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长生负手站在密林中心的一片空地上。
不远处火光映天,他知道是自己留在城中的阴煞开始行动了。
那里终将会沦为一个布满死气的兽笼,所有人都被困在其中,做着无谓的困兽之斗。
他眼中没有丝毫谋划得逞的喜悦,只有纯粹对自己艺术的欣赏。
这是他多年来心血铸就的作品,最完美的作品。
本来也该是最完美地呈现,可惜,还是出了点岔子。他对那个来历莫名的小妖怪多少还是低估了,差点真的被她耽误他的计划。
好在他脱身的还算及时。
阴煞已经被放了出来,城中现在死气横溢,只要等待杀印激发,他就可以打开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还不曾有人踏足过的妖王陨落之地,引魂渊。
一想到引魂渊,阴长生心间的愉悦简直快要满溢而出。
这世间能让他如此感兴趣的事,只有死气。
他生来就是远高众人的天才,大概是一切都得来的太过容易,他很早就对这个世界厌烦倦怠,直到无意中接触到死气,头一次,在枯燥乏味的生活里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那时来自心底的雀跃,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可惜世人庸常,只忌惮那点微不足道的危险,却丝毫无法体会其中暗藏的无穷奥秘。
两年前他私下接触死气被发现,因而不得不离开玄都观。为了躲避同门的追杀,他隐姓埋名,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用死气换了张脸。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止他继续研究死气。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逃往一个隐秘的山洞时,他误打误撞找到了留在这里的玄云录。玄云录普通人拿到手里,不过是本无用的无字天书,只有动用死气,才能破解里面的秘密。
也是从这本书中,阴长生得知了命魂珠,得知了杀印,得知了引魂渊。
引魂渊,传闻中前代妖王陨落之地。百年前妖王死在了引魂渊,他庞大的妖力四散,形成了死气。一部分死气经由命魂珠问世人间,另一部分则被封存在他葬身之地,永不见天日。
太可惜了。
引魂渊究竟是什么地方,随着百年前参与过绞杀妖王的修士逐一故去,成为了当今最大的谜团。有传言说,引魂渊是地下深渊,早就沙沉地底,不可能再现。也有人讲引魂渊只是暂时被那些前辈封印了起来,一旦条件具足,就会有重返人间的可能。
而玄云录中,恰好就记载了开启引魂渊的方法。
引魂渊的开启需要杀印引路。杀印轮回有周期,亦被记录在玄云录内,掐指一算,新一轮的转世,就在当今。
阴长生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天。山洞隐匿在半山腰,上面的积水留下来,形成瀑布,将此处与别处相隔。他在彻底破解完书中的隐秘后,抬头往向了外面,透过水帘瀑布,望向山河。
这世间,果真是因他而存在。
要不然为何恰巧是他对死气感兴趣,又为何恰巧是他得到了玄云录?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阴长生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他没有回头,却已知来人是谁。
程衣在他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阴长生转过身,他已经卸下了属于云华道人的伪装,露出了自己原本的相貌。这是个原本眉眼生得极为俊秀的青年,现在却肤色苍白得不似活人,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如同丑陋的蜈蚣,从左侧额头蜿蜒爬过紧闭的左眼,一直撕裂到嘴角,深深刻印在皮肉之中。
“师妹,你终于来了。”阴长生笑着,眼中没有丝毫的意外。
程衣却冷漠而戒备。她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笛:“你好像一早就知道我会来。”
阴长生笑了:“我知道你能找到我。而且只有你能找到我。”
言罢他回过身:“这世间只有你能懂我,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看见的东西。可惜你被那群愚人所累,对死气和我都误解太深。”
“我来不是听你讲这些废话的。”程衣发带飘扬,她用手中的白玉笛指着他,“要么你停下你在做的事,要么我就杀了你。”
阴长生弯起眼,笑意愈深:“你还真是老样子,死不悔改。”
“还是改了一些的。”程衣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杀掉他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把你当做我的师兄了。”
阴长生挑了下眉:“他配不上你,你也不该浪费时间在这种庸人身上。我是在帮你。”
他慢条斯理,讲得极为认真,好像真的是为了她好,然而落在程衣耳中却不啻于挑衅。
程衣不再与他废话,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清冷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将白玉笛横在唇边,笛声一动,无形的力量在林中激荡开来。
“我不想杀你。”阴长生瞧向她,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带着怜悯又混杂着戏谑的弧度,“但是你,当真杀得了我吗?”
