小猫睡的安眠,温暖明亮。
沈棠敛眸,手指无意识在桌面上轻滑,这样烂的天气,虽然无奈,却也只能表示理解。
“没事。”她说。
Linda明显松了口气,“就知道你善解人意。”
沈棠干涩笑笑,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隔壁书房的门被打开,“嘎吱”一声,紧接着,过道柔软的地毯传来男人皮鞋走路的轻响,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外。
沈棠后背在一瞬间崩直。
“沈棠。”
男人轻哑的声线落下,紧接着传来敲门声,不轻不重的三下。
耳边Linda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棠棠,如果你要是实在着急的话,可以先来我这里住几天,等后面天气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找房子……诶!棠棠,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一秒的停顿后,沈棠“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语音通话自动挂断。
动作里透着慌乱,心跳如鼔,做贼心虚一般,生怕再多一秒后续就解释不清楚。
她深吸了口气,缓了两秒才过去给闻鹤之开门。
“怎么了?”
男人很高,沈棠穿着平底拖鞋才不过到他肩膀,需要仰头看他,光束从头顶落下,落在他偏薄但又性感的唇形上,有点晃眼睛。
沈棠无意识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手指紧张婆娑着衣角。
闻鹤之目光偏移,限定版的哑质低音很性感,“我来拿退烧药。”
温度高的时间过长,他需要采取一些措施。
和原本预期的不太一样,沈棠明显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稍退一步,主动说:“在哪,我去帮您拿。”
“床边柜,最上面那层。”
沈棠哦了声,环视房间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个深檀木色床边柜上,走过去。
闻鹤之在玄关处,不近不远的距离,没有更进一步。
沈棠才刚进来住两天,卧室大的能养两匹马,所有设施一应俱全,但她并不是乱逛随便乱动人东西的性子,对这里面的一些设施摆放还不算熟悉。
床边柜上除了几本金融类的书籍,没什么别的摆件,沈棠打开抽屉,映入眼帘的不是退烧药,而是十多盒整整齐齐码放,没拆封的浅蓝Durex——
——亲密薄,大胆爱——
沈棠瞳孔凝滞了瞬,两秒过后,不太自然地别开眼睛。
身后。
玄关处光影交界,闻鹤之懒散靠在门边,漫不经心眺来一眼,视线落在她身上。
两道目光对上——
沈棠整个人瞬间有种被灼烧的感觉,从耳根子到脸颊像是泛上一层嫩粉色,几秒钟的时间内,脑海里飞速运转。
之前闲聊时,张姨曾说过闻鹤之一直睡在公司顶层寓所,家里主卧空荡荡没有人气。而现在,她只是借住两晚,就出现这么多没拆封的套……
似乎,很容易联想到,是她准备的。
停顿了两秒过后。
沈棠深吸一口气,很无力地为自己辩驳:“不是我准备的……”
闻鹤之目光并未偏移,有点好笑,又有点故意成分地叹,“哦。还以为,太太想同我培养感情。”
这话,是今日凌晨沈棠想了很久用来搪塞他的话。
没想到,现在被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沈棠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那也要慢慢培养。”
闻鹤之举一反三:“比如,先留下来。”
他注视着沈棠,足够耐心。
沈棠也意识到,刚才和Linda的通话,闻鹤之听到了。
从一开始,闻鹤之就明确表达过不会离婚,那么也意味
着,虽然没有感情,但会是正常夫妻,而不是合作关系。
所以正常夫妻要做的,他们都会做。
牵手,接吻,夫妻生活,甚至更多……
这一点沈棠心里早有意识,只是行为却一直在逃避。
刚才,闻鹤之……是在提醒?
沈棠敛了敛眸,“好。”
卧室里很安静,小姑娘也安安静静的,乖顺垂着头。
闻鹤之扯了扯唇,温声说:“退烧药,应该在那堆东西底下。”
“哦……”
刚刚脑海中经历了一场思想大战的沈棠有点慢半拍,再次打开抽屉,拨开那堆整齐的Durex,手指跟耳尖一样烫。
认真翻了下,果然找到了最底下的一盒退烧药。
沈棠站起身,慢吞吞走到闻鹤之面前。
她洗完澡没多久,指尖还残留着沐浴露的香气,铝箔板放在男人宽瘦掌心,发出“窸窣”声响。
沈棠抽回指尖。
空气静了几秒。
她像是认真思考片刻后,抬眸看着男人,很认真地询问:“那之后呢?我们需要做什么?”
闻鹤之手拢掌心,目光平静注视着她。
“你想做什么?”
第24章 24回我们的家。
冷雨天,近距离弥漫着温和的檀香味。
沈棠稍抬眼睑,男人懒散靠在门边,低眸注视着她,漆黑深邃,又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沈棠愣了一秒,故作淡定转移话题:“您今晚睡哪?”
闻鹤之挑眉,“你想我睡哪?”
沈棠察觉出话里意思不对,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起睡吗?”
话音落地,落针可闻。
这话,听起来好像她很期待一样。
…默了一息
“抱歉,”沈棠的声音低下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说:“因为……我第一次和人同居,您说要培养感情,我……没有经验,怕进度太快会……”
女孩的尾音微微发颤,闻鹤之静静听她讲完,像是终于生出那么点良知,唇角轻扯了下,“我睡客卧,感冒会传染。”
沈棠惊喜抬眼,“好,那等您感冒好了再……商议。”
小姑娘重新燃起生机,杏眼晶亮璀璨,话到嘴边机智地拐了个弯,可里边的生硬还是被洞穿。
闻鹤之唇角弧度稍扩。
同居第一晚,相安无事渡过。
沈棠却难得失眠,脑海里思绪像是一团被猫抓乱的线球。
她从小到大追求者不少,但正经谈过恋爱的也就闻祈一段,三个月,其中大半时间都见不着面,两个人各忙各的,社交圈和话题也不一样,聊不到一块去。
沈棠大多数时候只是听沈默山的话,时刻谨记乖顺,体贴,不要惹毛少爷,甚至她会在必要时装傻搪塞。久而久之,闻祈觉得她像个空有美貌的木偶,无趣死了。
更何况闻祈少爷身份摆那,亲密事多的是识趣的人陪他做。
所以沈棠感情经验可以说是相当空白,露怯是难免的。
沈棠闭上眼睛,静躺了两秒,又睁开,打开搜索框输入:婚后经营夫妻生活的注意事项。
她抱着认真严谨的态度,准备探索学习。
网速加载两秒——
……跳出来一连串令人脸红心跳大胆的标题和卡通人图片。
沈棠“啪”地一声合上手机。
睡觉!
-
港区天文台最新消息,登录台风风球已从八号风力降为三号,居民们可以正常上班上学。
小林惯例接送沈棠上下班。
一大清早,刚回到办公室,Linda就一脸八卦凑过来,“棠棠,昨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那道年轻的男声是谁啊?”
“听动静,他好像还进你房间了。”
沈棠愣了下,没想到昨天电话挂那么快,Linda还是听到了。
脸色维持着镇定,她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没,那是我哥来给我送水呢。”
Linda半信半疑,“那你还租房子吗?我新加了几个中介,手里房源看着还不错,要不要今晚下班去看看。”
沈棠想起昨晚闻鹤之的提醒,摇了摇头,“先不需要了。”
“OK.”Linda也同时松了口气。
港铁停运,早上办公室人稀稀拉拉的,一直到十一点半才全部到齐。
庄羡心如死灰回到工位,“上班第二天痛失全勤奖,我要碎了。”
Linda拍拍她肩膀,“先别碎,收拾收拾跟我们出趟外采。”
“啊,能不能歇会儿,”庄羡理了理狼狈的头发,“什么事这么急?”
沈棠低眉收拾东西,“二十分钟前,台风把黄埔新村一栋楼的外墙棚架吹倒了,路过三辆车辆被卷入里面,我们得赶紧过去。”
沈棠简单说明情况,庄羡表示了解。
三个人收拾完东西就往外走,正好和一个抱着束鲜花的人擦肩而过。
“请问,是港台采编部A组吗?”
隔壁黎冬刚好去茶水间给许复莉冲玫瑰花茶,看见一大捧鲜花,下意识以为是许复莉的狂烈追求者送的,于是习惯性指路,“你走错了,许老师在隔壁B组。”
送花的人重新看了眼订单,“没错啊,就是A组,我找沈棠小姐。”
一句话,乍起无数八卦之心。
黎冬面子被驳,脸色不太好。
台里早有传闻沈棠与许台花八字不合,前两日B组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续集能这么快上演,仿佛是对他们一大早遭心上班的犒劳。所有人都悄悄竖起耳朵,等待吃瓜。
“沈棠小姐在吗?”送花的人再次问。
沈棠脚步顿住,“我是。”
Linda和庄羡也一脸好奇地凑过来,“谁送的?”
沈棠往回走了两步,脑海中莫名冒出一个人。
那人昨晚还说要培养感情,该不会……真是闻鹤之送的吧?
送花小哥将花送到沈棠手上,解释说:“这花是网上定的,并没有留下姓名。”
“祝您生活愉快。”
说完,就摁下电梯走了,留一办公室懵逼的人。
“可以啊沈棠,桃花不少啊,”黎冬率先反应过来,语气不阴不阳,“送花都送到办公室来了,可别影响工作啊。”
沈棠没理她,匆匆将花放回工位,又出去按电梯。
倒是Linda和黎冬共事多年,知道她的品性,“之前许台花的追求者天天送花,你不也乐呵呵帮忙收着,那个时候怎么就不影响工作了?双标也就算了,还破防啊。”
许复莉最近要升组长的风声很大,很多人忙着巴结,黎冬就是其中一个。
被说中心思,黎冬变了变,声调拔尖:“你说什么呢?”
正巧电梯到达楼层,Linda一脸说谁谁知道的表情,进了电梯。
落了下风的黎冬愣了半晌,察觉失态,锐利眼神扫过办公室,所有人全部噤声,敛下八卦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电梯门合上,乌烟瘴气彻底挡在门外。
庄羡对着Linda竖起大拇指:“Linda老师,你简直是我的嘴替。”
Linda矜持地理了理长发,“还好,我还有更脏的没骂呢。一群老妖婆整天抱团欺负人,棠棠有教养不和他们计较,但别组的人欺负到我们组头上我可不惯着。”
Linda继续说:“下次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和我说啊,我带你们骂人去。”
三个人相视一笑。
雨已经停了,台风依旧猛烈。
三个人匆匆赶到现场时,路口已经封闭,救援人员正全力施救,大厦外墙棚架坍塌的很厉害,残余部分还悬在半空摇摇欲坠,风很大,随手都有可能掉下来的风险。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准备。
13:03。
午间新闻直播连线记者。
-
深水湾别墅内。
海域深蓝清幽,书房满墙精美海
棠花影绰约斑驳,闻鹤之西装革履坐于重重花影的书桌后,刚从一场跨国视频会议中抽身,阖目轻捏眉心。
右手边,是今早新婚妻子为他冲的感冒药,临走时叮嘱他要趁热喝。
如今放久了,入口苦凉。
张姨上楼送来药膳,见他喝凉药,连忙关心道:“先生,这药放凉了苦,我去给您重新泡一杯吧。”
男人温声:“不必。”
书房里万籁俱寂,层层玻璃罩折射出耀眼光晕,远处深海蔚来静谧。
张姨小心放好药膳,出门时心下忍不住狐疑。
先生平时很少生病,自然也不喜喝药,以往生病都是吃药效更快无味的西式胶囊为主,今日怎么泡起中成药来了?
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闻鹤之抬起冷白腕骨摁了两下遥控,电视机应声而开。
突兀的午间新闻背景音响起,直播连线前方记者的画面跳出。
“大家好,我系记者沈棠,我所在嘅位置系黄埔新村,受台风影响一的外墙棚架畀吹倒,路过两部车畀卷入,可以睇到而家救援人员紧积极施救……”
门外的张姨离开的脚步微顿,听到沈棠名字的那一刻,慈祥的脸上浮出一抹原来如此的笑。
镜头里。
现场环境恶劣,狂风一直吹,楼层坍塌严重,上方的棚架还有随时掉下来的风险,而沈棠只是戴了个安全帽,就这么近距离逆风站在废墟边上,对着镜头外的观众讲解现场情况。
她纤瘦的身子被宽大的雨衣虚虚笼着,背脊挺直坚韧,纵使白净的脸上沾了不少污泥,也依旧有条不紊,一双直视镜头的眼睛格外沉静安稳。
冷苦的黄连味后知后觉涌上喉尖,闻鹤之一贯平稳的心跳,重重乱了半拍。
他拿出手机,通知司机小林备车。
天没晴够半个小时又开始下雨,湍急又突然,港口海面水浪汹涌,发黄的秋梧桐树叶被风吹落,在地面卷出好远。
沈棠这边,新闻直播连线结束后,伤员被送往医院,Linda带着庄羡过去跟采。
沈棠留在现场,对周边居民和救援人员都进行了采访。
一番忙碌下来,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最后一轮采访结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点,打完外勤卡后,她收拾东西准备步行最近的车站。
周围一片冷寂,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远处坍塌的大楼此时在夜色里仿佛一只张着深渊巨口的怪兽,老城区的路灯因接触不良而闪烁,照出两三重孤影,沈棠后知后觉地后怕起来。
风有点大,她撑着伞,拢紧衣服往前走。
风雨飘摇。
不远处的路口警戒线外,停了辆黑色宾利,在雨夜里打着远光灯,沈棠认出车牌。
像是在寂静无波的深海里流浪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安全绳。
她撑着伞走过去,熟练拉开后座的门,准备坐上去时,却微微愣住。
“闻先生,您怎么也在?”沈棠有些意外。
车厢昏暗,闻鹤之双手搭膝静坐于后座,深色西服熨烫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似是要与周遭夜色融为一体。
陡然见光,深邃眸子侧目望过来,晦暗不明。
沈棠才想起来,她并未主动发消息给小林采访的地址。
宾利的前挡风玻璃上沾了不少泥土落叶,没人知道闻鹤之在这里等了多久。
夜色里,闻鹤之语气温和,却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来接你回家。”
沈棠愣了愣,心底微潮。
她以往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上下班,曾经和Linda短暂组成过搭子一起上下班,可不久后Linda光速恋爱,家的方向改了,她们不再同路。
沈棠又重新变回一个人。
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很显然,并没有。
沈棠收伞上车,纤瘦的手腕搭在工具包上,“谢谢。”
车辆开动。
闻鹤之没接话茬,目光却没移走,像是饶有兴致,沈棠有些不太自然地挺直背脊,半晌,他有点费解地问:“不闷吗?”
