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一蜷身子,躬起的腰背猛击黑影的肚子,趁对方踉跄后退时,扭过身捏住拿剪刀的手,如果可以将此称之为手的话。
那鸡爪样的东西简直就跟披了块皮的树枝一样。
老太太痛得松开了手指,剪刀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它的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睁大,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为核心boss,老太太在诡域横行霸道多年,很久没有撞到过这么硬的墙了。
脆弱的人类伤不到它,强大的人类碍于它任务boss的身份也不会做过火,更不用说诡域里的其他诡异,它们都只能遵循规则的意志,无法越界。
所以老太太才能与5楼的女人相安无事到现在,即使对方的孩子死了……直到这个突然被规则强行录用进来的家伙出现。
明明是个人类,却能被诡域招聘进来办事,这简直闻所未闻,而且看起来瘦瘦弱弱,没想到力气竟然比身为诡异的自己还大。
望着头顶那双黑黢黢的眼睛,老太太有种感觉,对方是真的会杀了它,也真的能杀了它。
它心里不禁升起懊悔,太大意了,以为只是个没用的女人,自己对付起来绰绰有余,不然就该让老头解决了她,再去解决门外的男人。
“你不能伤害我!”老太太望着从地上捡起剪刀的林黎,心肝震颤,“我是你的雇主!没有我的同意,聘用契约无法解除,你也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然而比起老太太色厉内荏的威胁,林黎更在意眼前姗姗亮起的提示。
【恭喜您获得道具:阿婆的银剪】
一把养护得不错的银质剪刀,在阿婆出嫁时剪过合髻的头发,后来也剪过不少人的脖子,现在它有了更伟大的任务,成为您的消遣!
您可以使用它裁剪任何东西,一张纸,甚至一段令人烦恼的关系。48h内仅可使用1次。
林黎试了试剪刀,锋利的刀片交合时发出喑哑的咔呲声,看上去除了尺寸大些,与普通的剪刀没什么差别。
不知道提示描述的剪断关系后会发生什么?彻底抹消事实还是修改记忆?然而研究兴趣才刚升起就被紧随其后的提示打断。
【检测到任务目标:失踪的男孩在您附近2米内,现开启倒计时5分钟】
【4:59】
what?
林黎瞥了眼瞬间蒸发了十分钟的倒计时,深吸口气,不愧是狗app,这是生怕扣不到她的钱吗?
5分钟,要在堆满杂物的房间里找出男孩的尸骸或鬼魂,除非有奇迹,不然绝无可能……
林黎的目光扫见老太太,眼睛眯了眯。
“哦?你怎么知道就没其他办法了?难道你都试过?”林黎挑了挑半边眉,轻飘飘地反问,“比如,雇主死了。”
老太太被对方轻描淡写就判自己死刑的态度激怒,胸腔里涌起潮水般的怒火,再加上那张刺眼的脸蛋,想把眼前女人撕碎的躁动让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年轻漂亮的女人全都是祸害,全都是造成它不幸的根源!
剪刀轻轻的咔嚓声仿佛一盆水浇在火焰上,老太太的怒火被迫消减,收起爪牙,苍老的脸上露出脆弱的乞求。
“我只是个可怜的老太婆,半截子身体入土的人了。”它低哑着嗓子,语气凄婉地说,脸上没了那份鬼气森森的怨毒,此时看上去还真的像个无助脆弱的老人。
这个D级副本里猎到的大多数是弱小的普通人,但也不乏强大的异能者,实话说,作为无数核心诡异boss之一,老太太算不上多强,但年龄让它有条件变得足够狡猾。
人类,特别是年轻人,短暂的人生阅历让他们头脑简单,感情用事且容易心软,会轻易被表象蒙蔽。他们会不自觉地对弱小的老人或幼儿放下警惕,心生恻隐,即使几秒前那还是一个危险的诡异。
“你是人吗?”
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打断了老太太的思绪,被出乎意料的反问狠狠一噎,它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这女人是人类吗?一个瘦弱憔悴的老人倒在面前,不想着去扶,至少话放好听点吧!
老太太有点演不下去了,干巴巴地说,“我们无冤无仇,而且你干完活就离开了,我们有必要像这样打打杀杀,多伤邻里感情?”
这话说得好听,好像一开始打算用剪刀捅人后脑勺的不是它一样。
“没错,”林黎也不反驳它,顺着话说,“况且我是个尊老爱幼的好人。”
就你?
老太太闻言抿紧嘴,眼睛忍不住撑大。
这人还能要点脸吗?说的时候先把剪刀从老人家脖子上拿开会更有说服力吧?
