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台！”卢老夫子老脸臊红，也是戒尺不在旁边，否则此时必然要给老友几戒尺，以儆效尤。
李凤台就爱看别人看不惯他却干不掉他的样儿，比如眼前的卢老夫子，又比如当年的天佑帝，奈何，当今是个拿刀的暴君，若非当日他生死一线跪的足够快，只怕落地的就不是头冠和发髻，这脑袋定是保不住了……
当然，他也不能否认多亏皇后娘娘最后帮了忙，让他还算体面的跑路了。但后宫不可干政自古有之，也就大盛姓褚的这家子不讲究，若非大武圣帝血脉早断绝，哪里轮得着老流民出生的褚大河当皇帝？姓周的都比姓褚的更有帝王气！
李凤台心里嘀咕，郁闷下又连连干了好几口美酒后，眼珠子一转，就对卢老夫子吹起自己的孙子来，“我孙扶苏，今年九岁，年少才高，尚未有正经师承。老卢，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便宜你了。”
卢老夫子闻言，心中收好苗苗的心再度一动，但，“老夫已年过五旬，怕是有心无力。”
“这有什么好有心无力的？那些个蒙童不有你儿子教吗？不说你全部，你分个八九分心力在关门弟子扶苏身上，还怕我那扶苏孙儿科举不过？若真是这样，我倒觉得这不是你的错，错在我孙扶苏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身为你老卢关门弟子，竟然比不上阿斗？！昔日诸葛武侯予阿斗一《出师表》，阿斗尚且能……”
李凤台话又多又密，若是楚长生听来，必然会觉得就跟现代社会的传销手段一样，是另类的信息洗脑，反正卢老夫子被洗着洗着，就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将关门弟子跟李扶苏挂钩了。
而不久前才见过的好苗苗楚长生？
李凤台醉醺醺离开巷子，脚步飞快，赶在眼熟小崽儿就要上牛车走人的时候，脚下一错，“哎哟”一声摔倒了。
小崽儿楚长生：“？”
楚长生咬糖葫芦的动作顿住，歪头，看看碰瓷的酒鬼糟老头，瞄瞄突然蹦出来的明君系统，怀疑系统ing。
【系统系统？你是不是检测错误？就这，就这还能上文臣榜？还要我攻略获取好感度，以便以后给我当左膀右臂？？？？？！】
系统不言不语，只突然蹦出来的“李凤台”三个大字，依旧红光闪闪，智障无疑。
总不会是脑内沟通不行？非得现实中说才听得见？楚长生碍于时间场合都不对，只能将研究明君系统的事情继续往后推。
“哎哟哎哟！”摔倒在牛车边的李凤台，捂着腿唉唉叫唤，一双眼睛飞快扫过那个年纪大的病秧子后，就虚而专注看向小崽子。细细观其貌，瘦了点，弱了点，但五官生的极其不错，加上皮肤天生的白，晃眼竟有种女孩儿娇憨之态，好在有一双极其出色的眼睛，沉而稳，压下了容色的不合时宜。
唔，说来这眼睛有点眼熟是怎么回事？
李凤台心中古怪一闪而过，见小崽崽看来，殷殷开口，“小孩，你们牛车虽然撞了我，我不怪你们，只是，能给点吃的吗？”
碰瓷！
呵！
楚长生顶着小崽儿脸，脆生生说：“老爷爷，刚才是你撞了我家牛车，错的难道不是你吗？”
李凤台一听“老爷爷”就不高兴了，但，他眼睛更红了，浑浊的泪水一泄而出，哽咽开口，“是老头的错，老头老眼昏花……冲撞了贵人……呜呜呜……老头年六十，当垆卖酒……”
接下来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个死了老婆儿女，孤身老鳏夫当垆卖酒求生，最后垆都没了的凄苦可怜即将变成饿死鬼前夕，想要求一顿饱饭的煽情故事，应运而生。
楚长生：“……”
旁听且第一眼就认出李凤台乃是最喜欢跟着皇帝对着干的前任左御史身份的太子爷：“。”
李御史何许人？
出身淮西李氏，李乃唐朝国姓，由此李氏一族愈发势大。武朝时，传闻太宗真正父系亦是李氏，可惜被崔氏窃取，弄出个伪帝，造成武朝自此走下坡路，而这下坡路一走就百多年，可见当年大武盛世留下了多好的底子。
而上台后的崔氏，可没少打压李氏，就这样，李氏至今都还能盘踞在淮西一代，也可见世家底蕴之深厚。
李凤台，正是李氏这一脉的顶梁柱，因为这家伙当年时机掐的准，投降投的又足够干脆，最主要的是，这人是真有才华，比卢夫子那种只会教蒙童治经学的死读书的，他脑子灵活，处事手段多变，是个非常好用的臣子。
但臣子长了一张嘴！
太子爷冷眼看着就会对他和皇帝喷粪的李凤台，现在对着自己“儿子”，嘤嘤唔唔的编故事~~
