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壮阔的雪原某处,炊烟袅袅,人声沸腾,一座格外豪华的穹庐缀于其中。
这时,一匹烈马冲开汹涌人群,朝那座穹庐直奔而去。
“大单于!”
“大端的密探传来消息!”
“是……”
跪倒在地的骑兵看向桌案前正饮热酒的大单于,吞吞吐吐,生怕消息一出口,就人头落地。
大单于还未开口。
屏风后突然传来清澈的声线。
“阿耶,他连话都说不清,不如就拔了舌头泡酒!”
骑兵顿时头皮发麻,被吓破了胆,急道。
“祝无忧还活着!他还重回军营,指挥大军”。
“民间传闻他得仙人指路,能只凭听觉,排兵布阵!”
“如今……大端军队势气大增”。
他的话犹如一颗巨石堕入池塘,转瞬间,穹庐内天翻地覆,名贵的美酒、喷香的烤肉随着桌案倾洒一地,雪白的地毯染上一片片油污。
大单于暴怒的声音犹如天边惊雷。
“你们这群庸才,无能之辈!连一个废人都弄不死!”
“父亲,不如把他们做成肥,喂我的小羊崽”。
这时,那道声线又一次响起,仿佛一道催命符,压在众人心头。
然而任何人都未料到。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个胖乎乎的匈奴小儿,他抱了一只刚满月的小羊羔,小手轻轻摸着羊羔卷绒绒的毛,生怕力气大了弄疼它。
摸腻了,小王子放下羔羊。
仿佛在玩游戏般,眨巴着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继续火上浇油,煽动父亲。
“父亲!我不喜欢他们”。
“阿力古”。
大单于满眼疼爱摸了摸小王子毛躁的头顶。
而看着下面人惊恐的脸。
小王子竟原地蹦跳起来,高兴的摆手。
“看他们!真是胆小,连羊崽都不如”。
“哈哈哈,真好玩”。
听着那道笑声,穹庐内人人自危,心提到了嗓子眼。
害怕却也愤怒着。
恨不得上去一把掐死那黄口小儿。
“既如此,就——”
大单于正欲开口。
一人姗姗来迟。
“大单于,臣来迟了”。
裹着厚重棕黑皮毛大氅之人徐徐走来,纵使口中咳嗽阵阵,他依旧躬身行礼。
众人只见大单于起身上前半步,伸手轻拍呼衍生的臂膀。
暴戾浑厚的声线柔软下来。
“你既病了,就好生将养”。
“大单于,那昭阳公主尚在漠北,她是祝无忧的心口肉,大端皇帝皇后的掌上明珠”。
“同时,也是大端人心中的观音公主,深得民心”。
“得这一人,可抵十万大军!”
大单于听着他的话,顿时,豁然开朗。
爽朗大笑几声。
“好。此次你定要一雪前耻!”
地上的骑兵奴仆一时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呼衍生,随着那道修长矫健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们还是不禁感叹。
不愧是匈奴第一勇士,果真聪慧、大胆、能征善战。可更让人为之动容的是,有一双摄魂的眼。
这该是撑犁孤涂单于的精心之作。
眉目收敛时,深邃如沉渊,深不见底,可他轻轻抬眼,眼尾压下,那双异瞳又锋利如苍鹰。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
一只细嫩的小手忽然落在粽色的皮毛上,一捻一捻,红润的嘴角泄出天真的笑意。
“嘿嘿嘿……”
众人听到他的笑好奇望去,等他们瞧清,瞳孔里掀起惊涛骇浪。
一块湿漉漉、泛黄甚至还沾着口水的饴糖。
已经紧紧黏在骨都侯的大氅上。
而他此时也垂头静静看着那只细嫩的小手。
穹庐内顿时安静得连一丝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人人都知道,这件大氅乃是骨都侯的心爱之物,是他少年时拼尽性命杀熊得来的,是草原勇士的莫大荣耀。
晦暗的光线里。
只见呼衍生不急不缓解下大氅,蹲下身子,朝小王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只是那笑没有一丝暖意。
“阿力古,喜欢这件大氅是吗?”
可小男孩依旧玩弄着手中的糖,毫不在意道。
“不喜欢”。
下一瞬,大氅径直落进碳火中,滚烫的火焰猛地冒气,将皮毛一寸寸吞噬。
“小王子看不上这皮毛,那它根本不配留在草原上”。
在众人意外的目光里。
他平静的仿佛一个局外人退去,顶着一身薄衣,潜入无边风雪。
*
“骨都侯,那黄口小儿简直太无法无天了!”
呼衍生的随从愤愤不平。
“大单于怎这般溺爱一个——”
话还未说完,随从就被一脚踢倒在地上,他看向呼衍生警惕的目光,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立马跪下。
“骨都侯,是我错了,不该妄议大单于!”
随之而起的,还有一阵响亮的耳光。
直到远处那道若隐若现的窥探身影消失,呼衍生才让他停下。
“即便征战沙场,也该长长脑子”。
听着这话,随从摸着肿起的脸,豁然开朗。
“难道,有尾巴,是大单于借那小儿的手敲打……”
良久。
二人进入营帐,紧盯着面前的地图。
“骨都侯,南下大端共有三条路”。
“其中中线商贾云集,兵力最多,去往大端必定经过两座大山中间的晋源大道,才能到最后关卡,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最为凶险。而西线路途太过遥远,需得穿沙漠、渡蓝海。或许他们奔东线去了,那处虽经些小族厮杀之地,可最为稳妥,我这就派骑兵去追”。
“骨都侯,可要启程去东线幽州?”
