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落什月洗完澡,躺在了沙发上。
一颗灯泡,细细的麻绳,在她脸上摇晃,摇晃。
她眼晕地关掉了灯,在吊顶风扇缓慢的凉风中,蜷缩了身体。
他们乐队刚住进这间地下室时,房间里只有这一张桌子,和一张沙发。
那时候,沙发就是落什月和冷烟换着睡的,其他两个男的打地铺。
住宿环境虽然简陋,但大家相互打趣说笑,竟也觉得苦中有乐。
照不进阳光的阴暗地下室,他们走的时候带走了几乎所有的行李,却留下了他们的乐器,像是把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丢弃在了这里。
冷烟说,她还会回来的,只是再给她一些时间养养身体。
沈飞说,家里找好了编制工作,稳定可靠,钱也多。
付钰说,心里太浮躁,急于求成,干脆回村静一静。
终于,这些声音如泡泡一般逐个破散,阴冷的地下室里只剩下她一人,一张沙发,一张桌子。
落什月不是在渴望什么,幻想什么,只是身处异地,也会感到空虚孤独,想要一个可以相互慰藉的朋友。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在这一夜的梦境里,看见了陈尔三。
——
北城中心医院,七层vip病室。
苦涩的药水味灌满了病房,蒋总刚从睡梦中醒来,死亡的白色与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正将他团团包围着,压迫感不亚于睁眼来到地狱。
疾南风蹲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见他醒了,扭头笑眯眯地说,“哥,他醒了。”
蒋总的脑袋昨夜缝了十八针,没打麻药,活生生疼得他快撅过去,那股劲儿过了一夜,到现在都没缓过去。
他一看身边自己的人都没了,全是陈尔三的人,吓得想坐起来,一扯到头皮,疼得板板正正又躺了回去,只扯着嗓子嘶吼,
“我助理呢?小叶…?小叶!”
疾南风:“蒋总,您别叫唤嘛,我们几个照顾您也是一样的。”
“您看,这是我们老板给你送的赔罪的果篮,放这儿了哈。”
蒋总:“你少给我拍马屁,昨晚上老子受的罪,我他妈一点儿不落都要找回去。”
“那婊子养的小贱货你们必须交给我,老子要怎么整她,你们管不着。还有,中心地段的地皮你们也别想了,就是出租给买油条的糟老头也不给你陈尔三!”
空气僵硬死寂。
蒋总躺在床上,眼睛一转。
陈尔三捏着削水果的短刀在指间轻飘飘地绕了个刀花。
指骨到腕骨的弧度简直漂亮极了,修长,有力,骨骼清晰。
他从果篮里拿了一颗鲜红的苹果,一手捏着刀把,细致地削苹果皮。
他眉眼低着,平静的动作却有种凛然森冷的美感,好像轻飘飘地就可以把他的头皮也整块剔下来。
七八年前的黑街是北城有名的黑灰地带,法外之地。
陈尔三从这片最乱最脏的地界上闯出了名头,凭的是魄力与拳头。
他不怕死,又讲诚信义气,所以才能在这片地方活的潇洒得意。
这几年社会进步,时代发展,街道治安也在慢慢改善,他们厮杀的战场也从夜晚的巷道挪移到正经的酒桌之上。
可蒋总,还有许许多多扎根北城,沾点夜场生意的人都没忘记陈尔三这号人物。
他是手里见血的生意人。
蒋总看着那锋利的刀刃,刃片儿上映着自己惶恐不安的眼神,他颤声警告道,“这里可是医院…”
陈尔三忽然没来由的提起:“…蒋总似乎还有个弟弟吧?”
蒋老板的弟弟和他恰好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两个人同父异母,只差一岁。
蒋家的产业在北城遍及地产与连锁酒店,他弟弟脑子精明灵活,是天生的经商人才,人也长得端正清俊,蒋老总把他最看重的酒店生意全交给了他打理,而至于他,却只分到了地皮租赁这样的蠢活烂活。
陈尔三偏偏在这时提起他弟来,蒋总忍不住后背发凉。
“你提的要求这么多,不如你今天死在这里,我直接跟他谈生意不就好了?”
“女人也不用交出去了…”
陈尔三的声线透着一股森冷狠劲,蒋总吓得浑身冷汗,立马求饶:
“陈老板别…别啊…”
“刚刚是我冒犯了,中心街那块地肯定都是你的,我说笑呢…”
疾南风在旁边呛声,“租价呢,总不会还按上次谈的三百万一年?”
蒋总哆哆嗦嗦地和他还价:“那两百五十万…?”
疾南风:“哥,他骂你二百五呢。”
蒋总:“那两百万,不能再低了!”
