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的员工对向卿语的记忆，大多停留在当时她绝食也要甩掉秦年。
王助理也是，他对向卿语的印象，全部来自于秦年，以及，那场八卦。
他记得，盛夏蝉鸣里，秦向两家联姻的消息如一阵热潮席卷而来——
从济川的秦世总部，一直传到各个分公司，尤其在公司的年轻女性员工里愈演愈烈。
后来，完完全全盖过了卿卿小姐绝食也要甩掉小老板的八卦。
而这些纷纷扰扰，最终都因为小老板挡了一刀的事情被曝出来戛然而止。
自那以后，公司里再没有抱着心思刻意接近小老板的女员工。
一句话总结，唯粉全成了CP粉。
小老板每一次来公司里上班，脖子里总有隐隐的暧昧红痕，手机壁纸换来换去都是卿卿小姐，工作不下去了就要打开聊天框听卿卿小姐的语音消息。
卿卿小姐在小老板这里，活像是什么打工人的续命良药。
只要小老板来上班，“CP粉”就有新糖吃，八卦群从来不缺八卦。
王助理也是，上班累了困了，全靠看着向卿语的消息让秦年吃瘪来过活。
而现在——
王助理看着沉默的秦年和活泼的小狗，抱住脑袋，不可置信：“……小老板！您快去把卿卿小姐追回来啊！啊啊啊啊！您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他不争气？
啧，好聒噪，好难听。
秦年看了林秘书一眼，林秘书嘴角抽搐了下，上前捂住了王助理的嘴巴，拖人走之前，把钥匙扔给了秦年。
“小老板！加油！”
“还有！明天也要记得来上班啊！”
秦年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两人，揉了揉耳朵，没听到一样拎着钥匙离开了。
而就在秦年走后，两个耍宝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王助理呼了一口气，稍稍正色：“公关已经及时处理过了，小老板应该没看见最开始的词条吧？”
“没有，小老板开完会以后只顾着偷窥卿卿小姐的朋友圈了。”
林秘书也有向卿语的微信。
她的朋友圈里最新一条是下午发的，文案是英文house，后面缀了个小房子的emoji——
配图是非常刻意的自拍九宫格，自拍的背景是新家的落地窗，新家的画室，新家的超大浴缸等等。
林秘书没敢像往常一样评论，害怕被秦年抓个正着。
“卿卿小姐也没通知他一声就忽然搬家了，他正委屈呢。”
“那就好。”王助理松了口气，“大少爷那点陈年绯闻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了媒体还把冷饭拿出来炒，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提到这里，林秘书拧起了眉头。
“媒体怎么会有机会？明明是自家公司门口你都清理不干净。”
“王豹，小老板来了之后，你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一些？”
王助理不以为意：“林密，大少爷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别太担心。”
身子一歪，他搭着林助理的肩膀，笑着说，“而且，大少爷的事情，如果是让小老板插手，事情会更复杂的，这事儿应该让没有心的大BOSS来处理。”
林秘书低头看着平板，没说话。
王助理倒是像打开了话匣子。
“要我说，小老板这么粘人，还上什么班儿啊，他就适合搞搞研究，下班回去做卿卿小姐的挂件儿。”
“秦家大少爷倒是天生的领导者，只是可惜因为个女人把自己搞成下不了轮椅的残废。”
“啧，咱们大BOSS冷心冷情，这养出的儿子居然都是大情种。”
“王豹。”林秘书叫了一声，警告的声音，像是在告诉他——你想丢工作吗？
王助理举了举双手，投降道：“好嘛好嘛，我住嘴。”
而这次，却是他会错了意。
林秘书根本无暇理会王助理的危险发言了，他面色严肃，举起平板，把新爬上来的热搜词条怼上他的脸。
“王豹，出事了。”
王豹眼睛一眯，随即猛然睁大。
一条热搜词条正从底部慢慢爬上来，甚至隐隐有继续攀升的趋势。
#秦世性侵案#
*
向卿语和秦年喜欢的风格几乎是两种极端。
一个极繁，一个极简。
和在秦年的公寓里被当成黄金分割线一样的巨大的方形立柜不同——
在向卿语这里，半螺旋式的楼梯围栏下是一整面弧形的墙壁，不规则的格子镶嵌其中，向内凹陷，盛满了各种收藏品。
光是把这些搬过来的小家伙，按照原来的位置挨个儿摆上去，就花了向卿语近一个下午的时间。
于是，到了晚上，周秋宜从图书馆冲出来以后，便要急吼吼地赶来和向卿语一起收拾。
不巧的是，路上遇见了一只厚脸皮的“小绵羊”。
“周姐，干嘛去？”
“找你向姐。”
莫程昱眼睛一亮：“那我们一起。”
周秋宜摆手：“大晚上的，回你家酒店去。”
莫程昱跟了上来：“听说姐姐今天搬家，我也去帮忙。”
“帮忙？”周秋宜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自己信吗？”
莫程昱哼了一声：“你可不知道我和姐姐之间有什么样的进展……”
提到向卿语，那眼神就变得绵软，嘴角的小梨涡也变得真切。
周秋宜震惊：“进展？！什么进展？！你和我们卿卿居然还能有进展？！”
莫程昱脸色一红，避开了她的眼神，几句话又想糊弄过去。
周秋宜将信将疑，终究没拒绝莫程昱跟过来。
她想，该撮合还是要撮合的。
总归，走的时候把他带走就好了，莫程昱这种绅士小绵羊，总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于是，一路拌嘴，周秋宜和莫程昱一起站在了向卿语的新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秋——”
周秋宜的影子还没完全落进眼底，莫程昱就挤进了她的余光。
“姐姐，我好想你。”
一个普通的称呼，像是加了波浪号一样，周秋宜狠狠哆嗦了一下，想到刚刚一路上跟自己拌嘴的幼稚鬼，再对比眼前这个温柔绅士的小王子，眼神里的鄙夷要溢出来了。
