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暄和脑中划过几个画面。
她自箭袋中抽出一箭……她一手摁着高忘津的肩膀制止他的反抗,一手攥着一支箭直刺他脖颈……有人自身后将她拉离,掰着她手指夺过箭矢……
林暄和有点喘不过气,混沌的记忆,零星片段中的血红冲击,她有些分不清真假,她甚至觉得那只是她吸入了红色粉末之后的一场幻梦——
若非幻梦,哑奴如何能开口说话呢?
“你不该和齐云逍待在一块儿吗?怎会与高忘津牵扯一处?”齐怀璋问道。
若放在平常,林暄和定要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与齐云逍在一块儿”,可她现在神思不属,漏了这一茬。
林暄和只哭,她双眼通红,鼻头粉嫩,眉间微蹙,十足的受害者模样,像是后怕,抱紧了双臂,身体还在略微颤抖。
齐怀璋生了怜惜:“你倒也不必怕他,高忘津伤害你在前,被你误伤实属活该,高家理亏,知道真相也不敢大肆宣扬寻你不是。”
虽是误伤,可高忘津是独孙,高家恐不会善罢甘休。
侯府与郡王府恐怕也不会保她……
怎么办?
林暄和双眼瞪得溜圆,作出一派惶恐又无辜的模样,盯着齐怀璋:“我?……误伤他?”
“你不记得了?”
“我……臣女……怎么可能?臣女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她脸上血色褪尽,唇色惨白,抖着声音又问:“殿下看到了?”
齐怀璋一噎,“那倒没有。”
二皇子来得晚,高忘津昏迷不醒死无对证,林暄和打定主意咬死不认,否则不说让她赔上一双眼睛,就是因此凭白落个悍妇的名声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林暄和又张手看了看白皙的手心,突然心底一沉,她手上的扳指呢?
按着她的记忆,自戴上后就再没有取下过,她怔了一下,立刻问道:“二皇子可看到臣女手上的扳指?”
“扳指?”
林暄和又道:“那扳指对臣女很重要。”
扳指丢了事小,可若落到事发现场被高家人捡到,那就是她伤人的铁证。
那扳指对她……很重要?
齐怀璋一手在袖口里摸了摸,盯着她的目光深了几分。
没有听到二皇子的回复,林暄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刚好滚落一滴晶莹的泪珠,她抖着声音又问:“二皇子来时,可碰见过旁的什么人?”
她哭得可怜,齐怀璋便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人?”
林暄和抽抽噎噎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花瓣一样的唇都快要被咬出血了,“臣女手无缚鸡之力……连把弓都拉不开……高公子那般……臣女如何能伤得了高公子……”
齐怀璋摸出袖中扳指,抬手想安慰她。
却听林暄和接着道:“定然是有人在殿下之前便来过……看不惯高公子行事这才……”
齐怀璋古怪地看她一眼,抬起的手僵了僵,那枚扳指又被他重新放回了袖中,“这么说,高忘津是那人伤的?”
林暄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臣女……臣女惶恐……”
齐怀璋突然想冷笑,可对方哭得怆然涕下,他便忍住了,他捻了捻手心缠绕的纱布,说道:“本宫突然想起……似乎是见过一人……”
林暄和注意到他突然换了自称,擦着眼泪,抬眸看了他一眼。
齐怀璋接着道:“那人是个哑巴,瞧着眼熟,似乎曾经为本宫饲过马。”
哑奴?果然是哑奴?她失去记忆前看到的那个脸没有错。
哑奴会说话?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暄和心跳极速跳动,没有否认,“高公子欲…欲行…不轨……在先……他是为了救我才……”
她精神紧张,一时没有注意到二皇子越来越深的眸色。
“若真是他……”二皇子死死盯着林暄和的表情,“他伤了尚书郎的独孙,又无权势傍身,高尚书怕是会杀了他。”
林暄和听后神色未有触动,她哭着摇了摇头,颇为无辜又可怜地冲着二皇子跪下了,“殿下……就当是臣女所为吧……是臣女挣扎时不慎误伤了高公子……殿下这就捉了臣女去给高公子请罪吧,一切事端皆因臣女而起……莫要牵连他人了。”
她口中说着莫要牵连他人,可一开始最先提起旁人的就是她。
她口中说着是她所为,可不清内情的人听了她的话,只会以为她柔弱无辜性情良善,这样的性子怎么会伤人呢?一定是在二皇子救下她之前,哑奴将那人重伤了。
齐怀璋听闻此言,又是一噎,他眼眸深沉,惯常挂笑的脸上此刻乌沉一片。
他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身下的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眼神异常凉薄。
低劣的演技。
这回他算是听明白了,即便是误伤,这女人也不愿意承认。
一股怒意毫无预兆地堵在胸口,总是认错人叫错名字也就罢了……
还胆敢!胆敢……
瞬间索然无味。
齐怀璋静止片刻,瞬间便整理好了心情,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径直绕过她坐在了一旁的梨木圈椅上。
他不说话,空气中只剩林暄和独自抽噎的声音。
等她终于哭累了,声音暂歇,齐怀璋才说道:“天色不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府。”
林暄和忙道:“不敢再劳烦殿下,臣女自行回去便可。”
她说着便自行起了身,擦了擦眼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口,“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齐怀璋耐着性子道:“说吧。”
“……殿下可否对高家隐瞒曾见过哑奴之事?”
