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人头攒动,后厨忙碌依旧,掌勺的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桑榆在厨房东找西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平常司空见惯的盐,进来帮忙端菜的桑泽皱眉,“阿姐,你不是要拿盐吗,怎么拿虾粉去了,盐在你左边啊。”
桑榆从桑泽手上接过盐罐,指背往他鼻梁上一点,“瞧我这眼神,果然岁月不饶人,还是小孩子的眼睛好,看东西伶俐。”
桑泽擦擦鼻尖,“阿姐,过完年我都长一岁了,怎么还当我是小孩子。”他说着边端起新鲜出炉的糖醋鱼麻利地出去上菜。
“堂妹,刚端给四号桌的水晶饺,客人说他们要的是两份,怎么只给了一份?是不是上少了?”桑盼儿揭过门帘,拧着眉毛问。
“两份?”桑榆眨了眨眼,又去看单上写的,上面果然写着两份水晶虾饺,方才她许是看岔成下一位客人的一份。好在水晶虾饺多包了些,上蒸笼很快,“刚才看错了,让客人稍等会,很快,马上蒸好了。”
好不容易蒸好后,桑榆顺手拿去厨房门口,正好和桑泽打个照面,便交给他去上菜,正要转身却见钟宁去而复返,匆匆向她跑来,边挠头边无奈地开口,“掌柜的,那个,三号桌要的是海鲜炒面,不是汤面。”
“掌柜的,你看……”钟宁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今日他家掌柜的明显不对劲。
桑榆心里也挺烦自己的,她两辈子都没犯过这么多低级错误,今日却全犯完了,“我重新给客人做一份吧,至于这份——”
空气中仿佛有人若有似无叹了一声,桑榆的话被打断。
“这份就给我吧,我的海鲜炒薯粉还没开始做吧?”坐在夹道边上那桌的颜卿书听到背后二人对话,似不经意般回头,看了桑榆一眼,缓缓开口道。
桑榆一滞,是有人点了份海鲜炒薯粉,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做,原来是他点的。她点了点头,“是还没做,应该快轮到了。”
他不知道是懒得等,还是真爱吃海鲜汤面,还是替她解围,桑榆听到他望向自己手中的那碗汤面,语气淡淡道,“正好,那这份就给我吧,前面点的海鲜炒薯粉不用做了。”
桑榆怔忡了片刻,也不含糊,麻利将汤面放到他面前,爽快道,“这碗面我请客。祝大人用饭愉快。”
这么说,他还赚到了一碗面。
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颜卿书嘴角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苦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桑榆这副模样。
以往她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眼睛明亮有光,总像有用不完的活力,一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模样。可如今眼眸黯淡,似有乌云遮日,虽不言,淡淡的愁绪在她脸上挥之不去。
桑榆打起精神,转头回了厨房。
她不能再沮丧下去,难过解决不了问题。
接下来还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她在后厨的日常一如既往,忙到飞起。
只是比起之前酒楼乡下两点一线跑,这几日她的活动范围明显有了些变化。
除了酒楼后厨和乡下,她最常跑的地方还多了两个,一是云家,二是妈祖庙。
先前许久没收到来信,桑榆就曾去托云锐在海上走船的时候帮忙留意谢舟的消息。
云锐应承了下来,问了船号和船老大的消息,让手下留心那条商船下落。其间虽然没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过与此人相关消息,不过从此对谢舟这个名字也算留了个心眼。
此番云锐差人送信前也感到为难。
难得听到与此人相关行踪,可惜万万称不上好消息。
对他们这些海上行船之人来说,遭遇海上风暴导致沉船意外并非新鲜,靠海吃饭,看天谋食,就这点而言,他们这些行商之人与渔民没什么分别。
有时天公不作美,他们这些海上漂的人得以生还,凭借的除了老道娴熟的经验,有时却仅仅是运气。否则出海前送别至亲的家人,也不会对踏上未知旅途的人万分不舍。
只是对于他而言,显然寻常的事,在一般未经历过生死别离的人看来,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听到云家的人派来报信的消息,桑榆和所有人一样震惊。
她再三问送信人,“你确定出事的船,船长的名字叫林径松?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这……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旧年中秋后从沧浪县出发的船,船长和船员基本都……不是外地人。”
沧浪县说小不小,可说大也大不到哪去。
据她所知,同个时间地点发船的,船长叫这个名的船,整个沧浪县找不出第二条。
虽然谢舟出发当日,她没有去送行,但之前谢舟多次在她面前提起船长的名字,夸赞船长行船经验丰富,说起那条自己带头打造的船,语气自豪,对未知航旅充满浓浓的兴味和向往。
