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你先起来。”
说话的人截住桑大手中那几段高高举起的血腥缰绳,在围观人群眼中却拦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众人呼吸一凝,一时皆无声。
桑盼儿浑身抖得像簸箕筛子,惊恐未定地看了眼桑榆拦下缰绳的手,而后如临大赦般,哆哆嗦嗦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躲到就近的水缸后面。
“光天化日之下,这都快把人打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桑榆气得手发抖。
桑大恨得咬牙,“什么王法,在这个家里,我就是王法!我管教自家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一帆长吁一声,这个打法还只叫“管教”,那他真是幸运,好在他娘再怎么揍他都没这么心狠手辣地“管教”过,他小声对桑榆说了句,“你在这看着,我去请村正过来。”
江一帆说完没走几步,听到一句“等等,”脚步顿住。
人群中挤出来一个人按上他的肩膀,“前几日下大雨,去村正家的路被淹了,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到那边,也更近些,我在前边带路,快走吧!”
围观人群你一言我一语,自发给二人让出一条小道后又重归宁静。
桑榆冷眼看着对面冷血的两夫妇,“呵,自家女儿?你们两公婆这么个打法,知道的说是你管教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公婆手刃仇人,正急着把人往黄泉路上送呢!”
“你——你这个小贱蹄子,什么事都要插一脚,你以为你谁啊,我们教训自己养大的女儿,关你什么事?”柳氏撑起扁担狠狠往地上一跺,气急败坏道。
“是教训女儿,还是被坏了好事,迁怒别人,拿人家出气,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心里没数也没关系,等会村正来了让他评评理,看是谁把亲生儿子当眼珠子,却不拿养女的命当命。”桑榆将缰绳另一头紧紧握在手里。
桑大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要去掰桑榆的手取走自己的缰绳,硬是掰不动,恨得咬牙切齿,想动手踢人却顾忌周围太多人在场,怕他一个长辈在众人面前欺负亲侄女,传出去自己丢了面子。
只好忍下,愤愤不平道,“你有什么资格上这儿对我们指指点点,这儿是我们家,就没有你说话的地儿,你这个离祖背宗的白眼狼!”
离祖背宗?桑榆冷哼,“真是好笑,大伯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离祖背宗了,是大伯你一个人就能代表桑家的列祖列宗,看谁不顺眼,就随便清理门户呢,还是以为自己是长辈,就能以大欺小恃长凌幼,自己的二弟弟媳一死,就迫不及待夺人财产,强占祖屋,再一脚把他们一双儿女踹出门,这还不止,现在还直接替侄女做起主来,连宗族除名都安排上了?”
桑大夫妇在村里名声一般,村里不时流出他们夫妻俩苛待二房留下的子女的传闻。
围观村民听完也小声议论起来,不乏有人对院子中心风口浪尖的桑大夫妇指指点点。
大庭广众之下,桑大被揭了短处,又被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目光审判,一时连粗短的脖子都被气红了,举起缰绳的手颤颤巍巍,八字胡翕动,厚唇张了合合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啪啪啪!”桑榆突然松开手,鼓起掌来,“在家往死里殴打养女,在宗族对子侄那点活命钱强取豪夺,在外偷鸡摸狗,半夜摸人孤儿寡女的墙角,鬼鬼祟祟没安好心。
真是绝啊,做人还是要多向大伯和大伯娘学习,王法村规全当摆设,只要丧尽天良,自己就是王,大伯这土皇帝当的那真叫一个爽,侄女真是自叹不如,佩服佩服!”
“你这小贱蹄子算什么东西!屋子是本家的,东西是你自愿跟我换粮食的,自己好吃懒做也就算了,竟然还在那胡乱攀咬上了,我们两公婆行得正坐得直,给我闭上你那张到处喷粪的臭嘴!”
柳氏瓜子脸涨得通红,嘴里说别人喷粪,自己的口水却喷到离她最近的前排吃瓜路人脸上,倒霉路人连连用手背擦拭,便擦边嘟囔了句,“这娘儿们自己的唾沫都到处乱飞,还有脸说别人,真是晦气!”急忙退到后排,再三确认距离安全后,才敢安下心来继续吃瓜。
“自愿?你拿馊掉的饭菜给病得快死的侄女,强买强卖顺走了她娘那点遗物首饰,你敢说这是自愿?”
