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运是既定的吗?如果一切反抗都毫无意义,为何创造能挥舞的臂膀和能呼喊的口,在毁灭降临前提供挣扎的余地?如果一切可以被改变,又为何降下如此多的阻碍,为前行者设置重重的陷阱?
又或者,在广大的宇宙中,有一些生命比另一些更为高贵,更有价值。因此他的罪行可以得到纵容,而你的却不可以?
虽然纵欲卡已经折断,苏丹仍然兑现了承诺:他允许你与萨达尔尼妃见面,地点就在王家的花园。你立刻意识到,这是君主在用他的方式探寻曾经发生过的真相。他知道自己曾经被背叛了,但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如何发生。此外,他也不能确定你是否拥有相同的记忆。你该庆幸他仍把这些问题当作挑战的一环,用戏耍猎物的方式一步步拆解。若非如此,这熟悉的宫廷中早已血流成河。
你选择了保命的唯一方式:做一个合格的玩家,为他提供更多乐趣。你在阉奴的监视下与萨达尔尼进行了礼貌的寒暄,告诉她卡牌已经被使用,请她原谅你的冒犯。无辜的王妃困惑不已。你告退时她的惶恐表现在脸上。你知道或许早在你提出要求之间,她已经从枕边人的态度里感受到了危机。但此刻你确然无能为力。你不仅担忧她的生死,还担忧与此相关的更多人,你的家人,你的战友,你的同谋。
远方的信使曾为你送来一张地图,巧手的工匠曾为你制造一艘大船。但是逃亡是一个可行的方案吗?或者说,在这血与火交织的诡谲轮回之中,存在逃离的可能吗?
途经黑街时,你在熟悉的酒馆里看见流浪剑客正与人纵饮。你远远观望一会儿,没有去打扰他。
我们是好人。希尔希纳曾经对你说。他双眼沉静,递与你故国之剑,剑身萦绕寒霜般的叹息。好人不该被忘记。那面对暴风般漆黑的命运,好人应该退缩,应该放弃,应该抱着头逃开吗?
梅姬拉着你去了教会。她向祭司详述了你的困境,督促你分享困住自己的迷梦。神殿中的主祭表示他对那张邪恶的卡片无能为力。然后他凝视着你,告诉你说,你身上有十分强大的灵性光辉,有潜力成为一名祭司。
“感谢您的看重。”你尚有余力开一个符合身份的玩笑,“可惜我的日程已经排满了,无法侍奉第二位主人。”
***
正是在这样的混乱中,奈布哈尼前来拜访。不管他是从哪里听到关于你和犀牛的故事,那讲述者一定对你不够客气,因为他满脸都是揶揄的笑容。
为他们自己好,你已经决心和苏丹的近卫们保持距离。但直接拒绝也可能带来麻烦。曾有的记忆中,很长一段时间里,奈布哈尼的态度都若即若离,你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直到你们共同帮助的女奴险些葬身火海,他才开始收敛心性。一点花街的玩闹符合他的风格,应该不至于激怒君主。既然这样,你也就展示了手上薄薄的卡片,一张青铜纵欲卡。
冥冥中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你没来得及反悔,奈布哈尼已经满口答应。
“这题我会!”他高高兴兴地说,“包在我身上!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两天后你跟着他出现在欢愉之馆,参加他口中史无前例的艳会,心中满是无奈。这感受很快变成了震惊:二楼角落里那位高大的蒙面贵客,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苏丹本人。
或许是女孩们的青睐让奈布哈尼忘乎所以,又或许他选择沉醉于此,本就因为这是一个君主不该出现的地方,苏丹的近卫从他的主人手中赢得了欢愉之馆的金钥匙。你没来得及阻止他消失在后院的身影,只好硬着头皮去与留在雅座间的君王搭话。你告诉他说,奈布哈尼精通此道,一定能想出更有创意的游戏。而如果他举办了宴会,一定会请苏丹来玩的。
“你很维护奈布哈尼卿嘛。”苏丹抚摸着指根的红宝石戒指,“想来也是,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陛下在开玩笑吧?臣和他一共没见过几次面,哪里来的交情?”你若无其事地说,“据臣所知,奈布哈尼大人才是与您一同上过战场,为您挡过刀,中过箭的人。难道不是吗?”
