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棠棣的表情骤然气恼。
见她如此,李秾怕她大闹起来,连忙道:“我自知身份低微,德行卑下,就连提一提此事都有辱太……那位。郡主不必太过担心,那位的婚事,必然要经陛下首肯才……”
罗棠棣却扭过头来,专注看她。
少女生得极为明艳照人,面容似玉,眸子如漆。
光是凑得这样近,都让人忍不住脸颊发热。可她全然不知道,不带任何杂念地看了她许久,才十分笃定地反驳了她的话,“我觉得也没有。”
“……?”
罗棠棣认真说:“你长得格外清隽美丽,周身气度斯文从容,勉强也算与太子殿下相配。”
“郡主,您……”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品性好啊。”
罗棠棣想起上辈子,阿秾原本颇得王息重用,却非要以性命为代价来救她,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烫。她在竟陵城那些日子,长过的见识,比在建康十多年都多。
乱世之中,弱女子要保住性命何其艰难。
可阿秾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在得知她的目的后,毫不犹豫舍弃掉。
“所以,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罗棠棣最后总结。
李秾都有些没回过神,愣愣看着罗棠棣,想说些什么。等到意识到罗棠棣说了些什么,她的脸颊骤然泛红,垂首避开她过于直白的视线。
终于,李秾回过神来:“我的意思是,她们太过羞辱殿下。”
罗棠棣没吭声。
阿秾这话说得也没错,李家不是什么世家贵族,她的阿父在朝中也是个不体面的微末小官。而裴灵渊先前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皇帝嫡长子,母族曾是百年清贵世家。
放别人眼里,这就是对裴灵渊的羞辱。
最重要的是,裴灵渊的婚事凭什么由郭妃插手。
她以为她是谁?
还没当皇后呢,就摆起了继母的谱,真是山鸡装凤凰!
可恶,可恶死了!
罗棠棣越想越气,可她扶着窗户,却又忽然泄了气。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被叔父叔母关在家里。往日从不多说话的叔父叔母,与她说了很多话,还有春熙也是,两人说来说去的话都如出一辙。
能做的事,裴灵渊都为她做了。
若是她再胡闹,只会将裴灵渊的心血毁于一旦。
又拿着本易经吧还是别的,说什么,潜龙勿用。一堆子曰诗云的,罗棠棣也听不懂,反正就那么个意思,说眼下什么都做不得,任何动作都会惹来灾殃。
她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见罗棠棣神情郁郁,却是一言不发,便知道了她的态度。
阿秾轻声道:“我将此事告知郡主,是因为殿下视郡主为极重要的人。且有一丝私心,盼着郡主能有办法从中斡旋。但若是郡主并无办法,也不必自责。”
其实阿秾也没太指望罗棠棣。
前朝那些,过去曾受过太子恩惠,或者受过崔皇后恩惠的官员都没动静,能要求罗棠棣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女来做些什么?
只是近来的罗棠棣极为反常,甚至有消息传,她后悔与裴灵渊退婚……
阿秾忍不住稍做试探。
眼下看来,罗棠棣应当也放弃了太子殿下。
果然,少女低声道:“我最多在建康过完中秋,便要启程去东阳了。”
李秾原本便在下沉的一颗心,彻底坠落下去。
两人沉默着分别,各自回去。
晋安公主见两人走了,便坐不住,入内去找郭贵妃。她瞧着端坐的郭贵妃,屏退下人,上去说道:“李家父女都不打算投靠母妃你,还要让父皇把她嫁给太……那位吗?”
其实晋安公主自己是不太乐意的。
今日的宴会,特意将阿秾叫过来,当然是为了看她腆着脸百般讨好自己,这才好玩有趣。
谁知道那李秾,竟是个看不出好歹的。
眼下便如此,日后若当真嫁给了裴灵渊,却不听着她们的意思折磨羞辱裴灵渊,那多没意思。毕竟她们看中李秾的,不仅是她卑贱的出身,还是需要一条够听话够揣摩上意的狗。
最重要的是,裴灵渊虽然被废,应该去死才是。
他活着一日,或者是娶妻生子,都给她的阿兄多带来一分不必要的威胁。
郭贵妃就更坐得住些。
“你啊,心思就知道写在脸上。”
贵妃笑着戳了女儿的脑袋,语调温柔,细细与她说,“若李家父女当真臭鱼烂虾一般的人物,你父皇又怎会愿意让那李家阿秾嫁给他?到底是亲生的长子,又曾做了十多年的太子,不说舐犊之情,你叫天下人如何看你父皇和我们皇室?”
