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昏白的视野中,一个透明小瓶中,液体有节奏的落下,如沙漏般缓缓计数时间,远处似乎有几台机器,监测着他身体的各项数据。
南流景费劲地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看着病房里陌生的天花板,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试着去回忆,大脑深处却传来阵阵钝痛,灰色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
监控心率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门从外面被开启,陌生的护士匆忙看了一眼,连忙叫来主治医生。
宁静臣站在门口,有些不太高兴地看着这位未来家主,“少主大人,”他说,“很高兴见到您活蹦乱跳,但作为病人,第一时间应该躺在床上静养,而不是把我们给您贴好的监测针弄掉。”
“我躺了多久?”南流景喃喃自语,“梅斯菲尔德的人还在,关于灵器贸易的问题我们还没有确认关税比例问题……”
“您就先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宁静臣皮笑肉不笑,“作为一家之主,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钱,我们更需要您活着,直至下一代出生。”
“当然,”他辛辣地补充,“那个时候您死了也无所谓。”
南流景被这熟悉的连招呛了一下,回忆起眼前男人学生时期的种种辉煌事迹,可以说,几乎为零。
作为笼罩在年级第一光辉下的万年老二,宁静臣不像那些天赋异禀的学生,在天天搞事的路上还能稳定良好的学习成绩,他除了必要的吃喝睡,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南流景之所以和他关系好,是因为每到期末考试,必然要向宁静臣取经,而且他也完全不在意宁静臣势必要得罪全世界般的冷嘲热讽。
“静臣,这几天有人来过吗?”他乖乖坐回床上,知道宁静臣脾气不好嘴还臭,他不想和这人在病房里吵起来。
不是吵不过,单纯没力气。
“有啊。”宁静臣示意护士去给南流景检查身体,“你的小女朋友来过——话说回来,能把少行官处成对象的,在南家历史上也是少见的。”
南流景看着同为少行官的宁静臣:“……”
他想起刚回到白梅山那段时间,南天仲向他抱怨,自己一个人多苦多累,时不时看元初弦一个人在烤肉店里喝着啤酒吃烧烤,宁静臣在旁边毒舌说你男人真不中用,这要是真死外边了能被列祖列宗笑一辈子,完了没事还要念叨自己两句不成器。
他不由得哑然失笑,说宁静臣来了,连路过的狗都能被骂两句。
当然,除此之外,宁医生在外形上还是很受人欢迎的,对他性格一无所知的富婆美女们纷纷示爱,医院的前台常常堆满了鲜花和礼物,毕竟188的身高,白皙的皮肤,加之留着很有艺术感的半长头发,很难让人不爱。
不过得益于这性格,他多半是要单身一辈子了。
“你俩和好了?”宁医生有些八卦地问,“哦,不是我八卦,就是从我们四个人可持续发展的层面上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差不多吧。”南流景没承认也没否定,“我没有正式跟她表白,别说她是我女朋友这种话。”
“哎呀这么多年,你俩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关系,也不知道你俩在闹什么别扭。”宁静臣摸摸下巴,“如果是电视剧,我看到你俩的感情戏会直接跳过的。甚至希望多加20秒广告。”
“……下次如果伏羲服务器过载,我就让程序把大数据语言模块换个风格,比如参考你的说话方式。”南流景捂脸,苍白的手上贴着医用胶布和留置针,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脉络分明,“宁静臣,当医生真是辛苦你了,每天和那么多人打交道,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你的为人处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说明我本来就没问题。”宁静臣记录完数据,把板子交给一旁的护士,“给他多开点镇静剂,记得肌肉注射。”
“还有,”临走前他回过头看着南流景,面带微笑,“你下次对我的态度还是这么臭屁的话,可以试试。”
“……”还不够尊重他的?南流景实在忍不了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这人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相比起南流景的忙里偷闲,元初弦可以说是脚不沾地了。好不容易处理完今天的工作,想起医院里还有个病人要探望,这病人还刚醒,不能骂。
她刚想找理由推掉下午的探视,南映葵提着两桶鸡汤,乐呵呵地走进办公室。
“哟,小葵又大展身手啊?”南清本就没多大事,只是手腕软组织挫伤,刚好给了他这几天不工作的借口,每天在办公室不是煲养生茶就是看小说,“这是给医院里两个病人做的?”
