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临终谏言疏》已传遍京都,文人学子竞相传诵,陆续有百姓到国公府门前跪拜。
林暄和在府中等高忘津。
她心中早有想法,已在脑中演练了千千万万遍。
芳菲苑外忽而传来剧烈的咳声,莺儿愣了一下,连忙走出去拦人,“高公子怎么来了后院?这于礼不合!小姐还在梳妆,高公子先跟我到主院等小姐吧。”
“什么于礼不合咳咳……小姐聘礼已收,我们二人不过是早一日……咳咳咳晚一日罢了!再说,今日可是府上亲自请我来的……咳咳……小姐这般没有诚意吗?”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可走了?下次再见我……咳咳……小姐,咳……可就得求着我来了。”
他口中说着要走,谁知在莺儿放松警惕之时竟突然抬脚绕过她,直奔林暄和闺房中去。
推开门又是一声声剧烈的咳嗽。
痨病鬼。
林暄和听见他声音便心生厌烦,今日若不是故意遣走了几个下人,放任他进了芳菲苑,换做平常他若敢明闯,她当真敢一箭扎死他。
房门被推开,林暄和原本坐着,听到声响,骤然弹起身体,宛若惊弓之鸟,她面上惊惧道,“高公子怎么来了这里?!还请公子快出去!”
高忘津今日戴了一个银色金属眼罩,那眼罩以极细的银丝编制而成,下方长短不一地坠着几颗红玉髓,日光一照,闪着细碎的亮,仿若泣血。
一条银白细链从他额间经过,另一条穿进发间。打眼一看,竟带着诡异的斯文矜贵之气。
林暄和被他文弱外表骗过一回,她眼中只有惊惧,随着他的逼近一步步后退。
高忘津手指一拂红色玉髓,发出清脆的铛铛细响,“你在看这个?好看吗?今日要见你,我特意挑了这个样式。”
他还在逼近,林暄和边退边喝道,“你别再靠近了!”
莺儿一个箭步,挡在林暄和身前,“这是侯府!高公子再向前,我便叫人将公子请出去了。”
高忘津这才止住了脚步,咧嘴笑道:“小姐那日伤得我好苦哇,咳咳……怎么今日见了我倒像是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他说几句话便微微气喘,那么破落的身体,也没什么怕的,林暄和略一凝神,对莺儿道:“你到门外守着。”
虽不用怕他,林暄和还是与他保持着五步以上的距离,“那日我意识不清,已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听高公子的意思,你这眼睛是我伤的?”
高忘津道:“我没必要冤你。”
林暄和还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我连那弓都拉不开,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人……”
高忘津打断道:“那日我昏迷前只有你我二人。”
他没见过哑奴,哑奴失踪与他无关。
林暄和得出结论,怕引他多想,立刻转移了话题,“今日我便开门见山,我愿意嫁你,前提是你要保证不会再对我祖母下手。”
高忘津听罢面上没见意外,仿佛料定她迟早会屈服。
他面上染了兴奋的潮红,连声道:“当然,这是当然,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姐祖母便是我的祖母,咳咳……不能叫小姐了,听侯府与侯府叫你翘翘,翘翘,我以后也唤你翘翘了,咳……”
他一兴奋便要上前,张开了双臂想抱林暄和,林暄和绕着桌子躲,边躲边道:
“我与高公子之间并无半分情意,若非高公子以祖母相逼,我定然不会答应公子求亲,实不相瞒,仅凭口舌之诺,我信不过公子。”
“那你要如何?我给你立个字据?”