突然间，他就理解了李御史为何瞧不上自家爹喜欢看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了，这戏班子唱的，哪里比得上李御史自己唱的好？
看，唱的自家傻“儿子”都感动的要哭鼻子……咦？竟然没哭？
楚长生当然不可能哭，她此刻满脑子都是怀疑。从怀疑系统智障，到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力劲儿，到最后，怀疑着怀疑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
“长生？”太子爷终究没忍住用看大傻子的眼神看宝贝“儿子”。
李凤台眼泪哗啦啦，伸手就想要去拿那碎银子，然而——
楚长生退开，避开了李凤台伸过来的白胖圆润手，微微眯眼，先将糖葫芦递给旁边的太子爹，然后捏着碎银子跑到不远处的包子店，一口气包了所有的馒头回来。
新鲜出炉又大又多的杂粮馒头，在包子店老板帮助下，一股脑全塞在了李凤台怀里。
李凤台：“！”
李凤台被烫的脸都扭曲了，奈何他腿刚“摔断”了，还不能蹦跶，只能强忍着，且在小崽崽殷切目光中，张口吃拉嗓子的大馒头。
没吃两口，他眼泪流的更凶了。
嘴上李凤台在感谢活菩萨小孩，心里么？那骂的可脏了！谁规定御史就只能之乎者也骂人的？他李凤台当年流落到匪寨中可是靠着嘴皮子坐稳二当家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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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长生就这么正儿八经看着李凤台艰难吃完一个大馒头后，这才爬上牛车，晃荡着两条小细腿，冲着李凤台笑的灿烂极了，好似头顶有一圈圣光。
“老爷爷，慢慢吃呀，下次我见着你再给你买！”
李凤台：“！！”很好，小兔崽子你彻底吸引了老头我的注意了！
【叮咚。】
智障系统中，李凤台名字依旧是红色的，但后面跟上白色阿拉伯数字3，而这个“3”正在抽风一样跳跃跳跃，嗖一下，蹦跶成了“6”，括弧出现，内容为——
君子之交，淡如水。
楚长生：“？？？？”
楚长生头顶圣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乌鸦小问号，什么玩意？什么鬼？究竟是古代的人有病，还是这系统真有病？
牛车缓缓，太子爷一边驾着牛车，一边扫旁边的宝贝“儿子”，心里高兴极了，甚至若非此刻“儿子”失忆，而皇帝亲爹又不在面前，否则他怎么着也要好好炫耀一波。
爹，你看我儿砸多厉害啊，李凤台那个老匹夫，被我儿砸给教育了吧？杂粮馒头，噎死他！唉，宝贝儿子还是太心软，给什么杂粮馒头啊，该直接给麦麸饼子，看以后这老匹夫还这么扯着喉咙骂老爹暴虐，骂孤软弱！
“阿嚏！”皇宫御书房苦着脸批改奏折的皇帝，不知好大儿终于想起他了，他此时正咬牙切齿，朱笔划拉出了沙场砍敌军脑袋的凶气，尤其是在看到又一份请辞奏折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呼啦”一下，桌子被掀翻，所有奏折都飞了出去。
“陛下息怒！”
太监和宫婢们瞬间膝盖一软，尽数跪下，头恨不得埋到地下去。
皇帝气骂：“一群混账东西！一群蠹虫！一群给脸不要脸的贱货，老货！要请辞是吧？要归乡是吧？要乞骸骨是吧？朕这就下旨，统统给朕滚，滚去大狱里面……”
“大、大伯？”一个圆脑袋探入，发觉情况不对，嗖一下就要收回去。
“慢着！”冷酷的暴君犀利看过来。
圆脑袋痛苦一闭眼，深呼吸，乌龟一样挪进御书房，身上明明穿着龙爪的皇家袍子，本该贵气万分，此刻却从心的跟满地跪着的太监宫婢一样一样。
“大伯……”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你又干了什么事？”
“我、我……”
“吴王！”皇帝一声爆呵，被叫吴王的圆脑袋两腿哆嗦，“砰”声跪下并抱头，端的是一副摆好了架势等挨打的模样了。
皇帝：“！”
皇帝更气了！前有不孝大儿子，拐了他大好孙孙，去过什么隐居田园休养好日子去了？还说这是什么“顺其自然”？顺他个仙人板板！虽然说好了十天半个月会回来一次看他老人家，但这是人干事？这是一个太子能做的事？不孝！
大不孝！
若非看在大姐的份上，他，他，他绝对不放过褚鑫这个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