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卿语很少见秦年这样仓皇而逃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两秒。
只是再转过头时，莫程昱一张白净的脸怼了上来，吓得向卿语连连后退，撞到了工作台前。
莫程昱走近她，期待地问：“姐姐，我刚刚又帮了你一次，这样下去，秦年学长很快就会和你划清关系的吧？”
向卿语站稳，掌根撑在工作台边沿，腰部借力靠着，拉开距离，闻言，眼神有些闪烁。
“或许吧。”
秦年会出现在这里，对于向卿语来说，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秦年喜欢将一切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中，当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期时，他会紧急掰正。
而当掰不正时……她也不清楚现在的秦年会怎么做。
“不过，莫程昱，你有没有仔细思考过，你真的喜欢我吗？”
向卿语打算先把眼前这个解决了。
“喜欢！”莫程昱毫不犹豫，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好喜欢！我做梦都想和姐姐在一起！”
向卿语抬眸，声音慵懒：“那……如果现在有两个身份供你选择，一个是寒假要和我回家见家长的男朋友，还有一个，是我的合作伙伴，你要选哪一个？”
莫程昱听到前半句，本还动了动脑子思索向卿语的意思，直到后半句钻出来，他差点跳起来。
莫程昱激动地问：“姐姐姐姐！你要开自己的工作室吗？”
向卿语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勾了勾唇，“看，答案出来了。”
莫程昱怔愣：“……什么答案？”
向卿语“啧”了一声，撑起身子，站直，懒散地推开莫程昱：“好弟弟，自己悟去吧。”
莫程昱来不及悟，急急忙忙跟上向卿语，在她身边缠着她问。
“姐姐，你是要创业吗？”
“姐姐姐姐，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吗？刚刚那个算邀请吧？！”
“姐姐！我可以！我都需要做些什么？需要一份简历吗？”
“姐姐，虽然我才大一……”
“之后再考虑。”向卿语无奈回应着莫程昱，拧上门把手，拉开。
砰——
周秋宜因为惯性从门外摔了进来，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抱上了向卿语的大腿。
空气静滞了一瞬。
莫程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周姐，你在干嘛呢？”
周秋宜的脸腾一下红了个彻底。
向卿语蹲下身，把她披散成女鬼一样的头发细致地整理好，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没个正形地问：“秋秋，你终于打算考虑一下投入我的怀抱了？”
周秋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义正言辞地拒绝：“向卿语，新时代女性应该独立，你不要动摇我的意志！”
莫程昱闷闷地说：“周姐，你别不识好歹。”
他想要这个机会还没有呢。
而周秋宜被人抓包偷听，正是羞耻恼火的时候，莫程昱这会儿招惹无疑是引火烧身。
周秋宜红着脸不管不顾地跳上来打他：“小兔崽子！你说谁不识好歹！”
莫程昱抱头鼠窜：“错了错了！我错了！周姐！疼！”
两人一路你追我赶地跑下了楼梯。
“我果然是感情天才。”
向卿语长舒了口气，扬起笑脸，悠闲地关上了工作室的门，去到卧室里找充满电的手机。
等到她重新回到楼下的时候，莫程昱在一旁殷勤地劳动着，周秋宜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一派岁月静好。
向卿语挑眉：“战争结束了？”
莫程昱扔下大扫除的扫把，忿忿地告状：“姐姐，周姐也太凶了！你看！我胳膊都青紫了！”
他皮肤又白又嫩，掐一下都会留下红痕。
而周秋宜是兼职老手，仓库里干过，百货商店也待过，力气很大，向卿语见过她真正疯起来打人的样子，一巴掌下去，一点点瘀痕都算轻的。
向卿语的心当然是偏得没边儿了，嗓音含笑：“谁让你非要跟着她来。”
“姐姐……”
“那块儿明明是你自己撞的！”周秋宜冷哼了一声，“卿卿，这人太茶了，我们离他远点！”
莫程昱也学她冷哼：“姐姐刚刚可是邀请我做她的合作伙伴儿了，这就说明我们现在更进一步——”
“周姐，你可小心点咯，姐姐说不定会更喜欢我陪着她。”
周秋宜猛地站了起来。
眼见着又要掐起来，向卿语立马挡在两人中间，无奈。
“两位，你们是来讨债的吧？”
“本人买房已经压上了全部身家，现在一穷二白啊。”
“再吵的话——”
向卿语指了指门口，“莫程昱，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姐姐，我活还没干完。”
周秋宜也安静下来了，蹭到向卿语身边轻轻撞她的胳膊，“向老板，我们错了，晚饭吃什么。”
向卿语想了想：“一会儿一起出去吃宵夜吧，附近有家麻辣烫超级不错！”
莫程昱没吃过，犹豫了一下，跟着周秋宜一起喊：“好！”
几人总算开始干正事儿了。
一番大扫除，又把所有行李收拾好以后，两辆小电动出发了。
向卿语一人一车，周秋宜载着莫程昱，三个人停在了那家麻辣烫门口。
十点刚过，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不远处的夜市灯火通明，行人熙攘。
三人一人挑选了一份，围坐一桌，作为请客的，向卿语还去了隔壁酒馆，打算买两瓶爽口的果酒。
