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考场里,两位监考的女老师都焦急地围了过来。
混沌和疼痛共存。
严宁刚刚接了不知谁递过来的纸巾,把手上和脸上的血擦了擦,又用一张新的叠起来,按在自己额头的伤口处。
她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还好。”
但严宁这种情况,肯定起码需要去校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可又毕竟还在考试。
老师们简短地商量了一下,一个人送严宁去校医院,另一个人留下监考。
严宁就这么被人搀扶着,带出了考场。
出了门,深冬的寒风一吹。
严宁瑟缩了下脖子,只感觉到,太阳穴发胀,头又疼又困,空荡荡的胃里酸液翻涌,有些反胃作呕。
真的是。
糟透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一场考试没受影响地熬过去了。但她也不知道,下午开考前,能不能恢复状态……
严宁脑海充斥着乱糟糟的担心,又强撑着身体,一边下楼,一边低声回答,旁边女老师的关切提问。
到一楼。
楼前还有最后几级台阶。
严宁脚底已然虚浮,身体的反应好似也更迟钝了些,她稍微意识到了,但想想距离校医院不算太远的距离,她咬了下牙,告诉自己,要坚持住。
一级,又一级。
在即将完成下楼大业的最后一步。
严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就再一次地,眼前一晃,视野变黑,顿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所谓的坚持,成了泡影。
她听到旁边老师的惊呼,感受到对方用力拽住她的右臂,但也难以挽回她往地上摔的倾向——
在那一刻。
严宁混沌的大脑,有些自暴自弃地在想。
就这样吧。
无非是再糟一点。
再多几个伤口罢了……
可是——
天旋地转后,严宁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未到。
眼前的黑暗,如同星点般地渐渐消去。
重见光明的那一瞬。
严宁竟看到了一双太过熟悉的墨眸,只是和往常不同,此刻,那双眼眸里淡然不再,而是写满了焦急担心。
他好似开口,跟她说了些什么。
可耳边的声音并不真切。
意识还是有些混沌的。
她几乎。
要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长,又好像很短。
她看着拉着她的少年只松开了一只手,旋即,他往前稍走了一点,蹲下身去。
紧接着,腾空感,一点颠簸感,接踵而至。
所有感官太真实。
她后知后觉地在想——她是被人背了起来。
耳畔传来少年略显喑哑的声音。
他说:
“没关系,睡吧。”
于是,即便双脚离地,严宁却还是久违地感到了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
又在想。
还有。
这人,真的,是路琛。
她想说一声好,但却好似没能出口。
昏昏沉沉地,终于放心睡了过去。
严宁之后的记忆,就好像褪色的电影胶片,更有些模糊难辨。
在校医院。
一通检查,校医又问了不少问题。
严宁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模糊听到,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对周围人说:
“低血糖”、“发烧”、“伤口有些难处理”。
王主任的那一嗓子:
“晕倒的学生是哪个班的?!找班主任、通知家长了吗?!”
和班主任谢英,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谢英应该也对她说了些话。
好像是,“现在感觉怎么样?”
“别担心,我已经和你爸妈通过话,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潜意识里。
对于爸妈要来学校这件事,严宁是相当抵触的。
她好像下意识开口拒绝,说不要让她爸妈来。但不知是谢英没听到,还是她言语不清,又或者,即便她说清了,也被人当成了是发烧的胡话,总之,谢英没回答什么,就径直离开了病房。
严宁又焦急地重复了一遍,也无济于事。
她在失落间,得到的唯一的安慰。
是有人。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她紧紧抓着那人校服外套的手。
是了。
把她送到校医院后。
路琛也没离开。
严宁脑海中,有唯二清晰的画面——
一是,少年将她轻轻放到病床上,而后退至一旁,给校医让地方,他气息微喘,额前一点薄汗,碎发凌乱地搭在眉眼处,却来不及整理,仍满眼担忧地看向她。
他这般狼狈。
又一次地,因她而起。
她很有些内疚,开口说了句,“抱歉。”
路琛听到了。
他走上前来,似是抬手,帮她拢了下贴在脸颊上的发丝。
眉目温柔,低声道:
“不用抱歉,你要快点好起来。”
她好像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了什么。
再然后,好像又过了一会儿。
冰凉的棉签,刚一贴到她的额头上,刺骨的痛意旋即传来,她害怕、想躲,胡乱地抓紧了什么。
再一睁开眼。
第二次地,她清晰地看到那个被她抓住衣角的,熟悉的人。
严宁太没安全感,意识混沌中,直白地,说出了心中的所想:
“你别走……”
路琛就这么任由她抓着,甚至更往前了一点,不让她的胳膊悬空,更方便她抓握。
距离顷刻拉得更近。
“嗯,我不走。”
他轻声,认真地,对她道,“我会一直在。”
再一次地,严宁被那人安抚住,安心地,昏睡过去。
-
严宁是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鼻息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严宁脑袋还木着,花了半分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她手上扎着输液针,额头上包了一块纱布,身体的不适感减轻不少,额头微微发胀,但也不算疼,只是胃里还空空如也,有些难受。
窗帘拉着。
夕阳泼了捧暖橘色的余晖在上面,已经到傍晚。
严宁又花大概半分钟,反应过来了,自己到这里的来龙去脉。
记忆还停留在,路琛最后那句——
“我会一直在。”
严宁猛地坐起来。
环顾四周,才发现没有别人在。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
心里的感觉却有点复杂,庆幸有,但有些莫名、又难以忽略的是,好像,大概,还有那么一点点的……
失落?
