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而残酷风暴的星球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真相的腐朽气味。
白瑾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被赫连玦的亲卫粗暴地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
他或许会在赫连家的地牢里“被安静”，或许会成为未来某场交易中的筹码，但这一切已与李念无关。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用他彻底的疯狂和毁灭，撕开了这个世界的脓疮，露出了下面蠕动的、以亿万生灵为食的蛆虫本质。
李念站在原地，她看着阿坦被搀扶下去，那少年眼中残留的恐惧与信任交织，像一根针，更深刻地刺入她此刻已被真相灼烧得千疮百孔的心脏。
养料……特效药……抽取器……
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疯狂回荡，撞击着过往每一次“系统提示音”带来的虚假喜悦，每一次“好感度提升”背后的残酷真相。
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头，被她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呕吐的时候。
“清理现场，统计伤亡，接管白家所有剩余势力及产业，抵抗者，格杀勿论。”
赫连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冷静、高效、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那些亲卫们沉默而迅速地行动着。
李念不得不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赫连玦，他曾是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盟友”，是推翻皇太子暴政的重要力量。
甚至片刻之前，她还在思索如何利用他的力量。
但此刻，这声音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耳膜。
他也该死。
李念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赫连玦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似乎想从她细微的表情中挖掘出什么。
可最终，他并未看穿李念的伪装，只能微微颔首：“我看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白瑾刚刚……可能说了很多疯话，不必放在心上。”
“疯话……对啊，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样恨我，明明我还救了他……”李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混杂着厌恶与后怕的苦笑。
赫连玦眼底最后一丝疑虑似乎消散了。他走上前，极其自然地再次伸手，想要拂开她额前沾染了些许灰尘和血渍的发丝。
这一次，李念没有躲。
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甚至微微抬起了脸，迎向他的手指。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如同被毒蛇缠绕的触感从接触点炸开，席卷全身。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着抗拒。
但她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极淡的、仿佛因这细微关怀而感到安心的神色。
“我没事。”她轻声说，主动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接触，“只是有点累。白家这边后续的整合，还要多倚仗你。皇太子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提到皇太子，赫连玦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我们必须抢先动手。”
“没错。”李念点头，眼神骤然锐利起来，那里面燃烧的火焰被巧妙地引导向了“正确”的方向，“不能再等了。必须在他反应过来，调动更多力量之前，直捣黄龙！”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整合我们现在能调动的所有核心力量，目标——皇宫核心区！”
赫连玦眼中闪过激赏之色，他似乎很喜欢李念此刻表现出来的果决和“共同”的目标：“正合我意。我的亲卫队已经整装待发。赫连家的私军也会在外围策应，牵制皇太子的卫戍部队。”
他看向李念，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郑重：“这一战，我将亲自为你先锋，我们会站在最高共享所有权力的。”
李念本来还不太在意，结果听了这话心中不禁冷笑。为你？还共享？
赫连家再上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贫民区的人还是会被当做享用的“养料”。
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面上，她露出动容之色，深深看了赫连玦一眼：“一切小心。”
皇宫的轮廓在帝都中心拔地而起，并非传统的砖石结构，而是由冰冷合金与流动能量光带交织而成的庞大建筑群，它是这个腐朽帝国心脏最直观的体现，既是权力的象征，也是——
这场可笑游戏最核心的区域。
越是靠近，空气越是凝滞，弥漫着一种被精心净化的、非人的冰冷气息，寻常平民甚至无法在此呼吸。
李念立于临时指挥所内，面前是由光屏构成的战略沙盘。冰冷的蓝光映着她半边脸颊，另一半隐在阴影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身后，是沉默的队伍。阿坦虽负伤却坚持跟随，眼神灼灼；铁匠临终托付的革命军核心成员们，面容坚毅，握着改造武器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还有那些被她从各个角落拯救、汇聚而来的人们，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凝，如同打磨好的利刃。
他们看向李念的目光，带着近乎信仰的灼热，以及知晓自身命运后的决绝。
赫连玦及其亲卫走在最前方，制服笔挺，像一柄试图劈开皇宫屏障的利刃。
他偶尔回首看向李念，目光深处藏着一丝恐惧，以及难以掩饰的、为即将到来权力洗牌的兴奋。
李念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心却沉入了谷底。
就在刚刚，她再次抽取他的精神力，在她眼皮子底下的赫连玦毫无所觉，仿佛那本就是他应流失的东西。
过去在“圣所”看到的种种都在她脑中闪过，他不在意。他也清楚知道那些因为赫连家深耕“圣露”生意被折磨致死的平民。
不在意失去的是因为还可以被源源不断地补充。
她控制不住自己不这么想。
最后一丝于心不忍，彻底湮灭。
皇宫的能量屏障在前方流转，氤氲着危险的虹光。
赫连玦停下脚步，转身，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贵族特有的、即便表忠心也难掩的矜傲：“李念，此处屏障需以高频精神力共鸣强行突破，损耗巨大。我的亲卫可组成先锋阵列，为我方开路。”
