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个多月眨眼即逝。
起初他过得并不太好，麻醉剂失效后，痛苦折磨着每一根神经，他很难睡着，每次入睡都是精疲力竭后的昏迷。
噩梦的阴影盘旋在他头顶，睁开眼睛后依然漆黑的视野，令迪克很难辨识出自己究竟是否从噩梦里逃离。
随后，这又变得容易分辨起来。
因为在现实里，每一次他都会被克拉克拍醒，接着克拉克会递过来一杯加热的巧克力奶或者是别的什么饮料。
男人再不太熟练地拍拍他的脑袋说：“别怕，我向你保证，在这没人能伤害你。”
迪克被轻抚狗头时有点微妙，克拉克在照顾人这方面可谓是天赋拔群，他自知自己给克拉克添过不少麻烦，但男人耐心又宽容地包容了他所有情绪，这让迪克有种自己被当宠物养的错觉。
而且迪克完全不清楚克拉克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在他开始做噩梦时把他叫醒的。
除非是克拉克始终保持清醒，一直陪着他，但这点就连在M16特工出身的阿尔弗雷德都做不到，老管家半夜也会小憩一下保持精力，更别说克拉克这种普通人了。
但是因为他们两人之前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距离感，一般人遇到他这种情况都会打听两句，但克拉克却非常礼貌地选择了不去过问。
克拉克这种反应，反而让迪克有种自己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滋味。
但他不知道克拉克也有点愁。
迪克的理解倒是非常精准，克拉克基本是觉得自己捡了只猫回来，从第一天他就发现迪克恨不得立刻爬起来把周围都探索一遍确认成自己的领地……克拉克选择尊重，哥谭人嘛，怎么都不奇怪。
但是迪克的作息也和猫一样，克拉克就有点难绷。
倒不是熬夜的问题，这些天克拉克发现自己似乎是把睡眠进化掉了，晒一晒太阳就能满血复活，真正的问题是他没假期了，微薄的存款也让比尔拿去买了药品，现在手头剩的钱，连下个月房租都交不起。
如果不去上班，他就真养不起迪克了。
所以在某个星期一早晨，克拉克单手合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侧过身第一次对着迪克叹气出声：“格雷森警官，我和你商量个事——接下来的12个小时，你都不能睡觉了。”
迪克脸上立刻露出“你在说什么不人道的怪话”和“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你终于暴露真面目了说吧你想做啥”的表情。
迪克咬着字强调：“我还是个伤患。”
让病人多睡一会有什么不对的！哪怕使唤他干活也得等他好点再说吧！
克拉克扶额道：“首先，我不需要你干任何事，赶紧让自己变得活蹦乱跳是你对我最好的回报，其次，我不让你睡觉是因为我的带薪年假和居家办公时长都已经花完了，接下来我得去上班。”
“所以？”
“所以你知道你的作息有多么反人类吗，格雷森警官？半夜12点到凌晨五点那段时间你精神抖擞到能下地抓耗子，早上九点前你有点困，十点后你睡得不省人事，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半，再张嘴一句阿尔弗雷德我饿了——这种作息会让我怀疑你从来没上过班。”
迪克：“……”
谁说他没上过班！布鲁德海文警察是他好不容易才考上的编制呢！
虽然他请假次数有点多，但是上司从来没不批准过他的假，这怎么能不算一款兢兢业业呢？
如果此刻迪克在BHPD的同事知道他的想法，必然会残忍地揭穿真相：谁家好人会为难VIP？
要知道你爸爸可是布鲁斯·韦恩，半个布鲁德海文的人都在靠韦恩集团养，去布鲁德海文的高中问一圈，80%的学生毕业梦想都是去韦恩集团打工。
迪克咬牙切齿道：“可是我睡觉和你上班有什么关系？”
克拉克客观道：“如果你不会半夜睡着尖叫出声，或者不会睡着睡着喊妈妈或者阿尔弗雷德或者布鲁斯，或者不会半夜会痉挛到窒息，我应该就能安心上班了，退一万步讲，我觉得你的背还不足以支撑你自己走到厕所……”
“停停停——”
克拉克顺从地闭上嘴。
迪克瞪着眼睛朝克拉克的方向看了几秒，他接过克拉克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生硬且郁闷地错开了话题：“你居然有工作？”
他本来想猜猜克拉克的工作，但想了一圈都觉得克拉克和上班族非常不搭，他想不出来克拉克这种性格会做什么，有的时候他觉得克拉克有点异常，但那点异常不等他仔细剖析，就像地上被风吹散的土一样被刮去了。
而克拉克悄悄挺起胸：“哥谭日报。”
迪克：“……”
他差点被没咽下去的咖啡呛了一口，脑海里瞬间掠过哥谭日报这些年对他和布鲁斯造的谣。
怪不得克拉克从来没问过他是谁。
迪克欲言又止，克拉克等了几秒，看他还在支支吾吾，笑了：“有话就说。”
这种老父亲一样的氛围是怎么回事！迪克不自在地嘀咕：“我澄清一点，我和布鲁斯韦恩不是你想象得那种关系。”
“我想象的关系。”克拉克笑了一声：“为什么，你们不是父子吗？”
迪克：“……啊啊啊！”
赶在迪克彻底炸毛之前，克拉克火速拎着包离开了公寓，适可而止这个道理他还是清楚，中午他回了趟家对迪克进行了一套基础护理，再匆匆赶回工位。
晚上，他用钥匙拧开门，发现屋里电视声音被调很大，迪克脸色很差，眼睛黯淡，萎靡不振地靠着床头，他的手指还停留在自己的眼睛周围。
