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年的腰口，有一道疤。
向卿语知道，正是那道疤将一个所谓的口头婚约变得顽固又坚韧，如斩不断的钢丝绳。
所以秦年才那样有恃无恐。
而那道疤的来处，特别狗血。
距离高考过去已经两年多，很多事情的细节，向卿语已经淡忘，只留下一些浅浅的青春痕迹，时不时拿来怀念。
而至今令她印象深刻的，是高考后不久那场小型的同学聚会。
那天，她和高中朋友玩到很晚，回家路上遇到了一群混混。
女生脸上化着大浓妆，男生脸上打了数颗钉子，穿着隔壁私高的校服，有男有女，语声老练。
一群人堵在她面前，纷纷一口咬定：「哟，这不是老跟在我们秦年学长屁股后面追的情妹妹吗？」
这些女孩子，看年纪，大概是隔壁私高初中部的学生，虽然打扮比较成熟，但心智不高。
向卿语避开：「认错人了。」
为首的女生堵住她的去路：「等等，你和秦年形影不离的，我都看在眼里，怎么会认错人呢？」
话音落，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把向卿语层层困住。
向卿语心比较大，只把这些妹妹当做了秦年狂热追求者，还算心平气和。
只是以往来她面前耍嘴皮子的大多是一些男生，喜欢喊她“秦哥的小媳妇儿”或者是“秦老二的童养媳”。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情妹妹”这个称呼，也是头一次知道她厌恶的秦王八居然还挺讨其他女孩子喜欢。
她们和秦年甚至不在一个学校，也没什么交集，叫了一群大哥，现在把怒火朝着她一个无辜的人撒。
这算什么变态粉圈吗？
当时的第一感受是，搞笑，真的很搞笑，一想到秦年被一群小妹妹捧上了“王座”，就觉得很荒谬。
向卿语越想越忍不住，弯下腰笑的时候，紧紧捂着嘴巴，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于是，她听到了头顶的嘲笑声。
「艹，不是吧，我们还没做什么呢就抖成这样？向卿语，你他妈装什么清纯小白花呢？」
向卿语直起身子，眼角还泛着晶莹的泪珠，笑出来的。
抽烟的女生倒是比较平和，只是下一秒，抱着臂将她一步步逼至墙角，笑着凑近：「姐姐，秦哥哥呢？把他叫出来玩玩啊？」
一旁的女生翻着白眼：「嘁，本来还以为秦年学长传闻中的女朋友是什么天仙大美人呢，近看也就那个样儿嘛，现在看来，帅哥眼睛都不太好啊。」
抽烟的女生把烟头扔在了垃圾桶旁，盯着她：「姐姐，实话实说，你俩感情其实也不怎么样吧？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我帮你甩掉他啊。」
向卿语脱口而出：
「15xxxxxxx81。」
「微信号也是，拿走不谢。」
这是跟踪，向卿语有所察觉。
她已经被盯上许久了。
抽烟的女生离开了。
几个女生见她“怂”成这样，瞬间笑弯了腰，其中一个还拿出手机：「来来来，再说一遍，等秦年哥哥来了，让他好好听听。」
向卿语一边慢吞吞地说，意图再掰扯几句拖些时间，一边扫过他们背后的一身腱子肉的男人，暗暗按下了手机的紧急报警，伺机逃跑。
然而，方才抽烟的女生又忽然拨开众人走上前来，一巴掌落在向卿语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后，白净的皮肉很快充血，肿胀。
「臭婊子！」
毫无预兆地，称呼变了。
无缘无故的恶意朝着她砸下来。
向卿语捂着脸颊，低着头，眼神逐渐阴森，思考着硬碰硬的可能性。
只听抽烟的女生唾了一口，对着她骂道：「真是搞不懂秦年到底为什么喜欢你这种货色。」
向卿语一顿，随即抬起头，没再犹豫，一巴掌扇了回去。
紧接着，她和几个女生扭打成一团，但人多势众，很快，绞在一起的扭打，便成了单方面殴打。
向卿语抱着头护住重要脏器，用背抵着她们，一声不吭，将所有的痛呼咽下去，牙关越咬越紧。
而余光，则瞥见那些男生靠在墙边抽烟，眼神玩味，像是在等着什么。
她不敢再小看这群初中生。
直到分神间肚子上挨了一脚，痉挛般的疼痛感传来，向卿语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几双男式的鞋子密密麻麻地出现在视野内，肮脏的泥土气混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涌入鼻尖。
向卿语的意识渐渐昏沉，撑着墙根，勉强站起身来，视线发昏，看不清楚，心脏急促跳动。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随即，意味不明地揉了揉。
突然，那手的主人一声痛呼，朝着她倒过来，结结实实跪在她的面前，黑色背心领子被人揪起，勒着他的脖子。
其他几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去。
向卿语也抬起了头。
秦年那张气到近乎扭曲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拎起倒在地上的混混，一拳砸在了混混脸上。
秦年高中参加各种竞赛，一个奖杯一个奖杯往家里抱，也早早保送，被淮州大学录取，那时候才高三就可以先去到大学里长见识。
他智商过人，而运动细胞并不算发达，初中体育课上，别的男生打篮球，他却总是躲着太阳在树荫下玩无人机，那会儿也没人敢管他。
这大概是好学生第一次打架。
没过多久，就落了下风。
好狼狈。
向卿语记不清后面的事情了，只记得警笛声远远传来的那一刻，神经骤然松弛下来，视线陷入一片黑暗，意识空白。
她倒了下去。
醒来以后已经是在医院。
她在普通病房，而秦年在做手术，是候在她床边的大嫂告诉她的：「秦年被捅了一刀，出血有点多，还在抢救。」
她被这消息砸蒙了。
而大嫂又紧跟着说：「那几个女生因为严重校园霸凌事件进过少管所，不过她们找来的‘大哥’都是一些看着吓人的街溜子。」
「里面有个男的，有过醉驾的前科，早该进局子，这次对秦年动了刀子，那就是故意杀人，卿诺已经都处理过了，不用担心。」
向卿语白着脸，嗓子哽住。
大嫂扶着她下了床，去到手术室外，两家人久违地齐聚一堂，一双双复杂的眼睛向她直直射过来。
手术室的门打开，那些眼睛又急迫地望向了医生。
幸而，有惊无险。
那之后，秦年休养了好长时间，基本痊愈以后没多久，两家就正式对外放出了联姻的消息。
尽管秦年和她的相处模式还和以前一样，不犯贱不能呼吸同一片空气，但一直以来恶劣紧张的关系也的确有所缓和。
