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这资料你们自己查一下吧，我周末要去补习班。或者找罗萱。
姚琛：我周末也有事，素材都发你们了，你们自己挑着用吧，有些拍不到的也没办法了。
二楼的窗户有点漏风，窗帘有微弱的呼呼声响，周藤迷迷糊糊睁开眼，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手机上的消息看得她眉头一皱。
这个叫孟珏的女生是高三的，分配到她的活几乎没有什么反馈，有时候褚月白会在群里找她，但是都被搪塞过去，最后罗萱和周藤承担了不少。
视频里面还有一些需要提到年份人物名字诸如此类的信息需要查证核实，是有些枯燥的活，对方在推脱。
这人就像是个凑数的。
罗萱偷偷告诉周藤，这人是要申请出国，而且说不定这个活动就是为了给她们搞奖项才发起的，都是暗箱操作。
周藤听完后也没说什么，看上去没放在心上。
姚琛看上去是最不靠谱的，但是有这个孟珏一对比，显得他还算很尽心了，起码自己的任务都完成了，而且他的设备应该是价格不菲，发过来的素材画面都很不错，航拍俯拍一应俱全。
他说的拍不到的大概是脚本中提到的卓山中段的灵白塔近景，这是不开放的地方。
周藤一脑袋埋进淡绿色被子里。
头疼。
褚月白打电话时周藤在吃早饭，老旧的收音机滋滋啦响着，电台节目像是不知道哪年代的回音。
周藤本想周末去学校商量一下这些问题，但没想到褚月白也“叛变”了她，说自己周末有事，周藤只好作罢。
但没想到罗萱还在给自己发资料，把一些能查到的都发给周藤了，周藤比了个OK，罗萱私戳她。
罗萱：周藤，其实你可以跟葛靖老师反馈，我们干的活越来越多了。
周藤：嗯，好，我会把问题跟老师讲的。
罗萱：好吧。
周藤没打算打小报告，如果罗萱说的不是空穴来风，那么葛靖也会拿这个人没办法，她凑数就让她凑吧。
但是没想到葛靖的消息却先过来了，周藤和褚月白其实已经交了初版的精细修改后的脚本给葛靖，葛靖发来消息说其中那个文物的年代确认有问题。
不可能。
周藤第一时间想，她给葛靖说明自己查到的资料来源，那是一篇论文上发表的，而且其余的两篇论文也是一样的年代，不过能找到的也就这三篇了，年代已久。
葛靖那边沉默良久，说这是审核那边的意见。
周藤皱眉，问审核有什么资料提供一下吗。
葛靖那边又过了一会：没有。
周藤迷惑：老师把审核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沟通一下。
葛靖发来联系方式，没有名字，只是一个电话号码。
周藤一板一眼：您好，关于钮印的年份问题，请问可以给我提供一下资料吗？
黄铜弹壳在余温中缓缓扭曲空气，周围的气浪在微微翻卷，防燥耳机在连发模式下形成规律脉冲，类似心电仪的滴声。
陈空摘下护目镜，出来的时候林序南正在和叶先骋聊天，叶先骋和他俩不在一个学校，平时周末偶尔混在一起。
叶家在蓝城也算oldmoney，可新贵林立，蓝城日新月异，到了他们这一辈能撑得起来家族的人不多，很多小时候玩伴家里破产的一只手数不过来，渐渐没了消息。
三个人是从小认识，老一辈的交情断断续续到了他们身上，情谊里掺着利益，在他们这个年纪还不那么明显，但也是必然。
叶先骋家里斗得有点厉害，他性子好强，小时候会偷偷跟陈空别劲，不过他也是过了很久才发现陈空根本没在意过，或者说没注意到他那点心思。
他压根是目空一切，父亲的聪明冷漠和母亲的狠戾无情到他这里变本加厉。
和林序南不一样，陈空和叶先骋称一句朋友，浅了，道一句兄弟，又有点深了。
陈空低头看手机，林序南问：“我俩都在这，谁给你发消息？”
这不能算是窥探隐私，而是真心发问，毕竟陈空的联系方式没多少人有。
他这么一问，叶先骋也有点好奇了，探究的目光望过去，陈空回完消息，掂了掂手里没有子弹的枪，看向他俩。
“……”
周藤写完作业，在预习下周的课程，手机在余光中亮了一下，她把这页看完，然后拿过来手机，眉头皱得很深，甚至有一点点愤然之色。
“按我说的改就好。”
周藤在信息框里面打字，打了又删，最后没回，手机放了回去。
临近期末，宣传片的事情都开始松懈，只周藤尽心尽力，甚至在跟剪辑那个男生学了一点之后，开始自己上手，她学得很快，那个男生连连夸她聪明。
周藤磨得越来越细，所以干得活也越来越多，褚月白这样认真的人都有些惊讶于周藤的细致。
其实她发现自己蛮喜欢做这个，似乎忘记一切，沉溺在这个过程中。
周藤把初版成片交给葛靖的时候组里面其他人除了褚月白甚至不知道进度了。
罗萱还是午饭时候在食堂碰见周藤和褚月白才知道的，她缓缓哦了一声，神秘地说：“我听说这个宣传片葛老师虽然负责牵头组织，但是最终是听那个审核的。”
“我还听说那审核是一个高三的一个学生。”
周藤和褚月白对视一眼，心想：你也听说的太多了吧。