“……啊?”
沈棠懵了一瞬,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倏尔,闻鹤之腕骨轻抬,带着檀香气味的暖香靠近,沈棠屏住呼吸。
下一秒,头上硬壳的安全帽被轻敲了两下。
“……”
沈棠才反应过来安全帽还没摘,尴尬的耳尖迅速蹿红,抬手解开卡扣将安全帽抱在怀里,“忙忘了……”
闻鹤之轻笑,小姑娘白净的脸上被还有早先沾的泥土没有擦掉,他修长手指慢条斯理抽出口袋巾,“沈棠。”
沈棠这会儿正尴尬着呢,被叫到名字愣愣抬头,“啊?”
她仰头,脸上粉红的余温未褪,眼眸晶亮璀璨,懵懵的带点天然呆,说不出的清纯动人。
闻鹤之喉结轻滚,“过来。”
沈棠懵懵的,没多想,小幅度离他近了些。
安静得车厢内,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长睫轻颤了下,沈棠心里冒出一个猜想:闻鹤之不会是想亲她吧?
空调暖气温度刚刚好,蜷缩的手指温度稍稍回笼,随着动作的靠近,周身冷气融入内敛温和的檀香味。
沈棠并不排斥。
视野里,柔软的丝绸方巾坠坠垂落在脸上,遮住本就不亮的光线。
闻鹤之低眸,目光专注认真。
沈棠没躲,闭上眼睛,瘦长手指却紧张抓紧了衣摆。
呼吸交织,这几秒的时光,像是泄落芭蕉上的露水,一点一点落下,过程很漫长。
但预想中的亲吻却并没有到来,而是感觉到脸上的泥土灰尘,被人用方巾细致轻柔地擦了擦。
沈棠疑惑睁开眼睛。
正巧撞见男人眼底狭促的笑意未收。
“想什么呢?”
闻鹤之指尖的温度,透过柔软的方巾传递在脸上,短兵相接,可温度还是很滚烫的。
雨水淅淅沥沥打落车窗,前方小林全神贯注开车,不敢僭越多看。
巷口转弯,车胎碾过一地落叶。
方巾轻轻下坠,尾端小幅度晃动,连带着沈棠的心也跟着摇曳。
几秒过后,她眨了眨眼,无辜道:“只是在想,您的感冒什么时候能好。”
第25章 25“过来,亲我一下。”……
话音落地,静了几秒。
闻鹤之慢条斯理收起手帕,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还要劳太太多费心。”
有来有回,四两拨千斤。
沈棠耳根烫红,粉意蔓延到脖颈,不太自然地拨了拨长发挡住,“好。”
答应完后。
沈棠又忽然想起什么,倒真一本正经问起:“您今早药吃了吗?”
“嗯。”
昏暗车厢里,闻鹤之居高临下,没一点心虚模样。
“一天两次,晚上还有一袋也要记得喝。”沈棠说完,有点期待问:“苦不苦?”
闻鹤之顿了一秒,“一般。”
沈棠眼底期待的光灭了一瞬。
因为免疫和抵抗力很弱导致老感冒发烧小病不断,那药她常喝,苦不堪言,每次喝之前,都得哄自己半天。
闻鹤之竟然能这么轻轻松松说出“一般”两个字,沈棠心里有那么点不平衡。
看着男人饶有兴致的目光,她忽然也有点不甘示弱,故作轻松地说:“我也感觉一般,一点都不苦。”
闻鹤之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一路小雨,宾利顶着夜色,慢腾腾驶回深水湾。
到家之后。
沈棠匆匆洗了个澡,在群里和Linda庄羡开通视频会议。
Linda和庄羡负责的是送往医院伤员和家属以及相关部门的后采,沈棠当时留在原地跟采,很多了解到的信息都需要及时同步。
闻鹤之则步入开放式水吧,扯开感冒药的包装袋,灰褐色的颗粒全部倒进玻璃杯里,倒水冲开,面色平静全部饮下。
两秒过后。
修长的手指从顶柜里勾出一颗糖,他又重新泡了杯感冒药。
别墅安静,廊道昏暗,主卧门没关,灯暖暖亮着。
沈棠洗完澡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正耐心和视频那端的人核对信息,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沐浴露的栀子花香。小猫就在她桌子上跳来跳去,一宠一人,和谐共处,温馨的不行。
闻鹤之抬手,绅士地
轻敲了三下。
“沈棠。”
男人声音低醇,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电话里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Linda调侃的声音就透过电流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棠棠,你哥哥又来给你送水啦?”
“哥哥?”闻鹤之饶有兴致地挑眉,反问。
沈棠脊背一僵,尴尬地快速将听筒和话筒全部关掉,才回头,故作淡定地胡诌:“嗯……如果我说是她们瞎猜的,您信不信?”
闻鹤之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会儿,没拆穿,只是说:“过来把药喝了,就信你。”
沈棠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端着个玻璃杯,里面中药味儿大老远就飘过来了。
很熟悉。
是她常喝,并且要求闻鹤之一天两次的那款。
光是闻到味道就已经感觉到苦了,她甚至怀疑闻鹤之存心报复自己,有点不太镇定问:“我没感冒,应该不需要喝吧?”
闻鹤之语气温和:“你吹了一整日风,需要预防感冒。”
“……您。”
说的有道理,沈棠找不出理由反驳,但那药的味道实在太苦,除了非必要时刻她一般不喝。
她不死心地问:“我感觉现在挺好的,能不能不喝?”
小姑娘皱着鼻子,语气软下来,带了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企求的意味。
闻鹤之残忍勾唇,“不能。”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沈棠心如死灰,但也知道闻鹤之说的有道理,接过玻璃杯,水温是刚刚好的。
长痛不如短痛,她捏着鼻子仰头一鼓作气全部喝完。
褐色液体在玻璃杯里缓缓消逝,小姑娘清丽瓷白的脸一点点染上红意,一半是苦的,一半是憋的,两道好看的远山眉轻微皱在一起,苦涩,憋屈,跟喝毒药一样,又莫名生动可爱。
看的闻鹤之很有负罪感。
却又忍不住逗逗她,故意问:“苦吗?”
“苦。”
沈棠喝完,感觉五脏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
直到下一秒,听到闻鹤之的轻笑声,她才反应过来。
……好像,被套路了。
沈棠脸尴尬升温,同时在心里无限懊恼,之前干嘛要在车上嘴那么快。
自己给自己挖坑。
她将最后一口药咽下,脸颊红温依旧,却装作一派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那个……闻先生,小猫的名字想好了吗?”
这天聊的,前言不搭后语。
堪比上一秒还在聊彗星撞上地球,而下一秒话题就扯到了明天不会下雨。
闻鹤之低眸,小猫就在脚边,仰脸看他。
很可爱。
他温声,“糖糖。”
沈棠微滞。
tangtang?
“那个tang?”她问。
闻鹤之宽瘦手掌在她面前摊开,像是变魔术一样,摊开的掌心上出现一颗镭射纸包裹的糖果,他的语气慢条斯理:“这个糖。”
“吃么?或许可以压一压苦味。”
被药苦麻了的沈棠眼前一亮,显然惊喜,愿意放弃面子,“谢谢。”
顿了顿,她看到脚边乖乖的小猫,又补上一句,“糖糖这个名字很好听,特别衬它。”
“喵——”
小猫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也很满意。
闻鹤之唇边笑意略深了些。
荔枝味的糖果,唇齿留香。
喝完药后,闻鹤之去书房办公,沈棠也坐回桌前。
这回长了心连上蓝牙耳机后,才重新打开视频通话。
“棠棠,刚刚怎么突然不在了?”Linda笑得有点八卦,“你那是亲哥哥,还是哥哥啊?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得吗。”
信息基本同步的差不多,所以气氛就相对轻松起来。
“喝药去了。”
跟闻鹤之相处了几天,沈棠仿佛将他不动声色的本事学了过来,即便再尴尬地场面,也能保持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Linda笑,“有哥哥关心,真好。”
庄羡听不明白她的话外之音:“好羡慕,不像我哥只会和我抢饭吃。”
Linda再一次发出爆笑。
沈棠云淡风轻喝水,反倒是,庄羡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庄羡再次一脸不解问起这件事。
Linda一脸高深拍拍她的肩,“小孩别想那么多,玩儿去吧啊。”
庄羡:“……”
-
之后接连几天,沈棠都收到了花,粉玫瑰、郁金香、洋桔梗、每天都一大束,包装精美且不重样。
香气扑鼻且工位摆不下,她在工作之余就把花束拆开放入灌水的花瓶中,天气晴了光一照,办公室里那股淡淡的死感都淡了许多,甚至有同事开始期待明天她会收到什么花。
当然,也有人不淡定。
黎冬给许复莉泡完花茶,状似无意提起,“天天收花,这让花粉过敏的人怎么办?”
许复莉犀利的眼睛看着她,“你花粉过敏吗?”
黎冬被她猛然一问,下意识摇头,“不啊……”
“不过敏就少说话。”许复莉语气意味深长,“不然,被有心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容不下一个新人。”
黎冬是她培养起来的,这几年一直亲自带在手底下做事,前几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黎冬说的话已经让台里产生不少风言风语,平常,许复莉是不怕的。
但最近她晋升在即,风评很重要。
今天这话,她一半警告,一半提醒。
听得黎冬心里一紧,忙道:“知道了黎老师,以后我会好好注意的。”
廊道电梯响起,送花的人又来了。
半分钟后,不远处的A组办公室爆发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许复莉收回视线,眼镜遮住了眸低一闪而过的阴鸷,“茶放着,回去工作吧。”
黎冬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A组这边。
沈棠今日收到的是一大束栀子配粉白荷,时下最火的新中式包装,牛皮纸上字帖的毛笔字摘自一本绝版佛经。
“哇哦!好运莲莲啊沈老师。”
庄羡看着上面的莲蓬,“这个莲蓬还可以吃诶,真好。”
“让我来查查荷花花语是什么,”Linda打开手机,查了一会儿,说:“花语是清白、纯洁、坚贞不渝的爱。棠棠,这是借花表白啊。”
“这人有点意思啊,送这么多花,连个名字也不留。”
沈棠手指拨弄上面的栀子花瓣,有点失神。
昨晚,她用的就是栀子花的沐浴露,闻鹤之闻到了。
半个小时过后。
廊道电梯再次响起,一位小哥再次抱着一束红玫瑰敲响了A组的门。
“请问,沈棠小姐在吗?”
门边人微微一愣,指了个位置:“棠棠,你的花。”
沈棠敲字的指尖停住。
Linda也同时奇怪道:“今天不是收过了吗?”
小哥将花送到沈棠面前,“沈小姐,请签收。”
这束花的风格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沈棠犹豫了下,看见里面夹着一张卡片。
——晚上浅水湾TheVerandah赏脸吃个饭?
并没有留下署名。
-
下午柏熙革攒了个局,定在南山居,刚好闻鹤之商业洽谈结束,顺路过来。
柏熙革把牌一丢,迎上去:“九哥,你怎么才来。”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今日没下雨,窗外天是黛青色,男人一身墨色西服剪裁得体,挺鼻深目,长腿迈过台阶,温雅矜贵中透着丝漫不经心的倦怠。
席里都是几位相熟发小,也都相继起身来迎。
闻鹤之会来,多少有些意外。
毕竟从认识开始,这位不沾风月,严谨禁欲的工作狂的性子就一直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刻板印象。
“九哥,刚刚柏三说你来,我还以为是开玩笑。”
盛旭
替他倒酒,手腕却被男人轻轻一档。
盛旭不解抬眸,闻鹤之淡声解释:“最近感冒,太太不让喝酒。”
“太太?!”盛旭像尖叫鸡一样炸起,“别告诉我,你结婚了。”
其余几人也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样子。
“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想过全场任何一个人会结婚,唯独没想到九哥你,你真结婚了?没开玩笑吧。”
闻鹤之喝茶,八风不动,“嗯。”
盛旭这下不淡定了,目光在全场转了一圈,最终锁定在心虚喝酒的柏熙革身上,“柏熙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啊,”柏熙革放下酒杯,一脸无所谓地说:“九哥本来也没想瞒着,谁叫你们几个非要去南极逗企鹅,消息不灵通怪谁。”
“我们消息不灵通?”盛旭好笑道:“那是谁得知了某人追爱被拒,急匆匆赶回来安慰的?”
嘲笑柏熙革的感情史,几乎都快成每次聚会的保留老节目了。
几人互怼几句,气氛也就此活跃开来。
闻鹤之淡定喝茶,置身事外,只是唇角微不可查卷了一下。
话头转来转去,最后又重新转回闻鹤之结婚的事上。
盛旭八卦地问:“九哥,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和嫂子是怎么认识的?”
包厢里静了几秒。
闻鹤之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碧波轻荡,沉思片刻,似乎在酝酿措辞。
柏熙革率先替他挡回话题,“你这话九哥不好回答,但……唉。”他叹一口气,“反正,手段不光彩就是了。”
盛旭:“?”
闻鹤之:“……?”
五点过半,日头缓慢西沉,橙金色晚霞将云层浸染,天色渐暗。
闻鹤之看一眼腕表。
“抱歉各位,先失陪。”他起身,拿起搭在座椅上的外套。
盛旭问:“做咩,这么急?”
