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铭愣在了原地。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你好?你找谁啊?”年轻的男声音量提高。
“对不起,”苏芮铭嗓音微哑,“打错了。”
“哦,挂了啊。”电话□□脆地挂断了。
苏芮铭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直到电话那头连忙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寂静,他才放下胳膊。
他敲门走进钱方林的办公室,说:“我申请。”
同一时间,陈记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了王笑语的咆哮:“跟我还喂你好!”
“还以为是甲方电话。咋了?”陈记笑着说。
“你啥时候搬家?我跟你一起吧。”
“年后再搬,添了些家具,稍微散散味,“陈记从工位起身,走向屋顶露台,“你也不用来帮我,没多少东西。我叫了搬家公司。”
“反正我又没事,而且是你的房子诶!沪漂不到两年就有房子,我必须去见证。”
“可惜不是我自己的本事,是我爸妈把原本给我留学的钱拿出来让我买房了。”
“能有就行,之后你搬家的时候告诉我。我们不是产房隔壁的朋友吗?”
“行行行,”陈记笑了笑,“谢谢您嘞。”
年后的第三个周末,王笑语早早就到了陈记现在所在的小区。
两人加上两个搬家师傅,忙活了大半天才把东西搬到新家。
陈记买完房子后,没钱装修,但是好在这个房子原本的装修虽然陈旧,但是还算干净,于是陈记直接从出租屋里搬进新家。
当时她一眼就看中了这套房子,因为从客厅往外看,能看到一大棵绿意盎然的梧桐树。价格也合适,没怎么纠结,直接就买了。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要不要来我这住,房租给你市场价5折,反正我这另外一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还能帮我还个房贷。”陈记用刀子划开纸箱。
“你这就是离我们公司有点远。”王笑语站在阳台,往外看去。
“没办法我的姐妹,咱们的钱只能买到外环。不过地铁挺方便,不到一小时,你考虑看看。”
“金钱的诱惑的确很大,”王笑语一边感叹,撕开一个纸箱,“诶,这啥,还怪好看的。”
陈记扭头看过去,王笑语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制构件。
“八音盒。”陈记凝视着那个漂亮的木构件。
“我能转吗?”王笑语问。
“能,”陈记默然片刻,“但是好几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响。”
王笑语小心扭动转轴,一阵舒缓的音乐慢慢淌出,两排交叠的木条像波浪一样上下起伏起来。
“还能响,真好看,也好听。“王笑语感叹,“这音乐还有点熟。”
“是吗?”陈记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起伏的木条。
“我想起来了,是《从开始到现在》!冬季恋歌主题曲。”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王笑语跑到阳台接通电话。
陈记独自坐在地板上,盯着已经停止播放音乐的八音盒。
那年寒假返校之后,她就把苏芮铭给她的东西封在了一个纸箱里,虽然搬了两次家,但是从来没打开过。
“真烦人,我要回公司加个班!”王笑语怒气冲冲地说。
“没事,我这收拾收拾就好了。辛苦你加班了。”
“你别坐地板了啊,大冬天的。”王笑语说完就生无可恋地离开了陈记家。
陈记把八音盒放回箱子,抱着箱子放到了一旁,继续收拾房间。
等到大部分东西归位,床也铺好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8点。
她搬了把椅子到阳台,透过玻璃窗看向那棵梧桐树,还有几片零星的叶子缀在枝头。
如果现在在北京,树早就光秃秃了。
有那么一年,她很期待看到梧桐叶落尽。
陈记翻出自己的旧手机,充好电后翻开手机盖,却发现屏幕显示无服务。
她又把电话卡抠出来,插到现在的手机里,仍然显示无服务。
她盯着那一片小小的薄薄的电话卡,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苏芮铭有没有联系过她呢?
第二天,陈记去了家附近的营业厅。
“你好,我这个卡有点问题,能不能补换一下?”
“身份证,手机号。”
陈记把身份证递过去,同时报上了自己以前的手机号。
“你这号不对啊,号主不是你。”
“不是我?不可能,这个号是我的,我用了很多年。来上海才换号的。”
“你这号欠费太久了,归库被别人选走了。”
“归库被别人选走了?”陈记难以置信。
“你手机又没充钱,欠费太久我们当然要收回了,一般也没那么快被人选走,你这号可能比较好记。”
陈记补完欠费后,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
来上海换号后,她忙着落户算积分,还有熟悉工作和团队,以前的手机就这样被她遗忘了。
她感觉自己身体哪里被人挖掉了一块。
她坐在床边很久很久,打开现在的手机,输入了一串数字,迅速拨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陈记挂断电话,看向窗外的梧桐。
——
苏芮铭以前从未坐过飞机,没想到第一次坐飞机就横跨了三大洲。刚下飞机,热浪就扑面而来。
他就摸出手机,按了开机键。
钱方林扫了一眼,说:“怕家里人联系你啊,等会带你去办当地的手机号。到基地后你用公司的电话报平安。”
“嗯,”苏芮铭顿了顿,说,“师父,开了国际漫游一定能接到国内的电话吗?”