“我说一百万。”
蒋总都快哭出来了,可陈尔三手里的那把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口,淡淡的苹果甜香冲进鼻孔里,还有掉下来的烟灰,带着点灼热的火星,
蒋总虚眯着眼,咬咬牙:
“一百万就一百万吧…!”
“陈老板,我地也给你了,有句话还是得提前跟你说。”
“中心街现在是许围生的地盘,你一下拿了那么多地方,开酒吧也好,做夜场生意也罢,你抢了他的地盘生意,他迟早会眼红你。”
“你在黑街是说一不二,手伸到别处,可就不一定了…”
陈尔三笑,把助理递来的合同看了看:“不劳您费心。”
疾南风:“十年租期,租金按年给,没押金,快签吧蒋总。”
这条件,比起蒋总和陈老板正经谈生意时的条件差了太多。
当初陈尔三要来中心街租地皮,三百平的地,蒋总开价一年三百五十万,陈尔三心平气和跟他谈,一个月功夫下来,才折了五十万。
这会儿他一动刀子,多少价钱也能谈了。
陈尔三拇指拨抚着刀刃,嘴里叼着烟管,不禁感慨,
“…这几年,我真是对你们太客气了。”
“早知如此,不如见点儿血来的快。”
蒋总忍着肉疼签了合同,这么一大块好地皮按白菜价让出去,他心气不顺得厉害,心念一动,便把矛头转移到昨晚砸伤他的那小贱人身上,
“陈老板,生意谈下来了,我这脑袋上的伤你也该给我个说法吧。”
“我可是正常到你们酒吧消费的,一个包厢都几万了,你们工作人员把我打成这样不用负责吗?!”
疾南风看了陈哥一眼。
蒋总:“不管怎么样,我地也给你了,你得把她交给我。”
疾南风又看了陈哥一眼,仿佛生怕他们老板真把小鹦鹉交出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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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尔三笑,“现在是法治时代,一个人怎么能说给就给呢,她又不是属于我的。”
蒋总呸了一声,“你别装糊涂,她在你手底下做事,就是你的人,只要你说不管,我有的是办法整死她。”
疾南风又瞅他哥一眼,他刚刚还是笑的,这会儿脸有点黑。
蒋总看他不乐意松口,搬出别的道理压他,
“您是个生意人,应该知道生意要怎么做吧?服务,信誉,口碑懂不懂?!”
“她进了包厢里就该服务我,就算不喜欢,也不能伤害客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疾南风替落什月辩解,“人又不是陪酒的,是进去销酒水的,谁叫你对她动手动脚的?”
在夜场里扯出“不准动手动脚”这几个字,蒋总气得简直要急火攻心,
“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们酒吧里搞酒水营销的陪不陪酒?!不说百分之百,至少百分之九十九都陪,所以老子要怎么辨认正经推销的和陪酒的?!”
疾南风:“……”这倒也是。
蒋总:“陈尔三,你就给老子吭一声,说不管她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处理。”
沉默了几秒,陈尔三却仍是不松口:“真不好意思了,我手底下的人,每一个我都要管。”
他霸道得简直无法无天。
可看现在的情势,周围都是他的人,刀子面前要低头,蒋总也不能不依着他。
他退而求其次地又说:“你怕我下手重,你自己的惩罚措施呢?开除,扣钱,批评教育呢?”
蒋老板确实已经退无可退了,地皮给了,合同签了,脑袋缝了,气他还得受着。
他现在哪怕争取到一句罚人工资,批评教育,或许都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陈尔三有些不耐烦地道:“行,我回头批评她,行了吧?”
蒋老板撒泼打滚,“没有回头,就现在!我要她现在过来给我道歉!”
陈尔三拎了一把疾南风没踩过的椅子,搁在床前坐下,认真地说,
“她不会来的。”
蒋老板:“……”
陈尔三:“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我们酒吧上班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
蒋老板:“你别太过分!!”
疾南风差点都被他哥逗笑,他看蒋总气得脑袋瓜子上的缝线都快爆开了,立马出来打圆场,和稀泥,
“哎呦算了吧蒋总,一条口子而已,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蒋老板:“怎么不在你脑袋上开个口子!!”
“陈尔三,你必须给我个交代,这小贱人…”
他唠唠叨叨地跟个泼夫似的,硬缠着他们不放。
疾南风已经被他烦得蹲在地上折合同玩了。
忽然,一把水果刀插在蒋总耳朵边,他的嘴一下跟打了封条似的合紧了那。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陈老板握着刀柄,像俯视一块烂肉似的看着他。
阴戾的眉眼含着不悦,烟管的火星飘下来,骇得他浑身发冷。
蒋总脸色惨白,一会看看刀一会又看他。
陈尔三又靠近了些,烟头的火几乎快烧到蒋总的脸。
他一字一顿霸道的宣示,
“那是我女人,你动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