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明自己一腔热血上了头,然而李素却猛地回身,在程锦明起身的同时又迅速把程锦明大力压了回去,“莫听他瞎说,”李素对着面前的几个汉子赔笑道,话毕,她又回头不赞成的看了一眼满脸莫名其妙的程锦明。
笑话,地方官地位虽高,但有些地方还得和乡绅打通关系才方便,若是程锦明一个根基未稳的地方官刚来岭南就因为帮她得罪了地方的乡绅,那他之后的政绩还要不要,她李素可还不起这么大人情。
“不想出事你就老老实实待着,”李素对着程锦明做口型,然后她就眼见着程锦明似乎也反应过来了李素什么意思,表情变得一秒比一秒难看,不过李素也顾不上这些了,眼见着这些大汉都摩拳擦掌的逼近程锦明,李素一个跨步拦在程锦明身前,冷静道:“你们跟个路人计较什么,在这耽搁了事儿让朱永贵等久了,小心被他扒层皮。”
朱永贵就是朱掌柜的名字,李素深知跟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见钱眼开的刁民说什么道理都不好用,非把他们衣食父母搬出来才能吓唬的了他们。
果真,听了李素的话之后刘三彪撸袖子的手一顿,他虽说十分不屑的上上下下扫着李素,喉咙也哼哼唧唧的发出不明的响声,但还真就这么凶神恶煞的把身后几个撸袖子的汉子拦了回去。
“那还不快走,”刘三彪伸手就要拽李素。
“不用你拽,”不在酒楼做工李素也懒得和这种地痞流氓客气,她一闪身灵巧的躲过去,径自丢下一脸不快的刘三彪和面色沉沉的程锦明自己往酒楼的方向去了。
刘三彪赶快跟上,而后者则是深深的看着李素,直到那抹瘦高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一并融入那抹令人窒息的青布褂子人墙里,僵坐在长条凳上的他才有了动作。
程锦明松了松捏的发白的指节,脑中尽是李素那无声的口型和冷静的眼神,他莫名有些窘迫——
自己堂堂一个县令竟被一个小姑娘护在身后,还被她点明了“根基未稳”的困境,一股从未有过的憋屈和无力感,混杂着对李素处境的担忧在他的胸中翻腾。
不过到底是做过官的,能想的清其中利害,程锦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和冲动开始思考,他缓缓松开拳头转而端起桌上那杯凉透的白水,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窃窃私语、面带忧色的摊贩和食客。
李素说得对,此刻硬碰硬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李丫头……这下可麻烦了,”一个婶子端着空粥碗,忧心忡忡地望着溢香楼的方向。
“朱扒皮找她能有啥好事?”旁边一个常来吃素鸭的修堤汉子愤愤道,“定是看李丫头生意好,眼红了!”
“唉,这丫头性子硬,就怕吃亏啊……”
本就不放心的程锦明听着这些议论心中更是一颤,但话语间他的脑子里也很快有了计较:他不能不去,不能明着去,但没人拦着他暗中观察啊。
说干就干,他迅速站起身整理了下微皱的月白长衫,像一个寻常的、关心朋友的书生,不动声色地追着李素的背影,朝溢香楼的方向快步而去。
而此刻溢香楼后院,气氛比岭南的阴雨天更加压抑。
朱永贵没坐在他那张惯常的太师椅上,而是背着手在铺着青石板的院子里踱步,油光满面的脸上阴沉得像是能滴下水。
李素自从被刘三彪等人“请”进来后就被晾在了一边,但她仍站得笔直,眼神平静地迎视着朱永贵,没有丝毫怯懦。
“李素,”好悬没把腿溜瘦一圈的朱永贵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三角眼死死盯着她,粘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翅膀硬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食吃了?”
他倒是没说错,素食铺那边几天就把朱家酒楼的散客抢的干干净净,溢香楼虽说爱做达官贵人的大生意,但这些散客散座也是一笔不小的流水,被人抢了朱永贵自然着急。
但做生意不就是这样的吗,和此消彼长一个道理。
李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浅笑:“朱掌柜这话说的,庆阳县这么大,街边支个小摊讨口饭吃,怎么就成了抢您的食?您溢香楼的贵客,可看不上我那小门小户的素鸭菜粥。”
“牙尖嘴利!”朱永贵猛地一拍旁边石桌上的茶具,杯盏叮当乱响,“你那破棚子支在哪?就在那肉铺旁边!那些原本该来我溢香楼散座吃咸菜馒头的苦力,现在全跑去你那儿了!一天少赚多少铜板,你算过吗?!”
