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问她可曾婚配时,林恋顿时攥紧了袖子。
“我已成婚。”林恋紧张地道。
“噢。那你夫婿为何没有陪你一起前来?”
林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良久才道:“他有事,出了远门。”
“做什么职业的呀?”
“……屠户。不过他家里好像有些身份。”
知州闻言,轻笑一声:“有身份的话,还放你在这奔波吗?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呀,你们这事,属于是地方管辖的,得你们那的官员才有权利。不是我们不想帮,实在是我们没法插手。”
“可他们官官相护,我才找到您的!您比他们高一级,还是有权利管的吧?”
“说实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种事情都是刺史才能管的。”
“那我要怎么样找到刺史?”
“你现在可找不到。刺史冬季腊月才来地方巡视,隔四个月才回京奏报。”
“真的毫无办法了吗?”林恋焦急得如热锅蚂蚁。
“你再找找你们那的地方官吧。”
“大人,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求你帮帮我!”林恋猝然起身,就要给知州跪下,被知州拦住。
“夫人,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吧。你这样跨级申报,是要受笞刑的。不然你猜门口他们为什么不理你?一见你风尘仆仆,就知你是外地来的。不让你鸣鼓也是为你好。我也是穷苦出身,知道我们都不容易,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一人之力就可以抵抗的。不妨去接受它。你回去吧,刑罚也免了,我们就当你从来没来过。”
“大人!你既然也是毫无背景的出身,更应懂得,辛苦筹谋的事业,却被人设计强占,是何等痛心!他们靠那些腌臜手段,就让我勤勤恳恳几十日的工作付之一炬、拱手让人,我怎能甘心?”
“就当是世界给你上了一课吧。下次谨慎些。”
林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州府衙门。
她想叩问苍天,为何这世上如此多不公。为何努力的人得不到回报?命运为何从未给过她垂青?
林恋找了个废弃破庙,颓丧地倚着墙歇息了一会。抬眼看那已满身灰尘、掉漆的佛像,站起身来,虔诚地在佛像前方跪拜。
“请您见证,我会靠自己,解决一切。”她虔诚默念。
不必祈神拜佛。林恋始终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恋回到桃源村,又在告示牌张贴了一个公告。
“你要把房子和鸡茶同养田、菜田都卖掉?”里正长大了嘴巴。
林恋毅然点头:“是。”
“不是,你何苦……”王里正也有听说冯岩和林恋的争斗,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甚至不惜变卖家产。
“我不服。他要断了财路,那我就要给自己争出个出路来。”
王里正深深叹了口气,说:“和你相识一场,我帮你一次。这钱,你先拿着,算买了你田和房子。你也慷慨,教过我一些养护田地的方法,我先替你看护着。等你赚够了钱,回来我这赎回去。”
林恋眼泪几乎都流下来:“多谢您!”
“别谢我。哎。你要是问问我,事情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被这人面兽心的冯岩坑过一次。从此我算是长记性了,再也不轻信别人了。你以后也留心,知道了吗?吃一堑长一智。”
林恋兀自流下两行泪来,她立马擦了,点头笑道:“好。”
“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对了,你家郎君怎么帮衬几手?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侧的吗?”
“他前几日走了。”林恋道。
“你怎么能让他走呢?‘悔教夫婿觅封侯’知不知道啊?他去哪了,这就抛弃你了?”
“不是。在这事发生前,他就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
“哎呦,这事闹的。你一个姑娘家,势单力薄的。哎。”
“我相信我自己能做到。”
说罢,林恋便回家了。
她收拾好东西,把地契交与王里正,背上行囊,又踏上了寻官状告之路。
林恋风餐露宿、舟车劳顿了十五日,才赶到京城。
她肤色被毒辣的太阳照得微黑,粗布麻衫,面容憔悴。
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里面的荣光无论遭遇什么都没有黯淡下去,靠着内心的信念坚持着。
她拿着卖房的钱,在京城又花了三日疏通人脉,了解消息。终于,让她等到了一个机会。
她站在路旁,默默等待。
终于,喧哗的人声响起,人群如潮水般分到路的两旁。
“让开让开!转运使大人的马车来了!”
