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弦愣了一下,笑道:“你这是在说什么?每个人不都会死嘛,我当然知道啦。”
“不是。”南流景咀嚼着字句,“不是生理性的自然老死,你会后悔,会害怕恐惧,会担心,会不甘会愤怒……甚至会幻想是否能够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其实不可能,是吗?”元初弦轻声问道,“是不是其实会死的那个人,是我。——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这些,是吧。”
“……”南流景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向来不是一个善于言辞表达的人。
他扶着墙,慢慢地从地上爬起身来,走到元初弦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我……”他说,“我不知道,也有可能会死的其实是我,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你去承担这一切。”
他终究还是无法将那个字和元初弦关联在一起,他做不到。
元初弦沉默了片刻,她轻轻推开南流景,漆黑的眼瞳深处,是他读不懂的疏离,“我知道的,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如果这就是我的宿命,那我接受就是。”她的笑容凄美,“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母亲对我的培养,是刻意的。她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成为她理想中的存在,实现她未竟的理想。可是我远远达不到她的期望。”
“所以我放弃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说,“太晚了。”
南流景将她抱得更紧,“不要放弃,我还在你身边……所以请你醒过来吧。”
“元初弦”愣在原地,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她,请你放弃争夺她的身体控制权,让她醒过来吧。”南流景将她抱得更紧,那柄黄金枪无声无息地抵在元初弦的后心,“我请求你。”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元初弦”问,脸上已然没有了最初的笑意。
“从一开始。”南流景说,“我对她的一颦一笑太过熟悉了,以至于,你第一次用略带谄媚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怀疑她是否已经被夺舍了。”
“没想到我居然输在了扮演‘自己’这件事上。”“元初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看起来还是瞒不住你,是我的疏忽。”
“你自认为是‘元初弦’本身吗?”南流景挑了挑眉,“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留心到了你的存在。每次你的出现,都会让初弦的行为变得诡异。”
“是吗?”“元初弦”歪了歪头,“我倒是已经没有印象了。”
她话锋一转,“但能和你周旋如此之久,让你忍住没有揭穿我拙劣的表演——想必我也符合你对她的某种认知吧?”
既没有用“自己”,也没有用“元初弦”这个名字,而是用了“她”这样暧昧的称呼。
“更确切地说,我的存在,是否满足你对她某种求而不得的欲望呢?”
南流景眨了眨眼,细长的睫毛扫过下睑,没有直接回复她的疑问,“你和她,一点也不像。”
他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黄金枪在手心中的触感冰冷刺骨,抵住的仿佛不是一个女孩,而是更加脆弱的某种存在,“我之所以没有尽早揭穿你,只是尚在确认,你究竟是什么……我也在思考,”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眼中幽蓝色的光芒更盛,“我该如何才能在不伤害到她的情况下,让你彻底消失。”
“元初弦”脸上只有漠然,“……你做不到的。”她轻声说,声音里不再有任何伪装的甜美,“南流景,你比我更加清楚,我和她,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她抬起手,反过来轻轻覆在南流景握枪的手臂上,隔着衣料感受那份炙热的杀意。
“你杀了我,她也会死。”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我知道你爱她,南流景,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在赌我会相信你的话。”南流景的手指扣向板机,「戒律」传来清晰脆耳的机械响动,“但你有一点算错了,我比你想的要更加心狠手辣。如果你妨碍了我,我会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就算你能被称得上存在那么一丝一缕的灵魂,我也会让它灰飞烟灭。”
“我不是在赌,我是在陈述事实。”“元初弦”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残忍地笑着,“你迟迟没有动手,不就正是在害怕嘛?”她飞扬的嘴角带着餮足般的胜利,“你怕我消失的同时,也会带走你真正爱着的那部分‘元初弦’,我没说错吧?”
南流景的瞳孔猛地一缩。
“所以,”她一字一顿地说,“收起你的枪吧,我们至少还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戒律」最强大之处,从来不是对言论进行裁决,而是剥离‘虚妄’与‘真物’之间的能力。”南流景沉着地扣下扳机,剧烈的枪声在狭小的院落里响起,“你算错了,‘演员’小姐,我早在六年前,击碎你虚构的王座时,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元初弦”的脸上却无太多惊讶,姣好形状的眼中只剩下怜悯,“很遗憾,”她喃喃自语道,望向天空的方向,四方的天井在她的眼中映照出光,虚幻的希望渐渐在她眼中湮灭,“无法代替母亲和曾经幼小的自己活下去,看到世界的「终焉」,是我自己的无能。”
她向后缓缓倒下,头发四散开来,如深海的水母般缓缓下坠,像一帧帧优雅的定格动画。鲜艳却无形的血花在她胸前炸开,染红雪白的前襟,糜醉又艳俗。
南流景连忙搀扶起她的腰肢,不至于让她摔得太惨,“元初弦”的双眼紧闭着,神情天真,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受洗、纯洁无暇的那般模样。
“对不起,初弦,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非要听信梅斯菲尔德,和他们达成合作……估计你也不会这样痛苦。”他轻轻抚摸着少女的乌发,为她拢好飘散的青丝,柔声道,“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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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她解开那枚随身携带的十字架项链,银链紧紧缠绕着少女雪白的脖颈,如同一条令人窒息的毒蛇,他把吊坠放在地面上,注视着从神像胸口流泻而出的红色宝石碎片装饰,神像悲悯的模样,好像要将人彻底吸进伤口处的漩涡。
“求你,醒过来,好吗?”南流景乞求般抓紧少女无知觉的左手,冰凉的触感实在让他心惊,“告诉我,我到底要做到哪一步?”
“虚妄”之相干涸了鲜血,然而现实中的元初弦,虽毫发无伤,却也并未醒来。
很奇怪地,他听见地面上的项链发出轻微的扰动,银色的十字架颤动着,像患了癫痫的病人,不住病态地发出不同频次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响,南流景甚至有种错觉,这声音会占据整个房间。
他再度给「戒律」上膛,一股莫名的引力吸引着他的双手,他不受控制地用枪瞄准地上的项链,鬼使神差间,扣下扳机。
“砰——”
巨大的火药响声在耳畔响起,项链被彻底击穿,神明的嘴脸歪斜,精细雕刻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整个十字架彻底凹陷,面目可憎。
南流景甚至不敢呼吸,死死地盯着怀里的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
两秒。
始终萦绕在元初弦身上的、虚假而病态的“神性”消散了,「囿灵」的最后一道枷锁也被打开,怀中人颤栗着挣扎,仿若快要溺死的人,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咳、咳……”
剧烈的呛咳打破了死寂。
元初弦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漆黑的眼瞳里不再是混沌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昏睡许久乍醒后的茫然,和剧痛之后的虚弱。
她的视线花了足足几秒钟才对上焦,最终定格在南流景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惊惶与狂喜的脸上。
“……南流景?”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刚从死亡潮水中挣脱的、劫后余生的脆弱。
“……我怎么……睡着了?”
南流景没有回答。
他只是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冰凉的身体死死地、近乎痛苦地按向自己,他的脸埋在她的发间,肩膀细微地颤抖。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洗发水香味,却如毒药般令他发狂。
元初弦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但那股从他身上传来的、熟悉而滚烫的温度,却驱散了她灵魂深处的寒意。
“……南流景?”她有些不安地推了推他,“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他还是不说话。
元初弦只听到他压抑着的、却又无法完全克制的呼吸声,诡异得令她心脏狂跳,许久,他才从她颈窝里抬起头,眼眶里的血丝红得吓人。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