闻鹤之:“接太太下班。”
被喂到狗粮的盛旭:“……”
柏熙革一脸我早就知此,你还偏要问的表情。
闻鹤之从南山居出来,上了常接沈棠的那辆黑色宾利。
霞光万倾坠落海岸线,将黑夜与天光彻底分明,落过两日雨后气温明显凉爽许多,树叶像是在一夜之间变黄,打着圈儿掉落地面。
周特助递过来一份文件,如实禀报:“先生,今日的花已经给太太送过去了。这是浅水湾那套别墅的房屋赠予协议,律师已经拟订好,就差您和太太签署了。”
闻鹤之骨节分明手指翻开协议,几秒过后,接过钢笔,在赠予人那栏签署上自己的名字。
-
六点整,沈棠难得按时下班。
花束太多,工位上摆不下,她将今日那束栀子粉白荷带上,边下楼,边给闻鹤之发消息。
沈棠:【[图片]】
沈棠:【花好多,办公室都摆不下了。】
那边回的很快。
W.:【很有艺术感。】
沈棠看着那张自己插的乱七八糟花的图片,愣了半秒,不太确定这话是褒还是贬。
电梯下到一层。
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不少小姑娘围在门口小声惊叹。
“哇!这是哪家少爷来接女朋友了?”
“那是兰博基尼吗?看着好炫酷。”
沈棠听到熟悉的字眼,视线往外看,看到那辆眼熟的骚包紫兰博基尼。
正巧,向豪也看到了人群之后的她。
沈棠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向豪直接踩灭烟头,主动走过来,拨开人群。
沈棠对向豪没什么好感,更不想在人多的地方惹麻烦,于是趁着人群骚乱,下意识顶着包,掉头往写字楼的后门跑。
西北角,停着熟悉的黑色宾利。
沈棠心稳了稳。
却还是被向豪追上。
“一起吃个饭?”向豪今日梳了个正式的背头,西服妥帖合身,领口系着温莎结,很重视的样子。看到沈棠怀里抱着的花时,微顿了一下。
“我送的不是玫瑰花吗,你怎么抱一束这个?”
沈棠反应过来:“玫瑰花是你送的?”
向豪,“你收到了?”
沈棠沉默了瞬,“抱歉,玫瑰花我没收,晚上我也没空陪您吃饭。”
她不喜欢欠人情,也不随便应下不认识人的邀约,所以在看到卡片的那一瞬,将玫瑰花退还给了送花小哥,以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向豪不死心,拦住沈棠的去路,“拒绝的这么干脆,晚上有事?”
沈棠目光与他平视,并没有半点退缩或者妥协的意思,直接了当:“向先生,我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同你说的很明白,我们不合适,我不喜欢你,对你也同样不感兴趣。”
“没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向豪毫不在意,“也许,你接触接触,就对我感兴趣了呢?”
说着,他就恬不知耻地伸手要来拉沈棠的手,却在半空被拦住。
向豪吃痛,不耐回头,“谁啊!找死么?”
半空中,小林肌理结实的小臂毫不费力地捏着向豪的咸猪手,“烦请言行放尊重点。”
向豪痛到脸色胀红。他这样的公子哥,平日里酒色犬马,内里掏空,根本招架不住曾经干过马仔的小林。
只能出声威胁:“你、你这个死马仔,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在港区混不下去?”
向豪调查过小林的背景,知道他有个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之前在赌场当马仔,后来给闻家当司机。
小林单手摘下墨镜,手上力道收紧:“不信。”
向豪疼的咬牙:“你,你别太过分,沈棠,快让他松开!他不过是个司机你跟着他没前途……跟着我,你以后都不用上班了,呆在家当富太太,怎么样?”
“少废话。”小林拽着他,硬生生给沈棠让出一条道。
沈棠投过去感激的眼神,然后迅速小步跑向车子,拉开后座,坐上去,重重合上车门。
被骚扰的余惊还未过去,心脏快速跳动,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
却对上一双深邃温和的眼眸——
闻鹤之八风不动坐在后座,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车外,是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以及向豪不断吃痛的喊叫声。
车内。
栀子花香气铺满车厢。
距离过近,沈棠有点窘,后知后觉地红了耳尖,小声问:“您,您怎么也在?”
“正好路过,接太太下班。”闻鹤之答的从善如流。
路过就撞见她如此窘态,未免也太巧了点。
外面小林还没有收手的意思。
向豪骂的很脏,沈棠揪紧裙摆,唯恐闻鹤之不高兴。
却没想到,男人只是轻声问她:“有没有受伤?”
沈棠一愣,“没有。”
小林及时出现,几乎是碾压式吊打向豪,导致他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
面前男人平静温和,晚霞余晖的光芒照进车内,落在他落拓肩头,衬得整个人温雅贵重。
沈棠记起来上次雨夜,向豪骚扰她,也是被闻鹤之撞到,出手搭救。
见闻鹤之目光落在窗外,她主动解释。
“他是闻祈的朋友,向家公子,一直想让我做她女朋友。”
她说的相对委婉。
但闻鹤之都知道。
他手指轻摁屏幕,语气冷沉:“把向公子请过来。”
小林耳上挂着蓝牙耳机,收到指令,强行将向豪“请”了过来。
向豪还在骂骂咧咧,围观群众越聚越多。
沈棠视线触到闻鹤之搭在控制车窗的按钮上,猜到他要干什么后,心里一慌,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指。
闻鹤之侧眸,用眼神询问她。
沈棠低声说:“外面人太多了……”
搞新闻的收集消息和传播能力都很强,沈棠怕自己和闻鹤之感情还不稳定就曝光,会平白惹出很多麻烦。
细碎霞光透过小叶榕树枝桠洒落下来,落在小姑娘乌黑长发上,她仰头看着他,发丝细软,尾端微微垂坠在闻鹤之的手腕上,
像电流扫过,一双杏眼如同麋鹿般清澈见底,带着点企求的意味。
手指被她攥在手心抓住,力道有点紧,温度是热的。
外面小林还在等待下一步指令,丝毫不知情车厢里此时正暧昧横生。
闻鹤之平声问:“太太的意思是,放过他?”
“先暂时……可以吗?”沈棠为难地说,“至少,不要在这里。”
沉默片刻。
闻鹤之目光晦暗不明,“可以,但有个条件。”
沈棠问:“什么?”
闻鹤之的视线无声且缓慢地划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她两瓣微张的粉唇上,慢条斯理的。
“过来,亲我一下。”他说。
第26章 26今晚……一起睡?
晚霞的光晕透过繁茂枝叶,低低垂落,晕出柔和轮廓。
沈棠心脏险些错跳一拍,纤长的睫毛轻颤。
亲、他、一、下。
男人声线低醇哑质,一字一句,清晰在她脑海中无限循环。
水盈盈的杏眸稍抬,对上闻鹤之西装革履,温雅贵重,又正经禁欲的脸。
怎么看,怎么违和。
好几秒过后,沈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亲、亲哪儿?”
外面小林揪着向豪,一个绝对上风,一个骂骂咧咧,围观群众一大把,玻璃窗是特制的,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可副座还坐着目不斜视的周助理,沈棠脸皮很薄,不好意思。
闻鹤之眼皮松懒垂下,盯着沈棠唇的视线没移开,看着她鸦羽般长睫不断煽动,眸底染了点深意的笑,反问。
“太太觉得,亲哪比较合适?”
沈棠脸腾地一下红起来。
这是把主动权和选择权都交给她的意思?
手指紧张的攥巾裙摆,纠结片刻后,沈棠手腕撑住柔软皮革坐垫,小幅度靠近。
花果香浅浅扑过,闻鹤之抬手摁动按钮,后座隔板升上。
空间独立暧昧。
落日的光晕从女孩的发丝间穿过,闻鹤之第一次拥有这样的视角。
女孩软软的唇瓣,在脸侧轻轻碰了一下,温热青涩的,像一片小羽毛,轻轻从心上划过,一触即离。
她的脸上漫着血色,仰眸不太确定地问:“这样……可以吗?”
沈棠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像一个生涩期待老师点评作业的学生。
闻鹤之喉结轻滚。
如果他说不可以,她就会一直亲吗?
窗外的夏风扫过,落叶簌簌作响。
闻鹤之敛眸,点开屏幕,重新对小林下达指令收手。
“!”
沈棠有点惊喜,显然没想到闻鹤之会这样好说话。
又或者说,是因为他并未将向豪放在心上。
骂骂咧咧的声音停止,小林虽然不明白先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也不会逾矩多问,听话放了向豪。
黑色宾利稳步驶上马路,向豪在人堆里当众被下面子,心里怨恨,很不服气地追骂:“痴线呐!”
然而留给他的,只有一车尾气。
天彻底黑下来,深蓝的海岸线与漆黑天幕分界线明显,宾利驶离闹市,上了环海公路。
沈棠悄悄抬眼去看闻鹤之,她自觉脸上余温未褪,而他从始至终云淡风轻。
甚至,还闲心逸致地让周助理找出所有,闻氏和向家关联的产业,全部垄断撤资。
沈棠在旁边听的心惊胆颤。
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港媒说的闻鹤之不好惹,表面一副看似温和儒雅的圣人皮囊,实则掌控一切,漫不经心几句话,谈笑间就能直接掐死一家企业的命脉。
她不太自然地偏过头,被他这样强大气场惊到,想默默移开距离。
微小的动作,却没逃过男人眼睛。
手腕蓦地被抓住。
闻鹤之骨节修长的手指,藤蔓般攀上来,“怕我?”
被抓包,沈棠有点尴尬:“没……”
“说谎。”
手心被惩罚性地捏了下,不轻不重。
沈棠不敢反驳。
车内小灯亮着,能清晰看到她的每一处面部表情,闻鹤之注视了几秒,从桌板上拿过一份文件,递给沈棠。
“翻开看看。”
沈棠一只手被闻鹤之牵着,另外一只手空出来,接过文件,放在腿上翻开。
她毫无预兆,却在翻开的那一瞬间,瞳孔微微停滞住。
上面赫然写着六个大字——
房屋赠与合同。
赠与人那栏,闻鹤之三个字,遒劲有力。
受赠与人那栏,还空着。
沈棠呼吸微窒,心脏像是壁炉里的火苗般扑通跳跃个不停。
浅水湾的别墅,五千公尺。
几乎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她缓了几秒,试探性地抬眸问:“这是奖励吗?”
亲一下得到一套房,沈棠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个离谱的答案。
当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还可以再多亲几下的。
闻鹤之看穿她心中所想,骨节分明的冷白长指递过来一根钢笔,好笑提醒:“这里签字。”
沈棠拧开笔盖,再受赠人那栏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生怕慢了一秒,男人就会反悔一样。
闻鹤之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
那份房屋赠与协议由闻鹤之的百万律师团拟订,又提前去公证处公证过,所以在沈棠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生效的了。
除了合同,还有房本也一并交到了沈棠的手上。
曾经心中设想过无数次想拥有的安全屋,竟然在今天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来到她身边。
入睡前。
沈棠将两份东西装进塑封袋,保存好后,压在枕头底下,才敢安心睡觉。
但这个夜晚,也有人过得不安心。
向家老爷子得知闻鹤之撤资一事,气的心脏病发,连夜进了医院。
什么都不知道的向豪,三更半夜喝完闷酒回家,迎来的却是父亲向淮生的家法。
向母在边上试图劝说,却被向淮生一眼瞪的闭了嘴。
向豪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爸!我不就喝了点酒吗,您犯得着动家法吗?”
“你以为事情只是喝了点酒那么简单?”向淮生提着鞭子,脸上怒火止不住,“现在闻氏撤资我们所有企业,你爷爷因为这件事已经被气住院了!”
“闻先生亲自带话,让好好我管教儿子。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事?”
向淮生一鞭子抽到向豪背上,一身酒气全部惊醒。
闻……闻鹤之?
他惊恐地反复在脑海里,不断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
第二日的天气依旧很好。
昨天闻鹤之似乎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没有再订花送过来,但沈棠却被主编方与雯请到了办公室。
沈棠以为是因为昨天向豪在楼下闹事的事,进去之前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主编只是和蔼地请她坐下来。
沈棠挺忐忑的。
方与雯和蔼给她倒茶水:“棠棠,这段时间你在台里的表现和专业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前段时间你给闻先生做的那个财经专访,还帮助我们台媒体涨了很多粉丝。”
沈棠愣了下,面对领导的夸赞,不太自然地谦虚笑笑,“是台里老师教的好。”
“你不用谦虚。”方与雯笑,“你这个成长速度,在我们台里也算是独一份儿的了,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个活,想交给你。”
沈棠坐直身体,“您说。”
“后天有场塞车比赛,需要一个记者现场直播和采访,这段时间国内外各个项目的比赛太多,台里的体育栏目的记者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所以想请你过去支援一下。”
沈棠实习的时候在财经栏目待过,实习结束之后负责的就一直是民生栏目,关于体育赛事类的,没怎么接触过。
方与雯跟沈棠开这个口,也是经过多放考量的。台里体育栏目的记者人手不够,从别的部门调过去,也都是要从头开始适应,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工作能力强,且适应能力好的呢?
今年入职的这批新人里面,就沈棠最拿得
出手了。
当然,她私心也是偏向这个小姑娘的。
沈棠静静听完,没多犹豫,点头说:“好。”
“往年赛事和车队的相关资料,我让人发给你。”方与雯想了下,提醒道:“不过,据我所知今年有两个新车队的加入,实力很强,他们的相关资料还得你辛苦收集。”
已经很好了,至少不用全部一个个收集。
沈棠表示明白。
从办公室出来后,沈棠回到工位,同事们都对她投来同情又八卦的目光。
Linda关心问,“棠棠,没事吧?”
“那个傻冒向豪来骚扰你,明明是他的错,”庄羡义愤填膺,同时又想不通,“为什么职场上,受流言蜚语和承担后果的却是女性。”
沈棠安慰地拍拍她们的肩膀,“谢谢关心,但主编找我是交代工作的。”
俩人皆是一愣,“什么工作?”