桑榆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种意气风发的神情,就像刚升起的太阳,此前被浓云惨雾遮挡,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青天,可以在更广阔的天地一展年少以来的抱负,没想到转瞬之间,就迎来过早降临的黄昏。
桑榆立马红了眼眶。
“什么!那我家阿舟不是——”谢瑶喉头哽咽,方才进食的肚子此刻翻江倒海,竟将吃下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站在她旁边的桑榆连忙扶住她,“谢瑶姐……”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围上去,连声唤她。
本来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陡然冷了下来,空气中像结了一层无形霜冰,人人脸上挂上惨淡的愁云,悲伤浓得像清晨海上化不开的雾。
第二日众人也没了回沄水村过年的心情。
虽然那晚云家派来的人说得委婉,后面见他们听了这消息脸色都越来越难看,打了补丁说船虽然沉了,但是没人打捞到沉船和船上的人,暂时可以安心,说不定福大命大死里逃生,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云家商号的船常年在海上跑,消息最是灵通,没有影儿的事怎么会乱说。
桑榆明知情况不乐观,可这个时候要顾念着谢瑶的心情,嘴上也只能安慰谢瑶,谢舟水性那么好,肯定会脱险,说不定这会已经游到哪个边远村落,又或者被哪条出海渔船救起,只等他身体恢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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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儿快马加鞭赶回来见他们这些亲友。
怕谢瑶待在永乐坊胡思乱想,大年初一开始,桑榆陪谢瑶去了妈祖庙祈福。
听说妈祖庙为往来船只求平安最灵。
而这已经是桑榆第十次陪同谢瑶来到妈祖庙,前几次都有闻音作陪。这几天闻音受了凉,都是桑榆一个人陪她来烧香的。
谢瑶心里焦急,一直想求签找人算算自己弟弟是生是死,可惜一直没看见支摊的算命先生半个人影都没见。
虽然解签的人不在,但一点也不耽误谢瑶求签。
或许她图的只是祈福外的心安。
桑榆倒是对求签没什么执念。
因为她识字,认得镌刻在祈福堂内墙上的签文,虽是诗文,不过抽到好签还是坏签,字面意思大概还是看得懂的,因而谢瑶求了签无处可解签,但桑榆却是对照着那面刻满签文的墙,默默在心里解了谢瑶摇到的签。
然而,关于她其实能看懂谢瑶求到的签这点,她一次都没对谢瑶说过。
因为谢瑶摇到的签,从签文字面上的意思看,寓意都不太好。
今日祈福完出来的时候,二人看到过年期间一直空着的神算子卜卦摊子终于来人了,谢瑶喜出望外,坚持要去求签。
陪着谢瑶来了这这么多次,桑榆对签筒里那些写着数字的签代表的签文含义是好是坏,心里门儿清,谢瑶求到哪支数字签她大概都能判断出背后的签文意思。
很不幸,桑榆连着两次看到谢瑶求到了支下下签,第三次好不容易求到一支上上签,掷杯的时候又总是不巧地掷到“哭”杯或“笑”杯,而非赞杯。
按沧浪县的传统,“哭”“笑”杯是两个月牙状的圣杯抛掷到地上的时候,呈双正或双反面,意为神明不赞成这支签,这支签不作数;赞杯则是一正一反,说明神明恩准了这支签是正签,可以算数。
别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可今日不一样,今日算卦先生来了,等会谢瑶找他解签的时候,肯定瞒不住。
因此在谢瑶对着这支上上签,最后一次掷杯的时候,桑榆实在看不过去,趁谢瑶闭着眼睛念念有词的时候,悄悄将其中一个杯翻了个面,从笑杯成了赞杯。
果然,在听了解签先生说了前面两支签都是大不利的下下签后,谢瑶眉头更加紧锁,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意外听到最后一支签居然是万事大吉的上上签,谢瑶大大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桑榆自知在神明面前做了亏心事,不过她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在心里向妈祖请罪。
她也不想弄虚作假,实在是这对难姐难弟前半辈子吃的苦够多了,眼下谢瑶顽疾好不容易快痊愈了,作为唯一亲人的弟弟谢舟却又生死未卜,她不想谢瑶再受刺激。
再说了,是生是死这不是还没定个子丑寅卯吗,她嘱托云锐帮忙寻人时说的原话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花多大功夫,要付出多少银钱,他们都不会放弃寻回谢舟。
今日她在酒楼打烊之后,又去了趟云家,只是从云家出来时,她脸上那求人办事勉强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僵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