看酒单时，门口风铃撞响，一群西装革履的下班族走了进来，坐在了她右后方的卡座里。
“老板！老规矩！来两瓶劲儿大的！”
向卿语面前的老板挥了挥手，笑呵呵地：“没问题！稍等哈！”
“我要这个，两瓶。”
向卿语指着长长一串英文名，这是老板自己调的果酒，算得上招牌。
老板出示了下付款码，拍了拍半身围裙，起身：“好嘞，您稍等一下，我去拿。”
向卿语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时，秦年的消息，猝不及防地闯入她耳中。
“看到新闻了没，这绝对是有人故意搞秦家，□□犯这帽子往头上一扣，秦岁没坐牢，这事儿怕是一辈子没完。”
“李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事儿啊，跟秦岁没多大关系，这一看就是冲着那批机器人来的啊，秦家占了多大一块儿蛋糕啊，眼红的人多着呢。”
“是啊，搞医疗这一行的，名声坏了就什么都坏了，这招高明，高明啊！”
“高明管个屁用，有向家在，秦家就算是乱成一锅粥向家也能帮它给搅匀了，更别提秦家那个老二是个真有两把刷子的。”
“老二？秦年？哈，他有什么刷子？”
向卿语下意识点头应和。
对，秦年能有什么刷子。
刷子他早就丢掉了，现在的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他可不止是秦世现在的小老板，还是这批机器人的总工程师。”
“工程师？这种事情有底下的人干，他去干嘛？抢功劳给他老爹看？”
“让个学生来管公司不得行啊！”
一个与几个烟嗓子格格不入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不行？以前他哥秦岁不也是学生时候就把你老东家给吞了吗？看不起我们学生啊？”
“哈，你都二十七八了，差点杀过人的狗东西，过了个成人高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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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哪门子的学生啊？”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又没捅死，就别一直提了。”
酒馆店面小，里面座位少，人也少，客人点酒多是打包带走的，这几位却像是回了家一样，说话口无遮拦，而且，这内容，属实有点儿吓人了。
向卿语从高脚凳上踩了下来，悠闲的姿态变得有些紧绷，靠在吧台时，悄悄侧眸打量。
卡座里有五六个人，人均年龄40+，最年轻的那个，二十七八的样子，长着一张很周正的脸，穿上军装警服也不会有违和感，很符合老一辈挑女婿的审美。
看着，还有点儿眼熟。
正在向卿语打量着回忆的时候，最年轻的那人忽然看了过来，和她对视，一整张脸，完整地映入向卿语的眼底。
他的唇角很明显缝过几针，麻痹性地抽动了两下。
紧接着，那双缀在脸上的眼珠子闪了闪，眼神变得暧昧，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头到脚舔了一遍。
熟悉地，十八岁那年巷子里围堵她的几个混混的脸，一下子闯入脑海中。
对上了。
当时，最先对她动手，也最先挨秦年拳头的男人。
就在她眼前。
向卿语的心脏重重一跳。
“女士，给您打包好了。”
“您慢走～”
向卿语匆匆抓过包装袋，避开男人的视线，故作镇静地慢慢走出酒馆。
短短几步，后背冷汗淋漓。
短短几步，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绘声绘色的讲述。
男人讲述自己是怎么差点毁了一个女孩子，又怎么被女孩子的未婚夫往死里揍，讲述他怎么机智地捅了女孩子的未婚夫一刀，最终又蹲了几年的局子。
他讲述他在监狱内学习，出狱后参加成人高考，进入到大学的殿堂，一边读书，一边在律所里实习工作，现在的社会名望越来越高，替许多人伸张了正义。
脸上的伤疤像是早年风流的勋章，充满恐吓的叙述，就像是，一个高大上的励志故事。
“你们知道我当时捅的是谁吗？”
向卿语推开门的一刻，风铃撞响，伴着男人卖关子的声音无孔不入地钻入身体里，激起一阵恐惧的颤栗。
门嘎吱着缓缓关上，她听到男人高亢的声音——
“秦家老二，秦年！”
几声震惊的“卧槽”以后，那个高亢的声音趋缓，化作一声叹息。
“啧，真可惜，你们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捅死他呢……”
叹息未尽，声音又忽然变得尖利，从玻璃门缝中冲出来，几乎要震破耳膜。
“他妈的！就应该把他们这些只手遮天的家伙统统捅死！敢让老子坐牢！他算老几？！还不是差点被捅死他妈的！”
向卿语几乎拎不稳手中的袋子，腿都是软的。
“喂喂喂，你小点声儿。”
“醉了醉了，老板，别管他，他这人平时就爱看点暗黑小说哈哈……”
男人周围的大叔打着圆场，老板也见怪不怪，高高挂起。
这个地方，不能待。
向卿语给周秋宜打了电话，简短地交代清楚，说改日再约，又在周秋宜的强烈要求下，喊来了警察叔叔送自己回家。
一路上，手机被手心里的汗浸透，滑出去好几次。
警察叔叔把她送到了楼底下。
“小姑娘，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打我们的电话报警。现在，你可以给家人回个电话了。”
警察叔叔看了眼她手中油光发亮的手机，提醒——
“你的手机已经响了一路了。”
向卿语像是刚刚找回了听力，眼神聚焦，低头看手机。
那里面，有很多很多个未接来电。
是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