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烛火之下,学英认真的记着一些东西,她的儿子还小,正在她旁边乱爬。
纸上记,
八月初九,长公主与陛下不欢而散,夜晚纵欲稍过,需要劝诫。
八月初十,长公主咳嗽三声,要注意添衣。
八月十一,国师出事,长公主心情不好,注意一切。
搁笔,学英轻舒了一口气,随后她抱起自己的儿子,悄声哄着。
小孩子正是对一切感到好奇的年纪,这两日他常常要听阿娘讲故事。
“娘,我要听故事。”
学英温柔道,“好啊,娘讲给你听。”
小孩伸手抓空气,急急道,“今天不听坏狐狸,想听星星,要听星星。”
学英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不自觉笑了下,随后说,好。
暖和的房子里,温柔的母亲抱着孩子,伴着闪烁的烛火,她低低又轻轻的讲述当年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很厉害的小女孩,她自出生起就什么都有,宠爱,地位,钱财,容貌。
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着,直到某天,她指着天空说,她想要一颗星星。
小女孩的爹爹犯了难,人怎么能拿到星星呢。
小女孩哭闹着要星星,后来她的爹爹叫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那个人把小女孩带到了一片星空下,那里到处都是星星。
小女孩很高兴,她在那里又蹦又跳,没一会她就累了,她觉得没意思,她又摸不到星星。
于是她转身,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小孩子,一个和她一样大,一样漂亮的小男孩。
小女孩指着小男孩说,就是他,他就是我要的星星。
小男孩却很突然的笑起来,他对小女孩说,我是你的星星,你带我走吧。
小女孩说好,于是她真的拉走了小男孩,她真的把那颗星星带离了星空。
“那后来呢,他们就一直在一起玩吗?”小孩好奇的问母亲。
学英轻拍孩子的后背,她沉默一瞬,随后笑着点点头,轻声说着后来。
小女孩很喜欢那颗星星,常常和他待在一起。
他们日日在一起玩,一起吃东西,一起看书,一起说话。
小男孩还带小女孩去看了星星,小男孩告诉小女孩,天空那么大,你随意指一个地方,以后,那里就会因为你出现一颗星星。
小女孩说,我不要那颗星星,我的星星就坐在我旁边,就是你啊。
小男孩笑了,他说,好。
他们就那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永远。
故事说完了,孩子也静静的睡了,学英就那样抱着他。
静静的,她想着真正的从前。
盛和十年,三月初七,周文帝驾崩,同日,八皇子燕临安死于建木台,长公主亲送。
那一日建木台血流成河,少年人倒在血泊里,他死死的看着长公主的眼泪,他在笑。
远处国丧的钟声响起,仿佛预示着他们的未来。
同年新帝登基,改年号建安。
建安一年。
三皇子燕临知突然重病,药石罔效,于新帝登基半年后病逝。
几乎是同时,国师言灵触怒帝王,皇帝下令封锁建木台,将国师下狱。
长公主入宫,同帝王密谈。
最终国师出狱,长公主离京清修。
清修之日寂静苦闷,长公主却未有分毫抱怨,只是平静度日。
建安二年。
皇帝赐婚于长公主与张家,长公主接旨,帝迎公主回京。
长公主借婚约回京,亲查国师牢狱之事,密杀镇妖阁无心。
帝王大怒,长公主与之对峙。
最终此事不了了之,长公主和张氏的婚约提前。
同年国师欲与长公主私奔,长公主拒绝。
公主垂眸抱歉,她生来高位,不愿,也不能离开。
建安三年。
长公主大婚之日,国师谋离京之事。
拜堂之时,长公主一身喜服走出张家,脱去金冠,拿上刀剑,亲自带人围困建木台。
星幕之下,二人决裂。
长公主荒唐之事沸沸扬扬,皇帝下令封口。
此事未完,公主未婚先孕之事传出,生父不明。
张家进宫退婚,皇帝大怒,欲降罪于众人,公主一力担下罪责,被皇帝禁足于宫中。
国师言灵七日,算王朝十年命数,最终以满头白发换取公主解禁。
再见面,恍如隔世。
白发青年跪求女子,林氏子不能留。
公主却笑,他不该来。
建安四年。
郡主出生,被帝王冠以林姓,赐号灵安。
国师日日在建木台内观星,永不能出建木台。
长公主在外养女,郡主幼时常爱哭闹,长公主坚持亲带,时常郁郁。
郡主日日长成,长公主却忽然生了一场重病。
日光之下,长公主大病初愈,女子笑着对学英说,累了。
算了。
往后数年,二人偶见。
他们已经不年轻了,见面了,也不说话。
那时候学英就会把小郡主抱起来,抱起来带她离去。
她父母的故事太复杂,也太简单。
学英始终相信他们相爱,从头到尾。
只是国师也许更在乎京外,公主则讨厌京外。
一个从小就向往盛京之外的人,一个自小被盛京富贵养大的人。
说不上来谁对谁错,他们也从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已经够好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小郡主。
她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不被所有人祝福的意外。
……
怀里的孩子动了动,学英一下子从回忆里惊醒,她缓和了几分,随后把孩子放到床上,轻轻拍着他。
学英自小就跟着公主了,一路到如今,她也不愿成婚,一直和老友在一起住着。
前些年公主给她底气,她以单身女子的身份,在育婴堂里,领了个孩子。
“啪嗒——”
轻轻的门栓声响起,学英起身开了门。
蓉娘缓缓走了进来,她柔声问,“孩子睡了?”
