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凯雷德ESV一个丝滑刹车,稳稳当当停在保安亭横杆前头。数码显示屏立刻滴滴地飚红光,机械女声礼貌重复道:
“外来车,请登记。”
保安大爷探出脑袋来,指指正门旁那气势磅礴、挥斥方遒的大石刻字,上头响当当篆着——“江南大学”,操着浓重的金康口音:
“有预约吗?要预约码子啊?”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张刀凿斧刻、俊美无俦的含笑帅脸,金色铭刻从这帅哥疑似崴开的草绿色T领口露出一小片,随后一只肌肉结实的手臂拿着手机伸了出来,还贴心塞到大爷鼻头前。
大爷摸了副老花镜出来,定睛一看:
受访人:孔静璇
身份:学生(基础医学院临床专业)
来访人:南观、闻过
来访事宜:见家属
车牌号:……
大爷摘下老花镜,把手机还给闻过,又往副驾驶扫了眼。
由于角度的原因,他只能看见副驾驶有个人,穿得干净板正,露出一小寸清瘦冰坚的下巴脖颈,嘴唇薄而下颌紧,有种玉菩萨塑像活过来的感觉。
看亲戚唻就看亲戚哎,非写‘见家属’搞什么东西啊?
虽然大爷腹诽几句,但还是摁了按钮,抬起横杆。
闻过一边踩松刹车开进校园,一边对着导航系统看路线,不经意问道:“南总督,咱这样真不会叨扰人家学霸小姑娘吗?真不用我偷偷地搞个特批令来?”
南观眼皮都不掀:“楼总督亲自过来息事宁人,这事程序上已经到此为止、尘埃落定了,裘大队都没有权力继续查下去。闻上尉,你现在已经在干越权越级的事了,被上面知道要写检讨挨批评的——再搞特批令,跟把脑袋往孔区长枪管下塞有什么区别?你嫌自己把柄太多了?”
“不是‘我’,是‘我们’。”闻过笑嘻嘻地往后一靠,心情像江南大学绿茵繁茂的校园一样美好,颇类抖擞鬃毛、毛皮光滑的雄狮,“就知道南总督不忍心我被弹劾,动用私人关系给咱们行方便了嘛……”
南观往右转了两度角,侧后脑勺对着闻过,在手机上打字回信息,没理闻过这幅给点阳光就灿烂、毫不害臊的顺杆爬嘴脸。
该顺杆爬队长一点儿也不气馁,眼珠一转:“这姑娘是你哪道亲戚啊?侄女?堂妹?”
“表妹。”
“很厉害啊!你们家卧虎藏龙嘛!江南大学医学院分数贼高,今年我们区内高考要考多少名以内才能上?一千名吧!”
再冷硬的大人谈起自家优秀的孩子也会变得柔软温和,南观的声音明显放缓了:“嗯,静璇是很会读书的……她很优秀,也很勤奋——闻上尉,往E区三号教学楼走。”
“还喊我闻上尉啊?”闻过揶揄笑道,“审查室里,不是还当众叫我名呢吗?”
“……”
“南大总督,”闻过说,“你当时问我,我是不是认可玩家天选、高人一等这一套……你担心我也是玩家等级论的拥趸,是吗?”
车厢内沉默几秒后,南观掷地有声:“是。”
“我不信。”闻过目视前方,简单扼要地回答道。
“我们家,我爸是干建材的。因为闻家几个叔伯祖辈的关系,承担了一部分供销商的任务。多的我就不说了,你在核心区,肯定对这些情况门儿清。”
“我小时候特别不爱学习,看到读书写字就一个头两个大。家庭内务我爸在我妈面前完全没有发言权,我妈管出版的,对文化特别看重,看我一脸文盲预备役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拎着耳朵逼我写作业看书。”
“但小男孩是这样的,越管越逆反,越管越不听……我家公司单位合作伙伴下属又多,经常有大人带着小孩来我家喝茶谈生意,我爹妈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和那群爹疼娘爱、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小孩子混在一起的结果是——我开始沾上电子游戏了。”
南观本以为会听到京北那群纨绔子弟眼花缭乱的余兴节目,闻言没忍住轻笑一声,重复道:“电子游戏?”
“你别小看电子游戏。”闻过说,“没办法,我妈看得太紧,我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和活动范围里给自己找点乐子。有个发小给我捣鼓了一套索尼PS4,大着胆子装到我书房电脑旁边,还贴心地给我下了当年能玩到的所有游戏。”
南观右手环胸,左手手背抵着下巴,纤长的五指微曲,恰好掩住嘴唇和鼻尖,嘴角微微上翘:“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我那真是没日没夜地打,废寝忘食地打,还学会了怎么和我爸妈老师打游击,最后事情败露时差点没被我爸揍个半死。我妈在一旁看着我爸抽我,生了一会儿气就冷静下来了,和我爸说:‘把这臭小子送总厂干几个月吧!’”