“很好。”李念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类似鼓励的东西，“我会率主力紧随其后，为你策应。”
这是一个谎言。她不会紧随其后。她会等他的人耗尽在回廊，用他们的血与命彻底激活皇宫的防御体系，吸引所有火力后，再从裴烬留下的、无人知晓的密道切入核心。
赫连玦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集结部队。
指挥所内重新陷入死寂。
扳手的声音低沉响起：“老板，他……”
“必要的牺牲。”李念打断他，声音冷硬，没有回头。她的指尖按在冰冷的操作台上，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暴怒和毁灭欲。她必须成功，否则所有人的死，包括赫连玦这份被她利用殆尽的“忠心”，都将失去意义。
屏幕中，赫连家亲卫队迅速变换阵型，精神力彼此勾连，凝聚成一道锐利的银芒。
赫连玦位于阵列最前方，周身精神力澎湃涌动，低喝一声，银芒如离弦之箭，悍然撞向流动的能量屏障。
“嗡——”
刺耳的能量撕裂声爆响，虹光屏障剧烈波动，被强行撕开一道裂口。赫连玦一马当先，冲入其中，亲卫紧随其后。
就在赫连玦及其亲卫全部没入屏障裂口的刹那，李念眼中寒光骤现。她并未立刻跟进，反而极快地抬手，向身后队伍打出几个隐秘的手势——
停止前进，全力防御。
几乎是同时，异变陡生！
皇宫最高处，一座尖锐的塔楼顶端，刺目的探照灯光猛然打下，精准地笼罩了刚刚突破屏障、立足未稳的赫连玦一行人。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近乎覆盖了半边天空的全息屏幕凭空出现，屏幕中央，是一张俊美无俦却冰冷至极的脸。皇太子。
他端坐在华贵的王座之上，眼神慵懒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观看一场早已安排好的戏剧。
“唉。”一声轻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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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扩音系统传遍整个区域，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总是有不安分的劣等狗，妄图噬主。”
刚冲破屏障的赫连玦，脸色瞬间剧变。他试图调动精神力，却发现周身空间仿佛被无形力场禁锢，行动变得极其艰难。他猛地抬头，望向屏幕上的皇太子，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惧。
皇太子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动作优雅，仿佛在捏碎一朵无形的花。
赫连玦骤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他英俊的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四肢无力地挣扎，如同被钉在半空的飞蛾。
在全场死寂和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在全息屏幕的特写中，他的胸膛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内塌陷！
皮肤、肌肉、骨骼……一切都在那轻轻一握之下崩解、碎裂。
下一秒，一颗仍在微微搏动、沾满鲜血的心脏，竟被硬生生从他那破碎的胸腔里扯出，悬浮于半空之中。
赫连玦的瞳孔放大到极致，他失去支撑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下，重重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鲜血在他身下晕开，如同绽放一朵诡异的红莲。
那颗悬浮的心脏，在无数的“注视”下，被那无形的力量轻轻一捏。
“噗嗤——”
血雾爆开，细小的肉沫和血滴溅落。
屏幕上的皇太子收回手，拿起一方白丝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血迹，尽管他此刻一句话都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就是……背叛皇太子的下场。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皇宫内外。
赫连玦带来的亲卫们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帅瞬间惨死的景象，脸上血色尽褪，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李念身后的队伍也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死寂，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被这残酷恐怖的一幕震慑得难以动弹。
唯有李念。
她站在屏障之外，冷眼旁观了全过程。赫连玦被捏碎心脏的刹那，她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帮助她维持着面部冰封般的平静。
她算计了他的死，利用了他的价值，清除了一个未来的潜在威胁，也彻底斩断了自身或许残存的、最后一丝对贵族阵营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亲眼目睹一个相识、甚至曾多次“合作”的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被虐杀，一种冰冷的、近乎生理性的战栗依旧无法完全抑制地窜过她的脊柱。
然而，这丝战栗很快被更汹涌的浪潮吞没——是愤怒，是对这扭曲规则的极致憎恶，是破釜沉舟的决心。皇太子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规则的残酷：反抗者，即为牲畜，可随意屠戮。
这也正是她需要的——彻底打破幻想，点燃最后抗争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冰冷刺肺，却让她眼底最后一丝波动彻底沉淀，化为坚不可摧的寒冰与烈火。
她猛地抬手，声音穿透死寂，清晰、冷冽、不带一丝颤抖，响彻在每一个被震惊和恐惧攫住的人耳边：
“看到了吗？！”
她指向屏幕上帝王冰冷的脸，指向赫连玦尚未冰冷的尸体，指向那弥漫的血腥气。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高贵’，这就是你们再沉默下去的终点！”
“从来没有什么恩赐！没有什么游戏！只有猎杀和饲养！”
“现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利刃，撕裂压抑的空气，“除了握紧手中的武器，杀死暴虐的君主，我们——别无选择！”
皇太子坐在屏幕后，听着李念的大喊，看着那如同扑火飞蛾般汹涌而来的人群，冰冷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超越了慵懒的兴味。
李念迎着前方无数开始闪烁的防御炮口光芒，心中一片冰冷的平静。
代价已然付出，道路唯有向前。
直至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