“就是过几天有个塞车比赛的直播,需要我过去支援。”
Linda心里石头明显放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因为昨天的事情,主编要说什么呢。”
沈棠笑,“主编应该不在意这些。”
方与雯绝对算是个好领导,身为女性,更容易体会和共情女性的不易。
更何况,沈棠什么也没干,谣言止于智者,而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所有吃瓜群众也一应而散。
沈棠收到体育栏目的前辈发过来的邮件资料,点开,细心查阅。
其中提到的新加入的两支车队,其中一支车队的名字很眼熟。
FlyingRocket.
好像是闻祈所带领的车队。
她在网上搜他们的赛后视频资料时,看到一条很炸眼的新闻。
【闻生出轨食人花,自食恶果暗巷捡垃圾吃!】
照片里,闻祈没了往日的少爷矜贵模样,一身朴素的短袖短裤,四周是年久失修的鸽子楼,他皱着眉头,站在巷口垃圾桶旁边抽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Linda的工位就在沈棠旁边,喝水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一眼电脑屏幕,差点笑喷,“这不是闻家那小少爷闻祈吗?”
“怎么会惨到捡垃圾吃?”
沈棠随意翻滚了下新闻。
文章里介绍说是闻祈和女朋友吵架下楼抽烟被拍,通篇都在描述他离家出走之后,过得有多不好。
沈棠像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语气平静,“好像是离家出走了。”
“那确实应该过得挺惨的。”Linda还是想笑,“不过港媒也太损了,这标题取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沈棠看的没什么情绪,平静关掉新闻。
-
沈棠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过去的比赛和车队资料全部了解下来,第二天是周末,紧张的生活可以得到短暂的喘息。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
给糖糖喂完水和猫粮后,随意把长发扎了个丸子头,一看时间已经11点半了。
张姨今天煲了很好喝的鱼片粥,清淡暖胃,只是份量却不多,应该只够她一个人吃。
沈棠问:“先生不喝吗?”
闻鹤之这几日在家办公,已经结束了上午的例会。
长腿步入电梯。
张姨耐心布菜,解释:“先生不喜吃鱼。”
“为什么?”沈棠下意识问。
“大概……”张姨斟酌着措辞,“是觉得挑刺麻烦吧。”
沈棠有点想笑,几乎都能想到闻鹤之皱着眉头挑刺的模样。
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之前她看过某位富商之子的采访,说家里送到餐桌上的鱼都是提前被挑好了刺,没有骨头的。
正疑惑着呢,电梯“叮咚”一声,打开。
闻鹤之装束整齐从里面出来,“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沈棠收起疑惑,弯眸笑了下。
闻鹤之入座。
这是沈棠婚后第一次与她同席吃饭。
自从上次沈棠隐晦拒绝了闻鹤之往办公室送花的行为,他又开始让人往家里订,桌上花瓶里的花每天不重样。
今天是新送来的茉莉和风铃,露水顺着根茎淌入花瓶边缘,新鲜浪漫。
身后是落地窗,浪花拍过海湾,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飘着两三艘渡船,成群海鸥从远处飞来,于天空留下一道道剪影。
俩人就着湿漉漉的海风闲谈。
闻鹤之动作斯文优雅,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沈棠在说,而他适时捧场,目光专注柔和,看起来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沈棠猛然抬头,和他对上目光。
深邃眼底晕着浅笑,说不出的蛊人。
瓷勺碰到碗面,“当啷”一声脆响,连带着沈棠心脏的重重一跳。
她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那个……闻先生,我今天能去浅水湾那套别墅看看吗?”
前两日太忙,沈棠一直没有时间去看。
但确实,在短时间内拥有一套别墅,对她来说像是做梦一样。
还得实地看过了才安心。
闻鹤之语气温和,“那是你的产业,你随时都可以去。”
“好!”沈棠欢快应道。
闻鹤之轻勾唇角,“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沈棠说:“我带着小林就好,随便转转就回来。”
沈棠忽然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叮嘱他,“你药记得吃哦。”
闻鹤之低眸看她,他不过随口一句劳太太费心,她就舍心劳命每日监督叮嘱,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
唇角弧度深了些,“好,你也早点回来。”
午饭过后,沈棠坐车前往浅水湾,闻鹤之上楼办公。
书房外是一大扇落地窗,看着黑色宾利慢腾腾驶过Z字形弯道,平稳上了深水湾道时,闻鹤之才回神。
李秘书在电话里汇报:“先生,向氏集团的总裁已经来了公司好几次,说要见您。”
闻鹤之收回视线,眼底眸光冰冷,“替我回绝。”
“好的。”李秘书之后又汇报了几件事,得到回应后纷纷记录。
“先生,”李秘书犹豫了好久,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老爷子明日寿辰,您……要带太太回老宅吗?”
上次先生为了和太太结婚一事,同老太爷闹得很僵。
老人家年纪大了,在家族乃至全港又有很高的威望,李秘书生怕,到时候会因为太太的事情,闹得晚宴很不愉快。
闻鹤之薄唇轻启:“自然。”
“沈棠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一体。”
李秘书忙道:“抱歉,先生,是我多嘴了。”
电话挂断。
沈棠说好的早点回来,但新别墅里太大,每一处装修风格又都很有考究,沈棠像游客参观景点一样,仅仅是走马观花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全部逛完。
比起之前的不踏实感,心里稍稍有了点底。
只是不知道,闻鹤之为什么会突然送房子。
不过沈棠也想的开,他送,自己就乐呵呵收着,毕竟靠她自己,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
之后要是生气吵架了,还可以搬到这里来。
光是想想,沈棠就有无限安全感。
她回到深水湾时,天色已晚,闻鹤之的书房关着门,沈棠回去逗了会儿猫,然后想到他应该晚上的药还没喝,就去水吧那边先泡起来。
那药挺苦的,她泡完,又给他拿了颗糖。
一回头,闻鹤之已经从书房出来,靠在中岛台边垂眸看她,漫不经心的。
“怎么这样晚?”
沈棠心虚:“房子太大了,花了好长时间才逛完。”
闻鹤之的视线落在沈棠手里的药上,声音有点哑:“感冒已经好了。”
男人个子很高,视野里的光晕被他遮住,落下一片阴影。
沈棠愣了一下,反应好久。
“啊……”她手指攥紧茶杯,忽然生出些紧张感,“您,您感冒好了,是不是就要……”
闻鹤之低眸看她,“什么?”
沈棠眨眨眼睛,“今晚……一起睡?”
第27章 27“试着吻我。”
闻鹤之长指压在玻璃杯沿,没有说话。
水晶吊灯光点朦胧,玻璃杯水汽氤氲。
空气诡异安静了几秒。
沈棠悄悄支起眼睛去看他,逆着光线,优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一丝不苟,温雅禁欲。
……难道是她会错意?
闻鹤之实
际并没有那个意思?
视线微挪,沈棠一不小心,和闻鹤之对视上。
尴尬来的后知后觉,她的耳尖悄悄泛红,解释:“那个……您之前说的等感冒好了,要商量一起睡的事,我刚刚……以为您是在提醒我。”
并没有很期待的意思!
闻鹤之低眸,视线笼着她,静静等待她说完。
沈棠被他盯着,不太自然地拢了拢耳边碎发,看似很善解人意地继续说:“但我担心,您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不太行。”
闻鹤之摩挲杯沿的长指一顿。
完了,沈棠满脑子大事不妙,懊恼自己一紧张就的嘴快的毛病,同时也在担心,这话会不会让闻鹤之不高兴。
毕竟,好像男人最听不得别人说不行。
水晶灯光炽如瀑,两道影子拖曳在地板上,距离很近。
“不太行?”闻鹤之复述她的话,尾调轻扬,沈棠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低着眼睫,绞尽脑汁试图却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您应该和我一样,对一些事情不太热衷。”
毕竟他今年二十九,连个花边新闻都没有过。
应该也是个性冷淡。
低垂的视野里,男人笔直长腿向前迈了一步。
距离靠的更近,属于他身上的檀香气息将沈棠尽数包裹。
“应该是我在某些方面,让太太产生了误会。”
整栋别墅都很安静。
闻鹤之俯下身,眼眸温和地注视着她的唇,“需要我证明吗?太太。”
沈棠一愣,脱口而出:“……怎么证明?”
闻鹤之低头。
两人呼吸缠绕,沈棠后背抵着冰冷台面,紧张地颤动长睫。
闻鹤之指腹温热,长指穿过她的长发,语气慢条斯理,“比如,像这样。”
话音落地,下一秒——
她的后脑被男人宽大的手掌稳稳托住,轻抬,然后温柔吻住。
玻璃杯被推的小幅度移位,沈棠的心跳声近乎贯穿耳膜,连呼吸都忘了半拍。
闻鹤之并没有吻的很深入,而是在她的唇瓣轻轻研磨辗转,细碎而绵长,但极致的身高体型差带来的压迫和危险感,还是让沈棠忍不住腿软,无力招架。
一半是憋的,一半是吓的。
抵靠着中岛台的纤细腰肢下滑了一小段距离,然后被闻鹤之一把捞住,抱上了台面。
纤白双腿悬落,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沈棠轻声惊呼。
闻鹤之直起身,额头与她相抵,修长手指慢慢划过她的眼睛、睫毛、笔尖、最终停留在刚吻过的两片粉色唇瓣上,轻轻摩挲,欣赏勾勒,将她的面部表情全部收入眼底。
几秒后。
他温声问:“会排斥吗?”
闻鹤之的惩罚方式,似乎总是与温柔并存。
沈棠迷蒙的眸子轻睁,撞进男人一潭温柔的眸光里。
心跳再度加快。
“不会。”沈棠诚实道,“我只是……没经验,有点紧张。”
闻鹤之眼皮一怔,搭在她唇边的手指轻移开,“或许,可以试着吻我。”
他的声音温柔蛊惑,循循善诱,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思绪被他牵着走。
沈棠鬼使神差,纤白手腕试着勾上他的脖颈,闻鹤之配合地低头。
沈棠的确是没什么经验,吻的生涩,轻缓,没什么章法。
甚至,接吻都不会闭眼睛。
她看见闻鹤之戴着眼镜,西服妥帖,不明白禁欲与情动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气质,怎么会有人融合的这么好。
他闭着眼睛,温和引导着她,不再遥远高不可攀,而是变得柔软。
沈棠沉闷许久的心,似乎也在这个吻中,化为一滩柔软的春水。
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眼镜磕到鼻梁,有点不是很方便,沈棠抬手,替他摘掉。
很显然,证明结果已经分晓,他们都不是性冷淡。
沈棠闭上眼睛,唇瓣抵着唇瓣,认真专注。
“这样……可以吗?”
没了眼镜的遮挡,闻鹤之眼底笑意更为直观,“嗯,太太做的很好。”
受到夸赞,沈棠唇瓣抵着唇瓣,轻轻咬住他的下唇,却在后一秒,被男人握紧腰,嗓音是前所未有过的哑。
“可以了,太太。”
被他提醒,沈棠停下动作,缓慢抬眼,水盈盈的眼底掀起一层薄雾。
“……哦。”
落地窗外的模糊海岸线模糊,闻鹤之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唇边,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今天太晚,剩下的我们下次再来。”
时钟划过十一点的位置。
理智渐渐回笼,沈棠错开他的手指,有点害羞地趴在他宽阔平直的肩膀,从耳尖一直到脸颊,都浅浅蔓延着一层粉,有点害羞的难为情,但还是乖乖应:“好。”
闻鹤之抱着她,静静过了好久。
他忽然说:“明天老爷子生日,陪我回老宅,好不好?”
沈棠乖乖软软的,这会儿问什么都说好。
闻鹤之温声问:“还有力气走路吗?”
眼睫颤了一下,她很诚实说:“腿有点软。”
闻鹤之轻笑了声,手臂捞起她的膝弯,妥当平稳地将人抱起。
裙摆下的两条细白长腿高高垂着,沈棠紧张地蜷缩了下脚趾,距离过近,心跳声出卖了她。
地毯柔软,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音。
闻鹤之抱着她回主卧,四周沉默得像一场默剧。
她小声问:“我们今晚……真的要一起睡吗?”
闻鹤之脚步未停,“等你准备好。”
-
沈棠再一次失眠。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开始放电影般,回想到在水吧那通语焉不详的吻。
以及,闻鹤之温雅禁欲的眉眼染上薄薄情欲的样子……
沉闷安静的夜里,心脏砰砰跳动。
手指抚上太阳穴,捏了两下,沈棠强制性地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半夜落了雨,水声哗啦,一直到天渐亮才停。
早晨六点,沈棠拉开窗帘。
晨光透过海雾,银蓝色的海湾上空挂着一笼半隐的月,远处三两海鸥在低空盘旋,清凉静谧。
沈棠简单洗漱完,步入衣帽间。
里面都是一些各大奢牌上新后第一时间送到家里的新品,闻鹤之收集了很多,甚至连珠宝都是一套搭配好的,沈棠第一次见到,还是不可避免被里面壮观景象给震撼到。
她平时只穿衬衫和牛仔裤,但今日场合不一样,她与闻鹤之夫妻共同一体,不能拖他后腿。
沈棠最后选了一套烟蓝色苏式旗袍,外搭浅白流苏薄披肩,乌黑长发用搭配好的玉簪轻轻盘起,温柔端庄。
下楼时,闻鹤之正坐在餐桌前,漫不经心看着早报,等她用餐。
早晨柔和的光线透过松散枝桠,倾洒在他的肩头,西服还是一身黑,正经严肃剪裁利落的款式,金丝眼镜温文尔雅,却让沈棠想到了昨日的动情模样。
脸颊红了瞬,男人视线已经移过来。
“早上好!”她尴尬打着招呼。
“早。”
美龄粥香气馥郁,沈棠慢腾腾挪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视线落在他的暗色领带上。
闻鹤之:“怎么了?”
“在想,这领带的颜色会不会有点沉闷了。”沈棠如实说。
或许换个颜色会更有亲和一些。
闻鹤之挑眉:“太太以为,换成什么颜色的比较好?”