罗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同桌她妈是语文组教师组长，这个事多少知道。”
周藤点点头，半信半疑。褚月白则若有所思，问：“是谁？”
罗萱说：“那就不知道了，这个有点保密吧。”
周藤也没在意，只是脑海中拂过那条消息。
三人吃完午饭，周藤忽然拿出来一个塑料盒，把自己盘子里剩下的饭倒了进去。
褚月白和罗萱：“？”
周藤没在意俩人的目光，说：“你俩的也倒进来。”
周围的同学路过，微微侧目。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该死的数学，周藤昏昏沉沉，放学后被叫去葛靖办公室。
周藤大概猜到原因，因为那成片中的年份，周藤没改，葛靖因为审核也拿不出文献资料，所以也不能直接要求周藤改，竟有些为难，只是说要她再查一查。
周藤应下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应该是对方拿出证据。
褚月白在校门口等她，路上川流不息的豪车经过，周藤想了想问褚月白，“你说那个审核到底是谁？”
褚月白张了张嘴，最后说：“不知道。”
周藤叹了口气。
今天是周五，周藤带褚月白去了听风街，这里和褚月白平时住的地方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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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觉得蛮新鲜，除了街后面小区的楼房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街上的小店零散着，有小超市，药店，还有个面馆，周藤的小店在最边上。
底下的店连着上面的房间，顶层的水泥天台上有把椅子，晾衣绳上挂着的几件衣服随风飘来飘去。
褚月白转头，远远可见隐在山脚下的别墅，如果没有猜错，只有从这个角度才能看见那里。
“进来吧！”
周藤的声音里都带着雀跃，她还没有邀人来过家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柜台（实际上算是她凑起来的两张木头桌子）简单收拾一下。
褚月白环视，这还真是个“杂”货店，外侧的架子上是一些登山杖，遮阳帽，雨伞，手电筒；中间的两个架子就是一些旧书和漫画书，最里面是一张桌子，几把旧椅子。
褚月白笑，“你这像是贫困版漫画屋。”
周藤笑，让她去那边坐一会，她去超市买点东西给她做吃的，褚月白点头，去挑架子上的旧书看。
周藤把书包里中午的剩饭拿着，去了小超市，买完东西绕到旁边的路段，果然在那里看见一条脏兮兮的土狗。
那小柴犬看见周藤就过来，一点也不怕生，眼睛有些红，毛带着一点暗，周藤把剩下的饭喂给它吃，没有摸它。
蹲在那看了一会。
远处卓山笼罩残阳一片，如火烧金，周藤家里还有人要投喂，所以站起来要走，一抬头，愣在了原地。
怎么又是这两个人？
林序南挑眉，挥挥手，周藤只好也抬起手打招呼，本以为这就完了，但是没想到林序南竟然过来了。
陈空像是习惯了，又像是有点无奈。
林序南笑着说：“这么巧。”
周藤有些不擅长交际的尴尬，怔愣着点点头，问：“你回家？”
林序南拍了拍陈空，说：“去他家。”
周藤下意识地抬眼看着那边别墅，有时候在顶楼晒衣服时候能看见，但也看不大清楚。
有时候山间雾气起，那里海市蜃楼一般。
林序南问了她叫什么，周藤答了，林序南就说了自己名字，没想到周藤竟然说：“我知道。”
林序南讶异，“你怎么知道？”
周藤想了想含糊说就是碰巧知道的，于是林序南又指着陈空问：“那你肯定也知道他名字了？”
周藤哑然，想起当时褚月白只提起来林序南名字，自己也没有问他旁边那个男生叫什么，于是就有了眼前的尴尬。
林序南看她表情，哈哈地笑着，拍着陈空肩膀，“还有人不知道你？看来你名气还不够啊空哥。”
周藤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陈空也没开口，好在林序南笑够了就说：“他叫陈空。”
周藤哦了一声，心想她听过这个名字，很难不听说。
陈空的家世其实影影绰绰，知道的人不多，只是有些传言，但他的成绩和样貌没法不掀起风云，很多对他家世的猜测加起来都没有真相本身骇人，更何况那点猜测还只是针对他看得见的姓氏。
看不见的母亲一脉，是连林序南都知之甚少的存在。
周藤尴尬笑笑，“说自己要回去了。”
本以为就这样道别了，但没想到蓝城的天气过于任性，没有预报的最后一场秋雨悄然无息地就来了。
作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