齐怀璋看了她两眼,最后道:“这件事,本宫不会再插手,你自去与高家解释。”
林暄和一愣,终于听出他话中异于平常的冷淡,抬头看他一眼,“此事臣女是否有哪里的处置不够妥当?”
齐怀璋忽然笑了,声音恢复了一惯的和煦温柔,“你想得周全,没有不妥。”
说罢,他不待林暄和反应,没有丝毫停顿地吩咐道:“浮光,送客。”
浮光领命。
齐怀璋比了个手势,暗自下令,“跟着她。”
暮色低垂,明月高悬。
一匹棕色骏马在月下奔腾,马上坐着一位身穿石榴裙的少女,马蹄声在寂静的边郊格外清晰。
林暄和出了二皇子的别院,并没有马上回侯府,她记忆留存实在太少,略微犹豫后便决定重返马场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细节。
同时趁着高忘津还未清醒,高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到事发地,清除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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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指向她的线索。
天色昏黑,看不清楚,林暄和在骑射场地转了几圈,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场地——
整个场地干干净净,地上不见一丝血迹,架子上的弓箭摆放整齐。
没有。
什么也没有。
——血迹不见了。
——误伤高忘津的弓箭不见了。
——事发时她戴在手上的扳指也不见了。
那扳指会在哑奴手里吗?
现场是哑奴清理的?
哑奴是什么人?
哑奴会说话?
林暄和思绪纷乱,又开始质疑哑奴说话的记忆究竟是不是她的谵妄。
天色渐晚,林暄和查探一遍,无功而返。
回到侯府,她消失半日,侯府上下无一人来寻。
莺儿在芳菲院中等得着急,见她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林暄和这一整日下来疲乏得不行,先让莺儿准备热水沐浴。
她解开腰封和腕带,外衫褪下,竟在细白如玉的小臂上看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牙印。
那牙印没有破皮,只是带着青紫色的印痕。
林暄和连忙捂住手臂,对莺儿道:“我,我自己洗,你先出去吧。”
林暄和泡入水中,用水洗了洗,先确认了那是枚真真切切的牙印,不是什么画上的恶作剧。
她挨着那枚牙印,在小臂上也轻咬了一口,两枚牙印对比,又确认了这牙印不是她发疯自己咬上的。
且看这牙印的印痕及完整程度,极有可能……对方特意解了她袖上的腕带,烙下印记后……又重新将她腕带严丝合缝地系上了。
谁会干出这样的事?
二皇子?
林暄和想到他和煦温柔的神态以及端方有礼的举止,猛地摇了摇脑袋,脸上却多了层红晕,迟迟未消。
她坐在浴桶内,刚好能看见窗边的那朵玉兰花,那玉兰只在瓶子里插了一日,就已经有颓靡之势了。
她又想起高忘津。高家……像一把悬而未落的刀剑架在她头顶上。
必须……好好练骑射,拿到春射宴魁首,才能掌握主动权。
沐浴过后,莺儿在身后给她擦着头发,林暄和想着骑射,突然道:“听说……在烈煌国,女子也能上阵杀敌,女子也能封侯拜相……”
“是呢,老爷和二皇子他们刚从边境回来,听说就对上了一位烈煌女将军。”莺儿说着,又心生敬仰,只是那毕竟是敌国将军,她不好表现太明显。
林暄和思绪纷乱,她坐在案前,缓缓写了一封长信。
她将信封好,递给了莺儿,低声交代:“这个交给他,明日晚间,让他把人放了。”
莺儿应声,拿了采买的篮子就出门了。
林暄和拿起白日哑奴送给她的弓箭,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知道自己要通过什么才能抓住那样东西,除了那样东西以外的一切,全都是她借以抵达目标的工具。
她要成为爹和娘的女儿,她要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她是侯府之女,是天生贵命,绝不是什么卑贱屠夫的女儿,也绝不会自轻自贱下嫁贫穷卑贱之家。
她要富贵,要权势,要名利,缺一不可,她天生幸运,天性要强,合该拥有全部,拥有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