沈棠还真认真想了下。
“纯黑西服一丝不苟,若是想要亲和一点,但又不能太跳脱,想来想去,还是宝蓝色最合适了。”
闻鹤之视线落在她烟蓝色的旗袍上,饶有兴致。
沈棠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为什么,她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私心,明里暗里想要和闻鹤之穿情侣装一样。
低垂眼睑,她下意识想要
解释。
闻鹤之却先她一步开口,“太太的建议很好。”
用完早餐,闻鹤之上楼,重新打了条领带。
宝蓝色桑蚕丝质地,温莎结,搭配冷银色领带夹,看起来确实更有亲和力了些。
闻鹤之长身鹤立,臂弯稍松,沈棠很熟稔地上前挽住。
白墙拱门,日光柔和。两个人站在一起,从头发丝到脚跟,都俨然是一对般配的夫妻。
劳斯莱斯停到门口,闻鹤之替她拉开车门。
小心驶过Z字弯车道,车辆上了深水湾道,一路碧海蓝天,林荫簇簇落下。
过了半晌。
沈棠小声问:“闻先生,待会儿,有什么需要配合或者注意的吗?”
因着之前和闻祈的那层关系,沈棠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生怕一不小心,就生出不愉快。
闻鹤之低眸看她,阳光穿透树叶落在她的脸上,微微低下去的眸子,似乎装着浅浅愁思。
“有。”
沈棠做出但凭吩咐的模样。
闻鹤之笑了笑,温声说:“似乎,称呼应该变化一下。”
短暂错愕了下,沈棠立马反应过来,确实生分了。
在长辈眼里也很奇怪。
沈棠长睫轻敛,想了下,试探性去掉一个姓:“先生?”
闻鹤之常喊她太太,而先生和太太很搭,平时张姨小林他们也这样喊他,听着很尊敬。
沈棠自以为这个称呼周全,期待地等待他的下文。
却没想到,男人只是笑而不语。
不行么?
沈棠再度改口,“那……九哥?”
好像他的朋友们都这么叫他。
湿漉漉的海风吹来,掀起裙摆一角,沈棠悄悄抬眼去看他,男人眼底笑意清浅,看起来很温和好说话的样子,但对她的两次称呼又都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心思真难猜。
下一秒,沈棠挽着男人臂弯的手指被勾住,薄唇轻启,毫无预兆地落下二字——
“老婆。”
男人声音低醇磁性,尾调勾勾缠缠,落在耳边温柔酥麻。
沈棠愣住,长睫紧张颤动几下,忽然有点心跳加速无所适从,但又反应过来,闻鹤之这是在给她做示范。
手指被轻轻牵着,摩挲带动的微妙电流感在皮肤上划过,触感温热。
她不自然地咬住下唇,试探性喊出:“老、老公。”
这一声生硬,很不自然。
闻鹤之却温和应了声:“嗯。”
肉眼可见地,小姑娘的耳尖泛起浅浅红晕,轻染蔓延清丽脸颊,鸦羽般的长睫低低垂着,像是朵被雨浇淋过的海棠花,乖的不行。
刚才那一声“老公”尾声微颤,带着试探的不自信。
但很好听。
唇角弧度略深。
很难得地,闻鹤之起了私心,还想要再听。
于是,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迟迟补上一句建议。
“但,可能还需要多练习几遍。”
第28章 28“放轻松,老婆。”
湿咸海风裹着渐凉的秋意,劳斯莱斯驶上白加道,开往闻家的半山别墅。
闻老爷子九十寿宴,因身体不好经不起大办,除了家族中人,只宴请了几位曾经一起创业奋斗过的老伙伴。
公路上豪车来来往往,但对这辆拥有粤港澳三地连号车牌的劳斯莱斯,都自觉避开,礼让有加。
沈棠在闻鹤之的建议下,练习了好几遍“老公”,从生涩播音腔换成自然调,甚至不断调试其中感情,认真的很。
身侧男人垂眸哑笑,笑意分明,而她却丝毫未察觉。
前排司机目不斜视,小心开着车。
劳斯莱斯驶入醒春园,安保队长拿着对讲机,恭敬打着手势指引停车。
再次踏进醒春园,身份已然和上次完全不一样,沈棠指尖蜷缩了下,还是难免生出些紧张。
微小的动作被闻鹤之察觉到,温暖宽大的掌心将她手牵住,“放轻松,老婆。”
他的声线低醇磁性,带给人妥帖的体谅温柔和无尽安全感,“一会儿跟着我就好。”
芭蕉低低垂落,晨时露水未收,缓慢汇聚于叶尖。
沈棠挺直背脊,手指收拢,回握住他的手,“好。”
管家在前头引路。
二人十指相扣,走过长长延廊,醒春园没了往日清净光景,大厅外聚着几位年长者寒暄交谈。
见闻鹤之携一女子从延廊深处走来,疑惑问了声:“老九,这位是?”
话音落地,几道好奇审视的视线落在了沈棠身上,都是江湖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和闻老爷子同辈,目光犀利的很。
即便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沈棠也还是不可避免有轻微的紧张。
“前面几位是世伯,早年和父亲一同创业的。”
闻鹤之低声说完,牵着她的手尾指轻碰了碰,以示安抚,面上仍然一派云淡风轻同几位长辈介绍:“几位伯父,这是我的妻子,沈棠。”
沈棠唇角也弯起一抹礼貌性的笑,“几位伯伯好。”
一听是闻鹤之妻子,那几道打量的目光变得礼貌了很多,白先邵和煦笑:“你好。”
庄达是里面最年长的,白发苍苍很是慈眉善目,闻言有点嗔怪地说,“老九不厚道啊,你这结了婚也不告知几位伯伯,弄的我们好生突然,都没准备好见面礼。”
沈棠也愣了下。
当时那么快速领证,完全是她为了逃离沈家而突然做出的决定,闻鹤之只是配合,除了两边各自见证人外,从未对外公开。
却没想到,闻鹤之唇角轻扯,将责任全部揽了过去,“的确,是我未考虑周到。”
“改日我们婚礼,必定将请帖送到各位伯父府上。”
他一副谦逊的样子,几位长辈也不好说什么,气氛缓和起来,有一搭没一搭话起家常。
日头渐升,宾客相继入场。
的确跟在闻鹤之身边,没有人敢为难沈棠。
就连对这桩婚事不甚赞同的闻老爷子,面对她的问好,虽然心里不太痛快,但也淡淡回应了声,辨不出喜怒。
庄达拄着自己的金属手杖,笑着感慨,“现在孩子都大了,咱们也都老了,时代社会变迁的太厉害,是年轻人们的天下了。”
今日来的都是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老,和闻老爷子昔日故交,几人轻轻一感慨,怀旧的气氛就起来了。
小辈们都在下首作陪,以示孝道。
白先邵说:“还是老闻有福气,闻家小辈各个都是出类拔萃,不像我家那几位,唉。”
“你别老听媒体们在那瞎吹,我家这一个个也都是不省心的。”
闻老爷子视线往下首淡淡一瞥,下首空着三个位置,他笑得有点怅然,“诺,就拿我们家老三来说,带着老婆环球游,一年见不着几回。我这好不容易过个生日,日上三竿了还没到,要我这个老寿星来等他。”
庄达笑着打圆场,“那是鹤时疼老婆啊……你这一把年纪了,大度点,就别拈酸吃醋了。”
曾经有媒体调侃闻家风水宝地,盛产大情种。
下首三个位置,两个是闻鹤时夫妇的,另外一个是给闻祈留的。
只是,最后一位,谁都没敢提。
……
离开宴还有一会儿,沈棠早上只喝了点粥,如今肚子不争气地有些饿。
桌上备着水果和西点,距离她有点远,宴客厅人又太多了,她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起来拿,于是手指勾了勾身侧的闻鹤之,求助。
闻鹤之正和家族中长辈谈英国分公司那边的收购项目,忽然掌心被人勾了勾,划过一道微弱的电流。
他侧眸,小姑娘正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像只清澈的小鹿。
心兀地一软。
“怎么了?”
“可以帮我拿块芙蓉糕吗?”沈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早上没吃多少……有点饿了。”
闻鹤之温声:“好。”
糕点盒就在他手侧,闻鹤之表面上一本正经和长辈们聊着项目和股市问题,一边细致地将芙蓉糕外面那层薄薄的蛋糕纸掀开,递给沈棠。
余光里,小姑娘轻轻咬了口芙蓉糕,很是斯文。
闻鹤之唇角轻微勾了下,后考虑到糕点甜腻,他又拣了两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剥掉顶端一部分皮,珠圆玉润送过去。
沈棠应接不暇,小声提醒:“老公……老公!”
“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啦。”
当着满室宾朋的面轻声咬耳朵,女孩轻轻呼出
的气落在耳侧,音调软软糯糯的,经过练习,“老公”二字平仄婉转,已经被她运用的很生动灵活了。
闻鹤之喉结轻滚了下,哑然失笑。
阳光被层层叠叠绿植枝叶过滤,摇曳光影漏进宴客厅,二人之间暧昧氛围无声而隐秘,几乎没有人发现。
-
半个小时后,一架直升飞机平稳降落醒春园楼顶停机坪。
白先邵笑着说:“老闻,你心心念念的鹤时回来了。”
闻老爷子笑骂了一句:“混小子,面子真是不小。”
众人的目光随着闻老爷子,一同往门外看去。
关于闻家这位老三闻鹤时,现在商界依旧留有不少神奇传说。
据说他是闻老爷子亲自培养,自小就聪慧过人,掌权也早,是位叱咤商场的狠角色,任家主时,老九闻鹤之还在国外读研。
后来他太太秦韫突然生了场大病,需要陪伴和休养,他从逐渐放权,再到宣布卸任家主,陪着太太环球旅游。
为此,闻家家族内还爆发了一场三年内斗,直到闻鹤之留学归国,从混乱的内斗中厮杀出来,成为新一任家主。
众人的目光随着闻老爷子,一同朝门边望去。
只有沈棠,悄悄拉住了闻鹤之的手。
闻鹤之低眸,“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沈棠:“……”
镂空细花雕窗框出光景繁茂的小花厅,圆斑点状光影浅浅落下,闻鹤时携夫人秦韫姗姗来迟。
“抱歉,”闻鹤时淡声解释:“路上遇到点状况,让各位久等。”
这位曾经的家主,现今年三十六岁,轮廓立体深邃,高鼻深目略带混血感,西服合身妥帖,身材堪比男明星。言谈举止看似平淡,却处处都透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骄矜淡漠,和游刃有余。
而他身边的夫人秦韫,比他还要骄矜三分,是出身京都百年望族的秦家独女,腰细腿长,几乎是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透着精致,一双狐狸眼昳丽美艳,十分惹眼。
肌肤白皙光滑细腻,透着健康的血色,没半点年龄感,依旧像是二十出头的鲜活少女模样。
看起来,被照顾的很好。
闻老爷子:“都入坐吧。”
午宴正式开始,佣人推着餐车布菜。
闻鹤时夫妇坐到了闻鹤之和沈棠的边上。
两个男人一个点头,一个颔首,算是招呼。
秦韫一双美目则落在了沈棠身上,很新鲜很自然地同她打招呼:“你好呀。”
被美女姐姐主动搭话,沈棠心里还挺开心,温柔笑笑:“三嫂好,我是沈棠。”
“好的,棠棠。”秦韫白皙指尖在手机上轻点两下,突然说:“咱俩加个好友呗。”
沈棠有点错愕地愣了下。
没想到秦韫不仅没她想象中那么难相处,相反,还……挺自来熟的。
秦韫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美眸轻弯了下,“放心,我的自来熟仅针对美女帅哥。”
沈棠被她逗的心情稍微轻松了点,点开添加好友的页面,扫码。
秦韫自来熟,沈棠慢热,但也很乐意和性格好的美女聊天。
于是桌上菜还没上齐,两个人就已经添加好友,在微信上悄悄热聊上了。
秦韫:【这顿饭吃的好闷,想逃。】
沈棠心动:【能吗?】
秦韫:【当然不能。】
沈棠:【……】
秦韫:【不过,闻家有个厨子做窝烧溏心鲍鱼很好吃,你待会儿尝尝。】
沈棠:【好。】
打字声噼里啪啦,闻鹤之低眸。
沈棠回完秦韫的最后一条消息,熄屏,抬眼,正好和闻鹤之四目相对上。
……分神被抓包,有点尴尬。
边上,闻鹤时净过双手,正亲力亲为地在给自家娇气花撬蟹剥虾。
自觉娴熟地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
秦韫皱眉:“你倒的果汁我不喜欢,麻烦帮我换成香槟,谢谢。”
闻鹤时顶着一张傲慢矜贵的冷脸,说出的话却出乎意料地温柔:“你身子还没好,医生说不能喝酒。”
“换成牛奶行吗?”他打着商量,“0糖0脂的。”
秦韫犹豫了下,勉强接受:“也行吧。”
“那你再帮我拿两个山竹,要剥好的。”
闻鹤时:“好。”
小情侣自设结界一般。
边上沈棠和闻鹤之对视着,本来很正常的相处模式,但因为边上那对□□爱,太粘糊了,倒衬得他们像是拼桌的两个陌生人,没半点夫妻恩爱的样子。
泾渭分明的鲜明对比。
有个小辈见状觉得好笑,指出来,“三叔和三婶婶感情真好,九叔和九婶婶怎么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啊。”
小孩语出惊人,饭桌上大部分人都朝他们投来目光。
沈棠后脊僵直,尴尬地看向闻鹤之。
男人段位比她高多了,一派气定神闲模样,用公筷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老婆,你喜欢的青鱼,尝尝。”
温情款款,体贴入微,用行动证明。
沈棠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低头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很不错,也顺手礼尚往来地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块,“老公,你也尝尝。”
那块小青鱼就这么滑到了闻鹤之的盘子里。
全场气氛沉默地安静了三秒,没有人敢说话。
最后,还是一旁的大嫂徐映秋指出问题,“棠棠,老九不吃鱼的。”
“轰”地一声,沈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张姨确实说过,闻鹤之不吃鱼。
她悄悄抬眼去看闻鹤之,生怕惹他不高兴了。
却没想到,男人用黑色筷子夹起那块鱼,迎着全场目光,面不改色吃下去。
“是吗?”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可人的喜好是会变的,比如,我现在就喜欢吃鱼了。”
闻鹤时剥虾之余,瞥他一眼,有点意味深长。
最后还是闻老爷子身边的庄达品出其中深意,乐呵呵打圆场,“老九喜欢吃鱼,是只喜欢吃太太夹的鱼,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儿甜蜜着呢,咱一把老骨头是不懂喽。”
刚刚出声的那个小男孩一脸懵懂,“原来是这样,九叔好爱九婶婶啊,愿意为了婶婶改变喜好,简直是神仙爱情!”
