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了午饭的沈南进慢悠悠溜达到了卫生所门口,立刻就愣住了。
包括林若怡在内的九个大大小小的女子站在卫生所门口,一副严阵以待地等着他。
“我说各位姐们,你们就从来没有午休的吗?”沈南进无奈地看着她们。
“沈医生,上级布置的任务时间这么紧,不抓紧一些怎么完成?”一个圆脸的小女生冒了出来。
好吧!
一个准备低调当咸鱼的人,和这些天天讲奉献,个个打鸡血的人真的没办法沟通。
他掏出钥匙开门,随手把吃饭的搪瓷碗放到架子上:“你们进来吧。”
怎么说呢?
这个时代的人可敬,虽然自己做不到,可也没有理由去指责人家。
女孩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沈南进才发现他们居然还人人手持着一本笔记本。
“你们等一下,我泡一杯水,准备一些纸再开始培训。”沈南进有些脸红。
自己这卫生所里没有黑板也就算了,但是上午的时候明知道要培训却连讲解的纸都没有准备好像有些不应该。
他迅速去街道办要了一些大一点的白纸,跑回了卫生所。
刚想开始讲课,身后刘兰的声音响起:“小沈,这是我家的侄媳妇陈淑兰,你有时间吗?帮她看看。”
沈南进抬眼看去,就看刘兰牵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妇的手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问题?”沈南进粗看只是觉得这个少妇有些贫血,没有看出多少其他的问题,好奇道。
“我知道什么问题还找你吗?”刘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低声道,“结婚五年了,还没有孩子。”
“好吧,我是医生,确实不该这样问。”沈南进乖乖认怂,却又不甘心地嘀咕道,“刘姐,不过你想过没有,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个医生,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呢?”
“噗…”刘兰和她的侄媳妇都没有绷住,笑的浑身发抖。
旁边的九个女孩也是花枝乱颤。
“胡说什么呢?”刘兰给了他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肩膀上。
“唉哟,我错了,姐。”沈南进连连讨饶,却也没有往心里去。
本来就是,连生不出孩子都要自己看,怎么想都是怪怪的。
万一是男人的事呢?
不过…
他重重叹口气,这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把原因归结到女人身上的。
“来,让我把一下脉。”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对着陈淑兰道。
不管怎么说,刘兰把人都带来了,必要的诊断是一定要做的。
伸出三根手指搭在陈淑兰的手腕上,沈南进微微眯起了眼睛。
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吹动着并不严丝合缝的房门,“嘘嘘嘘”地漏出风声。
九个女孩都在观察沈南进的表情。
虽然街道里把沈南进吹的像神医一样,甚至还有什么“妇科圣手”的称呼,但是在她们心里,还有有着不少的疑问。
和别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在学校和医院见过世面的,对于什么神医的说法是不信的。
说神棍还差不多。
沈南进闭目凝神,微微皱眉,感受着脉搏的跳动。那脉象细弱无力,时断时续,犹如风中残烛。
刚才离开较远,而且房间里有点炉子,火苗印的脸色有些发红。
此刻从近处看去,唇色淡白,眼窝深陷。
“张开嘴,让我看一下你的舌苔。”沈南进细声细语地说道。
陈淑兰乖巧地张开了嘴,把舌头尽量露出来。
舌质淡嫩,舌苔薄白。
“刘姐,我收回我的话,这病我还真的可以治。”沈南进看向刘兰,微微点头。
“你看,你刚才谦虚什么,我就觉得小沈你可以治。”刘兰得意地笑看着他。
“这种症状,我们中医上叫先天禀赋不足,后天又失于调养,导致气血亏虚,冲任失调,胞宫虚寒。其实对应的西医的解释就多了,包括贫血、免疫力低下、月经失调、偏头痛、低血压等疾病。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沈南进转头看向那九个女孩。
九个女生都是一愣,这种话题,她们还从来没有听过。
“因为中医强调的是病根,治疗本源,对于症状并不细分。西医强调的是表征,所谓对症下药。”
他看几个女孩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心里叹口气。
看起来普查的时候还是要自己上,或者让她们处理一些症状明确的病人,否则自己都担心会误诊。
有些东西真的没法教,就像诊脉,没有几年的功力分都分不清楚,还看个屁啊。
“把外衣去掉,露出肚皮,去床上躺下。”沈南进叮嘱陈淑兰道。
也许是刘兰已经介绍过了,或者是陈淑兰因为不孕这件事已经困扰很久了。
她并没有扭捏,把外面的蓝色棉衣脱了,轻轻把里面的内衣拉起了一些,就躺倒了诊疗床上。
沈南进手腕一抖,三支银针疾如闪电地扎进了陈淑兰的小腹,针尾发出轻微的“嗡嗡”的颤抖声。
“呀!…”几个女孩都有些吃惊地低呼出声。
“躺着别动,你可能会感觉到腹部灼热,没有关系,等下就好了。”沈南进对着陈淑兰低声解释道。
他用的是“鬼门十三针”的前三针,手指轻弹,三支银针立刻颤动的更加剧烈了。
“沈医生,确实有点热。”陈淑兰应该是看过很多次了,就医经验丰富,立刻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没关系,你的子宫虚寒,所以要补一点阳气。等会我给你开一服药,补一下你的气血。你每周来一次,一个月以后应该可以断根,就可以正常怀孕了。”沈南进安慰道。
他维持着三支银针的状态,10分钟以后,手指一拢,把银针全部收了起来。
“沈医生,你针灸好厉害!”一个女孩忍不住叫道。
唉!
