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的背后依旧是他平时常用的双肩背包,身上搭配的却不再是深蓝配色的学生校服,而且件纯黑卫衣搭深灰长裤,凸显得他高大帅气,像极了走在附近路上的男大学生。
周聿望向林晞的脸色发白,手指扣在背包带上,半天挪不动步子。
林韵见周聿站着不动,热情地上前拉他:“小周老师,这段时间我们家敏敏多亏有你教,成绩进步了不少,”她顺势往林晞那儿扫了眼,对周聿说,“这是我堂妹林晞,都是一家人,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来,你先坐那儿,我给你倒杯茶。”
客厅暖黄的灯光下,林晞的目光如海上的月亮,包裹着冷白的审视,压得周聿要喘不过气来。
他推拒道:“我还是先回去吧。”说完,逃跑似的朝门外走。
林韵急忙拉住他:“都这个时间了,吃完饭再走吧。”
秦敏也附和道:“对啊,周老师,你不是之前答应了我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一时间,周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窘迫地困顿在门前小小的阴影里。
“留下来吧。”林晞的声音忽然响起,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可周聿转头去看她,她的眉心微微皱起,柔和的眉眼处分明透露出几分暗沉。
那双他平时无比向往的眼睛,此刻仿佛长出了利刃,贯穿了他在她面前潜藏已久的秘密,灌得他心脏又酸又胀。
这时,林韵转头接了个电话,对他说:“对,你快坐那儿,我订的菜到了,下楼去看看。敏敏,你跟妈妈一起帮个忙。”
不轻不重一声门响,母女二人霎时没了身影。
空气凝固如冰,森然静寂。
少顷,林晞与他对望一眼:“一直站着累,坐吧。”
周聿顿了顿,没什么底气地坐到了远离林晞的沙发角落里。
林晞坐在一边,倒给他一杯热茶,舒了口气说:“什么时候开始给敏敏上课的?”
周聿垂眸,目光低低地盯在茶水的波澜上:“半个月前。”
林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听堂姐说,你教的很好,敏敏很听你的话,学习也很上进。”
周聿一抬头,明知那层名为掩饰的窗户纸薄得可怜,可他还是说:“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晞一顿:“你是敏敏的家教老师,对她负责,我当然很高兴,可你也是一个高三的学生,是不是更应该对自己负责?”
悄寂的一声巨响,林晞温柔至极的几句话,终于让本就危在旦夕的窗户纸碎裂无形。
一股气堵在周聿砰砰跳动的胸腔,塞得他嗓音小而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晞的面容微露严肃,语气仍循循善诱:“如果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高三这样的紧要关头浪费自己的时间?”
周聿一言不发。
为什么?
他也想问,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想在阳光下好好活着,命运却妄图让他在光芒下曝晒至死……
荆棘一丛丛扎进周聿的心脏,冰凉的血流淌进他年轻的血管里,扎得他全身生疼。
可他的眸光却映射不出一点一滴血的痕迹,只有林晞被微光包裹的影子在其中摇摇曳曳,抽打着他灰沉凝重的脸颊,抽得它发白发烫。
林晞问:“是因为和家里人吵架了,闹翻了,所以较劲要自己赚钱?”
周聿摇摇头。
“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林晞靠近了他一点,话语速度不自觉加快,“你爸妈呢,他们知道你在外边做家教吗?”
“你要是和他们沟通不了,把电话给我,我和他们说说。不论如何,他们都不该放你一个高三的孩子在外边赚钱。”
“你可以不要关心我吗?”
周聿的声音仿佛经历了一场灰蒙蒙的大雨,夹杂着潮湿的钝痛。
林晞微微愣住:“我只是想问问,看有没有能帮上你的地方。”
周聿的心里藏着秘密,她心知肚明,基于人格,她不愿意肆意窥探,可作为朋友,她也不能放任不管。
周聿:“我不需要你帮,我自己可以解决。”
林晞蹙起眉:“你自己解决?你自己解决的方法,就是耗费自己宝贵的学习和休息时间,去干一些本来你不该干的事?”
“什么是我不该干的事?我赚自己的钱,上自己的学,有什么错吗?你为什么要来管我?”
周聿的语气有些激动,他抬起艰涩的眼,用一双乌黑暗沉的眼眸看向林晞。
灯光落在她披肩的浓密长发上,勾勒出融融的边缘,很温暖,也很刺眼。可笼罩到周聿的身上,只剩下了晦暗的阴影。
“对不起。”须臾,他认错般低下头。
林晞静静坐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她仿佛碰上了只蜷缩着冬眠的刺猬,多靠近一步,便会被上面的尖刺扎得鲜血淋漓。
可她也不会因此轻易责怪周聿,毕竟,没有人愿意在别人面前剥开伤口上的血肉,那必然疼痛刺骨。
但林晞也无法视而不见,在那一声“姐姐”叫出口后,她和这个少年的生命轨迹已然交错并行,她把周聿看做弟弟,看做特别的朋友,就决不能放任他伤害自己。
其实上次在医院,周聿的身体出现问题时,她就该关注到这些,可偏偏遇上了陈年和他母亲,就此搁置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说这些话不是有意针对我,情绪埋在心里久了难受,发泄出来也好。”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可既然问题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该面对它,解决它对吗?”