“是的是的,今天让初弦帮我送。”南映葵笑了下,“我爸让我去处理一些我们家里自己的私事。”
秦墨时比南流景醒的要早,甚至他的情况要好治疗的多,比起浑身经脉溃散的南流景,他只是受了点伤筋动骨的小伤,修补好伤口后,基本便没什么大碍了。灵能者的治愈能力本就高于常人,加之元初弦一直用灵力维持他和南流景的状态,做完手术后,没几天便醒了。
“原来是这样。”南清点点头,“祝你顺利。”
元初弦忍不住插嘴道:“南清老师,你怎么没祝我顺利呢?”
“那你去处理走私案?”南清抿了一口茶,“我记得,这个案子系统刚刚推送到我桌面上了。”
“还是去送鸡汤吧。”元初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不想加班。
前往医院的路元初弦可谓驾轻就熟,不光她自己偶尔感冒需要来这里,学生时代,也常常帮病床上的许璐送作业和笔记。
来到秦墨时的病房前,她其实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无论如何,都是她和南流景两人导致的伤势。
她敲了敲门,自己推门而入,正巧撞见秦墨时和小护士有说有笑。
元初弦见状,顿时黑了脸。
她是有所耳闻这位姨丈婚前的“风流韵事”,从小长得英俊,讨女生喜欢,每年的情人节收礼物都收到手软,相比之下,南映葵虽然长得好看,家境也好,但因为其泼辣的性格和堪称刁蛮的举止,让年级里不少男生敬而远之。
当然,作为南映葵的忠实拥趸,天生的秦墨时黑粉,她是不可能认真地“就事论事”的。
“元少行官来啦?那我先不打扰了。”小护士捂着嘴笑着跑开,临了没忘了补充一句,“祝你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哈~”
“……”元初弦心里有着大大的疑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质问道,“怎么?又瞒着我葵姨在外面沾花惹草?”
“你瞎说什么!我的心永远是我葵宝宝的,你怎么能这样空口污人清白!”秦墨时正气凛然,义正辞严,要不是元初弦亲眼所见,差点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元初弦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地狰狞,她将手里拎着的鸡汤哐的一声放在桌上,“你说。你对得起我葵姨熬的鸡汤吗?”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她来吃瓜的,问宁静臣的近况。”秦墨时嘴上说着,眼睛瞅着桌子上放着的保温壶,“我葵宝宝给我熬了汤?”
说罢,也顾不上形象,便熟娴地拿出筷子,打开保温壶,大快朵颐起来。
元初弦之前有次因为任务,三天没吃正餐,也没这么“饿鬼扑食”过。她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秦墨时,想起井窖里曾经答应王梅梅的事,“梅梅说,她很抱歉。”
秦墨时的筷子顿了下,但依旧不停地夹菜,“哦,小事,我能理解她。毕竟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王家这样培养出的孩子,早晚会出事——我在最开始就警告过。”
秦家和王家算是世交,论辈分,秦墨时可能还要叫王梅梅一声姑。但21世纪了,除非有人刻意提及,否则是没人会履行这种称呼的义务的。
“反正你也是少行官,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我就直接跟你讲了吧。”秦墨时叹气,“王家一直以来都是南家的最大资助者,也就是说,南家能有今天,一半是仰仗王家的资助。”
“这个王家是什么来头,这么厉害?”元初弦微微瞪大了眼睛,她知道南家有钱,但当秦墨时告诉他,南家现有的资产远不及另一个家族,并且这个家族在现今的灵能界,甚至可以说毫无存在感时,她还是十分惊讶的。
“嗐,也就跟我们同一个先祖,他们为君我们为臣的关系。”秦墨时叹气,“我们家现在还给他们家打工呢。”
“扯远了,不过这王家确实能称得上一句封建残余,是该打的。上世纪四十年代那会,还强迫家里的女孩儿缠足,要不是南归期苦苦劝说,甚至以死相逼,那帮朽木估计还享受琼浆玉液呢,”秦墨时冷哼一声,“反正这辈子是开不出来花了,赶紧烂棺材里。”
元初弦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问,“那梅梅姐……”
“她啊,”秦墨时说起王梅梅,字句间都是满满的叹惋,“到她这一代,王家那些恶习差不多废黜完了,但依旧是三纲五常那套,名义上是公主,实际上,只是作为招贤纳婿的幌子罢了。甚至有次我听说,还有要和北欧什么国家的王子联姻——她江南水乡长大的孩子,去那种地方不得冻死?”