“朱掌柜家大业大,还差这点散碎铜板?”李素语气依旧平淡,“再者说,我卖的是素斋,用的是豆子野菜,跟您的山珍海味八竿子打不着,客人爱去哪吃,是他们的自由。”
“自由?”朱永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的肥肉都抖动起来,但他还是努力压下脾气,非装出那股子阴阳怪气的调调缓声道:“在这庆阳县,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我定的界就是自由。你坏了我的规矩,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猛地凑近一步,油腻的气息喷在李素脸上,“听着,你要是不关你那劳什子素食铺,我们溢香楼断了跟你李家肉铺的买卖。”
看着李素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朱永贵满意的搓了搓手指道:“我调查过你的铺子,定价低,原料好,第一天开业还白送,天底下简直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良心的人了,不过——”他话锋一转,“那又如何呢?本钱还没赚回来呢吧,李素,我看你没了我这笔进项,你拿什么吃饭,拿什么买豆子,拿什么养你那瘸腿的爹,你和你那破摊子都一起等着喝西北风吧!”
朱永贵越说越得意,他手指了指李素的鼻尖,缓缓直起身退后。
这威胁正中李素软肋,李家如今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给溢香楼供肉。没了这笔钱,下一步买豆子的本钱可能都成了问题,更别说维持摊子和生活了。
但如此大的危机在前,李素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哀求或慌乱的神色,她反而抬起了下巴,眼神锐利的盯着朱掌柜一字一顿道:“朱掌柜好大的威风,何必拿这事儿威胁我,我李素有手有脚,做的素斋乡亲们爱吃,就算没了你这桩买卖,我也饿不死,至于摊子,”她冷笑一声,声音清晰而坚定,“只要乡亲们还愿意来,我就接着支着,你管不着!”
她深知朱永贵的德行,妥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更让这扒皮得寸进尺。
“你!”威胁不成还被李素怼了一顿,朱永贵的脸色也终于端不住了,变得难看起来,“好!好!好得很!李素,你有种!”他指着李素的鼻子,手指因愤怒而颤抖,“给脸不要脸是吧?行!咱们走着瞧!我看你那破摊子能撑几天!”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李素倔强的脸,转向旁边的刘三彪,那汉子被他看的站直了身,一副任君差遣的狗腿样。
朱永贵压了压脾气沉声道:“彪子,带她走吧,死丫头跟个竹竿子一样晃得我心烦。”
这就让她走了?李素意外的挑挑眉,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她一句话没多说就跟刘三彪要走,然而就在她迈出门的前一刻,朱永贵阴损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硬生生拖住了她前进的脚步。
只听身后人有所指地拖长了调子慢慢道:“彪子啊,最近城里不太平,流民地痞多得很,专爱盯着那些……扎眼的新摊子。李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么大个摊子可得小心门户,别让人盯上了,‘不小心’砸了锅,掀了灶,你可得好好照看照看李姑娘。”他刻意加重了“不小心”三个字。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李素回头狠狠瞪了朱永贵一眼,朱永贵倒是气定神闲的朝李素拜拜手,而刘三彪在她旁边配合地狞笑一声,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咔吧的脆响。
她心头怒火翻腾却只能强自压下,如今她势单力薄起冲突不会有任何好处,再多的不甘与愤怒也只能自己消化,李素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冷声道:“不劳朱掌柜安排人送了,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她就甩开刘三彪自己走了,这回朱永贵倒是没拦着她。
只是李素若是此时回头,一定能见到他那志在必得的恶心笑容。
接下来的两天,“李娘子素斋”摊前果然风波不断。
今日李素开摊没多久,就见一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就在队伍里故意推搡,动作间目的明确的打翻了一位老妇人的粥碗,滚烫的粥水瞬间就溅了那老人一身,惹得老人惊叫一声,队伍也顿时骚乱起来。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脚滑了!”那泼皮嬉皮笑脸毫无歉意,眼神挑衅地看着李素。
还在做饭的李素见状立刻拿着木勺就冲过去扶起老人,她一边连声道歉一边麻利地用自己的帕子给老人擦拭,同时又扬声对正一瘸一拐冲过来的李屠户喊道:“爹,麻烦你先扶这位阿婆去后面用凉水冲冲,我柜子里有獾油,赶紧给抹上!”