周聿滞了滞,他的面前没有镜子,不然,他一定会看到一个束手无措的表情——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对“温柔”束手无措。
就在刚刚,生长在周聿灵魂里,那个满身尖刺的坏孩子,才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刺中了她。
这当然是个坏习惯。
她应该像以前他认识的那些人一样,讽刺、痛骂或者打他一顿,面对那些人,他会回怼、会还手、会带着满身戾气把桌子掀翻,但对于林晞,他不会。
可她偏偏没有选择这么做。
在林晞的面前,周聿总是缺乏勇气,可这一次,他尝试性地把视线聚焦到了她的双眼。
会有人拒绝这一双温柔至极,也明晰至极的眼睛吗?
他抿了抿唇,身体微不可察地往前靠了下。
“啪嗒”一声,他的膝盖骤然蹭到件直立的礼品袋。花花绿绿的盲盒从袋子里倒了出来。
周聿顺势扫了一眼,包装盒的表面,穿着宇航服的人偶齐齐露出他们漆黑的眼睛。
周聿的心脏猝然一跳,他想起在小区门前遇见林晞,她说要替他清空一售货机的盲盒。他拒绝了,不是因为不喜欢,而且因为他看到价格标签,他的那辆二手自行车甚至比不上一个盲盒的价格。
这一秒,盲盒上整齐排列的宇航员似乎都望向他,他们在以一种极为傲慢的口吻威胁。
“像你这样人生破烂、性格残缺的人,别离她那么近。”
周聿嚅了嚅唇,努力平息心里的躁动。
他告诉自己,只要静静看着她就好,他污泥似的18岁,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就这么远远看着,别靠近。
这时,房门忽然咔一下响了,门外传来接连的脚步和林韵的说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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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辛苦你了,工作这么忙,还赶过来。”
林晞见周聿那会儿一直沉默不说话了,今晚也没有再逼问他的心思。他心里打了结,让一个与之无关的人在一夕之间开解,听起来也荒唐。
算了。
她伸手把倒在地上的礼品扶起来,起身去迎林韵。
“姐,我来帮……”
门前几个人映入眼帘,林晞的笑容一时间僵在脸上。
陈年一身休闲服装,帮林韵提着蛋糕,十分自然地出现在家门前。
这段时间,陈年没少骚扰她,电话、短信还有莫名其妙的社交软件,简直无孔不入。
林晞烦得想报警,没找到这王八蛋居然追到林韵家来了。
陈年冲林晞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小晞,堂姐生日你怎么也不记得跟我说一声,还好我记性不错,不然就得错过了。”
林韵一边利落地收拾桌子,一边说:“林晞,你没和陈年说吃饭的事?”
林晞瞪了陈年一眼,朝林韵说:“没有,他忙,不来也一样。”
“别人也就算了,堂姐过生日我哪儿能不来。”陈年维持着笑意,往客厅里走,一侧身,对上了周聿泛起寒光的眼神。
少年敛起情绪,冷冷望向他。
陈年扯了扯嘴角:“哟,堂姐家里还有别的客人?”
林韵笑说:“这是敏敏的物理家教,小周老师,正巧今天过来,干脆留下一起吃个饭。”
“小周老师?”陈年面向他的眼神露出不善,他坐到周聿旁边说,“这么年轻?”
林韵张罗着让几人落座:“人家是附近南城大学的学生,当然年轻了。”
陈年低低笑了笑:“是,就是太年轻了,年轻得不像大学里出来的。”
见他明摆着要拆台,林晞冷瞥了他一眼:“你也挺年轻的,年轻得不像结了婚的。”说完,她拉着周聿坐到了林韵旁边。
陈年哑口无言。
后来,在经历了林晞明里暗里的警告过后,陈年除了在林韵和她面前献殷勤,再没提过关于周聿的半句话。
整顿饭里唯一的小插曲,是林韵的老公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公司加班忙,晚餐赶不回来了,林韵嘴上没说什么,可她眼里的失望林晞却看得清清楚楚。
毕竟是林韵的生日,气氛也不好闹得太差劲,关于她和陈年离婚的事,林晞绝口未提,一餐下来,维持体面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结束聚会后,林韵送他们到楼下。
秦敏拉着林晞到了一边,和林韵说话。
陈年和周聿待在一旁。
暮色四合,夜风泛起微微寒意。
陈年点了根烟,冲周聿嘲讽说:“你当骗子,当得挺自得其乐啊,高三的老师?”
空气里的烟味灌入鼻腔,周聿皱了皱眉:“你和林晞姐离婚了,却还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她身边,不也一样是骗子?”
陈年冷笑一声:“我们还没离婚呢,那就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我也真是想不明白了,你跟我有仇吗,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周聿淡淡说,“就像你喜欢在别人吵架的时候当缩头乌龟,也不需要理由。”
上次在医院,周聿能感觉出,陈年认出他了,可陈年愣是一言不发,任由李萍往林晞身上泼脏水。
如果说在那之前,周聿对他的印象还是林晞不怎么靠谱的虚伪丈夫,在那之后,陈年在他眼里就彻底沦为了一只没拴狗链子的苍蝇——烦得要死,吵得要命。
陈年猛吸一口烟,他忽然笑了:“你字字句句都为林晞说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