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生产小组角落,那两台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苏式“瘸腿马”铣床,如同两具等待重塑的钢铁骨架。
油污、铁屑、拆卸下来的老旧零件铺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除锈剂和金属粉尘的混合气味。
张建军挽着袖子,手臂和小臂沾满了油污,正半跪在一台铣床的基座旁,拿着图纸和游标卡尺,仔细核对一个关键液压阀块的安装位置。
老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刮刀清理着阀体结合面上的陈年积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几个小组里的技术骨干,王小虎、李振国等人,屏息凝神地跟着打下手,递工具、清理零件,眼神里充满了对张建军的信服和对新机器的憧憬。
“建军,你看这里,”老陈指着阀块上一个磨损严重的密封槽,“原装的丁腈橡胶密封圈全老化开裂了,尺寸还偏大,咱们按你图纸新设计的国产阀块,这密封槽尺寸改小了,市面上能找到的通用密封圈塞进去都松垮垮的,肯定扛不住压力!这液压油一加压,非从这儿呲出来不可!”
这是一个预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难题。原装密封件早已停产,国产替代件尺寸规格对不上。
张建军眉头微蹙,放下卡尺,手指在那光滑的金属槽口边缘摩挲着。脑海中,四级机修的知识库飞速运转,结合系统图纸的精确参数,迅速计算着解决方案。
“陈师傅,别急。”张建军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密封圈的问题,我有两个方案。第一,找车工,按我们新阀块的密封槽尺寸,车一批特制的铜质密封垫圈,配合耐油石棉垫使用,虽然牺牲一点柔性和寿命,但临时应急,保证密封强度没问题。”
老陈眼睛一亮:“铜垫圈?这法子行!咱厂里车工师傅手艺没问题!”
“嗯,”张建军点头,“这是临时方案。第二,也是长久之计,我通过…学习班那位老专家的关系,能弄到一批进口的氟橡胶O型圈样品,耐油耐压耐高温性能极好,尺寸也正好匹配我们改造后的密封槽。就是…价格有点贵。”他适时地抬出了“老专家”这块金字招牌,好到时候给系统做挡箭牌。
“贵点怕啥!”老陈一拍大腿,激动地说,“能彻底解决问题就值!建军,这事你路子广,就靠你了!铜垫圈我这就去找人车!双管齐下!”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只见易中海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时和他走得近、对张建军改造计划持观望甚至怀疑态度的老工人。
易中海脸上挂着一种“关心”和“忧虑”混杂的表情,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改造现场,眉头夸张地皱起:“哎呀,建军,陈师傅,这…这拆成这样了?还能装回去吗?可别到时候一堆零件摆着,机器彻底趴窝了啊!”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干活的工人都能听见。
他身后的一个老工人也附和着,语气带着质疑:“是啊,张组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苏式铣床结构多复杂?咱厂以前也想过改,都失败了!这要是装不起来,耽误了生产,这责任…”
张建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灰,平静地看着易中海:“易师傅费心了。改造方案是经过厂技术委员会论证、杨厂长亲自批准的。至于装不装得起来,”他指了指地上按顺序摆放整齐的零件和墙上贴着的详细装配流程图,“我们有完整的图纸和步骤。技术上的难关,我们正在一个个攻克。比如刚才陈师傅发现的密封圈问题,我们已经有了成熟的解决方案。”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目光扫过那几个质疑的老工人:“各位老师傅经验丰富,要是对我们小组的改造工作有什么具体的技术疑问或者更好的建议,随时欢迎提出来,我们一起探讨。如果是担心,那就大可不必,等改造完成验收那天,欢迎各位老师傅来亲自检验成果。”
一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改造的合法性,又暗指他们空口质疑毫无建设性。
易中海被噎了一下,脸上那副“关心”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他干笑两声:“呵呵,有把握就好,有把握就好。我也是担心厂里的财产受损失嘛。你们忙,你们忙。”
说完,便有些讪讪地带着人离开了。他本想借机打击一下张建军的威信,制造点恐慌,没想到对方应对得滴水不漏,反显得自己格局小了。
改造工作继续。在老陈的协调下,车工师傅很快按张建军给的尺寸车出了一批闪亮的黄铜密封垫圈。张建军则利用午休时间,找了个僻静角落,意念沉入系统。
“搜索并购买:符合红星轧钢厂苏式铣床改造项目密封槽尺寸的氟橡胶O型圈,数量50只。评估价格!”
