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坐在审讯室里，灯光照得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她的手指摸着铁质桌子，眼神冷淡。
“需要喝水吗？”
她点了点头，“谢谢。”
林听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手边，“你和王佳莫结婚多久了？”
“十二年了吧。”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感情怎么样？”
王太太扯了扯嘴角，“你们不是已经查到了吗？我当年是被家里的人逼着嫁给他的，他需要一个体面的妻子，而我需要钱。”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明天的天气怎么样”。
林听皱眉，“所以，你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我关心有用吗？”王太太抬眼，语气讽刺，“他活着的时候，我像个保姆一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每天都要关心他的心情好不好。他死了，你们倒来问我为什么不难过？”
林听没再追问，转言问道，“乔恩是谁？”
“他的心理师，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家里，给他做心理疏导。”
“乔恩有没有和王佳莫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关于解脱之类的？”林听瞥了一眼她手边的杯子，“喝口水吧。”
王太太的手指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喝了一口水，“我不知道，他们谈话时我经常不在场。他们聊的这些，我也并不想知道。”
她在撒谎。
林听盯着她的表情变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她瞬间身体都放松下来了。这样至少能知道，王佳莫的死亡她至少会知道一部分的内情。
“你和乔恩怎么认识的？”
王太太眼睛微微瞪大，还没有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她喝了一口水，手握着纸杯。
“我和乔恩认识也是缘分，当时我去书店买一些日常烹饪方面的书籍，就遇到了他。是他主动跟我打招呼的，问我有没有兴趣了解心理方面。”
林听看着她微小的动作。
“我刚开始是想要拒绝的，但想到佳莫，我就同意了。”
“为什么。”
王太太笑了一声，“总要在表面做得好看一点，不是吗？这一来二来的，他就成了私人的疏导师，而且效果也很好。”
另一间审讯室里，乔恩面带微笑，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放松得像是来做客的。
“王佳莫跳楼前，你给他发过短信？”肖一南冷冷地问。
“是的，例行心理疏导。”乔恩的声音温和，“他最近创作压力很大，我只是帮他调整状态。”
“调整到跳楼？”肖一南的声音不由得放大。
乔恩叹了口气，表情遗憾，“警察同志，心理疏导不是万能的。如果一个人已经深陷绝望，再专业的干预也可能无效。”
肖一南把乔恩的手机推到桌子中央，屏幕上是一条已经被恢复的消息：
【等你再次看到或者听到远方时，你闭上眼，想像一下。走在微风中，书中的你和现实中的你，远方究竟是救赎，还是解脱。】
发送时间：王佳莫跳楼前三分钟。
乔恩看了一眼，笑容不变，“这只是一个引导他思考的问题，心理学上叫做开放式提问，帮助患者自我探索。”
“为什么要用隐藏的界面？而且还是陌生的手机号给他发。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个简单问题，为什么要一副了不得人的样子？”肖一南冷笑。
“一个陌生人的号码，更容易引发他的思考。”乔恩摊手，“如果他真的因为这句话选择自杀，那只能说明他的心理问题比我想象的更严重，警察同志，心理师不是万能的。”
“少在这装！你这条消息发完，王佳莫立马就跳楼，你觉得这是巧合？”肖一南吼了出来，想到自己在警局里，又冷静了，“你是怕他知道你是谁，还是说怕他知道你不是谁？”
乔恩依旧从容，“证据呢？你们能证明是我让他跳楼的吗？什么是不是谁的，我不知道。”
“是周临吗？”
乔恩一脸困惑，“周临是谁？”
“你的幕后黑手，一个著名的心理咨询师。”
乔恩摇头，“您不能污蔑我，我也只在新闻上看到过他。”
肖一南咬牙，却无法反驳。
没有证据。
“听说你是王佳莫的编辑？”
陆欣点头，头发有些凌乱，还有几根白发。她的眼眶通红，有些发肿，一看就是刚才哭过了。
沈墨递给了她一杯水，“王佳莫有在你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情绪吗？”
她摇了摇头，“最多的情绪就是说自己写不出文。”
“什么语气。”
陆欣想了一会，“类似崩溃吧，但更多的又是抓狂。”
沈墨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他有没有提过其他的压力？”沈墨轻声问。