“我在找5楼母亲的儿子,”林黎问,“你肯定认识吧?”
老太太眼底闪过抹暗光,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那个孩子出去玩被车撞死了,可怜的女人,年纪轻轻丧子又丧夫,啊!”
它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敢置信地瞪着口口声声标榜尊老爱幼的好人女士把剪刀插进了它的大腿。
“你最好老实说真话,”林黎拔出剪刀,压低声音说,“不然你就会发现我有时候也不太尊老。”
老太太算是发现了这个女人的铁石心肠,装可怜根本博不到一点同情。它咬着牙,卸去伪装表情的老脸重新阴森起来。
“那孩子都死了好久了,尸骨早就找不到了,”她嗬嗬笑道,“你的任务永远也完不成,留下来陪我吧!”
林黎瞥了眼窗台,苍白的月光像冷冻室的寒气一样渗进来,玻璃四角甚至沿着缝隙的窗台都已经结起了薄薄的白霜。
挂在视角左上的倒计时,代表男孩那个只剩下不到四分钟,数字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林黎放下剪刀,双眉皱起,疑惑地反问,“缄默季节快要来了。”
老太太脸上的褶子条件反射地绷紧,“不可能,现在才刚轮换到绯红季!怎么可能就到缄默季了?”
绯红季?林黎心里记下这个陌生名词,面上不露声色地说,“因为千面……”
“不能!”老太太听到千面之月的时候眼睛里的恐惧几乎能溢出来,浑浊的眼睛瞪得很大,几近要撑破眼眶,嘴里声音刻意压得很轻,仿佛在害怕被谁听到,“不能叫名字!你会把祂引过来的!”
什么伏地魔设定?
“但是,”林黎眨眨眼,无辜地说,“祂好像已经来了,不信你看窗外。”
老太太好像这时候才发现外面月光异常明亮。它的眼睛像怕被月光灼到似的急忙避开,浑身颤抖得跟筛子一样。
“怎,怎么会这样?”
它的眼珠子控制不住乱颤,脸上的惊惧畏缩看上去不像假的。
“祂来了……”
林黎原本以为邪神降临对诡异来说是件好事,5楼女人虽然加深了异化,但实力肉眼可见地增强了,那只僵尸也是。
但看老太太现在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敬拜的神明来了不好吗?”她问。
“人类崇拜太阳,如果有一天它落到地面了呢?”老太太反问。
这个比喻倒是简单易懂。
林黎停了下,突然出声问道,“这个房间里有个密室,对吗?”
“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老太太才意识到不好,刚才满心慌乱没警惕这只兔崽子下套。
“果然,”得到确定答复,林黎的目光转向四周。
她在进来时目测过,房间外面看起来至少有百步长,但里面却明显要短得多。房间里堆积如山的杂物大概也是为了掩饰这一点,不让面积异常过于惹眼。
“知道了又怎么样?祂就要来了,缄默季要来了,谁都逃不掉!”老太太双目惊恐地瞪圆,瞳孔望着某一处无神地呢喃。
“轮到自己死的时候才知道怕?”林黎说,“这么多年你献祭了多少人?走廊上的教会广告也是你贴的吧?”
她本来以为是5楼母亲为了找孩子向邪神做了祈祷才引来了祂,但看到房间的照片墙后发现自己想错了。
孩子才死不久,所以母亲一定也是最近才开始接触到这些。反而是老太太,好像很久以前就开始信教了,加上丈夫病重不治,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向邪神祭祀。不过事实证明,邪神不会救人,只会让人变成怪物。
“我能怎么办?”老太太被林黎审判的目光刺激到,尖锐地叫起来,“我开始也不知道,一旦祭祀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停止了。神需要祭品,越来越多的祭品。如果不是糟老头子看中了外面的花女人要离开我……我只是想让他睡一觉,没想到药用多了会死,我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还是不想想到?”林黎轻嗤一声反问。
老太太与林黎四目相对,沉默了会,突然嗬嗬笑起来,“白头偕老一辈子,临入土了搞这么一出。他,活,该。”
“5楼母亲也活该失去孩子吗?”林黎挑眉,“自己淋了雨,所以要给别人浇开水?”
老太太呼吸更急促了,哑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要杀那个孩子。”
在它狡辩的空档,林黎的目光始终在四周扫视,思忖着密室的门被藏在了哪里。
不行,杂物太多了,没有准确线索,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密室入口。
【3:05】
林黎瞄了眼时间,背对老太太闭了闭眼。
她转过身,眉头微微蹙起,眼睑轻颤,目光中闪过一丝薄薄的水光,显露出感同身受的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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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和痛苦。
“我明白,这确实不是你的错。丈夫出轨才让你失控放多了药,所以才会陷入邪教的陷阱。你不是坏人,你的良心也还没有泯灭,不然就不会在走廊上给死掉的男孩放米碗点香了,对吗?”
