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清晨的阳光,给市第一托儿所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和孩子们身上特有的奶香气息。
穿着各色小衣服的孩子们。
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被家长们牵着送进大门。
李承云就在这片属于童真的喧闹中,迈着沉稳的步伐。
径直穿过操扬,走进了那栋略显陈旧的办公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贴着孩子们色彩斑斓的涂鸦。
与他身上那股肃杀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推开了“园长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旧书本和廉价茶叶混合的气味。
窗外孩子们的嬉闹声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
更衬得这间屋子的气氛格外凝重。
刘院长正戴着老花镜。
耐心地用胶水粘着一本撕坏的画册。
嘴角还挂着习惯性的温和笑意。
当她抬头看清来人时,那笑意瞬间凝固。
手里的胶水棒“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李厂长?他怎么亲自来了?
刘院长的心猛地一沉。
昨天张老师回来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慌忙起身,椅子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响。
“李……李厂长?您怎么来了?”
她又是倒水又是让座,后背的冷汗已经开始悄悄浸湿了布衫。
李承云没有坐下。
他只是站在办公室中央。
高大的身形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墙上褪色的奖状,开门见山。
“刘院长,我今天来,是想谈谈我那四个儿子入托的事情。”
刘院长的手猛地一抖,刚端起的茶杯里。
滚烫的水洒了出来,溅在她的手背上,烫起一片红。
“李厂长,这……这事儿张老师昨天回来都跟我说了。”
她急忙放下茶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脸上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您那几位公子,都是……都是人中龙凤,是天才!”
“我们这小小的托儿所,庙太小,实在是怕耽误了孩子们啊!”
这是婉拒,也是求饶。
李承云像是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他淡淡一笑,那笑容却丝毫没有抵达眼底,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刘院长谦虚了。”
“市一托可是咱们市最好的托儿所,师资力量雄厚。”
“我正是信得过你们,才想把孩子送来。”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当然,我也知道,我的孩子们可能……活跃了一点。”
“给老师们添麻烦,总是不好的。”
刘院长心里咯噔一下,只能僵硬地赔着笑脸,连连点头。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怕我们水平不够,真的……”
“所以。”
李承云打断了她的话。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动作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刘院长的办公桌上。
那纸张与桌面接触的轻微声响。
却像重锤敲在刘院长的心上。
“我跟厂里商量了一下,我们钢厂,决定向市一托,捐赠一批教学设备。”
刘院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份文件上。
当她看清上面打印的清单时,呼吸都停滞了。
“这……这是?”
“一套全新的滑梯和秋千,五十套全新的儿童桌椅。”
一百本市面上最新出版的儿童画报,还有……”
李承云修长的手指,在清单的最后一项上,轻轻敲了敲。
“一台16mm的电影放映机,以及十盘儿童科教电影的拷贝。”
轰!
电影放映机!
刘院长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为了申请一台,跑了教育口多少趟。
磨破了多少嘴皮子,都被打了回来。
有了它,市一托就不再是市一托,而是全省的标杆!
她退休前的履历上,将添上最光辉的一笔!
这个诱惑,庞大到让她瞬间忘记了对那四个“小妖孽”的恐惧。
“李……李厂长……您……您这是……”
刘院长的声音都在颤抖,激动得满脸通红,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承云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我的孩子们,需要一个独立的小班。”
“不需要学习文化知识,老师只需要看着他们。”
“保证他们的安全,让他们能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就可以了。”
他看着刘院长,眼神锐利,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刘院长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托儿所,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番话,一半是裹着蜜糖的胡萝卜,另一半,是冰冷坚硬的大棒。
刘院长瞬间就冷静了下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彻底明白了,李承云这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在下达通知。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刘院长立刻做出了选择,她猛地站起身。
对着李承云深深地鞠了一躬。
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感激和诚惶诚恐的保证。
“李厂长您放心!我马上就去安排!”
“把我们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教室都给几位小少爷留出来!”
“保证让他们在这里,过得比在家里还舒心!”
“那就好。”
李承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设备款项,今天下午就会拨过来。”
“希望明天,我的儿子们能顺利入园。”
说完,他再没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留下刘院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对着那份清单。
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
解决了托儿所的问题,李承云并没有停下。
他回到轧钢厂,直接叫来了自己的心腹,车间主任赵铁柱。
赵铁柱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人如其名。
身板结实,眼神耿直,办事牢靠,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厂长,您找我?”
“铁柱。”
李承云递给他一支烟,压低了声音。
“帮我办件事。在全厂范围内,给我找几个孩子。”
“找孩子?”
赵铁柱一头雾水,接过烟的手顿在半空。
“对。”
李承云的目光深邃,他脑中浮现出妻子孙谨言那慵懒而笃定的神情。
谨言要的是“伴读”,可他要给她的,远不止于此。
他要为他们的儿子,为他至高无上的神。
打造一个从根基起就绝对忠诚的“羽翼”王国。
一想到谨言得知这一切时。
那双慵懒眼眸中可能会闪过的满意光芒。
李承云的心头就一阵滚烫。
“年龄在三到五岁之间。要求有三。”
“第一,父母必须是厂里的双职工,身家清白,为人老实本分,最好是有点把柄在我手里的。”
“第二,孩子本身,要有点过人之处。”
“要么是身体特别壮实,能打能扛的。”
“要么是心思特别机灵,眼力见儿好的。”
“要么是性格特别沉稳,能受得住委屈,嘴巴严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李承云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一旦被选中,这孩子,以及他的家庭,未来的一切,都必须由我来安排。”
“他们只需要懂得感恩和服从。”
赵铁柱听得心惊肉跳,他跟了李承云这么多年。
第一次听到厂长下达如此奇怪的命令。
这不像是找工人,倒像是在古代,给太子爷挑选侍读!
他不敢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份惊骇压在心底。
“厂长您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给您找来最合适的人选!”
赵铁柱走后,李承云拿起桌上那部黑色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略带痞气,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喂?承云?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北渊。”
李承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轻松。
“你儿子,今年是不是也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