语毕,他的身影即刻融入暗影之中。下一瞬,厚厚腐叶覆盖之下几只阴煞破地而出,这些邪祟之物没有五官,周身翻腾着不详的黑气,它们发出尖啸,如离弦之箭,猛地扑向程衣。
程衣向后退了一步,一个漂亮的旋身躲过一击,屏障立时在身前展开。
她手中的白玉笛纹丝不动,只是加快了十指翻飞的速度,笛声连绵成片,化作一阵阵肃杀的旋律。
阴长生的身形被探了出来。他不慌不忙躲过灵气的进攻,将指间的鬼矢齐齐发了出去。
程衣足尖轻点,同样轻而易举避了过去。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闪避进攻间,越来越深往密林深处的方向。
笛声,阴煞的尖啸,鬼矢撕裂空气的锐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远远扩散开。
另一边,一道身影骤然停住了脚步。
满月细细听着那动静逐渐远去,确认其中无诈,才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破庙。
按照先前商定的,程衣会将阴长生引入密林之中,而满月则趁此机会去救出陆宴白。
为了不被阴长生有所察觉,她与程衣相隔一阵才进入了血红之雾。禁制的雾气很大,遮天蔽日,她险些在五里雾中迷失了方向,好在还是有惊无险找了过来。
满月很清楚她有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阴长生察觉到这里有异动,肯定会不顾一切赶过来。
到时她和程衣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没办法,死气的存在还是有点太BUG了。按照原著的说法,程衣的实力和阴长生其实应该不相上下,不然两个人也不会是旗鼓相当的双子星了,直到阴长生接触死气,选择了邪修的道路,他们差距才逐渐被拉大。
死气风险高,收益同样也高。
又往密林的方向望了一眼,满月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符箓,鼓起勇气向着破庙跑去。
原著中对于妖邪之乱的描述,着重放在阴长生和程衣身上,满月只知道陆宴白会被困在阵法中等待激发,具体会遇到什么,她也不清楚。
可是时间紧迫,没空让她谋定而后动,只能放手一搏了。
如果原著说的没错,杀印一定是在庙里被激化的。
风在动,四周的一切都在光影中扭曲。
满月感觉到黑气不断地凝聚,形成一个个妖异的阴煞。她闭起眼,默念着程衣教给她的清心咒,冲破层层阻碍,来到了庙宇前。
夜风呜咽着掠过荒芜的庙宇,卷起地上的枯叶残叶。
满月屏住呼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浓郁。
她用短剑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残破木门,一股巨大的力道反噬而来,幸好她早做了准备,堪堪闪身躲了过去。
血红禁制浮现在门前,活物一般的符文缓缓流淌,隔绝了内外。
而破庙内,黑气浓郁得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
小团子被浓稠黑气悬吊在半空,那些黑气疯狂地蠕动着,如同荆棘将他层层束缚,形成了一个镂空的茧。
他双目紧闭,像一具了无生气的泥胎木塑,那些荆棘却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汲取着什么,四周的血红之气正是从他身上溢了出来,而他已陷入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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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界毫无感知。
这就是原著中的生魂阵。
不好,杀印已经开始激发了。
满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绝对不能让杀印被激发,那样就和现实中没有任何区别了。
虽然她不能肯定陆宴白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但她很清楚,绝对不能让他落到杀印被激发的最后一步,否则她将功亏一篑。
她可是连良心都豁出去了,没有退路,这次她一定要赢!
满月利用程衣的符箓强行闯入禁制,似是察觉到不速之客,黑气瞬间聚出一股,宛如什么东西的触手一样,向她甩了过来。
满月翻身躲过,触手上的死气触及到她的衣袖边沿,划开一个口子。
与此同时,满月将手里的短剑用尽全力掷了过去。
短剑上被程衣加持了符咒,短剑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刺向了庙宇中央的黑茧。
剑锋与黑气碰撞,发出一阵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刺耳声响。符箓金光爆闪,短剑深深刺入了黑茧之中。
触及生魂阵的核心,缠绕着小团子的那些阴影荆棘像是被激怒,猛然脱离了茧的主体,从不同角度向满月疯狂涌来。
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攻击,而是要将她彻底毁灭。
“陆宴白!”满月一面吃力闪躲着触手的攻击,一面试图唤醒离她一步之遥的小团子,“你醒一醒,拜托你醒一醒!”
听到她的声音,被束缚在正中的小团子似乎动了下。那些荆棘慌乱了一瞬,骤然失去了进攻的力道,变得散乱而迟疑。
满月眼睛一亮。
她知道了!
这些荆棘并非由阴长生控制,而是受陆宴白的摆布的。只是他被困在生魂阵中,失去了意识,所以才会无差别攻击。
满月趁着黑气力道减弱,忙用符箓将身上的荆棘切割断。
“陆宴白,醒一醒!”满月喊着,靠近了黑茧。程衣的符箓在她手中化为另一把短剑,她将短剑插入黑茧之中,试图让它们放开包裹在里面的小团子,“别被那个东西吞噬掉!”
荆棘愈加狂乱,像是失去了控制。
就在这时,黑茧中心的小团子倏然睁开了眼。
金瞳之中,倒映着一切,却唯独没有丝毫的感情,淡漠又空洞。
满月同他的视线对上,愣了一愣。
那些荆棘触手像重新有了意志一般卷土重来,带着无差别摧毁一切的执念,顷刻之间缠绕住她的脖子,将她悬在半空,速度比之前还要快,根本不给她任何躲开的可能。
满月知道,单靠在外面,她很难唤醒他。
只有进入生魂阵这一条路可走了。
一定,要进入生魂阵。
只有入阵,她才能将他救出来。
这是改变命运最后的希望。
“我才……我才不要认命……”满月被扼住喉咙,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下定决心,她猛地低头,张开嘴狠狠咬在了束缚着她的黑色荆棘上。
口中的腥甜不知是荆棘的反噬还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
再帮她一次,玉珠。
拜托了!
满月聚集着所有的妖力涌向腕上的玉珠,在她咬向荆棘的一瞬,玉珠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
蓝光大盛,那些黑气荆棘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齐齐松开了她,受了惊吓似的退回到原处,忌惮着她周身的光芒,不敢再靠近。
等的就是这个!
满月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不顾一切冲向巨大黑茧的中心。
浓稠如墨的黑气碰触到她身上的幽蓝华光,顷刻被净化驱散,黑茧也被破开一个口子。
就在玉珠即将黯淡的关头,满月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陆宴白身边,她刚一握住他的手,最后一缕蓝光消失殆尽。
黑气从四面八方再度席卷而来。
铺天盖地。
她被黑茧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