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焕夺夺姜然手中的鸡毛掸子,重重丢到地上,怒目盯着杨氏:“适才屋内的争执我全然听明白了。”
“我知道你想让然姐儿攀龙附凤,却没想到你和然姐儿癫狂到了这个地步。”
“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你竟想利用然姐儿的名节逼陆尚书就范,陆尚书是什么人,哪怕圣上的决定他都能左右一二,又岂会任你们妇道人家拿捏。”
“若不是姝姐儿把然姐儿从湖中救了上来,怕是咱们家的里子面子都得折进去,祖宗八代的脸也不用要了。”
姜文焕性情平和,甚少发怒,这么一闹,倒是把杨氏给震慑住了。杨氏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得了空闲,姜文焕才把目光投到姜姝身上,语气和软了很多:“好孩子,你一惯懂事,受了委屈也不肯多说一句,这样的好性子,纵得旁人不知天高地厚了。”
“今日若不是我来正厅,不知道你得被欺负到何种境地。”
姜文焕自诩温雅、平日里除却当差,就是在书房消磨时光,姜姝进门的时候,让小厮给姜文焕送了一套上好的墨宝,姜文焕十分高兴,这才想着到花厅瞧一瞧久未见面的长女,好巧不巧就看到了姜然撒泼的一幕。
姜然蛮横无理,姜姝却并不跟她计较,她温声道:“都是一家子骨肉,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二妹妹和母亲不责怪女儿,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姜姝委曲求全的样子,姜文焕愈发不忍,横眉斜向杨氏:“姝姐儿好容易才回来一趟,你还不快些吩咐厨房准备席面。
今日絮娘也不用回后罩房做针线了,一同在花厅用饭,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也用不着讲究那许多。”
林氏出身贫寒,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因着行六,家人一直唤她小六,后来家乡闹蝗灾,父亲把她卖给人牙子换了一旦小米。
杨氏将她买回家以后,姜文焕见她容色清丽出尘,犹如三月飞絮,便给她取了絮娘这个名字。
杨氏打心底瞧不上林氏,一个贱籍奴婢有什么资格和她同桌用饭,心里不平归不平,但因着姜文焕还在气头上,她不想触他的霉头,便没有多说什么,提脚进了厨房。
这是林氏第一次进花厅用饭,期间战战兢兢,只吃眼前那两碟菜,连头都不敢抬。一用完饭,便像鹌鹑一样拉着姜姝回了后罩房。
她抚了抚胸口,压低声音问姜姝:“姝姐儿,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二小姐气得脸都黑了。”
姜容的性子随了林氏,也十分胆小,她蹑蹑地凑到姜姝身边,扯了扯姜姝的衣袖,小声说:“二姐姐一向跋扈,她是不是又欺负大姐姐了?”
姜姝摇摇头,这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林氏和姜容,姜容直呼了不得:“二姐姐好大的胆子,竟连首辅大人都敢肖想。”
“大姐姐胆子也大,为了维护陆首辅的清誉,都敢和母亲斗智斗勇了,我得向大姐姐学习,以后也得有自己的主见。”
姜容时年十四,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小脸圆嘟嘟,脸颊上嵌着两个小梨涡,说起话来十分娇憨。
姜姝笑着捏了捏姜容的小脸,柔声道:“母亲和然姐儿是因着我才有机会参加信阳侯府的宴会,我断然不能让她们在侯府兴风作浪。”
姜姝一面说话一面把随身的包裹打开,里面除了有姜容喜欢的糖果糕点,还有两袋银瓜子。那银瓜子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二十两。
林氏看到那包裹,脸色都白了,直对着姜姝摆手:“姨娘知道你孝顺,你带些瓜果吃食也就罢了,怎么还拿了这么多银钱。
你父亲官职低微,咱们家原就比不上信阳侯府,你再拿这么些银子回来,怕是会愈加让人瞧不起,你快些把这银瓜子收起来罢!”