“令堂的教育方式还是很大气的。”南观说。
“我妈是个很神奇也很厉害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见到就知道了,不过这有点跑题,”闻过笑着打过方向盘,越野稳稳当当驾驶上桥,“后面我就真进厂了,初三暑假在建材装配当流水线小工,半月结工钱。其实这对我来说不算惩罚,因为上班比上学考试好玩多了!——我在那里认识了很多的人,特别是一些老技工、会计、采购和研究人员,嘴一闲不住就跑去问东问西。”
“那大概是十二、三年前,铬刚和区划总督都已经成立,玩家和非玩家的矛盾没有那么尖锐了。但无论是什么职务的人,都还是会在意‘是不是玩家’‘是什么等级’这个问题,因为凡是能干到组长、部长或者管理层的人,相当之多都是玩家。”
“部分人类在十八岁生日那天会分化成为玩家,此后终生不变。厂里大多数老师傅和工作人员都是普通人,也总会哀叹咒骂为什么自己变不成那10%的玩家——难道是他们不够聪明不够勤奋?还是不够有权有钱?”
“谁也不知道。有些玩家底子里是个唯利是图、欺世盗名、阿谀奉承媚上欺下的小人,有些玩家的学业成绩或者手眼协调能力并不好。但他们都变成了玩家。反倒是那半年,我在厂里认识的许多非玩家或者铁级玩家,有些专精于技术,有些脑子转得很快——最最扯淡的是有个过来当科研人员的顶尖学校大学霸居然也是普通人!”闻过说了个令全C国人听之震耳欲聋的大学名字,感慨道,“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玩家不玩家的,到底是根据什么划分的呢?怎么就可以这么轻率地把人划为三六九等呢!”
“《玩家学》里人类学专家的权威研究说,是‘有利于社会竞争的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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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比如说心思缜密、积极上进,等等。”南观淡淡道。
“扯淡。”闻过干脆利落,“那是因为这个时代,心眼子多掌权欲强的人更能爬上去。搁原始社会呢?社会竞争的优势就是谁的拳头更大,谁更加孔武有力。”
“……”南观的眼神微微一动,下垂的视线幽深沉思。
闻过最后说:“‘玩家’和‘非玩家’,甚至玩家内部的评价划分标准,其实是粗暴和含糊的。一个清静避世的天才科学家,可能比一个喜功弄权的管理层为社会所做的贡献更大。但后者往往更加容易成为玩家,因为铭刻和任务的缘故,要不停地去‘处决’‘纵情’和‘掠夺’。”
“……人类的本性从猿人开始就没变过,对竞争对手或者有威胁的存在就是杀戮处决,为了延续血脉和传承巩固权势就纵情,占有制就是掠夺。”
南观开口,缓缓地说道。
他一半侧脸被夏日的太阳照得雪亮,另半侧则染上了一层深邃的阴影,显得极为坚冷。
“玩家的出现,给出了一个赤|裸|裸的暗示——‘一个有能力的人有责任做些什么去改变这个社会,并因此能够拥有更大的权力和权限’。”
“这种认知是极为错误的,也是极为危险的,它正在将人类的历史拽向倒退的深渊——如果英雄主义和个人主义再次盛行,普通人就该俯首听从,那还要启蒙运动干什么?还要大宪法和大革命做什么?回到几百年、几千年前的阶级社会不是更好?”
“南大总督,”闻过一字一句地道,“这就是你一力推行《修订玩家条例》,限制玩家行为的终极理由吗?”
“或许是的。”南观说,“有人试图将整个世界推向极端。极端的尽头只能是毁灭。”
“……我明白了。”闻过叹了口气,“你居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这怎么可能呢?
二十一世纪了,这已经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能够靠着一腔热血挥斥方遒的时代,更不可能是一个曾经的政治领袖倚仗的所有根本。何况南观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超人的冷静,连他刚刚展现出来的慷慨激昂也都恰到好处,逻辑清晰、克制煽动。
——南观一定还隐藏了什么。
“而你,闻上尉,一位黄金级别的玩家,是一个怀疑主义论的反叛者,”南观回敬,“你的观念,和别的玩家、尤其是信奉玩家等级论的人去说,是要指摘你背叛阶级、背叛同类的。”
“我只忠于我的内心。”闻过拉下手刹,转头凝视着南观,似乎要顺着美人优越冷淡的五官,穿透他的颅骨和思想,“我这一辈子二十几年,都在和权威对着干。”
南观勾了勾嘴角,那是个难以描述的、冰冷和探究的笑容。
“是啊。”他意味深长地说。
“——哥?”
右车窗玻璃被轻轻叩响,南观闻过二人同时转头,齐齐看向站在车门外、抬着手放也不是敲也不是的年轻姑娘。
孔静璇看了看她表哥,又看了看驾驶座上人高马大的陌生帅哥,眼底还倒映着刚刚两人深情对视的场景,瞳孔猛然地震。
“你这是要把嫂子介绍给我吗?”孔静璇颤抖着地扶了扶她的黑框眼镜,眼中迸发出诡异灿烂的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