【搜索…符合…需支付:7元。检测到宿主当前余额:-1.34元(含利息)。是否确认透支购买?透支额度有限,利息叠加。】
价格比预想的还贵!但张建军知道,这批高性能密封圈是保证液压系统长期可靠运行的关键!铜垫圈只是权宜之计。
“确认购买!”他咬牙道。
【支付成功!透支:8.34元。当前余额:-9.68元(利息计算中)。物品已发放。】
看着系统余额栏刺眼的负数,张建军深吸一口气。钱!必须尽快想办法搞钱了!光靠工资和那点奖金,连系统利息都还不起!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两台正在重生的机器。改造成功,不仅仅是技术上的胜利,更是他开源的关键一步!他需要厂里那份承诺的、丰厚的合理化建议奖金!
几天后,当老陈看到张建军像变魔术一样拿出那几十个质地柔韧、颜色深黑、散发着特殊橡胶气味的O型圈时,激动得手都抖了:“就是它!就是这个感觉!建军,你这路子…真是太神了!”他没有追问来源,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宝贝”收好,对改造成功的信心达到了顶点。
核心难题解决,改造进度一日千里。崭新的国产减速机被稳稳安装到位,优化后的液压管路焕然一新,老旧的进给丝杠被替换成更坚固耐磨的型号…两台“瘸腿马”的钢铁身躯,正被注入全新的活力。
——
此刻四合院里的暗流,并未因张建军在厂里的强势而平息。秦淮茹碰了个硬钉子,贾张氏天天在家咒骂,棒梗更是对张建军恨得牙痒痒。
易中海在厂里暂时偃旗息鼓,但在院里,他依然是“德高望重”的一大爷。
他敏锐地察觉到,张建军似乎对傻柱另眼相看,对后院那位成分不好、丈夫又刚被收拾的娄晓娥,似乎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客气。
一个阴冷的傍晚,张建军刚推着自行车走进四合院前院,就被易中海“恰好”堵在了月亮门附近。
“建军,下班了?辛苦辛苦。”易中海脸上挂着惯常的、和煦的笑容,仿佛之前车间里的龃龉从未发生,“最近在厂里干得风生水起啊,年轻有为,真是咱们院的骄傲。”
张建军停下脚步,淡淡回应:“易师傅过奖了,都是本职工作。”
“哎,谦虚!”易中海摆摆手,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口吻:“建军啊,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领导了。这做人做事啊,更得注意影响。你看,但听说你之前和后院那位…”他朝娄晓娥家的方向努了努嘴,“成分问题,风言风语啊,现在她男人又刚…唉,这种时候,咱们更得划清界限,避避嫌啊!免得被人说闲话,影响你的前途!”
他语重心长,一副完全为张建军着想的模样:“秦寡妇那边…虽然她家是困难了点,但毕竟是工人阶级,根正苗红。你有能力,适当帮衬帮衬街坊邻居,大家只会念你的好,说你有情有义。这孰轻孰重,你心里得有杆秤啊!”
张建军心中冷笑。易中海这手“离间计”加“道德绑架”玩得可真溜!想用“影响前途”来吓唬他,逼他疏远娄晓娥,同时把秦淮茹这个包袱甩给他?还想用“有情有义”的大帽子来压他?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教”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易师傅提醒的是。我做事自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帮衬街坊,也得按规矩来,不能乱了章法。至于我的前途,”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易中海,“靠的是实打实的本事和工作成绩,不是靠趋炎附势或者划清什么界限。谢谢您关心,我先回了。”
说完,推着车径直走向自己小屋,留下易中海站在逐渐昏暗的暮色里,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神阴沉得可怕。
张建军知道,易中海绝不会善罢甘休。厂里的改造验收,院里的风言风语,都将是他接下来要直面的战场。
而他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就是那两台即将涅槃重生的机器,和他自己日益稳固的地位。易中海的挑拨?不过是清风拂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