“能啊,但是很贵,最好别让你家里人打。”
苏芮铭嘴上回了“嗯”,但是钱方林发现这臭小子天天给他那破翻盖手机充电,没事就盯着屏幕看。
苏芮铭在国外呆了三年,每天都查看手机,却从未收到过陈记的手机或者短信。期间有一次,有一个来自上海的陌生电话,他忐忑地接通,却发现是诈骗电话。
但是他仍然固执地维持着这个习惯,直到2017年5月26日。
5月26日。是陈记生日。
他像往年一样去城里拿定好的蛋糕。回到宿舍把蛋糕拆开,习惯性地摸了摸衣兜,却发现那个翻盖手机不见了。
苏芮铭疯了一样冲出基地寻找,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路,问了很多人。
但都没有找到那部手机。
同一天,国内。
在王笑语和郭旭扬陪伴下,陈记吹灭了27岁的生日蜡烛。
27岁对于陈记来说是特别的一年——特别焦虑的一年。
人人都说30岁是人生的一大关,但陈记觉得所谓30岁大关,其实从27岁就已经开始了。
从27岁开始,曾经回避思考的未来,安于现状的决心,都会从27岁开始慢慢分崩离析。
因为原本安定的生活状态,稳固的朋友圈子和工作环境,都会从27岁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开始改变。
9月,王笑语答应了男友的求婚,从陈记家搬了出去。
10月,郭旭扬做好了移民的决定,开始准备材料。
工作倒是还没有发生大的改变,但是亲近朋友的远去,仍然让陈记觉得难以适应。
28岁的时候,王笑语怀了孩子,和陈记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郭旭扬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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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到了加拿大的研究生,毕业之后也不打算回来了。
陈记每年都升职,今年也是如此。但是工作越来越繁忙,做出来的东西自己也并不认同,只能忍着恶心跟甲方周旋。曾经做设计的初心,被超负荷的工作量砸得一点不剩。她也无法从工作中汲取哪怕一点点价值感了。
28岁那一年,8月的一个深夜,她刚结束了连续14天的加班,从地铁往小区走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大步往前走,走到保安亭的时候,猛然停住脚步,身后的人也突然停住了。
她握了握拳,解锁手机,迅速转身。
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的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大喊了一句:“你他爹的跟着我干什么?”
保安也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那个矮个子男人见状转身离开了。
陈记在保安亭旁边站了很久,才向保安道谢往家里走。
到家之后,她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湿湿的冷汗黏在身上。
她解锁手机,想找人说说话。
她想联系王笑语,看了时间已经11点了,不能打扰孕妇睡觉。
又想联系郭旭扬,但是他现在说不定在上课。
乐蕴结婚三年,远在北京,除了彼此生日互道祝福,平常不怎么联系。
凌蕙更是在美国,时差和距离割裂了太多情感。
汪芷澜一直四处游历,最近在考虑是否放弃梦想,状态也很差。
关系好的同事也才加班到家,她不好打扰。
至于爸妈,知道了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心,说不定吕凌会直接来上海陪她,或者又要逼她相亲,后续光吵架就要耗费太多心力。
于是陈记解锁了手机,又反扣下了手机。来来回回很多遍。
等她完全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今天已经是8月28号了。
苏芮铭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两天。
陈记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恐慌,好像自己企图抓住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消失不见。
她新建通讯录,颤抖地把那个早已铭记于心的,她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号码存进手机。
她给他的备注是“。”
不知道是因为连续加班心灵脆弱,还是因为被吓到了,她知道不应该在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苏芮铭,她还是按了拨出键。
但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陈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又看向那个空空的“。”,仿佛自己被吸进了那个圆圈里。只有自己。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她在原地。
或许,吕凌是对的。
人生的选择就是要参照别人的选择。
只有跟大多数人的选择一样,才是最保险的。
因为没有参照的选择是充满不确定的,是痛苦的,是孤独的。
她承受不了了。
陈记对着苍茫的夜色嗤笑了一声,喃喃道:“放弃吧,忘掉19岁的一切。做回19岁前的自己吧。你从来就不是那种坚定骄傲的人。你本就是会因为别人的选择而动摇的人。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停在原地了。”
那天,一切困惑都迎刃而解了。
但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一天中她最讨厌的时间早晨,四季中她最讨厌的季节是春季。
2019年,陈记29岁,郭旭扬仍然在国外,并且结婚了。
5月,王笑语生下一个小女孩。
7月,汪芷澜放弃当导演的梦想,入职公司,并且在家人的安排下开始相亲。
10月,陈记和孙朗交往一周年,孙朗向她求婚,她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