“反正我出国一天我就想念家里的大米饭,糖醋排骨,鸡汤。”秦墨时发出猪一样的哼哼,“北欧给我一座庄园我都不去。”
元初弦确信他比起爱南映葵,或许更爱家乡美食些。
“反正过段时间的开庭审讯,要是让你作证,你可得撇干净点关系。”秦墨时继续喝鸡汤,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你快走吧,一会我汤要凉了,不好喝。”
元初弦点点头,推开病房门。
印象中,南流景的病房就在楼上,她慢慢走上楼,手里的鸡汤有些沉重。
一会看到南流景,她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呢,是和平时无异的轻松一笑,还是直接大胆自信sayhi?
她不知道。
声名鼎赫的元少行官,禾水辖区灵守,居然也有因为这种小事手足无措的一天。
“这不是初弦吗,好久不见。”
她抬起头,面前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占据了视线,南胤通的脸上罕见地挂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你给流景带了汤?”
“家主大人好,”元初弦连忙行礼,“是的,是葵姨做的鸡汤。”
“之前说过的晋升,过几天你应该能收到通知了,工资按照第一档的标准发放,交接工作的时候,会有专门负责的人来和你对接。”南胤通不紧不慢地说。
“是。”元初弦低下头,不敢看南胤通脸上的表情。
对南流景的父亲,当今南家的家主,她终究还是有些畏惧的心理。倒不是说这人没有亲和力,而是言行举止间,自然流露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灵能世家的家主,多半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尤其南胤通,放眼家主中,也是罕见的高评级。作为能够被称之为“壹”的男人,不光有着可怖的灵力量,甚至于连灵能都是极具毁灭性的,只能够评为“叁”的元初弦,在这些叱咤风云的人物面前,未免有些小巫见大巫。
“好好和流景聊一聊。”南胤通看着她,那双桃花眼促狭地眯起来,不知为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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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弦居然在其中看出了几分诡异的欣慰,“加油。”
加油??
加油……
加什么油?
总不能是爱老虎油吧?
南胤通摆摆手,施施然地离开,留下元初弦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青年正倚靠在床边,玩着手机,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关节处还带一点该死的绯红,元初弦把鸡汤放在病床旁的小桌几上,看着他恰到好处露出的一截下颌线,不由得有些出神。
橘色的晚霞渐渐染上晴空,白色的窗帘在半空中飘荡,今年的春节有些晚,气温甚至有些回暖,窗户大开着,估计是想让病人多呼吸些新鲜空气。当然,屋内依旧奢侈地开着暖气。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是被我的美貌吸引了吗?”
元初弦先前累积起来的一点点同情心迅速溃散,她没好声气地骂了句脏话,手上却还是很老实地帮南流景把保温壶拧开,“喏,刚熬的鸡汤。”
“无事献殷勤。”南流景笑,气音中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他的动作有些慢,但总归是在喝的,“你熬的汤吗?”