缓和着，缓和着，不知何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
“别乱动。”
秦年用臂膀束住向卿语的上半身，警告的声音将她从往昔拉回了现实里。
窗外明月高悬，清冷的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撒了满床，照亮了秦年，以及他怀里的人。
向卿语穿着秦年的短袖T恤和过膝的五分短裤，两条小腿被一条大长腿死死压着，只能用后肘推了推他的胸口。
“干嘛。”秦年低头。
向卿语不客气地开口：“你身上太热了，我不舒服，离我远点。”
秦年不满地照做，往上托了托她，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再次把人按进怀里，纠缠着问：“你每天去操场，不是锻炼身体的吧，是跑去看别人唱曲儿的？”
“别人”，说的是那个帅哥学弟。
向卿语懒倦地闭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天天跑步锻炼？”
秦年一时沉默。
向卿语没有意外：“秦年，你还会跟踪啊？说说看，还背着我做什么了？”
秦年否认：“我都要忙死了，哪有时间跟踪你？”
向卿语：“……”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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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绕在她腰间的手抬了上去，掐住她的脸颊使劲儿捏了捏，“怎么不说话了？漫画看多了吗？以为我是那种离了你就活不了的人？”
向卿语睁开困倦的眼睛，歪头，在他的手指上亲了亲，敷衍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分明是我离了你活不了。”
像是说到了秦年的心坎儿上，所有的逼问彻底偃旗息鼓。
“向卿语。”
他喊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力道比刚才轻了许多，像是吸猫猫一样，爱不释手。
在向卿语看不到的地方，整张脸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愉色。
与此同时，和向卿语相贴的肌肤变得更烫了，那温度，隔着胸腔也要将她一颗怦动乱跳的心脏给融化。
向卿语蠢蠢欲动。
而秦年依然无动于衷，将她的手抓住，捂在她的肚子上，又警告道：“不要乱动了。”
向卿语不知道小时候那个好吃懒做的小哭包长大后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自制力，反倒是把她衬托得像色中饿鬼。
不能这样。
向卿语掰着他的手，要挣脱他的温度，而察觉到这一点后，秦年也没什么太大动作。
他只是抱得很紧。
越来越紧。
向卿语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了他的手心里，然而她给的痛感越强烈，搂着她腰间的力道就越重。
最终，还是向卿语率先放弃了这场无声的拉锯战，松了手。
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贴得更紧。
她的耳尖被秦年含在温热的口腔里又舔又咬，像是奖励，直到熟透，他才舍得放开。
又是这样。
不上不下地钓着她。
初中之前的秦年很清瘦，个头只稍比她高。而升入高中后，他的个头儿也随着年级猛然拔高。
每次将她裹进怀里时，每一寸滚烫的肤肉都能与她相贴，缠得她密不透风。
向卿语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滚开了，我现在要去隔壁睡。”
“怎么？不喜欢吗？”
向卿语忍不住翻身，一把将人压在身下：“秦年。”
她垂下眸，脸颊泛红，以为会看到不一样的秦年——
可秦年的神色依然游刃有余，看向她的眼睛也一派清明，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单纯为了满足她的欲望。
他甚至还能认真地跟她打商量：“向卿语，下次让我做……那种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薅我头发，很痛。”
虽然痛，但他还是做得很好。
秦年好奇：“你脸上通红一片，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平时力气也很小，那会儿哪来那么大力气？”
看着秦年一脸正经地描述刚刚的画面，向卿语耳朵红得要滴血。
“你活该！”
秦年笑着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多享受一会儿，你不是很喜欢吗？”
耳尖的红晕渐渐褪去，向卿语因为他语气里的理所当然沉默了许久。
“你不喜欢吗？”向卿语说。
秦年没注意到她发暗的眼神，一把捞起一旁的小毯子裹住了她，只露出那颗低垂的脑袋。
毯子上面印着可爱的线条小狗，黑白撞色，干净整洁，厚薄适中，正适合现下的初秋。
秦年似乎总觉得，没有他抱着，向卿语就会着凉。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秦年开玩笑似地说道：“我的想法不重要，你如果不喜欢的话，那我就再努力努力，多学一点。”
向卿语下意识地怼回去：“学什么？你学得明白吗？”
紧接着，他的语气渐渐浮出几分试探：“你说，我能学什么？”
“自然是学着让你更舒服，学着……让你离了我就活不了，说实话，向卿语，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
戏谑地，而又直白地，秦年也在叙述着自己的欲望。
乌黑的瞳孔清醒而深邃，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是在理智地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走，她才会更加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