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卿语！”
徐峰挥手，搬了个小椅子，拍了拍粉色软垫，朝着她笑。
那软垫上印着猫咪图案，一点儿都不像是会出现在他身边的东西。
一旁的男生略显局促，“徐哥，你叫她过来干嘛啊，你什么时候和向卿语这么熟了？！”
向卿语挥手打了个招呼，打量四周，没有多余的座位，便先过去坐下了。
徐峰又掏出了一大包零食，推到她面前，殷勤地说：“向卿语，你吃，这次是专门买给你的。”
向卿语没有看零食，而是先看向了徐峰，盯着他的眼睛，很平淡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前段时间和朋友们一起在那面墙上绘画的时候，徐峰总是借着志愿者发放福利的名义过来，变着花样得请大家吃东西。
她能装没看到。
现在工作结束了，他却更加明显。
徐峰就像是处于青春期的男生，追女孩子的方法简单而直白，投喂，投喂，再投喂。
徐峰坦坦荡荡地回答：“向卿语，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讨好你，我想你可以考虑我上次说过的话呀。”
他说过。
踹掉秦年，和他谈恋爱。
徐峰说话很直球，比莫程昱少了羞涩，多了老道。
高中，他跟喜欢的女生搞过暧昧，大学以来，他又谈过很多段恋爱，每一段都轰轰烈烈地开始。
他和女朋友一起做一切情侣该做的事情，两人总比一个人待着舒服。
最终，过渡到厌倦。
最后，平平淡淡地结束。
恋爱的流程，他比谁都清楚，因为他一直在和新的人重复着这个过程，空窗期从未超过一个月。
可迄今一年，他总觉得，跟谁谈恋爱都变得了无生趣了。
如果能跟向卿语试试，或许，他的生活会变得不一样。
徐峰的眼睛亮晶晶地，一张混血儿似的脸上闪着希冀的光。
“不考虑。”
向卿语对待他这种老练的情场浪子，说话毫无顾虑。
徐峰既不是她的直系学弟，也不会像莫程昱一样，被拒绝后还要掉泪珠子。
她开着玩笑怼回去：“徐同学，我觉得，你更需要期末作业。”
徐峰笑了一声：“我们那个课哪有什么期末作业，期中交的视频就算是期末作业了，早就结课了。”
说到视频——“向卿语，我帮你搞来了，秦年U盘里的视频，我拷贝到自己的电脑里了。”
“这么速度？！”向卿语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事儿没后续了，也没对徐峰抱有太多期望。
“嗯，这几天秦年都住宿舍里，上午在电脑前捣腾，下午就跑操场练跳高，我的行动时间很充裕。昨天他回来得晚，我就拷贝了一下。”
徐峰说得轻松，可实际上，他干完以后，刚好碰上从宿舍外回来的秦年，整个人吓得要虚脱了。
秦年盯着人不说话的时候，简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酷刑。
所幸，秦年从来不会因为向卿语之外的事情浪费脑细胞，也懒得搭理他，很快就移开视线，抱着电脑忙去了。
向卿语的好奇心一向旺盛得厉害，这会儿已经蠢蠢欲动，问徐峰：“里面的内容你看过了吗？”
徐峰说：“当然看了。”
他的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桌面上，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卿语，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说实话，我这辈子没见过秦哥这样的男的，太装了。”
大多数男人，三分喜欢在女孩子面前能渲染出十二分来，自信得厉害。
可是秦年这人，喜欢到要疯掉了，居然还能冷静克制地推开向卿语。
就像开了什么防沉迷系统似的，粘着她太厉害的话就会被强制抽离，哪怕他整个人的世界中心都是向卿语。
就这么拧巴地得过且过，连旁观者都看得拧巴了起来，所以，撬秦年的墙角，徐峰自己都有点儿于心不忍。
可徐峰知道，爱情这东西，不是让来让去的，有一丁点儿机会，也要不择手段地抓住才好。
他说：“视频我现在发你。”
如果向卿语和秦年是正常情侣，那这视频就是他们感情的催化剂。
若是向卿语和秦年的矛盾，和他这么久以来观察到的一样不可开解，这视频，就是向卿语甩掉秦年的导火索。
徐峰低头，笑着把视频传给了向卿语，还发了两个小狗卖萌的表情包。
向卿语古怪地看了徐峰一眼，“徐同学，别卖萌，不适合你。”
他长了张玩世不恭的脸，卖萌充满了违和感，只让人觉得他虚伪。
虽然，他本来也很虚伪。
徐峰说：“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变～”
向卿语开玩笑：“喜欢小狗。”
“汪汪汪～”徐峰学了几声，凑到她面前，“卿卿主人，狗我也能当，谈恋爱吗？”
完蛋。
玩不过。
“离我远点。”
