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默默跟在大妖身后,心神仍旧因为方才斗法台上的变故而恍惚不定。
许是都去斗法台看热闹了,斋阁内异常安静,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庑廊下只回荡着他们两个的脚步声,更添几分令人不安的沉寂。
大妖璇玉的居所并非寻常宅院,而是位于斋阁最深处,依着一座小山丘开辟出的洞府,藤蔓垂落,古朴幽深,四面齐齐点着灯盏,在夜晚灯火通明,将一切照得亮亮堂堂,恍如白昼。
行至洞府大门前,璇玉倏然停住了脚步。
满月也跟着停下,有些不明所以。
璇玉蹙了下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冷冷注视着前方。
满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洞府入口的石柱旁,不知等了多时的蓝衣少年正闲闲地倚靠在那里。他身侧的地上,倒着两个原本应是守在此处的小妖,好在她们胸膛尚有起伏,看样子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
糟了。
满月暗道不好。
她知道大妖一向讨厌除妖师,更何况现在的状况是陆宴白闯入了她的核心禁地,无异于火上浇油。
然而璇玉并未如满月预想中那般立刻动手。她目光先扫过地上昏迷的小妖,确认她们只是沉睡,周身凛冽的气息才稍稍收敛,复又冷冷投向罪魁祸首:“你师父行藏道人,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满月在一旁心急如焚,她拼命朝陆宴白使着眼色,想催促他快点先离开。璇玉似有所觉,用余光淡淡扫了她一下,满月像是被捏住后颈的小猫,忙低下头,不敢再有小动作。
陆宴白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满月的动作,他弯眼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不急不慢道:“那也比前辈的是非不分来得好。”
璇玉眯了下眼,周身气息陡然变得阴冷不少。
“前辈法力高深,不会看不出是刚才那个狐妖先动的手脚。”陆宴白抬了抬下颌,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人,似笑非笑,“前辈为何不直接说出来?”
大妖带走满月,乍看是暂时护住了她,实际上却是在保护那个狐妖。很显然,她并不想将真相公之于众。
满月愣了愣,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狐大使诈用暗器的事,所以完全不明白陆宴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璇玉沉默着,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用更冷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她确实自知理亏,若非如此,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容忍一个除妖师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嚣张。
陆宴白见璇玉迟迟不肯正面回答,目光一转落在了满月身上。满月察觉到他的视线,心慌得落了一拍,悄悄往大妖身后躲了躲。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率是暴露了,但满月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万一呢。
璇玉也垂眸看了眼满月,方才像回过神来,冷道:“这是万妖街的事,与你们玄都观无关。”
陆宴白同样将满月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随即重新将视线聚焦在璇玉身上,轻笑道:“她是玄都观救回来的,若前辈不能护她周全,我想玄都观有权带她回去。”
璇玉眉头皱得更紧,周身气息瞬时变得危险:“你想带她走?”
陆宴白慢条斯理:“自然有这个打算。”
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妖风在璇玉周身骤然荡开,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一杆通体黝黑的长枪虚影在她手间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与杀意。
陆宴白眉眼弯弯,待在原地虽是未动,眸中却透着些许跃跃欲试的兴奋。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尚且没完全搞懂发生了什么的满月终于沉不住气了。她顾不上害怕,慌忙从璇玉身后探出身来:“等等!”
两人的目光带着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聚焦在她身上。
满月被这两道视线看得压力倍增,简直欲哭无泪。她没想到有生之年也会有人为了她大打出手……但是这完全不对劲吧!
满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璇玉大人,他是我的好朋友,这一路上若不是他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恐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他此次闯入,想必也是因为担心我,还望您不要与他计较。”
她说这话时,明显能感觉到另一道来自陆宴白的视线,那目光有如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让她几乎不敢回头与他对视。
璇玉盯着她看了片刻,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半晌,她周身那骇人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手间那杆若隐若现的长枪虚影也悄然消散。
璇玉扫了眼不远处的蓝衣少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对满月道:“看在他师父行藏道人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他这次。你有什么话,就趁现在同他说清楚罢。”
语毕,璇玉不再看他们,只带着昏到的两个小妖径直进了洞府,身影没入那藤蔓垂落的石门,厚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将洞府外的空间彻底留给了他们两人。
直到那石门完全合拢,连一丝缝隙都不再可见,满月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
她转过身,有些忐忑地看向依旧倚在石柱旁的少年。
还有这个祖宗。
陆宴白双手抱臂在胸前,长睫半垂着,遮住了眸底大部分神色,他唇角勾着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语气不善道:“怎么,你觉得我会输给她?”