“你侄女病情刚有好转,就急着让人腾窝给你大儿子当新房,连夜把姐弟俩轰出去,生怕人死在屋子里影响新人运势。你可知,你在村头大张旗鼓喝儿子儿媳喜酒的时候,你侄女在村尾破屋里病得奄奄一息,差点去见你地下的小叔子和妯娌?”
桑得禄夫妻俩本来一旁呆得好好的,边嗑瓜子边看打戏,不料中途打戏变骂战,骂着骂着自己也被扯了进去,不禁脸色一变。
桑得禄从凳子站起来,加入他爹娘跟人的骂战,“喂喂喂,我说堂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知道不?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旁边那祖屋你们没搬回村子之前,本来就是我们在住。太爷爷当年是说给你们没错,可你们先前常年在城里过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逢年过节这祭祖的事儿可都是我们家操办的,俗话说得好,这人啊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别看见有点好处就想占。
还有,你这意思是我爹娘虐待你们姐弟俩?亏你也好意思说,你自个儿不争气,那身子骨跟老太太似的,整天不是这病就是那病,还赖上我家了,不是堂哥说你,你这忘恩负义的嘴脸可真是吃相难看啊!”
“看堂哥你这话说的,谦虚了不是,我们姐弟俩孤苦伶仃,还被你们家吃绝户,哪有吃相,只有被吃的相!再说了,整个沄水村谁的吃相有你们这一家子自私自利,谋财害命,还倒打一耙的难看呢?”
“你……”桑得禄应不上话,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大家可都听见了,这屋子摆明了是留给我们的,这家人仗着我爹娘不在,地契又不在我们姐弟手上,直接占为己有。还有,我生病了,那是我自己想要生病的吗?
他家方才这意思是侄女病了,不中用了,正好被他们扫地出门,最好在外面自生自灭,不要耽误他们家娶儿媳关起门来幸福过日子呗?我娘的首饰还没被他们顺完那会,他们怎么不把我们赶出门?
还不是看我们身上没有好处让他们搜刮了,才想到把我们最后的容身之处都给夺去,大家评评理,世上哪有这样黑心的大伯大伯娘,对侄子侄女敲骨吸髓后,把他们当破布一样丢弃的?”
吃瓜村民纷纷点头,指责鄙视的眼神雪片一样哗啦啦朝他们飞来:
“扫地出门这事我知道,我家就住在桑大隔壁。这夫妇俩确实理亏,那时候这当姐姐的咳嗽咳得都没个人形了,这公婆俩还把人家姐弟俩一夜之间赶走,第二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喜气洋洋娶儿媳妇儿进门。
那天他们还来请我们当家的去喝喜酒,我们当家的都直接说不去,私下跟我说呀,这吃绝户得来的喜酒不能喝,喝了怕有报应。”
“那看来这这小娘子说得没错,这家人做事属实是太不地道了!”
“是啊,对外说这侄女多懒惰多不中用,他们夫妻二人把屎把尿伺候着,多么含辛茹苦,场面话说得比天光都亮堂,没想到背地里这么不干人事,人都病着还给人吃馊掉的饭菜,这不是嫌人家不够短命么啧啧啧!”
“前阵子这柳氏还穿金戴银的,在村里到处闲逛,现在看来,指不定那首饰就是从侄子侄女身上哄骗得来的。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你他娘的,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怎么跟疯狗一样乱咬人呢!”快被众人口水淹死的桑得禄,说到后面也渐渐没了底气,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铁口白牙的桑榆。
之前他还听爹娘说这丫头今非昔比,那嘴巴跟淬过毒一样,说话一句比一句气人,听得人牙痒痒只想撕烂她那张嘴,此刻他由衷表示赞同,因为他现在也想撕了她那张嘴!