陆欣的眼神飘向远处，似乎在回忆，“有一次，他喝多了，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她顿了顿，“他说他们都在逼我，我逃不掉的。”
“他们，他们是谁？”沈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他没有跟我说过。”陆欣摇头，一滴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手背上，“我以为只是写作瓶颈，他有些混乱了，我本该多问一句的。”
沈墨递过纸巾给她，看着她擦掉眼泪，“他最后说写不出的那天，有什么异常吗？”
陆欣突然僵住了，纸杯在她手中微微变形，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那天，他特别平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他。”
“详细说说。”
陆欣皱着眉头，“以前他会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可能是大声，可能是激动。但那天他只是平淡。”
沈墨补充了一句，“平淡也是一种表达方式，那天他是怎么说的？”
陆欣沉默了一会，神色越来越痛苦，最后哭了出来，“他说他再也写不出像《关于远方》这样的书了，他也写不出救赎的故事了。不仅是救赎别人，还是救赎自己。”
“你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写这本书吗？”
“他说他从小就过得很苦，他想把书中的那个人当做自己，就为了给他一个好的结局，就当作是给自己一个好的结局。”
沈墨把一张纸放在她桌子前，上面是短信的截图。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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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次看到或者听到远方时，你闭上眼，想像一下。走在微风中，书中的你和现实中的你，远方究竟是救赎，还是解脱。】
“他把远方当做了解脱。”
陆欣崩溃的哭了，泣不成声，语句断断续续，“是我！我跟他说了远方，或许他才会！这一切都怪我！”
沈墨走出了审问室，看到站在门口的李庆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抢先说。
“先去会议室，顾厅在等着。”
会议室里，顾正把案件报告重重摔在桌上。
“三起自杀案，全是心理暗示？沈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墨神色平静，“顾厅，三名死者生前都接受过周临的治疗，遗书内容高度相似，死亡方式虽然不同，但心理操控的痕迹很明显。这一次的王佳莫的死因更能说明，他们已经漏出了一些不可控制的马脚，这次突然选择另一种死亡方式，已经脱离了他们原有的轨道。”
他把那封在王佳莫书房里找到的遗书放在桌面上，他们也看了房内的摄像头，死之前他根本没有写下这封遗书，说明这封遗书是死之前就已经写下的。
“心理操控？”顾正冷笑，“你是想说，周临用几句话就让他们去死？那法庭上心理学家岂不是能当杀手用了？”
“不是几句话，是长期的心理暗示。”沈墨声音沉稳，“周临选择那些隐性抑郁的高成就者，先通过咨询建立信任，再慢慢植入‘你的成功是假象’的念头，最后在关键时刻用特定指令触发自杀行为。”
顾正摇头，“太牵强了，没有物证，没有目击者。甚至连直接联系都证明不了，就靠你的专业判断？”
李庆良突然开口，“顾厅，我支持继续调查周临。”
顾正皱眉，“庆良，你也跟着胡闹？”
李庆良沉声道：“三起案子太像了，不查清楚，万一还有下一个呢？”
“查？你告诉我你们要怎么查！”顾正指着报告，“王佳莫的案子，你们连那个乔恩都定不了罪！”
沈墨沉默片刻，突然道：“乔恩只是执行者，周临才是核心。”
顾正盯着他，“沈墨，我听说你两年前有个患者自杀，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你现在看谁都像心理操控？”
沈墨的手指微微颤抖，但面上依旧平静，“顾厅，我的个人经历不影响案件判断。”
顾正冷哼一声，站起身，“这个案子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他大步离开，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肖一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怎么办？周临躲在后面，乔恩咬死不认，我们连查都没法查！”
李庆良看向沈墨，“还有别的突破口吗？”
沈墨的目光落在白板上苏雅的名字上。
“苏雅说周临曾实验心理操控，如果她能作证。”
林听摇头，“她不肯来警局，怕周临对她家人下手。”
沈墨沉思片刻，突然道：“到她的家里人也要保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换个方式，逼周临自己露出破绽。”
李庆良皱眉，“怎么逼？”
沈墨抬眼，声音低沉，“他不是喜欢操控人心吗？那我们就让他，失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