“小小年纪的,懂什么是神仙爱情吗?”
小孩童言无忌:“我知道!就是和神仙一样的爱情。”
饭桌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只有沈棠心里不太过意的去,小声凑到闻鹤之身边,“对不起……您,您没事吧?”
闻鹤之温和牵住她的手,温声:“放心,我只是懒得挑刺,不是过敏。”
“可……青鱼的刺不是很多吗?”沈棠有点担心,他刚刚一口咽下去,都没挑刺。
闻鹤之停了两秒,往她盘子里重新夹了一块鱼:“你再尝尝,闻家的鱼没有刺。”
沈棠低头仔细尝了一下,确实没有发现刺。
她再次想起,很久之前看到的某富商儿子的采访,说家里端上餐桌的鱼都是佣人早就挑好刺的。
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闻鹤之会嫌挑刺麻烦呢?
-
醒春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一直到日暮西沉,用过晚宴后,家中几位女眷嫌闷着无聊,去小花厅喝茶下棋打牌。
秦韫邀请沈棠一起,但沈棠对闻家人生地不熟,几位女眷的脾气品行也不太了解,不好擅自做决定,为难地看了一眼闻鹤之。
秦韫是个直接的性子,拉着她先斩后奏:“好了老九,知道你在乎老婆,但也不能把棠棠憋坏啊。这都一帮男的,跟棠棠都没有话题。”
“放心,有我在,肯定会保护好棠棠的!”
秦韫怼人事迹是出过名的,几遍隐退多年,战斗力依旧不减当年。
闻鹤之心下稍松,朝沈棠扬了扬手机,温和提醒:“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沈棠放开了他的手,擦肩而过。
花影重重,闻鹤之侧身,目送她离开。
身侧空下来,几秒后。
闻鹤时走过来,语调漫不经心:“聊聊?”
闻鹤之:“嗯。”
一直到走出好远。
秦韫才好笑地说:“真不懂,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过,今天还真是第一次见老九这副样子。”
晚风拂过芭蕉叶,碧影落在白墙上,轻轻摇曳。
沈棠挽了下碎发,好奇问:“他,以前什么样子?”
她以前认识到的,了解到的闻先生,是个绅士温雅和善的人,凡事有个商量,也会给人足够的尊重感。
秦韫想了一会儿,说“具体说不上来,但很会伪装。”
三两花枝长过界,被秦韫轻轻拨开,她半真不假地唬人,“棠棠,你可要小心哦,别轻易被他骗得连骨头都不剩。”
花厅正入口,绕过屏风,满室茶香。
秦韫的话落在风里。
巧的是沈棠刚好抬头,于光影明暗间,同二楼的男人对视了个正着。
风月乍现,沈棠心脏重重一跳。
闻鹤之目光注视着楼下女孩,饶有兴致挑眉。
伪装吗?
上流社会绅士那套,他的确是一学就会。
二楼书房。
闻鹤之慢条斯理收回视线,落座于书桌的另一侧。
闻鹤时打量他许久,忽然出声,“沈棠,就是当年那个女孩吧。”
他用的是平述句,语气笃定。
“嗯。”
闻鹤之摩挲着腕表,压根没想瞒。
“心思够深的,下这么大一盘棋,连老爷子都被你算计了。”
闻鹤时见他又倒腾那块破表,笑了声,“你那疤,人家知道吗?”
他问的是疤,但又不仅仅是疤。
闻鹤之反手扣住表盘,语气平淡:“她不需要知道。”
所有人都认为,闻鹤之出身于顶级富贵之家,是天生的上位者。
但鲜少有人知道,闻鹤之人生中有个最阴暗的那三年,是在南市的孤儿院度过的。
也是在那里,闻鹤之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轮月亮。
“言归正传,”闻鹤时给他斟了一杯茶,“向家的事,你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有的时候,放人一条生路,将来生意场上再见面,也不至于撕破脸不是?”
闻鹤之指尖摩挲着杯沿,滴水不漏::“三哥何时竟也当起说客?”
闻鹤时轻轻一哂,“主要是向家老爷子求到我这来,三番两次,已经严重影响我太太休息。”
闻鹤之了然,抿了口茶,不动声色,“这事,三哥不用担心。”
“我自有分寸。”
-
晚上九点,小花厅牌局收场。
按照惯例,闻老爷子寿辰当晚,所有来拜寿的小辈都得在醒春园留宿。
沈棠第一次知道这个规矩,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这也意味着,她今晚或许要与闻鹤之共睡一间房。
刘阿姨引着沈棠上到三楼,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拧开把手:“太太,这就是九少爷的房间。”
明亮灯光洒下来,卧室是个套间,很大,里面铺着层暖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墙连通天花板的书柜,各行各业书籍都有,按照科目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除了书,还用精致的玻璃盒,摆放了一些别的零碎物件。
吊篮绿萝养在窗台,生机勃勃,看起来像是有人常打理的样子。
可惜,房间的正中央,只有一张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睡一张床,虽然闻鹤之说过会等她准备好,可,万一擦枪走火了呢?
沈棠甩了甩思绪,再次嗅到那层暖香,和闻鹤之身上味道有点相似,但细闻又不一样。
疑惑问:“屋子里点了香?”
刘阿姨解释,“这是九少爷说太太最近睡眠不好,特地吩咐我们点的安神香。”
难怪。
闻着确实挺让人心平气和的。
不过……闻鹤之怎么知道她最近睡眠不好。
沈棠搓了搓脸,难道是这几天熬夜,脸上黑眼圈又加重了吗?
真是有一点点囧。
刘阿姨将她带到,简单交代了一下一些物品摆放位置后,就回去忙了。
闻鹤之还未回来,沈棠将房间简单转了一圈。
山缝绝路之际,她惊喜发现,除了那张床,还摆了张沙发,一米七的长度,睡她应该绰绰有余。
于是默认地,沈棠从抽屉里扯出被褥,在沙发上简单铺好,然后去洗澡。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闻鹤之又事先吩咐过了,浴室里摆着一整套和她家里一样的洗浴护肤用品。
她弯腰,用卸妆棉细致地擦掉脸上浅淡的妆容,也许是安神香的作用,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缓慢地松懈下来。
洗完澡,一时半会睡不着,沈棠盯上了闻鹤之那一墙的藏书,里面有一本封面稍微有点惊悚,名字叫《尸体变化图鉴》。
她拿着手机爬上梯子,拍照,给闻鹤之发过去。
沈棠:【[图片]】
沈棠:【我可以看你的书吗?】
宴客厅热闹,几位世伯正在下棋,偶尔扯到两句市场现状。
闻鹤之点开沈棠发过来的图片,看到书名时,胸腔里闷出一声低笑。
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也是难为她能找到。
股票期权,热闹纷杂的名利场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他正满心闲情地回着妻子消息。
W.:【当然可以。】
只是希望,里面的内容不要吓到她。
收到回复的沈棠,顺利抽出那本书,却一不小心,带动了边上的一个玻璃罩子。
眼疾手快用手去接住。
玻璃罩子稳稳落在手心,里面摆着一片垂丝海棠的标本,制作没之前在闻鹤之书房里看到的那些精致,但却被单独包装放在书柜顶层。
沈棠心有余悸将玻璃罩子放回原位,下楼梯,回到沙发看书。
翻了两页后。
她决定重新合上书本!
就在沈棠关掉灯准备睡觉时,“咚咚咚”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沈棠心瞬间提了提,突然无比后悔刚才好奇心害死猫看了那本书,又同时在心里期待着是闻鹤之回来敲门。
她大着胆子问了句:“谁、谁啊?”
外面传来徐秋映的声音:“棠棠,是我。”
沈棠愣了愣,坐起来,将沙发上被子全部抱起来快速堆回床上,才开门。
“怎么了,阿、大嫂?”身份的转变,让沈棠一时半会儿差点没改过来称呼。
徐秋映站在门口,视线往里探了一眼:“老九不在吗?”
“他还没回来。”沈棠说。
徐秋映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接着一把拉住沈棠的手,“棠棠,你还能联系上闻祈吗?”
她语出惊人,脸上带着身为母亲的着急。
“因为上回那件事,老爷子生气,一怒之下把闻祈的卡全停了。他那小子倔脾气,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这么久了,都没联系过我们,就连联系方式也都被拉黑了。”
“我前几日,在小报上看到说,闻祈和秦舒然吵架,已经落魄到在巷口捡垃圾吃。”
那则新闻,沈棠也看到了。
她沉默了一下,如实说:“抱歉,我和闻祈很久没有联系了。”
“他也把你拉黑了吗?”
沈棠:“也许是的。”
“那可怎么办啊……”徐映秋最近这段日子,一直在为闻祈的事情发愁,“他一个什么也没干过的少爷,突然断了经济来源,该怎么生存。”
沈棠想起过几日就要举行的赛车比赛,宽慰道:“您先别着急,或许事情还没有您想象中那么糟糕,我听台里同事说,闻祈最近应该要参加一场赛车比赛,奖金很丰酬。”
徐映秋抓住重点:“棠棠,你是记者,他们比赛是不是一般都会进行赛后采访什么的,那场比赛你也会去吗?”
沈棠似乎都能猜到她下一句想说什么了,下意识想拒绝,却又还是不忍心。
于是不回答,直接反问:“大嫂您也要去观赛?”
“我去没用,”徐映秋说:“棠棠,你帮我劝劝他,闻祈他……毕竟以前救过你。”
“你这回,也拉他一把,好不好?”
徐映秋没白比沈棠年长,很会拿捏人心。
像是命脉被扼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棠敛下长睫,沉默许久,还是回:“好。”
送走徐映秋,安神香已经染到尽头。
沈棠心头烦躁正浓,香炉边上刚好有备用的,她又重新拿了根点上。
闻祈左手上有块烫
伤吧,是十三岁那年救她时留下的。
那一年,沈默山的生意仰仗闻家,小有起色,两家来往密切,甚至开始有意谋划后期联姻事情。
沈棠和沈时樱跟着大人去闻家谈生意,闻祈当时和他们同龄,便提出要带她们玩。
醒春园后门有个小木屋,平时闻老爷子会让佣人养点走地鸡吃个新鲜,闻祈调皮,带头跳进小木屋里,弄的鸡飞狗跳。
闻祈一身白T沾满鸡屎,还一脸笑嘻嘻地冲她们招手,“一起下来玩呀,我爷爷养的鸡跑的可快了。”
沈时樱觉得新鲜,也跳下去。
闻祈想让沈棠也下来,却被沈时樱阻止,“乡下佬,跟她有什么好玩的。”
刚好沈棠也嫌脏,坐在边上秋千上,看随身携带的单词本。
她英语很薄弱,无他,之前在孤儿院时师资紧张,没学过。和港岛这些从小就生长在双语环境下的小孩,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边上两个人抓鸡抓得不亦乐乎,沈棠背单词的方法比较笨拙,将字母全部拼读一遍后,合上书本仰头,拼背出来。
如此反复。
在某一次仰头时,不小心对上一道视线。
别墅的二楼,站着个一个穿白衬衫的高瘦少年,阳光洒落他肩头,劲瘦腕骨懒懒撑着窗沿,居高临下看过来,五官昳丽惹眼。
心跳莫名其妙快了一瞬。
沈棠认出他,是之前在化学实验室,做七氧化二锰实验的那个少年。
他,竟然也是闻家的人。
这场无声的对视仅仅维持了三秒,沈棠就低下头,开始记另一个单词。
变故发生在十五分钟后。
沈时樱不知道从哪找到了根火柴,玩心大地划燃,却没拿稳,一不小心失了手。
小木屋里恰好又铺满了稻草和木头碎屑,火瞬间就大起来了。
木屋横梁掉下来,挡住去门窗的唯一路线,沈时樱和闻祈呛了不少烟,在里面大声喊救命。
沈棠第一时间赶到,边呼救喊人的同时,用边上铁锹撬开了木屋的门。
但火势渐大,顶上横梁摇摇欲坠,沈时樱呛的烟太多,直接晕倒在里面。
沈棠和闻祈一起将她扶起来,试图往外走。
顶上横梁“轰”地一声,倒下来,灼烧地上碎屑。
三个人进退两难,即便低着头走,仍然被烟雾呛得不轻。
但刚才沈棠的呼救起到了作用,已经有人拎着水桶朝这边跑来,浓烟模糊视线,但看身形应该是个高瘦的少年。
“咳——”
沈棠重重呛咳了声,视线模糊,耳朵也开始听不清,鼓膜里是沉闷砰砰的心跳声。
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哭,也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沈棠?”
“沈棠!”
很急促,但很好听的声音。
“轰”地一声,正在燃烧着的顶梁又倒了一根,这回是朝着沈棠在的方向砸。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砸到她的头。
砸到了会怎么样?
会很疼,也……或许会死吧。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视野里,出现了一片清亮干净的白。
她被护进一个冷冽清爽的怀抱里,接着“嘎吱”一声,房梁碰撞骨头的声音,头顶传来声很轻的闷哼。
有人,用手,替沈棠挡住了这根本该会砸到她头的顶梁。
那场大火,救护车拉走了四个人。
当天闻祈穿了白色的衣服,左手上留下一个烫伤疤。
那天的视线和记忆都太模糊,事后不管沈棠信不信。
所有人,都说闻祈是救她的救命恩人。
于是,他们后来顺理成章地敲定下婚约。
-
《尸体变化图鉴》里的内容,直观且冲击力很强。
闻鹤之回完沈棠消息后没多久,就搁下茶杯,向各位世叔世伯告辞。
拧开门锁,屋内燃着安神香,闻鹤之动作放轻,摁开灯。
温暖的光线洒落,沈棠已经睡着了,躺在外间的沙发上,盖着被子,时不时蹙一下眉,像是正做着什么不开心的梦。
是因为那本书吗?