交代完李素就猛地转身,一把拽住了要跑的泼皮,她扬起手边舀粥的大木勺直直戳向。他的上半身。
“脚滑?”李素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看你是骨头痒了!”话音未落,她就抡圆了木勺朝他打过去。
她李素穿过来之前做饭做了十几年,穿过来之后又一直在不停的在干活,技巧和力气都不是盖的,那带着风声的木勺顷刻间就狠狠砸在那泼皮的肩胛骨上,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带着滚烫粥水的实木的勺子硬生生被打出了个裂缝。
“嗷——!”那泼皮猝不及防的惨叫一声,痛得龇牙咧嘴,半边身子都麻了。
“滚!”李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里紧握着木勺像一头发怒的母豹,“再敢来捣乱,下一勺砸你脑袋上!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勺硬!”
泼皮被她的气势和肩膀火辣辣的剧痛彻底震慑住,又看到周围食客愤怒围拢过来的目光,哪还敢逞凶,捂着肩膀骂骂咧咧地挤出人群,狼狈逃窜。
李素深知这还没完,那朱扒皮定会找一堆不讲理的混混来砸她的场子,庆阳律法完善那狗东西不一定敢真砸了她的摊子,但一直有人闹事也很影响客流量。
果真第二天庆阳关于“李素惹了朱永贵”的传言就不知道从哪起来了,看着摊子前至少少了一小半的客流量和就算是来的大部分也都畏畏缩缩,一脸犹疑的不敢看她的食客,李素心里就一阵窝火。
死朱扒皮给她生意都吓得不景气了——
正想着,李素一抬眼,面前却又突然出现两个混混似的人物。
不是吧,又来......
李素的火气“噌”一下就冒了出来,她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买好素鸭,其中一个咬一口嚼都没嚼就“噗”地吐在地上,随即就捂着肚子夸张地哀嚎起来:“哎呦喂!这什么东西!臭的!馊的!吃死人了!黑心肝的摊贩啊!”一边喊一边就要去掀桌子。
好在李素早有防备,她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死死按住桌沿,因为常年在厨房劳作,力气不小,加上满腔怒火,竟让那个混混一时掀不动。
“放屁!肚子疼还有力气掀桌子?”李素厉声喝道,声音盖过他的嚎叫,“我摊子的东西干干净净,童叟无欺!昨天泡的豆子,今早现磨的浆,卤汁也是新熬的!你们俩眼生的很,不是朱永贵派来捣乱的狗腿子就是想吃白食讹人?门都没有!”
她猛地发力一推,将人推了个趔趄,同时反手从案板上抄起那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咣当”一声狠狠剁在案板上!刀刃寒光闪闪,映着她冰冷决绝的脸。
那混混被这菜刀吓得一聚灵,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急着跑,也没急着站起来和李素打,反而眼神乱瞟李素背后做菜那个位置,直到看到了什么一样才起身欲逃。
然而就在他刚起来那一下,一双冰凉的手却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混混僵硬的回头,发现一个面容俊逸的男子正笑眯眯的按着他的肩膀,眼睛却没什么温度的看着他。
“程大人?你怎么在这......”李素颇为意外地捏着菜刀看着来人,程锦明却抬手打断了她,没急着应她的话,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偷偷摸摸跟了李素三天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于是他清咳两声,转而低头抓着地上混混的头发问:“朱永贵派你们来闹事的?”
那混混却只鼓着嘴并不答话,他一脸挑衅的看着程锦明,好像还在等什么一样——
直到程锦明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那混混才一下子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幺儿!!你醒醒,幺儿!!”
