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被冒犯的怒火,在她心底悄然升腾。
她是谁?
孙谨言!
一个注定要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女魅魔!
李承云,这个她选定的男人,她的所有物。
竟然敢不通过她的允许,擅自搬动长辈来压制她?
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眼底的幽光,冰冷刺骨。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我见犹怜,乖巧懂事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任性,不过是一时糊涂。
纤长的羽睫轻轻垂下,如蝶翼般覆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森然冷光。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顺,柔软无骨。
“妈,我知道了。”
她轻声应着。
“是我太任性了,不该不懂事。”
孙谨言心里,却已经给李承云重重地记上了一笔浓墨重彩的账。
这笔账,她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跟他算清楚。
她要让忤逆她的代价。
待李艳芬温言软语地劝慰了几句,又仔细叮嘱了李承云务必好生照料。
这才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放心,缓缓离去。
院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李艳芬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院门口的拐角。
孙谨言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乖巧懂事”。
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丝毫痕迹。
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
都懒得施舍给僵立在一旁的李承云。
那张娇媚的脸庞,此刻覆着一层寒霜。
径直转身,姿态依旧优雅,步履轻缓。
周身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疏离。
她款款回了里屋。
“砰”的一声轻响。
房门被她轻轻关上。
声音不重,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清晰地将李承云彻底隔绝在外。
李承云看着那扇薄薄的,此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房门。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头皮一阵阵发麻。
寒意从脚底窜起。
完了!
他心中哀嚎一声。
这小妖精,是真的动了真怒!
不是先前那种撒娇痴嗔的小打小闹。
他僵硬地站在院中,平日里运筹帷幄的从容荡然无存。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扯得细长。
竟显得有几分莫名的萧瑟与可怜。
他开始头疼地思索,这一次。
又该如何才能将这尊越来越难伺候的“活菩萨”给哄回来。
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夜晚了。
他甚至能预感到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凄惨。
果不其然。
一切都如他最坏的预料那般发展。
任凭他李承云,在门外怎么柔声细语地说话,声音放得低了又低。
怎么花样百出地解释,搜肠肚地找着借口。
屋里的孙谨言都只当没听见。
彻底将他视作了透明的空气,一道无关紧要的背景。
她不是支颐,慵懒地看着窗外。
那几株被晚风吹拂得轻轻摇曳的蔷薇花影,若有所思地发呆。
眼波流转,却不曾落向门外分毫。
便是索性闭上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
调整着悠长绵密的呼吸,仿佛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似乎在入定养神,修炼什么绝世秘法。
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他。
那份漠视,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他心慌。
李承云这下可彻底傻了眼。
一颗心七上八下,如坠冰窟,又似被烈火烹油,叫苦不迭。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情急之下,自以为聪明的“妙计”。
竟然会把事情,弄到如此无法收拾的糟糕境地。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砸得生疼。
他原以为,有母亲李艳芬出面。
她总会顾及长辈的颜面,乖乖听话一些。
至少表面上会如此。
谁知,这竟是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让她生了这么大的气。
连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了!
他现在是追悔莫及。
看着孙谨言那张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美侧脸轮廓。
哪怕只是隔着薄薄的窗户,那模糊而坚决的影像。
他心里又是懊悔,又是焦急,百爪挠心,抓心挠肝。
恨不得时光倒流,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晚饭时分,暮色四合。
小院的石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孙谨言平日里最爱吃的几样精致菜肴。
水晶虾仁晶莹剔透,芙蓉鸡片鲜嫩滑口,蜜汁火方色泽红亮。
每一道,都是他李承云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
耗费了无数心思精心烹制的,只为博她一笑。
孙谨言也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面前那一小份米饭。
菜也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两样,浅尝辄止。
她一句话也不说,神情淡漠疏离。
仿佛在品尝什么无滋无味的苦药,而非人间美味。
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丝毫往日的娇媚与灵动。
李承云几次鼓足勇气想开口,想说些什么。
试图缓和一下这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氛。
可话到嘴边,看着她那副冷淡的模样,又都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一开口,又说错了什么,让她更加不快。
话刚到嘴边,都被她那冷冰冰。
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那眼神,冰冷锐利,一下下精准地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让他阵阵发凉,手足无措。
到了夜里,李承云更是尝到了。
自打认识孙谨言以来前所未有的巨大苦头。
孙谨言竟直接抱着一床柔软蓬松的锦被。
毫不犹豫地去了外间,那张平日里供她小憩的宽敞舒适的软榻上。
她动作利落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那副架势,摆明了今晚绝不让他靠近自己分毫。
空荡荡的拔步床上。
只剩下李承云一个人,形单影只。
孤枕难眠,对着满室清冷的月光发呆。
李承云不死心地亦步亦趋跟到软榻边。
又是好言相劝,又是低声下气地深刻认错,好话说尽了一箩筐。
“谨言,我的好谨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他苦着一张往日里足以颠倒众生的俊脸,声音里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可怜意味。
他姿态卑微,惶恐不安,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精明强干。
那些阴险毒辣的算计,此刻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再也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了。”
“你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天上的龙肉,地上的虎鞭,只要不太过分。”
“我保证,我李承云上刀山下火海,都想办法给你原封不动地弄来,好不好?”
孙谨言依旧紧闭着双眼,不理他,仿佛已经沉沉睡熟了。
那长长的,浓密卷翘的睫毛。
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诱人的阴影。
完美地遮住了她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狡黠。
孙谨言悠悠转醒时。
鼻尖便先闻到了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气,与清雅怡人的淡淡花香。
她缓缓睁开,那双水汽氤氲的凤眼。
便一眼看到了李承云那张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俊脸。
以及他眼下那两团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色眼圈。
见他这副憔悴又,带着几分滑稽的模样。
她心里那点刻意营造的怒气,也悄然消散了大半。
她孙谨言本就不是真的要跟他置气到天长地久,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
以后少拿那些所谓的长辈,身份来压自己。
她的男人,只能无条件地听她的,宠她的,纵容她的!
“行了。”
孙谨言终于开了金口。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时特有的慵懒与娇媚。
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矜持与高傲。
“下不为例。”
李承云闻言,那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俊脸。
顿时如同冰雪消融,拨云见日般,绽放出无比灿烂夺目的笑容。
他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如释重负。
“一定,一定!领导大人明鉴!”
“领导大人说什么,以后就是什么!小的绝不敢再有二心!”
孙谨言的孕期,便是在这般时而温馨甜蜜得腻死人。
时而又因为她一时兴起,而鸡飞狗跳的日子里。
一天天安逸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