“不是。”元初弦看着他瞬间垮下去的脸,找补道:“我工作了一天,哪有时间去给你熬汤啊,少爷。”
“……那我不用装了。”南流景哼了一声,“这汤真淡,还油。不喝了。”
元初弦见他把碗筷推到一旁,皱起眉,“怎么会难喝呢?刚刚秦墨时吃的可欢了。”
“……他那个胃,什么都能装好吧。”南流景叹气,“我知道了,应该是南映葵熬的,他的味觉已经被这个女人搞坏了。”
元初弦:“……”
虽然很想反驳,但品尝过南映葵厨艺的她,只能说西餐还行,中餐……
简直是废墟。
“你没发现他胖了?”南流景说,“都快有啤酒肚了,这老东西,多半背着自家老婆出去偷吃呢。我有次加班结束,闻到他身上一股烤肉孜然味,在办公室门口抽烟,还叫我别说出去。”
元初弦听到他描述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前初中的时候,你不老爱叫我公主吗,还喜欢跟我扮家家酒。”南流景向后靠了靠,似乎是觉得躺的不过瘾,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身后,“现在本公主想吃好吃的。”
“我叫个外卖吧。”元初弦拿出手机,仔细地在外卖软件上翻找,总算找了个伤员能吃的,连忙下单,“你吃重庆小面不?减辣的。”
“都行。你买的我都爱吃。”南流景笑眯眯的,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元初弦想起医生的嘱咐,连忙追加一句:“不过你只能吃一口,剩下的我吃。你老实把鸡汤喝完。”
“哦。”南流景有些不太高兴的别开脸。
等了一会,外卖终于来了,元初弦拿外卖的时候,还正好遇到来换药的护士,解释了半天说是自己吃的,才逃过一劫。
她打开外卖盒的盖子,肚子似乎有所感应,也叫了两声。元初弦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刚下班,还没吃饭,“我先吃两口可以吗?病人?”
“问我干什么?”南流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吃,我输葡萄糖就好了。”
南流景这么说,一般是真的无所谓,但元初弦还是打算让他先尝尝味道。她用筷子挑起一缕面,送到南流景面前的保温壶盖里,“你先吃吧。那个保温袋里有筷子的。”
接着,她端着碗,坐在一旁的看护椅上吃面。
南流景好一会都没什么动静,元初弦也没管他。等到自己吃完了面,她走到南流景面前,想看看是否能一并收拾碗筷时,却发现南流景把鸡汤全部喝完了。
“这么快?”元初弦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挑食,不乐意吃呢。”
“鸡肉有点柴。”南流景依然嘴硬,“还有就是,某个人吃的太香,看得我饿了。”
元初弦哑然失笑,她把碗筷收拾好,拿进卫生间里简单冲洗,准备等回家了再洗干净,做完这些,她站在南流景的床边,给他画饼,“等你病好了,我拿工资请你吃饭,最近涨工资了。”
“哦。”南流景有些不太老实地往她身边靠了靠,“只是吃饭吗?”
她感觉脸上有些烫,顿时有些口不择言,“你……说什么呢。”
“没有啊。”南流景一脸纯良地看着她,“只是学一下你说话而已。”
“吃饼也不嫌噎。”元初弦翻了个白眼,“不请了,老娘没钱。”
“这就不装了?”南流景故作惊讶,表情做作得让元初弦看了想扇两巴掌,“果然你其实是个坏女人吧,元初弦。”
“……少主大人放过我吧。”
虽然她嘴上这么讲,但眼中的笑意却是难以遮掩的。
南流景凑得近了一些,“我想……”
话说一半,他又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病好以后吧。”
元初弦没搭理他,“我准备回家了,明天见。”
“明天会给我做饭吗?”南流景眼巴巴地看着她。
“想啥呢。”元初弦邪魅一笑,“当然还是葵姨的爱心套餐啦。”
说罢,她也不敢看南流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病房里逃了出来。
元初弦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没什么人,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吃饭。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嘴角不自觉地上翘,甚至哼起了前几天听的小曲儿。
好像……这样也没多坏。
刚刚好,是她喜欢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