“不,去雁门关”。
“立马放鹰将消息和画像传去关口,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呼衍生嘴角不自觉泛起微笑,说罢,便径直离开营帐,帐外传来他的声音。
“哑奴,为我收拾行李,今日就出发”。
独留愣在原地的随从,奇怪地看着骨都侯的背影,口中还嘀咕了几句。
“今日骨都侯看起来神清气爽,颇为愉悦”。
“什么!”
“中线雁门关?”
——
彼时。
疾行的马车早已换了一番模样。
所有人都着胡服,坐在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骆驼上,驼铃叮当。
远处是一片部落。
过了这个部落,就是晋源大道了。
身边时不时扫过几个奔腾而过的骑兵,几人只觉汗毛直立,可看着空空如也的粮袋,他们知道不能再躲了。
骆驼上。
李昭愿一袭棕色皮毛裹在肩上,上面还垂着两根纤长黝黑的编发,寒风里,她蹙眉朝远方望去,耳上小巧玲珑的银饰不停摇摆。
冰凉的触感传上颊侧。
“长卿”。
前面牵着骆驼的人转过头来,温润的脸庞微微泛黄,多了几丝风霜。
他依旧温声细雨。
“殿……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温柔摇摇头。
“长卿,你喊我阿满就是。一会儿你们去买粮食,我另有要事”。
“……阿……满,你真的一人可以吗?”
李长卿面上有些担忧,可心里甚至还有另一层不安涌动。
“不必担忧,我会平平安安回来见你的”。
“相信我”。
李昭愿看着他垂下头,不再言语,修长的身影佝偻了几分,透出委屈。
她还是有些愧疚。
可他为了救自己已经付出太多,怎么继续让他涉险。
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待到了部落边缘,她缓缓下马,吩咐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去买粮。
很快,人群便散了。
只有李长卿一双手死死牵着骆驼留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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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垂着头,不愿松开,那双手上在风霜的磋磨下,豁开一道道红肿的口子。
李昭愿伸出一只手,靠近他。
可他头一偏,躲开了。
只有一缕干涩的发在寒风的吹拂下缠上她葱白的指尖,一圈两圈,久久不愿分离。
“长卿,我明白你的心意”。
“一直都明白”。
女子的声音很低,却饱含从未有过的柔情,似春风,似细雨,挑动人的心弦,李长卿情不自禁抬起头。
撞进一双眸子。
清亮、澄澈,满是情愫。
心口扑通,每一下,都清晰无比,动人心魄。
他又不自觉垂下头,躲开了。
这一刻,恍若梦中。
紧接着,那双纤细的小手温柔地抚上脸颊,将他的脸扶起,二人四目相对。
她的手心温暖如春。
她的眼似一汪春水。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柔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原来,竟是这样的滋味。
甜蜜又苦涩。
这份情如蜜糖,却马上又要面临分离。
李昭愿看着他眸光里汹涌的情愫,不可置信、狂喜、小心。
她蓦地发现。
这段感情里,他总是很卑微,卑微地靠近她,卑微地祈求她,那双眼睛似乎永远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令他担忧、患得患失。
不知什么时候。
这个初见时疏离温润的书生竟变了模样。
想到此处,她不禁红了眼。
天边红霞的光辉下,小雪丘星星点点闪烁着,骆驼吐出缕缕热气,一个娇俏女子努力踮起脚尖,双颊微红,毛絮飘荡,仰头朝长身玉立的玄衣男子吻去。
此刻,似乎连风都温柔了一些。
将两道缱绻的身影模糊。
李长卿巻睫微动,脸上墨似地晕开一片红。
他久久未曾反应过来。
双拳紧攥,木偶似地僵在那处。
感受着唇边温糯的触感。
可幸福总是转瞬即逝,那触感蜻蜓点水后悄然离开。
他的心又落了回来。
“长卿,我并非要弃你而走,而是要你帮我做一件大事”。
……
“你我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我等你来娶我”。
说罢,李昭愿就从他手心抽回了手。
而后一人遁入部落喧扰的集市。
在一处打铁摊,她一眼就看到一把乌黑的剑,她一把将那把剑取下,对着一根木棍,噗嗤砍下。
“轰隆——”
顿时木桩就被一分为二,上面的柴火也随之坍塌。
“好剑!”
她爽快地拿下那把宝剑。
还买了一根宝蓝色剑穗挂在上面。
随后,粮食摊、马贩子,她大摇大摆行过许多地。
最后在一个奴隶摊子上停下。
这里,都是战俘。
她大手一挥全部买了下来。
一边的匈奴人都不禁好奇她的身份,竟这样有钱。
她不语,只留下其中一个奴隶。
那是个瘦弱的男子。
*
第二日,黎明。
浓雾还未散去,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就已惊扰了部落上的百姓。
一时间怨声载道。
可骑兵很快便不由分说将一卷卷布帛塞进他们怀里。
“得此女尸首者,黄金百两”。
“活捉者,黄金千两”。
很快,有人便激动地来到几人身前。
“我见过!就昨夜在我这买了吃食!”
“在我这买了马匹!”
“她就在苏玛那里住着!”
彼时,苏玛的帐外很快来了骑兵,声音凶悍。
“将这里包围起来!”
女子俯身收拾着帐内的被子。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噗嗤!”
一把胡刀破空而出,落在她脖子上。
“昭阳公主,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