一座高大华丽的马车驶来,行色匆匆,速度看着能把人碾死。
林恋却不管也不顾了,一咬牙,在马车即将经过自己时,骤然冲上到路上。
马匹受到惊吓,高高扬起了前蹄。扬起了万千灰尘,扑了林恋一脸。
“谁啊?!”
侍卫们也受到了惊吓,对着林恋呵斥道。
林恋吸了一鼻子灰,顾不上浑身酸乏,还有众人厌恶的目光及指指点点,跪了下来,向转运使叩了个响头:
“草民有冤要诉,请转运使开恩,听我一言!”
“你谁啊?知不知道惊扰贵人马车,是重罪!要打二十大板子的!”
“草民走投无路,求转运使大人开恩!”
侍卫们还要呵斥,被转运使出声止住:“等等——”
林恋满心欣喜,以为转运使终于肯听她讲述,谁知却听到转运使接着说:
“还费什么话?直接碾过去。”
车夫果然不管林恋,一甩缰绳,马蹄重又向前奔跑起来。
林恋匆匆向路旁躲闪,扑倒在地,车轮堪堪与她擦肩而过。
“大人,大人,我有冤,我冤啊!!!”林恋连忙爬起来,追上车马。
车马停了。
转运使的话传来,是对侍卫说的:“哪里是二十大板子?惊扰车马,有可能会人仰马翻造成伤亡。这样的人,就该打板子打到死为止,免得后人效仿。去吧。”
侍卫们上前,架住林恋,把她往路边拖。他们七手八脚把她按在粗粝的地板上,一人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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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木板。
“你也是幸运,刚好是要把这刑具带去审犯人的,顺便给你用了。”
林恋的头被按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感受到闻到铁锈味的血腥气,不知道是哪里止不住地流了血。
可她无力反抗。
木板高高举起,同时转运使鸭般尖细的嗓子喊道:“一。”
“住手!”
木板还没落下,举着木板的人已被一个身影踢飞。
林恋被放开了。侍卫们全部跪了下来。
“你们在这当街欺凌一个弱女子,是想干什么?”声音洪亮有力。
林恋在恍惚间抬头,发现那是个女子,一身明艳的橙衣。看布料针线,应当是上好的,想必是个富贵出身。
女子叉着腰,护在林恋面前,指着一帮侍卫:“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还真要打她不成?”
领头的侍卫长跪在地上,回话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女子突然冲到路上,拦下车马,差点让我们人仰马翻,造成事故。”
“哎!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这路这么大,就你一个人走得?”女子怒道。
“您有所不知,她就是有备而来,故意拦转运使大人的车马的。”
“你拦的?”女子回头看林恋。林恋连忙擦了把脸,遮掩一下脸上的血迹,点了点头。
“那人家说不定是有事呢?再怎么,也不能用刑啊。”女子转回头,不悦道。
转运使这时下了车马,赶了过来,对女子叩了个头:“大人,您有所不知,我见过多少这种人。不能助长这歪风邪气啊,就该打死。”
“你为何要拦马车。”女子问林恋。
林恋猜了个七八成,知道这女子必定身份尊贵,也许她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连忙说:“民女有冤要诉!”
“听见没有!人家找你有事!”女子伸手,将林恋拉了起来,“你在这不分青红皂白就降罪别人,算什么东西。回去就革了你官。”
“不要啊,大人,不要啊!”
女子不理会,带着林恋上了自己的马车。
“多谢大人。我叫林恋,请问您是?”林恋和女子面对面坐着,有些拘谨。
“你叫兰珠就好。这么凑近一看,你真是个美人呐!我老远就能看见瘦小一个你被他们按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岂能容他们欺你。给,你擦擦嘴角的血。”
林恋接过兰珠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拭脸庞。
“你有什么冤情呐?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我苦心经营百亩良田、畜牧场、鱼池,偌大一个农场,却被人设计陷害,拱手让与他人。证据都在我的行囊里。”
“天哪,百亩,你这么厉害!”兰珠眼放精光,“我最喜欢靠自己的独立女人了,怪不得我和你一见如故。他们成天逼着我成婚,我不想,只想习武,去行侠仗义,平天下不义事。”
林恋淡淡一笑:“你今天已经做到了。”
兰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哎呀。这多不好意思。你行囊不用打开了,我一个粗人,肯定看不懂。我带你去找能看得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