方才被骂后一直没吭声的桑大受不了周围指指点点的说道,走出来冲着众人道,“大家不要听她的,她骗人的,这白眼狼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桑得禄马上接着他爹的话,“对,这臭丫头就是个爱装可怜的谎话精,你们以为她从前那个未婚夫为什么退亲,她到处勾引汉子,山上那个姓谢的不就是这样被她满嘴谎话哄去的,不然他给她做架子床,又给补屋顶,还给砌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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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说越来劲,想到自己爬墙窥探生腌秘诀未果,反而被扎得满手是血的惨痛经历,他倒吸一口凉气,刚想破罐破摔,把这天杀的白眼狼的名声毁了,冷不防捧脸“哎哟”了声。
一块小石子砸到脸上,打断了桑得禄张口就来的造黄谣泼脏水。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旁边桑得禄的老婆神色紧张地问:“得禄,你没事吧?”
桑得禄捂住被砸得生疼的嘴角,气急咬了咬唇却扯到脸上的痛处,疼上加疼。
他气急败坏往外走出几步,四处张望,口中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是谁,是谁扔的石头?!”
眼睛从头扫到尾,终于看到人群最不显眼的角落闪过一个鹤立鸡群的高大人影,还冲自己投来挑衅的目光,那人不是谢舟又是谁?
那人眼神阴冷向他投来一瞥,声音不大但他却听得一清二楚,“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想起上一句他说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好像正是出自方才自己骂桑榆的话,这人跟桑榆那个死丫头是一伙的,方才这小石头更像是警告他别造谣。
想到这,他恨得牙痒痒,可想到谢舟此人在村里跟人打架从无败绩,护他姐跟护犊子似的,知道这人自己打不过惹不起,只好咬咬牙,暂时咽下这口窝囊气。
离儿子较近的柳氏看到宝贝儿子被扔石子,心疼得跟挨石子的是自己似的,也注意到儿子那边的动静,狠狠向谢舟剜去一眼,不过刚听说他最近又把他那个前姐夫揍得现在还下不来床,这种狠角色她惹不起,转而收回视线,去瞪罪魁祸首桑榆:
“你……你这个疯女人,白眼狼,你什么意思,你现在跟我们在这翻旧账,怎么着,是又想要回这间房子?”
柳氏没提自己讹走的银钱和首饰,因为那些都被她花得差不多了,生怕这小贱货想起来来问她要回去,只得把她的注意力引到大儿子住的房子上。
桑榆好笑道,“我要这房子干嘛?既然你们抢都抢了,那就继续住着呗。”
她说这话倒不是因为她对这对心黑的夫妻发善心,只是现在觉得他们住山脚下那屋也挺好,独门独户的清静,外加背山靠海的,上山能摘菜,下海能摸鱼,要什么有什么。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了,她才不想换回来。
况且继续和这家极品当邻居,她怕影响自己寿命。
柳氏听她没有抢回房子的意思,刚想松一口气,结果那小贱种又来一句:
“只不过我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只怕这房子你有命住,却没命享。”
“你这个毒妇,小小年纪,没想到这心比锅底还黑,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柳氏直接举起扁担往前横了过去。
桑榆反应快,一个闪身躲开了去,还往离她最近的桑大那边跑,趁桑大疲于对围观村民洗刷自己冤屈,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抢了他手中的缰绳,再刻意往桑大背后一钻,引得柳氏持着扁担去打她,结果扁担抽到了自己人桑大身上,桑大疼得抱着胳膊骂骂咧咧。
柳氏慌张又不甘,气急败坏又去追桑榆,桑榆故意往另一个水缸的方向跑,柳氏这回看准了桑榆的位置直接一扁担掷过去,可惜这回又被桑榆侥幸躲过一劫。
柳氏没砸到人,却砸到了她先前为了跟桑榆竞争卖生腌,花大价钱买来的腌缸,柳氏此刻顾不上捡扁担,摸着被砸破的大腌缸心疼不已欲哭无泪。
这口腌缸贵得要命,当初柳氏听那卖货的胡吹海夸了好一通,她咬咬牙才买的,眼下生腌吃食的买卖是做不成了,本想着这口腌缸转手卖了还能收回几个钱,这下好了,一分钱也别想收回来了。
腌缸里装的水洒了出来,流得院子里到处都是。桑得禄老婆正要去看自己相公嘴角的伤口,没注意地上有水,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拽着桑得禄一起栽倒在地。
桑榆没怎么出手,可桑家长房那一大家子却自己乱成一锅粥。
桑家院子里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哀嚎不断。
这时人群里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
“村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