向卿语搓了搓身上被“变态”激起的鸡皮疙瘩，推开徐峰，站起身，拉着椅子换了个地方，背对着他，打开了视频。
徐峰感慨：“用完就扔啊。”
不知是不是徐峰太没边界感，向卿语见到徐峰的第一眼就没什么客气。
这会儿也是扭头便怼回去：“是你自己不要报酬，别往我头上扣帽子。”
“明明是你不给我想要的报酬。”
徐峰笑了一声，靠在椅子上，穿着小红马甲，一声吩咐，把一旁看他热闹的学弟支开了。
向卿语沉浸在手中的视频里。
前面的看过了，她便倍速快进，好奇心驱使着她往后滑动，期待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秦年。
或者说，她想看到从前的秦年。
可是视频并没有她想看到的东西，或者说，视频后面都很少有秦年本人出镜。
这就是一个再日常不过的VLOG，从操场上她跑步的背影开始，就全部绕着她转，活脱脱的暗恋视角，像是在迟到地回应她当初的当众表白。
里面的镜头，或是二楼从上至下的俯拍视角，向卿语和朋友在楼下聊着天走远。
或是她在教室里自习，阳光跃动在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又或是她等在秦年的宿舍楼下，直直地望向镜头，嬉皮笑脸地问：「你在拍我吗？」
而后镜头猛然一阵晃动，黑漆漆地藏进他的口袋，只剩下冷淡的声音：「少自恋，谁在拍你了。」
……
剧情以未来23岁的秦年回忆大学的方式，一幕幕衔接得很流畅，算得上是个完美的作业。
秦年似乎觉得他很了解她喜欢的把戏，觉得他这样公开示爱，好像很浪漫，好像能很大程度上满足她的虚荣心。
当时，他们是不是吵架了来着？秦年是在用这个道歉吗？
大概是吵架的次数太多，听到的脏话太多，这么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保护机制——
没心没肺地过了几年，向卿语才忽然惊奇于自己的脑袋居然能下意识地过滤掉不想要的记忆。
所以，当初决定在课堂上播放这个视频的时候，秦年在想什么？
让别人都知道他有多么深情？对向卿语有多么好？
可她向卿语本人不知道。
屁用没有。
所以，在那些她耐心等待的日子里，秦年怎么就没有漏出哪怕一个破绽呢？
是觉得最近的她有了些变化而感到不安，乱了方寸吗？所以才上赶着高调？
若是当时的视频在课堂上放干净了，舆论是不是又会像从前那样通通倒向他，说他是个多么多么好的男朋友，多么多么好的未婚夫。
然后让别人逼迫她。
告诉她。
向卿语，你应该珍惜秦年。
就像从小到大，不乏有人借着秦年贬低她，说她未来只要好好抓着秦年，就可以幸福一辈子。
好笑的是，别人说得多了，她没放心上，而秦年自己居然听进去了。
脸皮真是比小时候还厚了。
秦年明明连她的画都敷衍评价，一直以来无形中打压她，试图磨平她的锐气，试图寻找到她的弱点，试图让她和他一起待在泥沼中挣扎。
她都知道，但她对自己的未来都还没什么想法，所以愿意纵着他闹腾。
她以为秦年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却忽然发现，他只是被各种外界强加于他的光环淹没了。
她抛去这些光环去看待秦年，好像看到了他日渐贫瘠的灵魂，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攀附于她。
再漂亮的皮囊，也很苍白。
她不喜欢。
也不想去救他。
她已经在秦年身上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她从每个相处的瞬间中寻找过去那个别扭但纯挚的少年。
但早在初中毕业那年，秦家的变故以后，他就被慢慢吞噬了。
而在这样的大学里，在这样广阔的天地间，他有千千万万次的机会可以做出改变，却只想着拉她下水。
他懦弱，找不清方向。
还想拖累她。
视频最后，是秦年温柔而羞涩地喊着卿卿老婆，明晃晃的占有欲再也不加掩饰。
向卿语却被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差点想把手机砸了。
看来，她和秦年真的没办法做普通情侣，更甚至，没办法做情侣。
看着向卿语脸上越来越沉的表情，徐峰脸上的笑意则渐渐加深。
看来他猜对了。
这视频的用处，是后者。
徐峰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向卿语时，就在学校公寓楼下。
那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却是因为别人的未婚妻。
那会儿是大一，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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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刚刚拒绝了向卿语的当众表白，两个风云人物的瓜，论坛上的网友啃得津津有味，舆论也毫无疑问地总会偏向秦年。