程锦明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然而他还没收回手,身后突然又挤过来一个汉子将程锦明往旁边一拱,就开始抱着地上那个混混放声大哭。
程锦明被他拱的一个踉跄,待他回头看时发现这人似乎是刚才来闹事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刚离得太远没看清楚,但这副地痞流氓样他是不会认错的。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果然,李素愤怒的话语也让程锦明笃定了他的猜想。
不过地上的人却并没有因为李素的话停下来,反而哭的更起劲儿了,那汉子一边哭喊着“幺弟!你怎么就吃了坏东西吃犯了病了!!”一边狠狠按压着地上汉子的胸膛。
躁动引得周围的乡亲们都聚过来了,李素和程锦明深觉不对,二人面色不善的对了一个眼神。
仿佛印证他们的第六感,下一秒,地上那汉子就突然开始从嘴里吐东西——
秽物里赫然有刚吃下去的、尚未消化的素鸭碎块,更令人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的是,呕吐物里似乎夹杂着一些细小的、正在蠕动着的白色蛆虫!
李素当时就变了脸色,周围人都被这冲击力极高的场面吓得四散,那清醒着的汉子见状叫的更起劲了,他抬头眼睛血红,煞有介事的对着李素怒吼道:“你个奸商,你给俺弟弟吃了啥!!俺弟弟本来身体就差!!”
李素抱臂看着地上装死混混的一身腱子肉冷笑了一声,但还没等她开口,那汉子就打断了她又朝着铺子外头大喊:“弟兄们!都来给我查!!!非把这个小娘们扭送到官府不可!”
紧接着他的话,一堆汉子就都涌了进来目的明确的直奔她的灶台。
如此心急,如此拙劣,李素简直就要被活生生气笑了。
联想到刚才莫名其妙消失的混混,李素敢笃定自己的食材一定被动手脚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群乌合之众对着她的菜篮子一顿乱翻,将原本码放整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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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菇、木耳、泡发好的黄豆胡乱地扒拉出来,撒得满地都是,嘴里还不住地叫嚷:
“黑心摊贩!给俺们看看你用的啥烂菜叶子!”
“肯定就是这些东西吃坏了人!”
“搜!仔细搜!把证据找出来!”
混乱中,一个汉子背对着人群,手飞快地探进那个装着新鲜香菇的藤条筐底部,似乎摸索着什么。李素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头警铃大作——刚才那个混混晕倒前,眼神瞟的就是这个方向,她几乎能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那汉子猛地从筐底抽出手,高高举起一块东西,脸上挤出夸张的愤怒和“震惊”,声音拔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找到了!大家快看!这是什么?!”
他手里捏着的,赫然是一块颜色发暗发绿、边缘已经腐败流脓、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碎肉块!更令人作呕的是,那烂肉上,正有数条细小的白色蛆虫在蠕动!
“呕——!”围观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干呕声,一些原本还半信半疑的食客们脸色煞白,看向李素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厌恶,一些食客果断地放下筷子,高声道:
“天杀的!果然是用烂肉做的!”
“怪不得吃坏了人!呕……”
“李丫头!我看你们李家可怜照顾照顾你们生意,你怎么能,怎么能......啊呀!”
除此之外,仍有一些人似乎注意到了这拙劣骗局的疑点,他们试图压下了身边长吁短叹的食客,但那群食客似乎毫无觉察一般,还在自顾自地拍大腿。
到这李素便明白了,合着这是个连环套啊!
“朱掌柜来了!朱掌柜您快给大伙儿评评理啊!”一团乱麻之际,不知谁喊了一声,李素探头就见朱永贵腆着肚子,在一脸忧心忡忡的刘三彪陪同下,迈着方步踱进了这混乱的现场。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地上痛苦抽搐的“病人”和汉子手里那令人作呕的“铁证”,脸上立刻堆满了痛心疾首和义愤填膺。
“哎呀呀!李素!我原以为你只是年轻气盛,不懂规矩,抢点生意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啊!”朱永贵指着那块烂肉,声音洪亮,仿佛正义的化身,“你竟敢用这等肮脏下贱的腐肉烂菜做吃食卖给乡亲们?!这是草菅人命!丧尽天良!我朱永贵虽是商人,却也知仁义廉耻!今日这事,我绝不能坐视不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里捻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那厚实的样子,显然是准备上下打点用的。
刚才附和那些汉子的乡亲们看见这银票喊得更带劲了,听的李素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然而朱永贵还不满足一样,转向那个举着烂肉的汉子一脸沉痛地下令:“这位兄弟,还有地上那位受苦的乡亲,你们放心!我朱永贵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彪子!把李素和这些证据都给我捆好了,一并扭送官府!请县丞大人明察秋毫,严惩这等祸害乡邻的奸商!”