满月:“……”
她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
要说他心思复杂难测,确实大部分时候都让人捉摸不透,可要说他头脑简单,这种时候就是了。
满脑子都是打架杀人的家伙。
满月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对他这种诡异的关注点和好胜心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走上前几步,仰起脸看着他,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疑惑:“那个狐妖用了一些手段,所以我的玉珠当时才会突然做出回击,对不对?”
陆宴白挑挑眉:“还不算太笨。”
这样满月就理清前因后果了。
她对于璇玉的选择并不意外,狐妖在这里待得时间毕竟比她久得多,她会想保她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陆宴白刚才那样……算是在替她出头?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混杂着些许的难以置信。她看着他,一瞬不瞬,没了往日的闪躲与些许戒备,只剩下纯然的真诚。
“谢谢你。”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道谢的话她也曾对他说过,却没有一次像现在,全然发自真心,不掺杂半分虚假与权衡。
陆宴白心弦微动。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蔽了其中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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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随着她的这一句话,方才还略有些躁动的心神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他在她身上已经体会了好几次,好像她总有办法安抚他。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
满月被他看得不自在了,刚刚的那点勇气立时间烟消云散,她慌忙撇开眼,欲盖弥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好好打算的。”
她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你不恨她?”
满月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回过头看他,反而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恨?”
陆宴白不语。
满月歪了歪头,认真思索了一阵:“可能因为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大概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吧?所以我不恨她。”
何况大妖收留她,给她一处安身之所,已是莫大的帮助,她虽然不喜欢大妖对她的苛刻和不公正,但不能否认这一点。
陆宴白扬了下眉毛,未予置评,算是默认了她的歪理。
满月刚要道别,却又听他话锋一转,跳回了之前的话题:“不过既然道了谢。”他笑意盈盈,“总要有点实际的谢礼才对吧?就像你当初送给程南楼的那个扇坠。”
扇坠两个字他讲得格外重。
满月:“……”
都多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他怎么还记得!这快要成她一辈子的黑历史了是吧,有事没事他都要提一提。
满月腹诽不已,面上却只得无奈应道:“肯定的……不过你最近不要再往斋阁来了,有事的话就用这个找我。”
说着她抬了下手,衣袖落下来,露出系在她纤细手腕上的传音石。
他给她的传音石戴在脖子上不方便,满月便织了一条红绳,将它拴在了手腕上。
陆宴白目光在她腕间停留一瞬,嗯了一声。
满月见事情说开,没有再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心底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她颇有种给大型猫科动物顺毛的错觉。
满月朝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向那紧闭的洞府石门。石门似有所感,在她靠近时,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打开。就在她即将踏入洞府时,不知为何,她心念微动,脚步倏地停住。
她一回头,蓝衣少年还在原处,斜倚着柱子,姿态慵懒,仿佛要目送她彻底离开后再走。
满月心底的某个隐秘角落忽然软了一下。
她想了想,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小跑几步回到他身边。
这次轮到陆宴白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满月踮起脚尖,原本计划亲一下他的脸颊,奈何低估了他的身高,他不弯腰配合,只挨得到他的下颌。
……但好歹还算是亲到了。
陆宴白整个人明显一怔,他瞧着她,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下。
“我,我真走了!”
满月根本没敢看他的反应,丢下这句话,就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早已开启的石门。
厚重的石门在她身后阖上,彻底隔绝了内外。
只留下石柱旁的少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没动,下颌处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却仿佛烙印般清晰。晚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喧嚣,而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灯火映在眸中明灭不定,久久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