沈南进心里叹气,他才懒得在她们面前显摆呢。
之所以用空间的功能把银针放出和收回,是为了震慑一下她们。
他们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要是对自己没有一点信服力,那培训的效果更差。
到了普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出多少幺蛾子呢。
毕竟有些查体的活自己也不方便干吧。
回头坐到桌子前,沈南进挥笔直书,把药房开好。
在四物汤的基础上又加了艾叶、小茴香、肉桂,温经散寒;再配上黄芪、党参、白术,补气健脾。
“这药每日一剂,早晚各服一次。煎药时要用砂锅,文火慢煎。服药期间,忌食生冷辛辣之物,注意保暖,不可过度劳累。”他一边递给陈淑兰,一边交代着。
陈淑兰一边点头,一边千恩万谢。
“小沈,看起来宫寒的妇女很多啊。”刘兰是从干部的角度看问题的。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沈南进点点头。
其实他想到了,这年头的女人什么都用冷水,大冬天冷水洗衣服,夏天冷水洗澡,能不寒嘛。
最多也就是具体病情不一样而已。
“小沈,谢谢了。真有了孩子,我让我大侄子给你送一只老母鸡来。”刘兰带着陈淑兰往外走,嘴里还在感激着。
“得得得,刘姐你打住,你别没事找我来逗闷子就行。”沈南进无奈地挥挥手,把这过于热情的大姐送出去。
“来吧,我们现在开始培训。”沈南进也不耽误时间了,转头交代道。
果然,虽然刚才进门的时候她们表现的很好学,但是经过了这件事,明显感觉他们更用心了。
沈南进在锦城跟着师父的时候就见到过几次,来的病人对于医生的能力就是半信半疑的。
甚至还有病人带着别的医生的诊断来秦仲文这里互相映证的。
这样的心态来看病效果当然差了很多。
自己有挂,但是她们可没有,要是不能信服地接受自己的观点,用她们原本的西医理论去对照,那么冲突就太大了。
沈南进并不排斥西医,但很怕两者的理念混杂在一起,到时候哪方面都做不好。
这样讲着讲着,中间又来了三个病人,一下午就过去了。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你们是后天…不是,是下周二再来对吧!”沈南进想起各一半人轮流培训的,却差点忘记了明天是周日,放假的时间。
“不是,我们是周一上午还有半天,另一半人下午来,到周二上午。”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若怡突然插了一句。
沈南进哭笑不得,有必要这么严谨吗?
从他中医的角度来讲,只要能够通过查体表征确定病症就好,多半天少半天意义不大。
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沈南进回头把卫生所的房门给锁上了。
一回身,突然发现林若怡居然没有走,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沈医生,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你从哪里论的?咱们才认识,话都没有说几句好吧。”沈南进也是无语了,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我刚才都举手了,你好像也没有说要好好教我,直接就跳过去了。”林若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南进都被噎住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沈医生,你很厉害,但是很没有礼貌。”
我去!
沈南进都要疯了,这是什么逻辑?
“林若怡,我就是问一下谁有中医基础,这个和教不教没有关系,我不是教了你们一下午吗?”早知道一个妇女普查会惹出这么多事,别说王姨,耶稣来了也不答应啊。
“那好,我要拜你为师,跟你学中医。”林若怡突然言之凿凿地说道。
“不是,姐们,你别逗了。”沈南进都要哭了,“你原本学的是西医,这个中医压根不搭边好吧。再说了,你在轧钢厂当厂医,处理的大部分是外伤,西医也很适用的。”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你学中医。”林若怡说完转身就走。
这…
沈南进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无语。
这是被宠坏的孩子吧?
想一出是一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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