闻鹤之左膝单跪落在地毯上,将她手边的《尸体变化图鉴》合上,拿远。
确认她熟睡后,单手穿过她的膝弯,躬身,将人妥当安稳地捞起,抱回里间卧室床上。
那张沙发本来是没有的,他今天特意让刘姨挪来,预备自己睡的。
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单薄的肩骨缩起,往他怀里靠了靠。
睡裙单薄,温热的皮肤贴在脖颈处,几根发丝轻轻扫过喉结,栀子花的味道,清新浓郁。
闻鹤之喉结轻滚了下,将她平稳放好。
却在抽手的那一瞬间,被猛地一把反抓住左手手腕。
闻鹤之愣了下,确定她没醒,只是下意识动作后,轻轻把腕表解开,扔在床头柜,以防止硌伤她皮肤。
那块终年被遮挡的烫伤疤暴露在灯光下,光明正大。
沈棠手指随着重力影响,无意识下滑,最后,白嫩的掌心贴合在男人腕骨那道丑陋伤疤上。
“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轻声呢喃。
闻鹤之没听清,靠近,却发现,沈棠一直蹙着的两道远山眉,稍稍松了些。
指尖顿了顿,他抚上去,温柔地将她眉心舒展开。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
左手就这么一直被牵着,只是稍微动一下,小姑娘的眉头便再次蹙紧。
闻鹤之不厌其烦地再度抚平。
算了,一只手而已。
要牵就给她牵一辈子。
床头灯昏黄柔和落在女孩的鸦羽般轻敛的长睫上,两道好看的远山眉平展舒缓,呼吸声清清浅浅,乌黑的长发散落遮住小半张脸,温柔恬静。
弯月朦胧,吊篮绿萝悬在半空枝叶晃荡。
闻鹤之温柔注视了她一会儿,用空出来的右手,轻柔地替沈棠掖了掖被角。
从此以后。
或许他表达思念的方式,不再是触摸手腕上的丑陋伤疤。
第29章 29他很会接吻。
颠三倒四做了一夜的梦,沈棠醒时,屋内安神香已熄好久。
九月初正式入秋,清晨的空气里笼着一层薄薄山雾,天气已经开始有点凉了。
山鸟啁啾婉转,一滴露水从芭蕉叶上轻垂。
闹钟没响。
距离上班的时间应该还早,能继续睡个回笼觉。
昨晚没拉窗帘,太阳光线晃眼,沈棠眼睫轻颤,又迅速阖上,想伸手去挡。
却发现,手心无意识攥紧了个什么东西。
指尖动了动,形状不像手机,温度是热的。
昨晚睡着时,感觉梦里,确实好像是抓住了个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难道不是做梦?
她再度睁开眼,看过去。
却发现,她抓住的,不是别的任何东西,而是——
闻鹤之的左手!
呼吸差点停了一拍,早起的睡意也都被吓得散了个干净。
沈棠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本来预留给闻鹤之的床被她睡了,而这间房间的主人,闻鹤之……
此时正阖着双目,一米九的高个子安静倚靠在床沿,床边连着书柜,空间窄小,他一双长腿根本施展不开。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腕骨轻凸,冷白劲瘦,竟然还被她牵了一整晚!
沈棠反复在脑海里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却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该不会梦游了吧?
沈棠指尖微蜷,有点紧张,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闻先生?”
回答她的是房间里机械挂钟齿轮缓慢的走动声。
阳光从窗外枝繁叶茂的美国红枫中透进来,细细碎碎的金光落在床沿,为男人轮廓镀上一层薄薄的光,空气里安静的出奇,沈棠第一次见到这样状态下的闻鹤之。
他应该还没醒,眉眼松弛,毫不设防地。
好适合为非作歹。
沈棠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视线也逐渐变得光明正大。
闻鹤之的骨相高挺偏冷,眼窝深邃,每一处平仄都恰到好处,是浓颜系的轻混血长相,轮廓却又透着东方人的柔和感,温雅贵重。
沈棠猜,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位中德混血南市人的缘故。
窗外风起,枝桠轻晃,落在男人浓长的眼睫上,似蝴蝶翩飞。
鬼使神差地,沈棠伸手,想要碰一碰。
这几秒的时光,像是被人刻意按了放慢键。
闻鹤之其实醒了。
早在沈棠手指轻晃的第一下。
他是个对周围环境保持高度敏锐的人,包括小姑娘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因为闭着眼睛的缘故,其他感官和触觉都变得更加鲜明。
他感受到,小姑娘牵着他手腕的手渐渐松了力道,随后,床垫轻陷,她在朝他这边靠近,发丝轻擦过肩膀、颈侧,带着清新的栀子花香气。
她的指尖温热,似乎在用手指丈量他的睫毛长度,两秒过后,得出结论。
“睫毛这么长,怪不得上次……扫在脸上有点痒。”
她的几秒刻意停顿,像是回忆、又像是回味。
闻鹤之心底轻笑了下。
沈棠学着之前闻鹤之的样子,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指尖顺着鼻骨,轻轻下滑,落在了唇峰上。
“竟然有唇珠,平时总抿着唇,都看不出来。”
她停了两秒,想起之前在哪里看到过一条评论,“好像……据说有唇珠的男人,都很会接吻。”
闻鹤之顿了下。
室内安神香气尽散,只有女孩身上浅浅栀子香萦绕鼻尖,心头。
这种神秘的未知感令人着迷,他开始期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沈棠的手指没有再往下,点到为止。
她垂眸,重新将视线挪回了闻鹤之的手上。
他的衬衣袖扣解开微卷了几道,没戴那块腕表,更衬得指节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像是精雕细琢过的完美,冷白皮肤下,是脉络清晰微微凸起的青筋。
连手都长这么完美。
沈棠下意识摩挲了下,却意外触碰到他腕骨背面的一小块轻微不规则凹陷。
面积不大,等她第二次尝试去摸的时候,男人已经醒了。
沈棠立马抽回手,尴尬地打招呼:“早上好啊!”
闻鹤之没戴眼镜,睫毛轻轻掀起,阳光洒落,光斑摇摇欲坠似蝴蝶,眼底困倦感不浓不淡。
“早。”
他直起身,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沈棠心里忐忑了下,试探性地问:“您,什么时候醒的?”
空气似乎静了静。
男人不紧不慢捡起丢在床头柜的百达翡丽手表,慢条斯理系上。
沈棠忐忑地看着他,然而下一瞬。
“嘟嘟嘟——”
是她遗忘在外间的手机闹钟,突然响起来了。
闻鹤之停了一秒,残忍勾唇:“太太,你该起床了。”
沈棠瞬间什么疑问、脾气都没了,心如死灰,垂头丧脑地穿鞋,走进盥洗室。
九月的第一天,她的全勤奖不能丢。
身后。
闻鹤之目光轻垂,手腕上那倒陈年旧疤,已经被腕表遮好。他指尖微顿,摩挲了下,不动声色。
-
初秋的天气有点凉,闻鹤之出门前,折返上楼去拿了件披肩。
沈棠咬着面包,坐在楼下等。
闻老爷子年纪大了,昨日寿宴开心折腾晚了,如今这个点没起来,醒春园里佣人们正在浇花洒扫,鸟雀在枝头扑飞,倒也是一番热闹景象。
大清早,向豪跟着父亲向淮生拎着赔罪道歉的礼品,求上了门。
“待会儿见到闻老爷子,知道怎么说了吗?”向淮生不放心问。
“知道了,爹地。”
向豪沉默了一下,还是有点不理解,“不过,我真不知道我哪里错了?”
这几日,向家企业资金链即将断流,向淮生求了很多人,但皆因为向豪得罪了闻鹤之,无一人愿意施以援手。
可向豪他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何处惹了闻鹤之的不快。
向淮生皱眉,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不管哪里错了,闻先生说你错了就是错了。”
“难道你还嫌给家族带来的麻烦不够多吗?”
“……是。”向豪憋屈应着。
走到延廊处,刘管家迎上前指路,向淮生立马换了笑脸,和他客套,顺带恭祝闻老爷子九十大寿。
刘管家脸上挂着严谨的职业微笑,“这个点,我家老爷子还没起,劳二位先移步小花厅静等片刻。”
“好的。”向淮生笑着应着。
向豪不太乐意地跟在后面,视线不安分地四处乱晃,突然看到侧方一间厅室内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耷着眉,苦涩地咬面包。
向豪心中一顿,下意识和向淮生说:“爹地,我突然想到还有一样东西没拿,我去拿一下。”
这次向家道歉诚意很足,送来的东西两只手都提不下,落了一二件也属实正常。
向淮生不疑有他,只是叮嘱:“快去快回,莫要贪玩惹出事端。”
向豪应了声,却没放在心上。
向淮生跟着刘管家到了长廊尽头,步入小花厅,而向豪隐没重重花影后,探窗,到了沈棠面前。
沈棠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刷着早间新闻,等着闻鹤之下楼将她披肩拿来,面前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沈棠,你怎么也在。”向豪不怀好意地靠近,“该不会是知道我要过来,提前等我的吧?”
沈棠惊魂未定,抬眼看是向豪,后退一步:“请你注意分寸,向公子。”
向豪上下巡视她一眼,啧啧两声,“欲拒还迎啊,上次那个司机真是你男朋友,还是为了钓我,故意雇来的演员啊?”
他在圈子里混多了,用这样手段上位的他也见过,但能这么猜想的原因,本能地还是因为不愿意承认,那天当着众人的面跟一个司机打架,还打输了。
“不过,你是个明智的,跟了我你可以辞掉工作,安心在家养胎带娃,一辈子生活无忧无虑,不用看你那偏心的父母的脸色了。”
沈棠服了他的脑补能力,但因为这里是闻家,不敢把事情闹大,于是低声提醒,“向公子,麻烦你注意分寸和场合,这里是闻家。”
“少拿闻家压我。”向豪浑不在意,“闻家怎么了?我难道会怕他闻鹤……”
话说到一半,面前嚣张的人突然消了声,连气焰也灭了大半。
沈棠还在疑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笑音的男声——
“看来,令公子并无伯父说的这般诚心啊。”
闻鹤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此时手臂上搭着一条白色女士披肩,身边正站着刘管家和一个陌生中年男人。
他虽是笑着说的,可眼底并无笑意,气场威压强大,带着一股压制性地掌控感。
简单一句话,就吓得向豪险些站不稳。
抬眸对上自家老爹,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疯狂挽救,试图颠倒黑白,把锅往沈棠身上推:“闻先生……我刚才说话是随便唬唬这个小丫头的,她想通过诋毁您的方式勾引我,我教训教训她,没想到扰了您的清净,实在不好意思。”
“是么?”闻鹤之挑眉。
“千真万确。”
闻鹤之慢条斯理踱步过来,提醒:“你身边站着的,是我太太。”
向豪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几步之遥的距离,光线晃晃坠坠,闻鹤之在众目睽睽下,将披肩温柔披在沈棠肩上,温声说。
“老婆。”
“天凉,当心感冒。”
第30章 30夫妻关系。
一滴露水落下。
醒了一夜的重瓣睡莲轻颤,人造景瓷缸里,红鲤吻着气泡,摇曳轻浮水面。
男人声音低醇,卷着轻笑。
檀香气味干燥沉稳,将沈棠轻轻裹住,如果此时她稍稍抬头,便能撞上他缱绻温雅的眉眼。
刚才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向豪见状,瞳孔瞬间凝滞。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怎么从来没听到过消息。
“混账东西!闻先生和闻太太也是你能随便开玩笑的?”向淮生厉声提醒。
同时,也一句话九曲十八弯,非常老道圆滑地给这个事件定了个性。
既能表明态度,糊弄沈棠,又能在道歉的同时,保全面子。
向豪反应过来,一身冷汗,接过自家老爹递过来的台阶:“抱歉、抱歉闻先生,沈……闻太太,是我昨晚喝酒太多,昏了头,开玩笑没注意尺度。”
现在他所有谎言全部不攻自破,甚至还后知后觉地品过味来,也许闻氏的这次撤资,也是闻鹤之在为这位新婚妻子出头,略施小惩,就险些要了金玉在外的向家半条命。
越想后背越凉。
向豪姿态谦卑,“我保证,下次这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了,实在抱歉。”
向淮生也适时说:“二位见笑,我这儿子从小嘴上就没个把门,爱乱开玩笑,这次回去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向淮生名利场上浸润许多年,心态比向豪稳上许多,也傲慢许多,闻沈两家联姻一事他在圈内有所耳闻,他以为闻鹤之多年不近女色,只不过是遵从长辈意见娶的沈棠,实际并无感情。
所以向淮生并未将沈棠放在眼里,一句话兜来兜去,能模糊许多的重点,端正又刻意糊弄的态度,像是夹了一只苍蝇,看着心烦,咽下又恶心。
沈棠毫无预兆地出声:“向先生。”
“怎么了闻太太?”向淮生脸上褶子笑开,装的一派温和洗耳恭听模样。
沈棠蜷缩了下手指。
窗外枝桠轻擦过玻璃窗,点点光斑树影拓在屏风上。
身后,闻鹤之高大绰约的光影落下,将沈棠虚虚笼住,晃然给人无尽地安全感。
平静掀眸,沈棠语气冷静地指出问题:“我并不认为这是玩笑。请您不要刻意模糊重点。”
向淮生面上表情一僵。
面前女孩不过才二十出头,面容镇定,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却和他料想的却完全不一样,也许阅历不足,却聪慧沉稳有余。
但他毕竟曾经骄傲过半辈子的人,不会向一个小丫头轻易低头,只是说:“闻太太,你误会了,向豪他心不坏的。”
“这样,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改日我让向豪准备一个发布会,公开向你表示歉意。你看可以吧?”
