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叶书阳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
“你离开的第二天，我再次遇到了他，放学的那天下午。”
周临看到从学校门口出来的叶书阳，他的旁边还他的那两个同学。
蒋之揽着他的肩膀，看向了马路对面的男人，“喂，叶书阳，你认识那个人吗？他是不是一直在看你。”
叶书阳抬起了头，怯怯地看过去，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西装，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从这个方向看过去，的确就像是那个男人看着这边一样。
他低下了头，“我不认识。”
蒋之把他揽得更紧了，语气嘲讽，“你还想骗我，你知道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吗？”
这时，那个男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你好，我想跟这位同学聊聊。”
蒋之笑了一声，“可是他不认识你啊，你们要聊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有问题想要跟这位同学聊聊，你们也有兴趣吗？”周临向前了一步。
蒋之拍了拍他的后背，“发什么呆，走了，跟这种人聊这么多做什么。怎么，难道你心理有问题？”
叶书阳被他拍得踉跄了一步，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认识他。”
周临笑了一声。
蒋之的嘴角抽抽，然后转头就离开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临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然后并排和他一起走着，“沈老师一定跟你聊了很多，想必他也会让去去找他。不如问问我，我之前是精神科的医生，知道的或许会比他多一些。最重要的是我不收费。”
他叹了一口气，“我最不愿意看到这些孩子因为这些事情，然后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还没有等到叶书阳回答，周临看向了他，发现他的面部紧绷，手紧握成拳头的样子。
“书阳，你或许不会知道，一次咨询需要多大的费用。但你知道，你现在想要逃离这样的生活。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你要怎么帮我？”
周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塞进了他的手里，没有说多余的话。
远处传来蒋之不耐烦的喊声，“叶书阳！你他妈还走不走了？”
叶书阳猛地一抖，他慌乱地将名片塞进校服口袋，跑过去事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周临站在原地，嘴角勾了勾，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跌跌撞撞地跑向那群勾肩搭背的学生。
周末，叶书阳看着手里名片的地址，现在写字楼下，他抬头看去。
这座楼太高了，他好像就要看不到尽头，投射下的阴影几乎要把他吞没，把他盖在了阳光之外。
他走上电梯，看着屏幕上面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化。噔的一声，他走出了电梯。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叶书阳低着头，他摇了摇头，他递过了那张名片，“他，他给了我这个。”
女人接过名片，一脸为难，“抱歉，没有预约的话，可能没有办法哦。”她看了一眼电脑的排期时间，“那你要不要等等？两个小时后没有来访者。”
叶书阳点了点头，“谢谢。”
女人笑了，把他带去了休息区，一杯水放在了他的手边。
等待的时间异常的久，叶书阳坐如针扎，他时不时看着墙上的钟表，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墙上有一面镜子，正对着落地窗。除了这个特别的地方，就没有其他特别了。
女人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走了过去，然后坐在他的旁边，“是谁介绍你过来的？”
叶书阳猛地抬头，满脸写着不安，“我，我……”
“没事，不是质问你。我叫苏雅，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她突然小声的说着，“你一定要想清楚。”
“书阳。”
突然，咨询室的门被打开，周临站在门边，“进来吧，到你了。”
叶书阳把书包脱了下来，放在了角落的地方，然后走进了咨询室。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的书架。
“放轻松，就当是我们聊聊天。”周临出现在他的身后，手扶着他的椅背。
听到他这句话，叶书阳的身体更加的紧绷了，他咽了咽口水，嗓子变得有些干燥起来。
周临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边，他拉开旁边的椅子，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声音放轻。
“你现在紧张，是因为你身体的系统正在保护你。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房间很安全，没有突然声响，也没有威胁性的刺激。”
叶书阳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周临观察到他的手臂有很多伤痕，以及小块的淤青。
“或者我们可以换另一种方式交流？”他走向旁边的桌子上，上面是一个沙盘，上面全是一些沙子，还有一些物品，“有时候行为举止比语言更安全，要试试看吗？”
叶书阳看着沙盘上的东西，旁边人在他的耳边说：“你试试看这些东西，应该放在那些地方。”
他把一半的沙子都堆在一起，透出来蓝色底，就像是海上的一座孤岛，然后把一个房子放在了沙子上，用好几个围栏把他围了起来。
叶书阳的动作没有停下，他看着沙盘里的东西，突然说：“我妈妈不喜欢我接触这些东西。”
他的背挺得很直，手上的动作突然变慢起来，“爸爸死的那天，一切都变了，不止是我们家。那天，我觉得，这个世界都变了，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好像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以前爸爸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我们一家都很和睦，我以为这是新的开始，没想到却是厄运的降临。”
叶书阳把树放进了角落的沙子里，他还是低着头，刘海遮挡着他的眼睛，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爸爸开始赌博之后，厄运开始了。每天赢了输，输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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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似乎有三百天都是在赌场度过的。我们家开始变得一败涂地，爸爸没有钱之后开始殴打妈妈，接着妈妈把气撒在了我的头上，就像是一条运输链一样，就这样日复一日。”
叶书阳拿起了一棵树，抬起了头，“这个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周临指着那个角落的树的旁边，“或许可以试试放在这。”
叶书阳没有放在那里，而是放在了海水和陆地的边缘，甚至一半都在海水中。
“当时我就在想着，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们家要变成这样，为什么妈妈要每天都提起钱。我应该怪他们吗？”
他把好几条蛇放进了水里，围住了那座孤岛，有一条已经上了岸。
“我们家还不上钱，爸爸逃走了，或许是被找到了吧，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在家里看到了他的尸体，还有威胁的信，让我们一个月之内必须把钱还清。”
周临伸出了手，把他那条要上岸的蛇放在了海水的最远处，然后把围住房子的围栏，拿掉了一个，空出了一个空间。从桌子上又拿起了一盆花，放在了房子的旁边。
叶书阳的手一顿，“妈妈带着我搬了家，来到了这里。我遇到了很多陌生的人，以及蒋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抬起头时，表情有些阴暗，“妈妈不喜欢我这样的表情，她喜欢我笑。”
他的嘴角僵硬的上扬，“是这样吗？”
周临把他岛上的沙子退出一部分，让沙子和海水有了一个连接。他拿起海水里的蛇，“要不要试试看，换一个地方放？”
叶书阳的手没有动，“老师觉得应该怎么帮我？”
周临放下了蛇，放在了沙盘之外，“书阳想回到过去，妈妈对你关心和呵护，想要她重新看到你，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
“那你觉得，你可以怎么做？”
叶书阳摇了摇头。
“你要做一件大事，才能让她重新看到你。”周临轻笑了一声，他看向沙盘，“试试看，还有什么要放的。”
“大事？”叶书阳低声呢喃，“什么才算是大事。”
周临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走向了椅子边，“这个问题很好，但你可以自己想想，你妈妈需要什么？下次来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
叶书阳朝着他走过去，“下次还可以来吗？”
“当时，这里随时欢迎你。”周临笑了，“我不是给了你一张名片吗，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打给我。”
“书阳，不要抵触，我可以帮你。放轻松，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周临的话变得严肃起来，“前提是，把我当做你的朋友，把你一切的事情都告诉我。”
叶书阳离开以后，周临叫住了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叶书阳说，声音没有了之前的僵硬，“说出来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很多，好像里面的东西被释放出来了，或许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