学英点头,她们相扶着回了床边。
蓉娘给孩子掖了下被角,妇人脸上满是柔和。
蓉娘早些年丧夫,早产的孩子也因为一场风寒去了,后来她就到了张家做乳娘。
过去的事情来来回回,她们这等小人物反倒成了好友,有了安稳的人生。
学英拉过她的手,有些心疼的看向她,“这些天怎么回事,我瞧着你又瘦了。”
蓉娘朝她轻轻摇头,轻声说道,“最近小公子回来了,我瞧着孩子高兴,只是没多久,他又出门去了,我白日上工,瞧着大人脸色不好,我想着……唉。”
学英无声叹了口气,想起今早建木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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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悄声告诉了蓉娘这两天的事情,又说明日要早起,怕是公主那急着唤她。
蓉娘听见后,眼圈不禁红了几分,许是上了年纪,她近来瞧着回来的张轩,总觉得孩子大了,变得懂事了,也渐渐的,看着有些烦恼了。
“你说,那些旧事,那些人怎么就过不去呢。”
学英拍拍她的手,“瞧你,快别哭了。”
蓉娘却有些忍不住,“你不知道,我,我是,实在心疼那些孩子……你瞧我,我们哪里有这些资格呢……可我,就是……”
她断断续续的说,学英安安静静的听。
过去的事太远了,远到说起来的时候,她们都会在想,当时真的是这样吗。
学英和蓉娘是这些旧事里的小人物,极特殊的小人物,缘分叫她们凑到一起,一起说着话,一起把她们眼里的当年凑完整。
天辰一年,张府喜得双生子。
两个小孩子开开心心的长大,一个叫张亭,一个叫张轩。
他们是双胞胎,长得像,穿的衣服,戴的东西,都要一模一样,要是没有各自身上带的,印有小名的金锁,几乎没人能一眼分辨出来他们谁是谁。
天辰三年,张相心不在焉的回了家。
那一夜,他和夫人大吵一架,蓉娘在房里一无所知的哄着两位小公子。
后来孩子睡了,夫人叫走了蓉娘。
极奇怪的,夫人叫来了小公子们的三个乳娘,她也没说什么,就是问她,孩子这两天吃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蓉娘觉得奇怪,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白日里蓉娘答过的。
蓉娘临走前,她实在觉得奇怪和心慌,她想再去看看小公子们,即使那夜上工的乳娘并不是她,她也还是想去看看。
可是这一去,蓉娘却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主屋里,不知怎得燃起大火,那火势不大,却足够显眼,显眼到,蓉娘甚至看到了那火焰里的人影刀光。
与此同时的,与丞相府只有一墙之隔的长公主府传出孩子哭闹之声,那声音极大极刺耳,像是孩子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最终长公主府来人了。
学英亲自带人灭了火。
此刻张相也终于从书房匆匆赶来。
一片残骸里,夫人和一个小公子没了生息。
所有人悲痛的时候,几块木板下,传来微微弱弱的哭声。
张相亲自扒出了那几块,板下,藏着一把刀,那是夫人的刀。
夫人姓李,李素月。
她出身青州李氏,将门之女,素爱横刀,可自公子出生后,就再没有碰过那些了。
夫人的刀下,是一个戴着两把金锁的孩子。
那是很奇异的,平衡的一处废墟,横刀架起木板,甚至巧妙地留出了缝隙和气口。
婴儿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灰扑扑的,眼睛却被刀光照的发亮。
一场大火,小公子失去了母亲和兄弟。
得到了一把刀和一个金锁。
那是张府的旧事。
活下来的那个小公子究竟是张亭还是张轩。
夫人为什么带着刀,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公子的房里。
深夜,张府的火起的那么突然,小厮们也来的那么晚。
没人知道为什么。
前尘尽散,大人物,小人物,他们都老了。
学英和蓉娘互相靠着,她们看顾着孩子,轻轻的睡了。
明日,又会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