“我哪有阿母和阿兄这般聪明!”晋安公主眼珠子一转,不满嘟囔,“可是,可是就是不解气啊。”
凭什么呢?
裴灵渊既没有母族支撑,又身负眼疾,凭什么能做十多年的太子。按晋安公主来看,这皇后之位,太子之位,早就应该是她阿母阿兄的。
而她,也早就该是最尊贵的嫡公主啊。
郭贵妃没反驳这句话。
她抚着女儿的长发,想了想,又说:“正要这李秾品貌不差,才能由我荐给你父皇。”
“你不知道,当年李秾的阿父贫困潦倒,父女曾在市中乞讨,正因得了裴灵渊的帮忙才能有今日。如此厚恩,尚且在裴灵渊落魄之时,以婚嫁羞辱……”
“纵使旁人从前赞他光风霁月,眼下也难以启齿啊。”
毕竟裴灵渊的储君身份虽被废,在旁人心中,却总还是那个仁爱宽厚若明月的君子。这样白璧无瑕的人物,换做是谁,总忍不住在心下悄悄崇拜他。
但毁损白璧轻而易举。
就像这件事,裴灵渊什么也没做,但却好似做了什么。
——若他当真是个圣人君子,受了他恩惠的李家阿秾,怎么会恩将仇报地嫁给他?若当真如此矜贵出众,又怎么会配一个下九流的乞女?
而且这件事,也有郭贵妃的一点私心。
裴灵渊和崔静君太像,崔静君极擅长隐忍,永远是那副温柔善良的模样。但再如何擅长隐忍,自己的人另投对手,用以羞辱他,也足够恶心了。
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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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恍惚明白了一些,高兴道:“那快些让父皇给他赐婚吧。”
郭贵妃轻笑着说好。
到了夜间,郭贵妃便将此事说与皇帝。
太子既然被废为庶人,多半要终身幽禁。而裴灵渊年未及弱冠,又眼疾复发不能视物,身边若是没有知心人照料,无异于折磨虐待。
皇帝既然已有为裴灵渊娶妻的心思,郭贵妃也不过顺水推舟。
毕竟,她是从来沉得住气的。
皇帝沉默片刻,果然答应。
李家女曾受过裴灵渊恩惠,又对郭妃的拉拢不卑不亢,确实能对裴灵渊多几分真心。更何况身份极为低微,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圣旨下来得比谁以为的都快。
因这道圣旨,朝中仅有的一些水花,也彻底消弭。
原本还有人揣度圣心,猜测废太子一事草率,太子既然并无大过,皇帝也许会反悔。但眼下,陛下给他的赐婚如此潦草,甚至带有几分羞辱意味。
不会有皇帝,这般对待心中的国之储君。
消息传到罗家,罗家严阵以待。
别人不知道,罗家得了太后的暗示,却是猜得出来,罗棠棣先前抗旨入宫是为了裴灵渊。然而罗棠棣格外老实,她从郭妃宴上回来,便老老实实关上了院门。
听春熙说,罗棠棣闷头睡了三天三夜。
睡醒以后,便开始收拾物件。
先前她不肯去东阳,所以勒令下人,绝不许收拾自己的东西。眼下似乎是难过透顶,干脆开始收拾箱奁,但越收拾东西越多。
这也没办法,太后宠爱她,陛下也宠爱她。
各种赏赐,就像是流水一样往罗家搬。
而且她又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最不差钱,自然是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但这么多东西,全都带去东阳,是有些不现实的。于是罗棠棣收拾到一般,将带不走的,或者是太过华贵值钱的,全都拖出去当掉了。
罗重之虽然觉得她胡闹,却也没太管。
反正他从来是不管她的。
从前罗棠棣年纪小,整日闯祸的时候不管,眼下她终于懂事不去掺和危险的事了,就更不管她。这般收拾,收拾到刚刚入秋,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此时还未到中秋节。
裴灵渊与李秾的婚期,定在了中秋当日。
罗棠棣听说此事,一声不吭。
但收拾完行礼,她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太后派了何媪,说陪着她去东阳,再悉心为她挑一个好夫婿嫁了再回来。这些日子,何媪便待在罗家,见她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也有些心疼。
不由说道:“女郎若实在舍不得,不如趁着这几日,多游游建康城。”
罗棠棣回过神:“每年中秋,街上都有灯看。”
“是啊,格外热闹。”何媪许多年没出宫了,也有些意动,“女郎不如中秋过后再走,到时候看了灯,天气也凉下来,赶路也便宜。”
罗棠棣却道:“不了,中秋当日便走。”
何媪一愣。
东阳郡主这是,不想看……那位成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