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多年,这还是梅妃头一次算计皇帝行踪。
她微扬眸光,瞥向日光,算算时辰,正是此刻。
从前皇帝下了早朝,总要先落步含香殿,而后带着她入这凉亭歇息。
没想到,如今的自己已这么了解皇帝。
凝眸望去,不过须臾,便见树影婆娑处,那顶朝冠正一点一点地挪移。
“东风来了!”梅妃眸光投向皖柳,右手轻轻扣住她的腕。
自太医院至含香殿,本不途经此亭。偏生梅妃,要作这一场“偶遇”。
她深知,陛下何等明睿,岂会猜不出她另有所图?
这深宫之中,妃嫔宫娥费尽心机绕至御前,贪图的是什么?不过一份恩宠罢了。
果不其然,皇帝只瞧见她的背影,便出声唤住她,“茵茵,可是你?”
梅妃徐徐转身,敛衽抬眸,正迎上皇帝的目光,“妾身参见陛下。”
皖柳自然地配合梅妃演戏,佯装慌乱地模样,将手中药包藏于身后。
皇上上前托住梅妃手腕,目光却钉在皖柳藏掖的臂弯处,“手中何物,需得这般遮掩?”
不待回应,他攥着佛珠的手倏然扬起,珠玉相击,泠然作响:“呈上来。”
皖柳看向梅妃,面色故意露出难堪,却还是小心将药呈上前去。
“药?”皇上只扫了一眼,便将手中药包丢给身侧苏有福。空出的手托住梅妃玉腕,“可是身子不舒服?”
梅妃纤指抵唇轻咳几声,微微摇头,“无碍……只是近日夜来多魇,太医院开了几剂安神汤药罢了。”
不知是日色刺目,还是窥破了梅妃眼底的虚浮,皇上眉头骤然一紧,齿间生生挤出二字:“梦魇?”
他目光如刀,扫过侍立的一众宫女,手中捻动的佛珠骤然一停:“含香殿是没人了吗?竟让主子病弱至此!”
“皇上恕罪啊!”宫女们惶然跪倒。
皖柳跪在最前,俯首叩地时,语调有些沉闷:“皇上明鉴!含香殿本就偏僻,加之……加之陛下连日未至,娘娘忧思郁结,这才伤了心神玉体啊!”
话音未落,一直静立皇上身后的皇后款步上前,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声音温婉却字字清晰:“梅妃妹妹如今身怀龙裔,不便侍奉,陛下少去探望也是情理之中。妹妹何苦……自伤玉体呢?”
皇上与皇后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二人之间的情谊自是宫中妃嫔不可比拟的。
否则,谋害皇嗣这件事,慎刑司不可能至今都查不出真相来。更不会轻易将禁足宫中的皇后给放出来。
他心底从头到尾都是有皇后的!
所以,梅妃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怕自己这点小伎俩,被皇后轻易拆穿捅破。
只是,她万没想到,皇上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气息打在她额间,“茵茵,是朕疏忽了你。”
他一手轻捏住梅妃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颊,“今夜,朕便去陪你。”
——
含香殿内,皖柳将药包仔细吩咐下去熬制,便悄声旋入里屋。
只见梅妃正倚窗望着那株寒梅出神。皖柳轻叹,取过架上的狐裘,悄然为她披上:“娘娘,奴婢早说过,您只需稍示温婉,陛下眼里……便再容不下旁人了。”
梅妃却只是轻轻摇头,耳畔点翠镶珠的耳珰随之泠泠轻晃。她深深吸了一口殿内清冷的空气,缓缓转过身来,眸光幽深地看向皖柳:“皖柳,你可曾……真心爱过一人?”
皖柳听懂了梅妃话中另有深意。她虽不懂情爱,却也深谙世间男子的常态——三妻四妾是俗世之理,所谓痴情,不过是女子心头一点虚妄的执念罢了。
她默默上前,将洞开的雕窗一一掩紧:“娘娘,沈太医若当真对您情深不渝,又怎会不过半载便另娶新妇,生儿育女?”
梅妃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窗棂,声音飘忽,似在说服对方,又似在说服自己:“当年的事,本宫与他彼此各有难处罢了。”
“娘娘,陛下虽是天子,却也有他的难处啊!”
话音甫落,殿门忽被“笃笃”叩响。
霎时间,殿内落针可闻。梅妃与皖柳倏然抬首,目光于半空中仓促一碰,都是心头一凛。
“娘娘,苏公公来了。”殿门宫女通传道。
旋即,只见宫女引着苏有福步入殿内。
“娘娘,陛下听闻娘娘夜寐多梦,特命奴才送来这鹅梨帐中香,助娘娘安神。”苏有福躬身,将安神香呈上。
梅妃轻轻一嗅,便觉通体舒畅了不少,“有劳苏公公了。”
她略一抬手,侍立一旁的皖柳便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了苏公公。
梅妃自入宫以来,还是头一遭打赏下人,一时间倒让苏有福愣在了当场。
见苏有福呆立不动,梅妃眉梢微挑,诧异地问道:“怎么?莫不是公公嫌少了?”