“慢着!”一直冷眼旁观整个闹剧的程锦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挡在欲上前扭人的刘三彪面前,目光如剑般扫过朱永贵和那两个汉子,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朱掌柜,此事疑点重重,岂能如此草率定罪?”
朱永贵被打断很是不悦,他三角眼一翻,上下打量着程锦明这身月白长衫,见他面生又无随从,只当是个多管闲事的酸腐书生,语气顿时不善道:“哪里来的后生?在此指手画脚?你没看见人证物证俱在吗?这烂肉、这蛆虫、这吃坏了的人,难道都是假的?难不成还是我朱某人栽赃陷害她不成?!”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块儿告个妨碍公务、包庇罪犯之罪!”
“栽赃陷害?”程锦明冷笑一声,指向那个举着烂肉的汉子,“此人方才搜查时,手在筐底摸索片刻才‘恰好’找到这块腐肉,动作鬼祟,岂不可疑?再者,”他目光转向地上那个还在“抽搐”的汉子,语气带着嘲讽,“这位‘重病垂危’的兄弟,方才掀桌子时力气可不小,此刻晕倒的时机也未免太‘恰到好处’了些吧?呕吐物中的蛆虫,更像是被人提前塞入,而非食物自然腐败所致!朱掌柜口口声声公道,为何不先查查这几个人的来历和今日行踪?”
“你!你血口喷人!”朱永贵被程锦明点破关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吼道,“我看你分明是与这李素一伙的!在此胡搅蛮缠,混淆视听!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他转向刘三彪,厉声道:“彪子!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碍事的给我轰开!把李素押走!有什么话,去公堂上跟县丞大人说去!”
刘三彪得了令,立刻带着几个打手上前,蛮横地推开程锦明,就要去抓李素。
“住手!”李素猛地一声厉喝,声音带着决绝的冰冷。她推开试图保护她的李屠户,上前一步,目光如寒冰般直视朱永贵和那些打手。她没有看程锦明,仿佛刚才那番为她仗义执言的话从未发生过。
“我自己会走!”她挺直了脊梁,尽管脸色苍白,眼神不曾软弱半分,“清者自清!我倒要看看,你这泼天的脏水能泼多高!这庆阳县衙还讲不讲王法!”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带走!”朱永贵被她看得心头一虚,随即又色厉内荏地吼道。
程锦明被刘三彪等人推搡到一边,看着李素仍被几个衙役和打手粗暴地扭住胳膊押着往外走。她瘦高的身影在推搡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倔强地不肯弯下脊梁。
程锦明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再次捏得发白。
他深深看了一眼朱永贵那得意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心虚的脸,最后将目光落在李素挺直的背影上。
程锦明没有再阻拦,只是对着那个为首的汉子用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好,既然要见官,那就去,只不过烦请仔细‘保管’好这些所谓的‘证据’,尤其是那块‘及时出现’的腐肉。真相如何,自有公论。”他刻意加重了“仔细保管”和“及时出现”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
那汉子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含糊地应了一声,便催促着将李素押走。
不过朱永贵却并不在意这突然出现的小插曲,他若有所思的捻着那几张银票——
这是几张准备打点给县令的钱。
银票光滑平整的躺在手里,朱永贵只觉得什么都赢了,他一边摸着钱一边看着李素被押走的背影,脸上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狞笑。
笑够了,他又想起什么一样瞥了一眼被“晾”在一边面色沉静的程锦明,心中鄙夷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酸书生,也配管他朱永贵的闲事?
而程锦明只是面若冰霜的站在原地,看着混乱的人群和被押走的李素,又看了看地上那块被汉子嫌恶地用布包起来的腐肉“证据”,眼神冰冷如深潭。
他没有选择跟上去,而是转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脚步匆匆走向县衙的后巷——他需要立刻动用人手去查清那些个“托儿”的底细,更要确保那块关键的“栽赃物证”在呈上公堂之前不会被“意外”掉包或销毁。
去他的拉拢乡绅豪士,程锦明在心里骂道,等到公堂上看他不扒了那个劳什子朱永贵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