这时,门外忽而隐隐传来脚步声,和一些压抑的交谈声。
声音都在靠近。
严宁很快分辨出来,是林心慈和严向荣。
严宁却又一时不免诧异。
因为,其实,这么多年,虽然日常生活难免有摩擦,但严宁从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他们,真的有红脸吵架的时候。
可现在。
即便声音被压着,也能叫人听出,门外那两个人明显都语气不善。
林心慈厉声:“我当然是想她过得好!”
严向荣反驳:“我明白,但你现在的实际做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许是注意到不自觉拔高的音量,两人都停了下来。
脚步也停在了病房门外。
隔了几秒。
林心慈才低声,继续道:“还有,学校那边说……”
严宁一敏锐地听到“学校”两个字。
不自觉地,就有些紧张起来。
爸妈肯定去过学校了。
她不知道,他们会跟班主任谢英聊过什么。
她也不清楚,她一直尽力隐瞒的,参加学校广播站的事,会不会已经暴露。
还有,路琛。
他被她拽住了衣角,还答应她,要陪着她,不管主观、还是被迫,他好像都不太容易离开。
那在校医院,爸妈也见过他了吗?
他们会不会怀疑、误会他什么……
担心的事,有太多。
门外大人的声音,却渐渐变得听不清。
严宁一时想得心烦意乱,又感觉口干舌燥起来。
一转头,看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放了个热水壶,模样款式,都和家里那个别无二致,桌角还有崭新的一袋一次性纸杯。
严宁大半天没喝水了,此刻真的很想,先喝一口水,压压惊再说。
只是床头柜虽然在右侧,但她右手还打着点滴不方便,只能略显艰难地侧过身去,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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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拿杯子,然后再伸手去拿水壶。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秒。
大概是因为严宁此刻没力气,刚拿起的水壶比预想中重了不少,她左手不稳,想要用力时,偏偏又扯动了在扎针的右手,顿时吃痛,手一滑——
“砰”地一声重响。
水壶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宁宁!!!”
病房门忽地敞开。
林心慈和严向荣同时焦急地冲了进来。
然后,和病床上自觉做错事的严宁,面面相觑。
气氛有点难名。
严宁喉头滚动了下,解释,“我只是,想喝水来着。”
闻言,严向荣即刻安慰道,“没事就好。”
林心慈没说话,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走过来,把掉在地上的水壶捡起。
因为是垂直摔下去的,水壶底部着地,没有坏,林心慈抽了两张纸,擦了下,然后就倒了半杯水,递给严宁。
严宁忙接过,正想喝的时候,听到林心慈平淡地说了句,“小心烫。”
严宁又点头,“好。”
水是温热的,严宁一口气全都喝完了。
林心慈还拎着水壶,又问她,“还要吗?”
严宁摇摇头。
这下水也喝了,心情也平复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严宁干脆直接把今早在考场上意外晕倒的事,坦白拿来说了:
“我今天,是因为昨晚熬夜复习,窗户开得太大,有点着凉,再加上今早起晚了没胃口,所以没吃早饭,才会这样的。爸爸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空气中,安静了两秒钟。
严向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向来只要涉及学习方面,就更尤为严格的林心慈,此刻,却垂下目光,好似隐隐压抑着什么。
严宁不由,更担心了一点。
关于学校的事,她只好选了一个,她认为最安全、最不会出错的话题,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我没事了,要是学校允许补考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去的……”
“不用去了。”
林心慈忽地开口。
没等严宁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林心慈抬头,深深、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虽然已是半个大人模样。
但林心慈还是看到了,当年,也是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发着高烧,看妈妈难过,都会忍着难受,告诉她,自己没关系。
现在。
又何尝不是这样?
女儿都伤得那么重了。
竟然还是在看她的眼色、考虑她的想法……
脑海里闪过太多许久前的画面。
林心慈长长地叹息一声,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气力,她瘫坐在病床边,又同时,极其细致地避免了碰到严宁输液的手。
而后,轻轻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那般,拥抱女儿入怀。
严宁愣了下。
就听到妈妈的声音,轻声道:
“妈妈以后,不会再让你这样受伤了。”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被妈妈这样拥抱过。
人在生病脆弱的时候。
大概也会跟着容易情绪化。
严宁感觉自己鼻头酸涩,但对面,还有个看着这边的爸爸,她又不太好意思哭,只能忍着。
就在这时——
“咕”地一声。
严宁空了许久的肚子,终于发出不满的抗议。
林心慈松开了严宁,起身,侧着脸,用手快速抹了一下脸颊,声音喑哑着:
“饿了吧,我去食堂,给你买些吃的。”
言罢,林心慈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即便一闪而过。
林心慈泛红的眼眶,眼角的泪,还是在一瞬间,像一颗子弹一般,击中了严宁,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反应不能。
记忆中。
从小到大。
严宁也一次也没有见过,妈妈哭泣落泪的模样。
严向荣一直在一旁安静守护着,见状,看向严宁,“你再稍等一小会儿,我和妈妈很快回来。”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
严宁以为自己还没回过神。
可眼泪。
就在那一瞬,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一颗颗落下。
像是某种,压抑太久,积攒太满。
又终于,开闸泄洪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