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扬手丢开翻了个开头的文件，等着Tracy的下文。
“听说程小姐最近在找场地开工作室，我记得您名下有几处产业很符合程小姐要求，所以我和她提了可以帮忙。不过我一说要先和您汇报，程小姐就拒绝了。她好像不太愿意麻烦您。”
Tracy边说边观察裴曜的表情，他的唇角从微不可察的上扬变成显而易见的下撇。
“随便她。”
裴曜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伸手拿回刚刚丢远的文件翻看。
Tracy工作汇报完毕，转身走向办公室大门，指尖刚搭上门把手，身后那位向来说一不二的裴总淡淡地补了句：“你把资料整理一下发给她挑。”
“好的裴总。”
“还有，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她想开工作室？”
Tracy不可置信地指了指手里的手机：“程小姐有发朋友圈诶，裴总您没看到吗？”
“出去吧。”
……
程皎抱着热水袋，焐着发胀的小腹窝在床上休息，她总想着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打开手机好刚巧看到Tracy发来的文档。
[Tracy：这是符合您要求的场地介绍。]
[Tracy：可以随时联系我去看场地。]
[焦糖布丁：天！谢谢你！]
[焦糖布丁：裴曜应该不知道吧？]
[Tracy：裴总不知道。]
[焦糖布丁：那就好，辛苦你啦！]
Tracy发来的文档里信息很详细，场地情况，周边情况，甚至还有周围人群消费偏好。
程皎细细看下来选中了三个，她做事向来谨慎，具体要看了现场才能确定。
困扰她有段时间地场地问题预计下周就能解决，程皎心情轻松了不少，经期带来的郁闷感一扫而空，就连发胀的小腹都好了不少。
阿姨上来收拾卫生顺便叫她下楼吃饭，程皎兴高采烈地下楼吃饭。
餐厅里，下午出去不久的裴曜竟然又回来了。程皎从他身后绕过去，在戴茱玉的左手边坐下，目光被戴茱玉手机里的照片吸引。
“阿曜，相信我的眼光。”
“妈妈你要给哥哥相亲啊？”程皎坐下贴近戴茱玉，视线依旧落在她的手机上。
见裴曜毫无波澜，戴茱玉把手机移过去给程皎看：“皎皎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小姑娘？”
是抓拍的照片。女人穿着一身粉蓝色网球服，手里举着球拍，挥拍动作潇洒，笑容洋溢，五官大气，看起来开朗大方很好相处，而且和中午介绍的宋修宁完全是两个类型。
戴茱玉原来是通过排除法给裴曜相亲来的，就算裴曜不喜欢宋修宁，戴茱玉也另有打算。
程皎当然知道她喜不喜欢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戴茱玉喜欢，裴曜喜欢。她点头，不自觉地看向裴曜：“我喜欢。哥哥呢？”
裴曜扫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程皎，她事不关己，回头和阿姨讨论今天的丝瓜海鲜汤甜不甜。
他本就不舒畅的心情更加壅塞：“程皎下周三和我一起去。”
“这怎么行？！”程皎自觉惹火上身，瞪圆了眼看向裴曜，他不做反应，她又求助般地看向戴茱玉。
哪知戴茱玉竟然也没反对：“皎皎，你刚好去帮阿曜参考一下。”
戴茱玉没意见，带上程皎去见面，女孩子间还能有些话题，不至于冷场。
程皎不这么认为，对方家有心调查都知道她不是裴曜的亲妹妹，真去了对方难免多想。
“下周三我会联系你，把时间空出来。”裴曜没给她机会，一口敲定了时间。
程皎不好发作，连本来要和戴茱玉说的话都只能咽进肚子里。
她本来还不错的心情被裴曜这么一折腾又低落下来。
戴茱玉吃完先去小花园散步，餐厅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你非要扯上我干什么？”程皎放下汤匙，追问裴曜理由。
裴曜抽了张餐巾擦嘴，顺手把餐椅推进桌子下面，完全逃避她的提问：“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我不去。”
裴曜像没听见她的反对意见，径直走出餐厅。程皎追出去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气得她在原地跺了跺脚。
接下来几天，程皎没联系宋修远自己跑完了剩下的地方，倒是联系Tracy去看了裴曜名下的场地。
最终进入决赛圈的两个场地在同一个街区，面积相近，内部布局相似，唯一区别是一个在南面一个在北面。