【2:01】
老太太闻言,蒙了层白翳的眼睛开始微微震颤起来,它没有说谎,确实没有想过要杀男孩。
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是天生的杀手,更何况在楼里住了几十年,那个孩子还是它看着出生,从一点点大到能跑能跳,接了糖会甜甜地喊,谢谢,阿婆。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那天,等它发现的时候,男孩已经被啃得奄奄一息。它可以选择救他,但豢养僵尸的事也会被发现,还有这么多年来献祭的人。它没有选择,只能将错就错。
但男孩的死成了它动摇的开始,开始想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恶念升起时下药,后悔想弥补时求助邪神救回丈夫,为了祭祀多年来又杀了无数人。
它都快忘了,自己原本也是个连路边的花都不忍心踩的姑娘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在一天夜晚,终于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它自杀了。诡域就是在这时候形成的,这里是它执念的演化,只是诡域的力量让它忘记了一切。无数年,一遍遍循环着曾经做过的事。
老太太嘴唇颤抖,“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做个好人吗?”
当然不是,错了就是错了,再有苦衷也不是残害别人的借口。
“当然,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教会蛊惑,并不是出于本意,”林黎鼻翼轻微翕动,喉咙咽了咽,声音伤感地说,“结束不了献祭也让你感到了痛苦,你不该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你理应得到宽恕。”
【1:00】
“宽恕?”老太太的眼眶微微湿润,血红的泪水缓缓溢出了眼眶,“不,我不配得到宽恕。”
成为邪神信徒的那刻起,它就被污染了,只是邪神留着狗腿子还有用,才没杀它。
林黎抿紧嘴角,死前忏悔她听过许多次,既廉价又无用。后悔除了折磨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所有人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能让这对苦命的母子再见最后一面呢?”她按耐着性子,轻声说。
【0:15】
老太太的面庞僵持了会,朝左边慢慢侧过,目光投向冰箱对面的碗柜。
原来在这里,难怪它刚才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0:08】
林黎迅速打开柜门,里面是一档档的碗格。她深吸口气,尽量让跳得飞快的心脏缓和下来,手指细细摸过侧面柜壁,寻到一枚暗勾时紧紧拉出,表层的碗柜顿时像门一样打开,露出后面漆黑的房间。
【0:03】
林黎试探地迈入半步,噗呲,挂在墙壁上的蜡烛燃起火焰,熟悉的腥甜充斥鼻尖。看来白蜡烛除了驱逐诡异,祭祀也需要用到它。
狭小的密室地板上,用鲜红的血液画着一个繁复的仪式法阵,小男孩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尸体就摆在中央。
【0:01】
【恭喜您找到了失踪的男孩】
重新回到母亲身边的男孩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在夜晚偷跑出去玩耍了,特别是在走廊上拍球。
【调解工作已完成,请尽快下班!】
呲拉……几乎在消息亮起的同时,金属犁地的声音出现在走廊上。
糟了,这个任务完成的同时会把五楼女人吸引过来。林黎的心脏像被刀尖划过一样紧缩起来。
“重新回到母亲身边……”她早该想到的。
逼人的红光突然在密室中亮起,仪式法阵竟然被自动激活了。林黎看了眼男孩的尸骨,咬着牙,快步上去提起,然后迅速退出密室。
外间的老太太已经不见了,仅仅这么几分钟,窗外的月光已经像剑一样射进室内,留下一道长长的楔形光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地板像被泡发了一样变得柔软,走起来仿佛在一片含水量超标的草坪上。
林黎绕过月光,大步走出房间。一楼大厅里一片狼藉,僵尸的身体被硬生生地撕裂,拆得七零八落。而不见的老太太此时正呆坐在大厅中央,怀里紧紧抱着它的头颅。
五楼女人已经异化得看不出人形,脑袋完全消失,被茂密飞舞的触手取代,上身裙衫破碎,肋骨两处长着排虾一样的小脚。
它走到老太太身旁,胸膛肋骨左右打开,像张嘴一样一口咬掉了对方的脑袋。
嘎吱咀嚼时,飞扬的触手感应到了什么,齐刷刷地转向林黎的方向。
声音从打开的肋骨里传出来,仿佛带着粘稠的酸液,腐蚀着听者的耳膜。
“我,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