他本是一句戏言,这种事情,怎么立字据?即便立了字据,也没有任何的约束力,他照样可以肆无忌惮,恣意妄为。
谁知那位天真的侯府小姐竟真的低头思索了片刻,而后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高忘津无可无不可地在书案前坐下,提笔沾墨。
林暄和口述,高忘津落笔,她语速不快,偶尔还会停顿下来思索下句。
高忘津就等着她思索,眼神却不安生,暗暗打量林暄和,然后向四周发散,打量着这间带着隐约香气的闺房。
他写着,突然眼神一瞥,在一个半开的匣子里见到了一根碧玉竹节毛笔,下意识便要去拿,“这是……”
林暄和脸色猛地一变,也顾不上与高忘津保持五步的距离了,冲上前便要去抢他手中的那根毛笔。
高忘津将笔杆一转,果然看到“六合”二字,“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还我!”林暄和冲他伸出一只手,“这是云……”
她说到一半,忽然打住了,面上带着明显的黯然神色。
六合笔,是六合先生的信物,传言得六合者可得天下,高忘津眼红,可也不好硬抢,便先试探道:“你从何处得来?”
林暄和不语。
高忘津又道:“梦得兄送你的?咳咳……”
林暄和眼中划过一丝惊愕,“你怎么知道?”
看来她并不识得六合笔,也不知六合笔的用途。齐云逍何时这般大方了?那可是六合笔,他说送就送了?
“咳咳……他怎会送你这个?”
林暄和不愿多谈,只重复着,“高公子将它还给我。”
高忘津细细摩挲了一下笔杆上的六合二字,说道:“你告诉我,我立刻便还你。”
“三年前,我们刚定亲时,他赠我的信物。”
三年前齐云逍对待她还尽是呵护小心的模样,也曾学着话本中赠她玉物,言之“定情信物”。
若非那时的呵护小心实在妥帖,带着少年的赤诚热烈,在他退婚时林暄和也不能纠缠那么久。
三年光阴,物是人非。
她脸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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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浅雾一般的忧郁,轻声道:“我们既已退婚,还留着这东西不妥,我正准备将此物还给他。”
高忘津听完,将笔还给了她。
林暄和拿到后将它重新放进匣子内装好,又带着匣子转进了屏风后面,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出来,手上已不见匣子。
高忘津将字据写完,搁了笔。
林暄和在一旁看着,“再加一句,若我祖母有任何差池,皆与你逃不开干系,届时公堂之上你无条件先受四十廷杖。”
高忘津心中知晓这张纸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很爽快地加上。
他落了名字,摁了指印,将字据递给林暄和,在她伸手接过的时候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林暄和惊叫一声,挣了一下,没挣脱,另一手上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高忘津脑袋偏了偏,便立刻偏了回来,一双眼睛粘稠地盯着林暄和,红色玉髓连着银链哗哗作响,半张脸瞬间红肿起来,苍白肌肤上多了五根指印。
他唇角笑意未落,反勾得更深,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边咳边笑:“翘翘手真软……这边需不需要再来一掌?”
疯子!
莺儿听到声音,疾步跑进来,见到高忘津的癫狂模样,先是一怔,连忙带着林暄和躲了出去。
林暄和慌乱地交代着:“去请府医来给高公子看看。”
而后便坐在院落中静静地等着。
过了越半柱香时间,府医没来,高忘津先从屋内出来了。
他出来后也没了继续跟林暄和纠缠的心思,干脆道:“我还有事,先行回去了。”
林暄和一路送他到府门,寸步不离,生怕这疯子一时兴起又给祖母的药换些什么料。
临分别时,高忘津站在府门前,一脸的含情脉脉,“咳咳……那日翘翘伤我在前,我一时生气这才口出恶言咳咳……当不得真,不过好在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咳咳……我比谁都爱你,翘翘。”
林暄和没有回答,面色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她一直目送着高忘津离开,一回身,却突然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长身玉立。
他站在门内,不知听了多久。
他旁侧是林暄荣,“高公子走啦?”
“嗯,走了。”林暄和矮身行礼,“见过殿下。”
“你……”齐怀璋显然想说什么,被林暄荣打断了。
“要快一点了!没多少时间了!”
林暄和自觉让开了道路,“殿下请便,臣女先告退了。”
她没去看齐怀璋的表情,径直越过他,进了府内,绕过影壁,便彻底隔绝了身后的视线。
她回到芳菲苑,先转过屏风先去翻看被她藏在塌间的匣子。
匣内果然空了。
林暄和轻轻松了一口气,对莺儿道,“换套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