南面那个之前也是摄影工作室，去年换了更大的，搬去了郊区，现在里面是空的。北面这个现在是一家造型工作室，人流不是很好，从橱窗看进去，里面十来个座位上只有两个顾客。
比起来她更喜欢朝南的那个，光线条件更好一些，缺点就是这是裴曜名下的产业，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让裴曜知道她在做什么。
“程皎？怎么站在这里？”
程皎转过身，路边车位上停着的黑色路虎车门打开，宋修远从车前绕过来走到她身前。
“来看看。”
“怎么不打电话让我陪你来？”
“修远哥你应该忙得不行，我怕耽误你的事。”
“这点空还是有的。”
算下来，程皎已经有五天没联系宋修远了，算是刻意的疏远，她面对宋修远不免有些紧张。
宋修远抬腕看了眼表，向她发出邀请：“春泽路上有家日料每周三都有specialmenu，今天刚好周三，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那我请客吧，多亏你的帮忙，场地快要定下来了。谢谢你一直帮我。”
宋修远抬头看了眼造型室显眼的店铺招牌，向程皎点头：“好。上车。”
这家日料藏在春泽路尽头的窄巷里，车开不进去，服务员在巷口代客泊车。
程皎跟在宋修远身后走入窄巷，店面连门脸都没有，只有一个门洞，旁边的小窗上垂着茂盛的绿萝，门口青砖被今早的雨浸得漆黑，放了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还有余位。
“有预约，宋，两位。”
“好的，宋先生，两位这边请……”
程皎点头和服务员打招呼，和她一起朝里走，顺便听她介绍今天的大将。
服务员三两句介绍完正好进入就餐区。店内宽敞明亮，人与人间的隐私性也不错，餐位间放着可收的木质挡板。
程皎在吧台桌前坐好才发现有人给自己打电话。现在联系常用的都是聊天软件，程皎毫不费力地猜出对方是谁。
电话一通，裴曜低沉的声音直入她的耳朵里：“你不在家，在哪里？”
“我现在在忙。”
“在哪里，我让人去接你。”
“你有什么事电话说不就好了，非要见面干什么？”程皎不解。
“你忘记了？”
程皎翻了两遍自己的日程表都显示空白，显然没有要紧事。
两厢沉默，程皎终于想起来，今天是戴茱玉给裴曜安排的相亲日。
程皎问他吃饭的地点，裴曜不耐烦地报给她，又催她报地址。
她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会儿，理由充分地拒绝：“那好像不行，我在永和区，一个东一个西，到你那边已经很晚了。哥，祝你和许小姐一切顺利！我真的在忙，很忙，挂了。”
再说她之前也没答应过裴曜，凭什么裴曜开口她就一定要到场，她才不要。
“宋总你也在。和谁来的？”
程皎刚挂断电话，应声回头，对上夏柏兴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又紧急转回头看桌面上放着的定食菜单。
“哟，程皎。”
程皎叹了口气，挤出个笑容和夏柏兴打招呼：”好巧。你怎么今天也在这？”
“喏，今天不是说有特别菜单吗？带着女朋友来尝尝。”夏柏兴朝入口扬了扬下巴，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
他没有介绍的打算，和他们道别，搂着女朋友往另一边走去。
“刚刚裴曜找你吗？”宋修远无心听了几句。
“嗯，没什么要紧事。”
“没事就好。”宋修远把菜单合上放到角落里，“两份特别菜单，谢谢。”
……
裴曜坐在戴茱玉一早定好的临湖包房里，看向窗外阴沉的天，雨迟早要下。
约好的时间是十一点半，现在已经十二点整。他的相亲对象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又过了十来分钟，包房门终于被打开。裴曜快速扫了眼进来的人，低头看响了好几声的手机。
[夏柏兴：你猜我出去吃饭看到谁了？]
[夏柏兴：你妹妹和宋修远！]
[夏柏兴：你们家要把他们俩凑一对吗？]
[夏柏兴：恐怖故事，妹妹变嫂子。]
“你好，我是许佳桐。”
裴曜压了压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怒气，抬头对她笑了笑，随手指了个位置：“坐。”
[夏柏兴：你要来吗？]
[夏柏兴：分享地址]
“许小姐迟到了四十八分钟。”裴曜关上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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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再看夏柏兴发来的没有意义的消息，“许小姐有什么要紧事吗？还是吃过再来的？”