大家似乎都觉得，秦年被喜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拒绝别人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有徐峰，他很清楚向卿语和秦年的关系，只为秦年的举动感到疑惑。
未婚妻当众表白，未婚夫当众拒绝，拒绝以后，又在宿舍里苦苦等候消息，他图什么？
对，等消息。
虽然当时的徐峰看不懂秦年坐在电脑前敲的一堆代码，却察觉得出，他这个机器人似的舍友在分心。
他的余光，平均三秒就要掠过一次手机，脸色愈发平淡。
而秦年那张脸，愈发平淡，就愈发恐怖，布满风雨欲来的意味。
待到手机好不容易来了条消息以后，秦年猛地起身，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儿都不意外。
秦年在镜子前捯饬了很久的发型，穿好一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才一脸高冷地下了楼，去见他的未婚妻。
这瓜还有后续，真他妈带劲儿啊，徐峰这样感慨着，好奇地走到了窗前。
二楼很近，隐隐约约听得见下面的动静，也看得清下面的场景。
徐峰往常最看不惯在宿舍门口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这次却忍不住在窗前长久驻足。
徐峰听到向卿语温柔的哄，嗓音清脆而甘甜，还看到，向卿语仰着头，笑盈盈地讨吻，却被秦年推开。
秦年骂她：「骗子。」
她尾音上扬，耐心地问：「那我们秦少爷要不要上当啊？」
从徐峰的角度，只看得见秦年的背影，无从分辨秦年的情绪。
但徐峰知道，这个时候，是个男人都该顺着女朋友给的台阶下，秦年也是。
可是他听到秦年说：「你最近，好像有很多‘新朋友’。」
能没有新朋友吗？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性格又好，成绩又好，上了大学以后，多的是人上赶着交朋友。
徐峰在心里吐槽。
快哄啊哥们儿，哄一哄女朋友，你拒绝人家，当众给人家难堪这事儿就立马翻篇儿了，女生都是这样，心很软的。
徐峰恨不得自己跳下去当军师。
可让徐峰意外的是，向卿语居然不用哄，甚至于把秦年怀疑的名字从嘴里挨个儿拎了出来解释。
她解释得五花八门。
「哎呀，那个学长有女朋友，虽然是二次元女友，但那也是他的真爱，他接近我只是因为我干活麻利，你吃他的醋干嘛？」
「那个学姐？嗐，那个学姐不是故意要给我介绍帅哥的，这不是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嘛，要不你也学我公开表白一下？」
「给我送奶茶那个姐姐？宝宝，你千万别怀疑人家呀，她是直女呀！」
徐峰在楼上笑得乐不可支，捂着嘴巴趴在阳台窗沿，一双望着向卿语的眼睛愈发得亮。
好有趣啊。
秦年看似占据上风，却是被未婚妻当宠物狗一样哄，而且，他还不自知。
徐峰憋笑要憋炸了。
许是最后那声“宝宝”叫得甜滋滋的，秦年也真的像条被主人顺毛的宠物狗，低着头亲了过去。
纯情地，印在她的脸颊上。
徐峰看到秦年抱住她，整个人紧紧地裹住她，密不透风地缠着她。
而她仰着下巴，不太舒服地硌在秦年的肩头，就着这艰难的姿势费劲巴拉地亲了亲他的耳朵。
「宝宝，别等结婚以后了好不好？我现在想做点儿别的，我忍不住了，跟我回公寓好不好？」
熟练的话术，衬得她像个感情骗子，像个色欲熏心的流氓。
徐峰从未见过有女生把欲望这般坦坦荡荡地挂在嘴边，倒是从小到大听多了男的说荤段子，自己也跟着说，没什么意义也要说。
就好像，女生本就应该清纯，应该对这种事情懵懵懂懂，这样才是正常的。
徐峰之前谈女朋友也找这种。
而现在，他忽然很想和秦年的未婚妻谈一场恋爱。
那天以后，秦年再也没回过宿舍，从大一下学期伊始，直到大三上学期就要结束了。
徐峰也从那天起，默默关注着向卿语，直到他的恋爱再也谈不下去，满心都是向卿语。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
看着秦年作，看着向卿语纵。
看秦年持续患得患失，看向卿语的朋友圈越来越充盈。
看莫程昱忽然横叉一脚，和向卿语成为了好朋友，助力秦年作死。
徐峰耐心地等着，看秦年和她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即将分崩离析。
但秦年不是个好惹的东西，徐峰家里和秦世科技还有诸多合作，所以他一直没有出手。
于是，他等啊等。
现在，她终于要甩掉秦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