姜姝只道无碍:“世子的私产都是我在打理,每个月只利钱就花不完。除此之外,我每个月还有十两的月例,侯夫人再给我五两补贴,这么多银钱,我一个人可怎么花得完,需得姨娘和妹妹帮帮忙才是。”
林姨娘的月例是500文,姜容200文,她们的月例原就少得可怜,杨氏每个月再找由头扣一些,到手就所剩无几了。
对于林氏和姜容来说十五两银子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林氏惊得瞠目结舌。
姜姝笑盈盈道:“女儿总算没有高嫁,旁的不说,手头还是宽裕的。”
女儿手头宽裕,林氏自然高兴,但想到姜姝的处境,她又不由有些着急:“你成亲时间也不短了,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咱们家和信阳侯府地位悬殊,你必须有子嗣傍身才能立足。”
说起子嗣姜姝不由颦起眉头:“子嗣的事要看缘分,也不是想要便能有的。”
林氏是过来人,自觉姜姝话中有话,遂把姜容支到外间,她压低声音道:“姑爷身子不好,难免懈怠,房事上你得主动一些,我不是教过你吗,女子在上面也是可以的。”
姜姝到底是姑娘家,听到林氏把房事放到明面上说,脸上不由浮起两片红云,她连连应是:“女儿知道了,姨娘不要忧心。”
眨眼间太阳就隐到了山后,姜姝是出嫁女,没有缘故不好在娘家过夜,只得告辞离开。
马车行出铜雀巷,在临河的煜街和一辆素色马车狭路相逢。煜街狭窄,需得有一辆马车相让才能错开。
姜姝从来不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与人争执,她掀开车帘,温声吩咐马夫:“把车赶到侧边,让……”
话还未说完,就见对面马车的主人也掀开了车帘,那人身穿一袭灰色圆领袍,身材颀长,面容俊秀如竹,正是姜姝的前未婚夫叶潜。
四目相对,姜姝的心不由颤了两颤,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遇到普通好友一样,向叶潜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叶潜颔首,他走到姜姝的车辕旁,温声对姜姝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道路空旷,四周无遮无掩,倒也不需要避讳什么。姜姝跳下马车,和叶潜走到河堤边说话。
叶潜从袖兜里拿出一个荷包,双手捧着递到姜姝跟前:“这里面是二十三两纹银,你且收起来。”
姜姝摇摇头:“叶潜哥哥,伯母身子不好,你且用这银子给她买些补品,就当是我孝敬伯母了。”
叶父去的早,家中只余下叶母和叶潜。叶母身子不好,常年染疾,自叶姜两家订下亲事后,姜姝便时常到叶家照顾叶母。
她虽没有如约嫁给叶潜,在心里,却把叶母、叶潜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至于留给叶潜的银子,也只当赠给他了,从未想过要他归还。
叶潜又如何不知道姜姝的想法,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凭白接受姜姝的银钱。
姜家确实毁了婚约,姜姝却没有毁约。
她从来都不曾亏欠过他,她待他,可谓仁至义尽。
信阳侯府到姜家向姜姝提亲以后,姜文焕起了跟叶家退亲的主意。姜姝不依,为了遵守和叶潜相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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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承诺,在屋内挂了白绫以死相逼。
便是闹到这个地步,姜文焕都没有松口,姜姝偷偷赁了马车,独自到百里之外的白鹿书院寻到叶潜,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道了出来,并扬言愿意和叶潜远走高飞。
那夜,月如圆盘,繁星闪烁,姜姝眸光,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
叶潜拿出订亲文书,亲自把那张文书烧为灰烬。
姝儿是守信之人,她愿意陪着他浪迹天涯,他却舍不得让她吃苦。
她的夫家可是百年世家信阳侯府呀,信阳侯府的长子位高权重,美誉传天下,姝儿嫁到这样的人家,便再不用吃苦受累了。
便是他爬的再高,都及不上陆长稽的地位,他给不了她荣华富贵,倒不如让旁人来庇护她。
那天,他们并排坐在书院的屋顶,看了一整夜星星,天微微亮的时候,姜姝说想到叶潜的斋舍瞧一瞧,她帮他整理好了书案,并悄悄把自己所有的体己藏到了书案的抽屉里。
想到抽屉里那沉甸甸的银子,叶潜既觉得温暖又觉得羞愧。
男子合该建功立业、供养女子,又哪里能反过来要女子的银钱,他便是落魄到乞讨的境地,也不能收姜姝的纹银。
叶潜十分执拗:“姝儿,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这荷包。”
姜姝吃过没钱的苦,现下她过的滋润,却也不忘关心叶潜:“听闻你中了进士,现下可否入仕?”
叶潜道:“昨日刚到翰林院报了道,任庶吉士。”
姜姝并不知道庶吉士是什么官职,她只关心叶潜的生计:“你刚刚上任,用银子的地方还多,不若先拿着这银子使,待手头宽裕了再给我。”
叶潜低声道:“科考以后我也算小有名气,所得润笔之费足以糊口,姝儿莫要再为我的生计心忧。”
叶潜文采斐然,当年姜文焕肯把姜姝许给他,便是看中了他的潜力。现下他一举成名,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倒也没辜负姜文焕的厚爱。
叶潜那一手馆阁体很受人追捧,润笔费高达百两。
眼见着拨云见雾迎来了曙光,却再也不能和姜姝共享。
人生,果真遗憾要多于幸事。
得知叶潜过得好,姜姝才放下心来,她不再推辞,将那沉甸甸的荷包放入袖中。
天色越来越暗,他们不好耽搁,二人前后脚向马车折返。
姜姝慢慢行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身后那人与她青梅竹马,二人原本是要结成夫妻、举案齐眉的,现下却天各一方,连见面都成了难事。
都怪造化弄人。
约莫是想的太过于入神,姜姝一个不察,被地上的石块儿绊住,脚踝传来一阵刺痛,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叶潜眼疾手快,忙上前将人扶住。
气派的青帷马车由远及近而来,陆长稽冷眼瞧着,只见岸边的男女姿态亲密,男子握着女子的纤腰,女子回眸凝着他,满目柔情。
扶在腰间的手已经松开,姜姝尤觉得不好意思,耳朵热辣辣的,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她一向沉稳,怎么就在叶潜面前丢了如此大的人。
姜姝默默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实在是……”
话还未说完,一道清脆的铜铃声传到耳边,抬起头,只见一辆雕刻着信阳侯府徽志的马车正停在岸边。
车窗内露出一张刀刻斧凿的俊美脸颊,那张脸上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姜姝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