向淮生给出一套,自以为能够堵住沈棠的善解人意调解方案。
却压根没有给沈棠回答机会,而是在停顿一秒后,脸上重新挂起笑。
“只是,我这回来是专程来拜访闻先生的。”
向氏是港区,也算是老牌豪绅,虽然这些年内里败絮虚空,但多年来一直涉足餐饮和豪华游艇定制产业链,手握全球富人圈的资源。
恰好闻氏企业如日中天,有的是钱,本来可以打造双方合作共赢的局面。
对待闻鹤之,他的态度并不似对沈棠那般不屑,糊弄,而是充满了讨好。
“闻先生,不知上次撤资的事情,还是否有再商量的余地?”
闻鹤之轻瞥他一眼,薄唇微启,浑不在意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向淮生讨好的笑僵在脸上。
现场尴尬丛生,气氛冷的不能再冷。
向家老牌豪绅,虽然这些年内里早已败絮虚空,但在商界,提出的要求,一般合作伙伴都是会给三分面子的。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驳了面子,偏偏还要低着头赔笑。
谁让闻鹤之有这个资本。
向淮生斟酌着问:“不知,闻先生可否告知原因?”
佣人斟好的茶放凉了,瓷杯中碧波被风吹乱。
闻鹤之的视线轻轻扫过向豪、向淮生,居高临下,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他的语气不温不淡:“闻某认为,考量一项合作的是否值得投入,除去必要的硬性商业条件外,也应当考虑合作商的品格。”
向淮生点头如捣蒜,“是的,我们向氏一直以来,对您,对闻氏都是给予最高的诚意和尊重的。”
向淮生一派尊重模样。
沈棠下意识抬头看向闻鹤之,内心隐隐期待他的回答。
树影落下,视野里光斑明明暗暗,男人轮廓冷影深邃,似乎察觉到沈棠的视线,眼皮轻垂,微挑眉。
两道视线相交的瞬间,周遭剑拔弩张的会客厅像是旧电影般悉数缓慢褪色,秋风静止,树叶凋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几秒后。
闻鹤之勾着茶杯,似乎是轻笑了声,“既如此,沈棠是闻某的妻子,同我荣辱一体。向伯父您的尊重和诚意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慢条斯理落下,面上笑纹很淡,不达眼底,隐隐透出不悦,话里话外,皆是对新婚妻子的袒护。
沈棠的心,跟着树影一起晃了晃。
向淮生显然也是愣了下。
怪不得那日,他亲自带话,让自己管教儿子。
反应过来的向淮生瞪了眼向豪,拿足架势,厉声问:“混账玩意!你到底都干了什么?”
向豪猛地慌了神,没了外面嚣张模样,支支吾吾不敢说。
向淮生举起手杖,一副今日势必要动真格管教儿子的模样,三分真七分假,做戏拿出态度给闻鹤之看。
却不曾想,男人根本不买账,转头吩咐佣人。
“刘姨,向伯父的手杖可能用的不太顺手,去把祠堂里的鞭子拿来。”
那条浑身制满倒刺的铁鞭子,是闻家犯了错动家法时才会用到的东西,一鞭下去血肉模糊。
就连闻祈悔婚这么大事,都没有请过家法。
此处会客厅离祠堂很近,刘姨做事麻利,鞭子很快请到,递至向淮生面前。
光是看着,就已经让向豪险些站不住了。
向淮生本来没想真打,现在被架起来,有点下不来台。
闻鹤之从始至终站在沈棠身后,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山,此刻正好整以暇欣赏着父子俩的脸色。
鞭子递到向淮生面前,刘姨手都举累了,他却犹豫着,迟迟不接。
闻鹤之耐心耗尽,漫不经心看了眼表,“向伯父慢慢管教,闻某还需送太太上班,就不奉陪了。”
阳光正好,晨露渐消,一园子花草新绿,光影从斜后方打落,在延廊处拖曳重叠。
闻鹤之牵着沈棠,长腿迈过台阶。
向淮生张了张唇,似乎还想追上去再说点什么。
却被几位佣人“礼貌”请回。
黑色宾利驶离醒春园,在沿海公路上平稳飞驰。
阳光穿透海雾,洒落沙滩,远处港口海鸥成群飞过。宾利后座隔板升上,空间宽敞静谧。
九月初的早晨确实有点凉,但太阳升起后温度也跟着上涨了好几度,不再需要披肩,沈棠将它摘下,轻轻叠好,置于腿上。
身侧男人坐姿松挺,金丝眼镜温雅贵重,正在翻阅上个季度的财报。
空调温度正好,檀香气息暖盈盈从出风口漂出,温和内敛,却又将她强势包裹,让人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红灯亮起,宾利车停下。
手指蜷缩了下,沈棠轻声道谢:“刚才,谢谢您。”
向淮生不比向豪,名利场浸润过的人精,一颗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再加上权势的包装,傲慢精明又难以抗衡。
普通人,很难在他身上讨到公道和便宜。
“沈棠。”
闻鹤之翻阅财报的手指微顿,好整以暇地掀眸,视线穿过薄薄的眼镜片,落在她的身上。
被他一贯温和地叫了一天老婆,乍然听到本名,沈棠后颈莫名僵直,微微不适应,“怎么了?”
红灯进入最后十秒倒计时。
闻鹤之合上财报,温声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合作……”沈棠及时刹车,改口,“夫妻关系。”
她的杏眸一闪而过一丝慌乱,片刻后换成澄澈的诚恳和尴尬地礼貌,闻鹤之略微弯唇,语气慢条斯理,带着商量的意味。
“所以,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让太太感觉不舒服的状况,可以第一时间告知我吗?”
他的黑眸深邃,很认真专注地看着她。
沈棠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
旁人说这句话,或许只是情到浓时给的限定承诺,但沈棠知道,闻鹤之守诺且有实力
,他是真的会切身实地替她解决。
这次向家的事,就是一个例子。
而且确实,夫妻之间,也需要足够的相互信任和理解坦诚。
沈棠好像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她弯了弯眸子,“好。”
-
沈棠回到台里,继续为下周的体育赛事做准备。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体育栏目,主编给她配了个指导老师带她,庄羡作为新人,也顺带一起跟着学习。
调动通知刚下来,Linda就在三人小群里发起私聊。
Linda:【天呐!你们跟的竟然是吴老师。】
庄羡不明所以问:【吴老师怎么了?】
Linda:【你没来几天不知道,吴琳老师可是咱们台里出了名的难搞,脾气不好,上可对掐台长,下可怼哭实习生,以前担任咱们A组组长,业绩相当能打。是个连主编,都要敬重三分的狠人,可惜后来身体不好,就调到体育栏目去了。】
Linda:【对了,她前阵子做手术去了,今天第一天回来正式上班,你们俩小心点,别惹到她了。】
庄羡听得心惊胆战,【这么恐怖的吗?搞得我上班都不敢摸鱼了。】
她视线往办公室和走廊处巡视一圈,然后在输入框里打下一行字。
【对了,吴老师几点来啊?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Linda看了眼时间,回复:【马上。】
九点整,公司廊道的打卡机“滴”地一声响起,吴琳一身黑色剪裁利落干练的职业套装,准点打卡。
吴琳在台里威望不小,现场在场几乎所有人视线都齐齐聚过去,同她问好。
动静有点大,主编办公室的方与雯也出来,抱了一束花,送过去。
“琳琳,欢迎回来。”
吴琳五官是偏明艳冷感的美人,不知是天生表情淡漠,还是刚手术完不久,面色尚显苍白的缘故,接过花,扯唇轻轻笑了一下。
隔的太远,他们说的话根本听不清。
只是大家都鼓掌,沈棠和庄羡对视一眼,也跟着鼓掌。
一直到人群散去,庄羡才将脑袋重新缩回电脑后,和沈棠说:“这吴老师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看着好美好飒。”
然后下一秒,她的桌面就被人轻敲了两下。
一抬头,对上一张冷艳酷飒的脸。
“吴,吴老师。”美女冷酷气场强大压下,庄羡瞬间说都不会话了,眨了眨眼睛,尴尬而又无措地来了段丝滑的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庄羡,是新来的实习生,主编让我和沈棠老师一起跟着您在体育栏目学习。”
吴琳本来就是来认人的,庄羡自我介绍倒省了她一个个问的功夫,视线划过她和沈棠,微点了下头,言简意赅转入正题。
“下周赛车比赛,有两队新的赛车队,麻烦二位将资料整理过后发我邮箱。”
庄羡显然被吴琳做事雷厉风行的速度惊到。
沈棠先反应过来,“吴老师,资料我已经搜集完成了,现在就可以发给您。”
吴琳微挑眉,显然也有些意外,“行。”
“主办方那边沟通过了吗?”她又问。
沈棠认真回答,“都已经沟通过了,也获得了采访许可。”
吴琳美眸中闪过,疑惑问:“你之前在体育栏目待过吗?”
沈棠:“没有。”
庄羡这会儿反应过来,替沈棠补充:“沈棠老师上个月刚转正,一直待在A组。”
“不错,”吴琳满意点头,几秒后,又重新恢复那派正经模样提醒:“但是体育栏目采访和民生类的还是稍有不同,往年的赛事采访和比赛录像,都好好看看吧。”
两个人齐齐点头,乖的不行。
吴琳欣赏有能力有野心且积极主动的人,笑了声,把刚收到的花拔出来两枝,一人分送一支,“今天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沈棠和庄羡对视一眼,显然都很惊喜,双手接过。
一直到吴琳抱着花和背包回到工位,刚才一直旁观的Linda才滑动办公椅凑过来,小声说:“你们俩太牛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吴老师这么和颜悦色呢!”
庄羡把刚收到的向日葵养在水杯里,闻言也跟着笑,“我这是沾了棠棠老师的光,不过,吴老师看起来,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凶嘛,多可爱啊。”
“吴老师确实很难搞,但我也没想到,棠棠的工作效率能这么高。”Linda唏嘘,“你好好学学!”
“知道啦!”
三个人小声插科打诨了一会儿,Linda就因为有外采背包先走了,沈棠和庄羡则是在办公室,戴着耳机,将以往的比赛视频和赛后采访,都找出来看了一遍。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下午五点,闻鹤之刚结束一项例会,按照惯例,查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柏熙革打了三通未接电话,和将近二十条长达六十秒语音,眉头微不可查皱了下。
长指轻摁,回拨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
柏熙革那头在打台球,原本喧闹的气氛,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霎时安静。
“九哥。”
盛旭刚赢一局,已经摆好球,柏熙革示意他先等一会儿。
男人沉稳低醇的声线隔着电话传来,“什么事?”
“晚上要不要来太子湾,”柏熙革说:“盛旭也在,聚聚呗。”
闻鹤之垂眸看表,“聚不了,这个时间我需要接太太回家。”
盛旭面上笑意浮出,夺过手机:“那就把嫂子也一起带来呗,刚好也领我们见见。”
这群损友,对闻鹤之的这段不光彩之恋尤为感兴趣,偏偏唯一知情的柏熙革还要卖着关子,几个人难受的紧。
都纷纷期待地等待电话那头闻鹤之的回音。
那点小九九,闻鹤之一眼看穿,语气平淡:“都收起你们的心思,时机还没到。”
盛旭啧了声,“你这整天藏宝似的,真没意思。”
“不像我们小格格,透明的一生,每段恋爱都被媒体精准记录拍到,然后完美be。从来没想过瞒我们,这才是真朋友!”
“不是!盛旭你没事吧!”柏熙革无辜躺枪,“好端端地干嘛人参公鸡我?”
“开个玩笑。”盛旭笑,“不过,讲真的柏熙革,你真没得罪什么人吗?怎么点那么背,每次告白失败都能被小报娱记拍到。”
说到这个,柏熙革也很无语。
撑着脸认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可能是看我长的太帅,偷拍的人纯纯嫉妒,就造我遥。”
“得了吧。”
……
…………
下午六点,夕阳坠落海岸线,闻鹤之准时到达港台楼下,接沈棠回家。
晚高峰车水马龙,城市霓虹灯光如同繁星点点,黑色宾利从繁华穿入清幽,驶上深水湾道,耳边浪声涛涛,最后绕过难度系数很大的Z字道,稳稳停在别墅门口。
张姨已经将晚餐准备好,有沈棠喜欢的鱼片粥。
沈棠早就饿了,于是她换好鞋后,立马去洗手,闻鹤之臂弯搭着她的女士披肩,慢条斯理,跟在身后。
盥洗室门半掩着。
闻鹤之摘了腕表,随意搁置在台面,修长干净的指节挤过洗手液,滴在宽瘦掌心,抹匀。
几秒过后,他稍俯身,流动水冲走手上泡沫,栀子花的清香在湿润空气中弥漫。
两个人靠的很近,只要沈棠稍稍抬头,鼻尖就能擦过闻鹤之的喉结。
长睫轻颤,沈棠先一步洗完手,愣了几秒,不敢抬头,但也不好先走。
闻鹤之轻声提醒:“擦手纸在右边。”
“哦,好。”沈棠呆呆抽了两张,贴在手面,随意擦过残留水珠,很明显地心不在焉。
水声“哗哗哗”,湿润的空气里全是檀香气味混合着栀子花的香气。
男人关上水龙头,衬衫袖扣卷了几折,晶莹透明的水珠顺着冷白修长的手指缓缓下滑,滑过手背一小块伤疤。
很眼熟,早上也看到过。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盥洗室里没开灯,光影朦朦胧胧的,沈棠没看清具体形状。
等她定睛准备再去看时,闻鹤之已经用擦手纸盖住。
“在看什么?”他挑眉问。
沈棠坦然道:“看您手上的那道疤,在想,它是怎么来的?”
闻鹤之擦手的动作微顿,指尖隔着纸巾,擦过疤痕里残留细小水痕。
几秒后,昏暗光线里,他目光注视着她,温声缓声回。
“小猫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