“不敢,不敢!”苏有福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将那沉甸甸的荷包揣进怀里,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奴才只是想到方才辰妃娘娘求见圣上未果,反倒迁怒于奴才们。这会儿却得了娘娘的恩赏,一时间心有所感罢了。”
“辰妃?”梅妃眼波流转,先瞥了一眼身侧的皖柳,随即目光便落在了苏有福身上。
苏有福见状,忙躬了躬身,压低声音道:“回娘娘,正是。娘娘有所不知,自打辰妃娘娘入宫以来,皇上这还是头一回因政务繁忙,婉拒了辰妃娘娘的求见。”
闻言,梅妃以袖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慵声道,“这香倒真是奇香,本宫不过才嗅了这一小会儿,便倦意沉沉了。”
苏有福识趣地说道,“是奴才扰了娘娘清净。娘娘且好生安歇,奴才这就告退。”
待苏有福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皖柳才敢松了那口提着的气,挨近窗棂。
“娘娘,真想不到辰妃竟如此沉不住气。” 她侍立在梅妃身侧,唇边掩不住一丝笑意。
虽知皇上对自家主子情根深重,却也没料到,他竟会为了娘娘当面驳了辰妃。且不论辰妃国色天姿,单是其父的官职,便足以压含香殿一头。
“她沉不住气,于我们自是好事,” 梅妃垂眸,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日渐隆起的腹部,眉尖微蹙,“只怕她是窥出端倪,故意做戏蒙蔽你我。总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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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
椒房殿。
被皇上忽视的上官颜挟着一身怒气闯入殿中,殿内侍立的宫女见状都自觉停下手中的活,垂手低头侯在一旁。
只见上官颜广袖猛然一拂,案几上的白玉茶盏瞬间碎落在地。茶水四溅,残片狼藉,却无人敢动。
玖熙见状,飞快地向身后的宫女递了个眼色。旋即那宫女便将一只棕黄色的猫抱了过来。
“废物!”上官颜狠狠掐住猫颈,那猫起初还蹬了蹬四爪,但不过须臾间,便没了动作,彻底软软垂下。
殿内死寂,唯有碎瓷片上残留的水滴,嗒嗒嗒地敲在地面上。
上官颜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仍由那了无生气的躯体跌落在地砖上。玖熙这才悄声示意宫人上前,将那尸体迅速拾走。
清醒过来的上官颜,攥紧着手中的拳头,冷冷说道,“去将军府,传沈氏即刻进宫为本宫请脉。”
玖熙无声地挥退殿内宫人,待四下再无旁人,才躬身趋前一步,低声道,“娘娘。上官大人方才递了消息入宫,说是沈氏已乔装随军而行了。”
“乔装?”上官颜失焦的眸子骤然亮起,她抬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笑腹,轻抚自己小腹,唇边倏地牵起一丝莫测的笑意, “你速去请父亲入宫,就说本宫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
话音未落,她急步转进里间,径直行至妆台前,打开嵌螺钿的妆匣,从中捻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笺,递向紧随的玖熙,“另外,派人去太医院照着此方抓些药过来。”
——
暮色渐沉,一痕残月悄然浮上远山。风起,曳动枯树的虬枝。
营帐内,江北书负手立于边疆舆图前,眉峰紧蹙,目光沉沉锁在地形险要处。
宋千嶒刚卸下头盔置于案上,正拎起水壶向茶盏中斟水。
帐内一片沉寂,唯有水流注入盏中的细响。
倏地,帐外一声急禀撕裂了寂静。
“报——!”
传令兵疾步入内,单膝点地:
“大将军!营外发现新鲜马蹄印迹,观其形制……似是敌境战马!”
此言一出,帐内二人脸色骤然沉下。
江北书率先走出营帐,杨坤按剑紧跟在其后。
宋千嶒见状,摆了摆手,示意帐内众人跟上。
见帐外四周都留下深浅一致的马蹄印,江北书急忙朝着沈季瑶所在营帐内走去,知今日必有一战,他沉声叮嘱杨坤,“今日你留下,务必护夫人周全。”
杨坤抱拳道,“末将领命!”
未几,便见帐内沈季瑶正垂首为足上伤口敷药。
伤口磨损得有些厉害,药粉撒下去的时候痛感灼灼,沈季瑶轻声嘶了下。
帐帘缝隙外,江北书心口像被钝刀碾过。
他本以为,这千里风霜、鞍马劳顿,她这般娇养的人儿定受不住。却不曾想,她竟咬牙撑到如今。
阿瑶……那宋千嶒,就值得你这般倾尽所有么?
那只欲掀帘的手,凝在半空良久。指尖微蜷,终是缓缓垂下,任厚重的帐帘隔断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