克拉克完全想象得出来，一整天中迪克是怎么举着手，不停睁眼闭眼，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听见开门的声音之后，百无聊赖的年轻人，一张脸几乎是瞬间明亮了起来，他眨了眨空茫的眼睛，打了声招呼，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嗨克拉克。”
克拉克的动作不禁慢了，把包放下，用力抿着嘴。
迪克等了会没听见克拉克理他，困惑地又问了一声：“克拉克？”
克拉克慢了一拍才回答：“嗯。”
迪克：“你听起来有点不开心，上班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克拉克走到迪克身边，注视着那双黯淡的蓝眼睛，再仔细看过迪克身上的伤口，只要他集中注意力，就可以看到微观世界的层面，他一边看，一边认认真真地回答迪克的问题：“没有。”
之前他一直呆在家里所以没注意到，现在克拉克发现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生物力场，力场笼罩到的地方似乎能杀菌消毒，促进愈合。
这下他也有国王之手了：国王之手治愈病痛！为了洛汗！为了刚铎！
而此时迪克冲他开玩笑似的抱怨，他微微仰着头笑道：“嘿，我从早上保持清醒到现在，我是不是能得到什么奖励？”
克拉克的心又重新沉了下去。
他不想再看见迪克背着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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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焦躁和愤怒的表情，也不想再在回家后看见他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痉挛，更不想看见年轻人半夜睁开眼，瞳孔里满是不安和苦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又分不清现实和噩梦而不停发抖。
克拉克去厨房煎了个鸡蛋、烤了两片面包，又冲了碗麦片，他想了想，又翻出沙拉叶子和坚果拌了拌，走出厨房发现迪克一直在歪着头朝他的方向瞧，哪怕什么都看不见。
迪克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安然和放松，电视机的声音被他调小了，克拉克把脏盘子塞进洗碗机时，听见迪克说了声“好困”。他把迪克塞进被窝，又坐在他的床边，安静地听着年轻警探的呼吸，一直等到他陷入深眠。
几秒钟后，克拉克从地上漂浮起来，悄无声息地飞出了窗外。
他之前没觉得迪克的失明是大问题，因为在他的视野下，迪克身体里有种外来的血清成分正在抑制他的视神经，但那种血清同时又会刺激细胞活性加快愈合。
理想状态下，等迪克伤愈之后，再注射解毒剂分解血清，他那时候身体的身体状态就会像一键重置一样，只要把握好度就行。
——外来血清作用时间过长，会导致DNA链断裂。
但克拉克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要他想，人类在他眼中就能变成碳基生物解剖图，权衡之下，克拉克觉得保留血清在迪克体内，现阶段还是利大于弊的。
但克拉克必须得承认，今天他被年轻人落寞灰暗的模样刺得难受了一下，也许比起缩短那么几天痊愈时间，迪克更乐意看得见。
克拉克倒不是故意朝迪克隐瞒他眼睛的情况，而是他……他单纯忘了，毕竟他对世界的感知渠道有很多，视觉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克拉克飘在空中听了几分钟，确定了他要去的地方：西城区金斯利岛的柯克兰街412BS号。
马凯斯私立医院坐落在那里，擦得干干净净的金属招牌立在门口，里面的医生护士步履匆匆——但克拉克断定它不会那么简单，这些天他老是听到哥谭人说那座医院包治百病，新研发的老年痴呆药物的副作用甚至是生发，但克拉克听不见医院内部的动静。
一丁点都听不到。
这就有点奇怪了。
克拉克试验过自己的能力，发现铅能隔绝一部分他的听力，这就是他在哥谭总是听得断断续续的原因，因为哥谭老建筑普遍含铅，于他来说，差不多是倾听对象位移到了信号不好的地方。
而马凯斯私立医院却是个信号盲区。
临出发之际，克拉克落回到地上，哥谭的监控摄像头密度远超于其他城市，捡走迪克那天他光是避开监控就花了一番心思，如果他就这么飞过去的话，无论怎么努力，都难免被拍到，两条腿徒步半个哥谭也显得有点惊人……
克拉克想着想着，眼神飘到墙角的粉色自行车，那还是楼下的黄毛刚从一家夜店后门偷来的哄小女友的。
偷都偷了，二手和三手也没什么区别吧，克拉克的视线可疑地飘忽了一下。
半分钟后，克拉克若无其事地骑在了小自行车上猛蹬，几乎要把链条蹬出了火星子，结实粗壮的车锁被暴力拉成了两截，旁边放着一颗不规则形状、很粗糙的钻石，亮晶晶的，地上用树枝随便画了一句话。
“——琳达说她想要钻石。”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克拉克轻咳了一声，充满欲盖弥彰的意味。他现在也是个合格的哥谭人了，也许他回来的时候可以打车？单程车费他的钱包还是支撑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