这辩白或许减轻了奈布哈尼的量刑,但增加了自己脑袋上铡刀的重量——无所谓了,债多不愁。不管怎么说,那天苏丹没有发作,他离开了。
***
又隔了几天,你下朝途中被奈布哈尼拉进一个神秘聚会。当发现那正是传说中的极乐派对,而他并没有邀请苏丹时,你感到眼前一黑。
“我知道你提醒过我。”花花公子困惑地挠了挠飘逸的卷发,“但是那就没人能放松享受了,还有什么乐子?而且陛下有那么多美人可以享用,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个小游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个“小游戏”由夏玛主持,婀娜多姿的男男女女凑上前来,要把宾客组合成一个互相连接的圆环。没试过这个你的人生是不圆满的,奈布哈尼如是说。
“我觉得留点缺憾挺好的。”你从许多双手里拽回自己的衣襟,感觉自己紧张得像奈费勒,“我有事要做。如果你们非要玩最好低调一点,陛下知道可能会——”
“会怎样?”有人站在门边问道。
是苏丹本人,穿戴着猎场才会使用的披风和臂甲,手里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矛。
“看来我来得太早了。”他笑嘻嘻地说,“游戏还没有开始吗?”
***
你知道,苏丹的暴虐是没有理由的。那种对血腥刺激的追逐,对痛苦挣扎的漠视,那种不把他人视为活物的残忍,都是君王本性的一部分。但你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在这个场合里有人因苏丹的迁怒而死,绝对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你给出那张该死的魔法卡,苏丹哪里会在意欢愉之馆的后院里玩着什么游戏?
而苏丹确实关心那些愚蠢的卡片。他就那样倒提着长矛,仿佛一头漫步在羊圈里的雄狮,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上前来,亲切地叫了你的名字,问你口袋里是一张什么卡。
导致这场聚会的那张卡牌早已销掉了,今天你拿着的是一张银色的征服。意味着抹杀,践踏,彻底摧毁一片土地和上面的生灵。
“哦,”苏丹若有所思地说,“银色的,那可就为难了,不知道这里的人数够不够得上。”
他含笑的英俊面孔在这弥漫着暧昧气息的厅堂里转了半圈,所有人都跪下了,宾客们的脊背抖如筛糠,两个女人瘫软在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向外跑去。
“陛下。”你轻声说,“这张卡的时限还有五天。我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使用它。请让我用别的方式为您取乐吧。”
“难为你还记得,阿尔图,你说要为我取乐。”苏丹回答,他是房间里唯一站着的人,你如有实质地感到阴鸷的注视扎在脊背上,“但最近这个游戏似乎只娱乐了你。这是不是偏离了我们的方向了?”
果然来了。即使在第一次游戏里,你也时刻担忧着这一天的到来。苏丹卡赋予的权柄,随时可以被苏丹收回。何况他已经如此地猜忌着你!你头脑空白,一时说不出能接上的话。
“看在爱卿已经如此努力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苏丹说,当啷一声,百炼的长矛掉落在你的膝前,“如果这柄长矛能刺穿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就算你合朕心意地完成了这张卡。”
“……”
“做不到吗?未免太软弱了。”
“这不合理吧。”你说。
“什么?”
“这太困难了,未免有点不合逻辑。”你坦然说,在一片死寂中抬起头来望着君王,“陛下赐予臣这个游戏,是要给我一份肮脏的工作,逼迫我做刽子手吗?并非如此吧?那样的人有的是。陛下是要让我享受如同君主一般的乐趣,告诉我至高的权力能带来怎样无上的快乐,期望看到我不可自拔地沉迷其中,最终理解我当初对您的谏言有多么愚蠢。如果故事的结局是我在这里流着泪屠杀亲友,只会证明我从一开始就说得对,这是个邪恶的游戏,除了您没人想玩它——这不是与您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吗?”
苏丹哈哈大笑。笑声在阴暗的房间里荡出阵阵回音。他走上前来,亲昵地捧起你的脸颊。
“真不愧是你,阿尔图卿。”他仍然含着笑意说道,“如果是上一次,朕说不定就被这些花言巧语说服了。”
然后他抬腿正中你的胸口,把你踹翻在地板上。
“我确实给了你至高无上的权力啊,阿尔图。”他冷冷地说,“你享受了吗?”