“进来吧。”向卿语只花了零点零一秒的时间，便把医务室的事情给忘干净了，笑意盈盈的样子，像是在迎进乔迁宴来的客人。
“秋秋，这儿有你的拖鞋。”
向卿语掏出了一双和自己的同款式的拖鞋。
周秋宜了解向卿语，当这双拖鞋拿出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栋房子里有她周秋宜一个房间。
周秋宜迫不及待地蹬上拖鞋，干劲儿十足：“向老板等着！姐今天晚上一个人就能帮你搞定一切！”
莫程昱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姐姐，我呢？”
向卿语指了指：“这儿有一次性的拖鞋，就是可能有点儿小，将就挤一挤吧。”
向卿语没有大张旗鼓办乔迁宴的打算，却也想着抽个时间请朋友们来家里吃顿饭。
莫程昱在那一批受邀“群众”里，而不是和周秋宜一起出现在这里。
莫程昱，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摘掉那些标签——那些从一开始，就被大家深深刻进印象里的绅士温柔有分寸。
“姐姐之前怎么使唤我，现在也怎么使唤我就好了。”清澈的嗓音略显扭捏，“不用，不用担心那天医务室里的事情会影响到我。”
又是这种留有余地的发言。
嘴上说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他，可那表情，分明就差没把“有所期待”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向卿语轻轻晃了晃脑袋，扬起笑脸：“没问题，已经从大脑里删除了。”
说完以后，便率先朝着屋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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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莫程昱被她无辜的脸怼得愣了愣，见她走远，立马跟了上去，四处打量着。
今天过来，他尤其想去向卿语的工作室里参观一下。
这么想着，莫程昱也就直接说了。
他在向卿语面前，除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文字游戏，并不会隐瞒她什么。
包括讨厌秦年也是，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
现在也不忘说秦年几句坏话，指责他那天不顾他身上的伤，粗鲁又无礼。
向卿语不觉得奇怪。
现在的秦年，大家会讨厌他才是正常的——她也会。
“姐姐，你的工作室好漂亮！”
莫程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向卿语刚从隔壁走进来，脑海里还是周秋宜在大床上打滚儿的样子，耳边还是周秋宜抱着她的大腿吹彩虹屁的声音，嘴角还挂着一抹舒爽的笑——
现在又听到莫程昱的夸赞，好心情愈发张扬，就像是在大晚上看见了清晨明媚的太阳。
就连莫程昱把她当成点读机指到哪问到哪，向卿语也很乐得配合，面对学弟的专业问题，也还算游刃有余。
莫程昱就这么越靠，越近，视线越过向卿语，朝着窗外望去。
楼下，站了一个他和向卿语都很熟悉的人——
那道漆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一动不动地，很安静。
是秦年。
下班以后，他在那个公寓里一秒也待不下去，换上衣服就循着朋友圈里有人问起的地址来了。
此刻站在楼下，秦年看不清向卿语在做什么。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才会让莫程昱出现在她口中的自己的新家？才会把莫程昱带到她的卧室，甚至是工作室？
明明，像工作室这种地方，她从来都不许他靠近。
心脏狠狠缩了一下。
像迟来的重击，秦年的脑海中几乎是瞬间闯入了那幅画。
他想起了向卿语眼中的光亮，想起了自己卑劣的恐慌感，想起了自己故意敷衍她时的冷淡表情，还有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的漂亮眼睛。
一阵风起，卷着落叶路过他的身边。
秦年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像是刚刚从虚幻的回忆画面里挣脱。
窗前，两个影子叠在一起，莫程昱低着头，拨弄了下她的头发，举止亲密，好似恋人。
秦年早已换下了西服，穿着向卿语喜欢的少年感穿搭。
单薄的卫衣卫裤扛不住晚上的秋风，冷意渗入毛孔，秦年抓着帽子扣了上来，抽了下抽绳，垂下头避开那个画面时，下颌紧绷。
按下按键。
从公司出来以后就关了机的手机，很快开机，秦年急切地打开微信聊天框。
几根修长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搭在屏幕上，僵硬地，戳着字母表。
「向卿语，你不能睡了我之后…」
删除。
「卿卿什么时候来找我…」
删除。
「卿卿，你今晚想……」
删除。
手指短暂地离开了屏幕，像是触发一般，堆积的消息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在开机的几秒以后，一个推着一个，急促地跳了出来。
不合时宜地，那双闪着委屈和期待的乌黑瞳孔，瞬间被各类词条吞噬。
#秦世性侵案#
#秦家长子秦岁#
#漂亮哥哥是会吃人的#
#十八岁围棋少女#
#秦年的哥哥#
……
林秘书：【小老板，公关已经在压热搜了，但……这件事情可能需要您的父亲出面。】
「卿卿……」
大颗眼泪砸在了屏幕上。
泪珠溅开，屏幕模糊。
向卿语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时，视线向窗外眺去，只有一个穿着灰色卫衣卫裤的身影走远——
逃也似地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