听似关心，话语间的不满任谁都能听出来。
许佳桐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爱迟到的习惯不好，顺势放软态度道歉：“抱歉，今天是我迟到了。外面还下了雨……”
“那我们不要浪费更多时间。”裴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不知所措的许佳桐，是他威胁人的惯常套路，“我直说，我对你没想法。这家菜口味不错，你随意，挂我账上。先走一步。”
“裴先生，外面有点雨。”服务员拿起尖头黑伞准备护送客人出门。
“给我就好。”裴曜接过伞，大步走入雨幕中。
雨越下越大，裴曜厌烦打湿裤腿的雨水，走得更快，西裤贴在小腿肚上凉冰冰的，好似助燃的冷油。
“回家。”
“下午不去公司了吗？”张叔不解，家里到公司来回一趟时间花费不少。
“再说。”
路上雨势忽大忽小，到家门口时雨最大，车窗像盖了层水帘，张叔慢慢把车停下来。
裴家门口除了他们，还停着辆黑色路虎，张叔觉得眼熟，眯眼看了看车牌：“好像是小宋总的车。”
“嗯。”
三两步路，裴曜没耐心撑伞，快步走到虚掩着的家门前，伸手推开。
“很忙”的程皎和宋修远一前一后站在玄关柜前，肩上搭着半干的男士衬衫，用毛巾擦着淋湿的发尾。
“小裴先生，你怎么也回来了？”一旁的阿姨惊诧不已，见裴曜也是湿漉漉的，很快取了干毛巾回来。
听见裴曜回来了，程皎微微偏头用余光瞟到他的轮廓又迅速回头，不敢直视他。
“裴总。”宋修远转过身和他打招呼，抓着毛巾擦了擦下颌的雨水。
“麻烦你宋总，这么大雨送皎皎回来。”
“不麻烦。”
“等雨小了再走吧，”裴曜走到程皎身后，用自己手里的毛巾替她擦没擦到的地方，“去洗澡。”
程皎没想到裴曜今天这么好说话，抓着毛巾溜得比兔子还快。
“阿姨，我最近好像新到一批衣服，麻烦找一套给宋总，让他也去洗个热水澡吧。”
“好的，宋先生你这边来。”
“等等，裴曜，你今天顺利吗？和许小姐？”宋修远实在好奇。
“你喜欢许小姐？改天让戴女士帮你约出来见。”
今天裴曜的表现戴茱玉万分不满意，特意让阿姨把洗完澡准备开会的裴曜喊下来谈心。
“许小姐哪里不好？样貌家世性格，哪里都很好的。”戴茱玉不能理解儿子的想法，刚刚接到许家打来的电话都不知该怎么答复。
“你实在喜欢就和爸努力再生个儿子。”
“裴曜，哪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戴茱玉被气得声音提高了几分，“皎皎和修远不是相处得挺好吗？”
“我之前不应该答应你带她和宋修远见面。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皎皎和修远哪里强求了？他们要是顺利我估计年底就能订婚了。”
墙上老式挂钟响了三下，裴曜没有再谈下去的耐心：“我去开会。”
电梯里，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的程皎和一副生人勿近样子的裴曜视线相交。
“你顺利吗？今天？”程皎按下楼层，回头看靠墙站着的裴曜。
“你和宋修远在谈恋爱吗？”
“怎么会这么说？没有。我说了不喜欢他。”
电梯门在她快速说完这段话后打开。电梯内的氛围压抑，实在不妙，程皎尝试离开裴曜带来的低气压范围。
“不要撒谎。”
“我没骗你！”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和宋修远在一起吗？”
程皎解释：“上次生病麻烦他一次，这次我工作上的事又麻烦他一次，我请他吃饭谢谢他。本来没打算约今天的，只是碰巧遇到。”
“碰巧吗？那你们很有缘分了，原来很忙忙的是这件事。”裴曜不信。
夏柏兴告诉他这家店周三的特别菜单要提前半个月预约，另外附赠了几张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确实看到了程皎的照片。
程皎眼尖地看见裴曜手机里自己的背影，心头一颤：“这是什么意思？你跟踪我？”
她从来不知道裴曜有这种闲心。
“没有。我保证不骗你，只要你不骗我。”
程皎只觉得裴曜的保证无比好笑：“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去山庄钓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