“你知道我没有,陛下。”你咬牙回答,“所以呢?你能承认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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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这是图穷匕见的时刻。两个人都撕破了那层隐晦的薄纱,暴露出了彼此的真容。他固然是整片土地的君主,你也执掌过这个国家。那些卑躬屈膝和迎合谄媚对你来说生硬而遥远。你从地板上爬起来,挺直肩背,对他投以染血的王座上曾施与过的注视。
“您真是把我搞糊涂了,陛下。”你说,“第一天您就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还要继续玩这个游戏?”
“喔,”苏丹说,他居然笑了,“是这样。”
你们沉默地彼此注视。某一个瞬间,两个人都动起来。你从袖子里掏出贴身的匕首,而他足尖横挑起地上的长矛。如果这是某场君主期待的对决的再现,那着实有点仓促。在十个呼吸之内你就被从背后压倒在地上,匕首飞到了角落。冰冷的钢材勒在喉间。其中施加的压力让你难以呼吸。低垂的视角中你看见华贵的皮靴靠近,是奈布哈尼,手里斜握着长剑,似乎不知道是否应该履行近卫的职责。苏丹头也不抬地对他啧了一声:“滚出去。”
地板隆隆震动,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趁着这个含混的指令向外跑去。不知道死后的世界这一切还会不会存在,但你勉强继续抵抗了一会儿,直到感到血沫从嘴角渗出来。
“可悲的小丑。”苏丹说道,他轻易抓着你的头发把你拽起来,像摆弄一只垂死的乌鸦,“我会杀了与你相关的所有人。”
“而你又能得到什么?”你深吸一口气,尖锐地嘲笑道,“杀死我又能改变什么?”
“让你知道你有多么不堪一击。”面前的巨兽森然回答。
“请便!但我还是赢了。”
“你赢过一次——那又怎样?”
他居然大声说了出来。在你最疯狂的幻想里也没想过这一刻。仿佛一轮当头压下的烈日,一阵劈面而来的飓风,你的王扼住你的脖颈,对你咆哮起来。
“你是用公平的方式取胜的吗?阿尔图?不,那是无耻的阴谋背叛!在最后一刻,你都要假借他人之手,不敢对我举起你的剑。你以为这软弱的胜利就让你成为了一个国王?让你有权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让你有胆量与我对视?笑话!就算你做过国王吧!朕的仪仗下有多少毁灭的国家?碾碎过多少自以为是的君主?你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但我赢的是你!”你厉声道,“这没有让你夜不能寐吗?那些狂风与热沙没有给你的头脑里灌进一丝悔恨吗?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没人用过别的方式吗?我没有冒死对你说出谏言吗?多少人曾经爱你——我曾经爱你,我得到了什么?你想要公平?你不值得!我必须用所有阴谋和背叛来对付你,你活该品尝它,因为这不是一场游戏——你输给我因为这不是游戏,陛下,你能理解这一切吗!”
“夺”地一声,长矛笔直地扎在你耳畔。利刃的边缘割开面颊,鲜血淋漓而下。
君王和臣子在欢愉之馆的内院里互相怒吼,在锦缎和迷香之间肉搏,走廊里飞奔着惊恐万状的嫖客和娼妓,你抵在地毯上的后脑甚至撞上某个奇形怪状的道具。这场景别说有多荒谬。钢刃贴着你的脖颈,你离死亡一步之遥。你手指紧扼着他钢铁般的腕骨,死死盯着那阴影中闪着幽光的双眼,血流撞得耳边一片嗡鸣。内心深处你对自己发誓,如果醒来还是那个该死的大殿,一定要把整个卡牌匣子摔到他脸上——然后苏丹笑了一下。
“就凭你。”他说。语气里没有疯狂,也没有蔑视,只有深不见底的漠然。
然后他松开手,把你留在地面上,起身离开了。
***
昏暗的房间里烛火摇曳,光斑倒映在利刃上散出点点寒芒。你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听见自己喘得像一头落败的赛犬。房舍遥远的背景里传来劫后余生的啜泣声。脚步声响动,一个人走到你身边。
是奈布哈尼,他那总是快活的脸庞上有一种奇异的神色,看起来简直不像他。你一言不发,混沌的大脑思考着如何警告他对听见的东西保持沉默。奈布哈尼拔出那柄长矛,向你伸出手。
“厉害了,兄弟。”他说。有一会儿,他好像还想说点别的,想要倾吐思虑,或提出疑问。但最后他只是耸了耸肩。
“这次算我欠你的,我再也不干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