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船舱里，小鸟聒噪的叫声好像也不是那么烦人了。
即使它的叫声依旧烦人也没关系，他好想再听一听那让他难受的声音。
它是安娜幻想中一起飞向不是“好孩子”的潜在道路的伙伴，就像他梦境中踢开垃圾桶、拉着他在小巷里飞奔寻找出口的小八一样。
它是安娜的小八。
他依旧不知道这样帮助安娜是不是错误的。
当年护士的针确实让他的昏昏欲睡，减少了他狩猎中误伤同伴的可能性。
这当然是对的。
可是每次被自己被针扎得流脓的伤口疼得睡不着觉时，因药物的副作用而呕吐时，他怎么也感觉不到这是对的。
明明他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不伤害同伴的，大家怎么就不相信吗?
当时他虽然小，但也明白这根针相当于健康人给他上的保险。
这是对的吗？可这也不是错的。
到现在，有时他觉得这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有时也会觉得凭什么要这样?
他不想像护士那样强行“帮”安娜，强行把安娜拽到他认为是对的道路上来。
小彩虹还没带着安娜看到另一条路的入口就成了肉酱，他至少要接过小彩虹的接力棒，像小八带他看到巷口的亮光一样，让安娜看到另一条路的入口。
进不进去，出不出去?
看着树投下的阴影，他神游到了记忆深处的小巷中。
巷口微弱的灯光像火光吸引蛾子一样吸引着他。
“各位考生注意，考试十分钟后开始。”
考官的声音穿透层层松枝，变成蚂蚁扑到了他的身上。
李鹤拍了拍头，快速奔到河边，三两下把靴子上的泥除净;三分钟后，他踩着湿漉漉的靴子重新出现在了那棚子内。
“复习资料请放在这里。”
考官指了指门口桌子上堆成小山的捕手手册。
“我不需要。”
考官扶了扶眼镜，神色明显鄙夷起来。
“你能考过吗？别人的书都翻烂了，你连书都没有，考试又不是胡闹，你没点动力和冲劲儿怎么能考过?”
“我一定能考过的，”李鹤张开双臂，让考官检查着他的口袋，随后大步迈向了那亮堂的房间，站在门槛处顿了顿，他甩着马尾转过头朝考官笑了，“我的法定配偶可是在弗洛格的宅子里等着我呢。”
“动，力挺足。”
看着考官瞬间熟透的脸，他吹了声口哨，带着笑容迈进了氛围凝重的考场。
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这里的氛围凝重过了头。
刚才排队时，还有少女笑着在谈论考上后要怎样怎样。现在，考场里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低着头，有的人甚至紧张出了汗，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也没发现。
“这考试这么难的吗，难道除了背书还有其他考核项目?”
他低声向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询问着。
“别和我说话，”女生抬起了汗津津的脸，随后痛苦地抱住了头，“都怪你！都怪你！！我本来就在遗忘，你一和我说话我直接全忘了！”
“对，对不起。”
他刚道完歉，就感到后背被人锤了一下。
“你们别说话，都怪你们太大声了，我遗忘的速度更快了！”
后面的少女愤怒道。
“安静点！我在努力回忆。”
前方的小女孩愤怒地转过了头。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愤怒的怒气，李鹤把手搭在膝盖上，局促地端正坐好了。
“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请到台上来。”
随着考官声音的落下，五位少女端坐到了台上的椅子上。
“一号请听题，捕手法则第四十条是什么?”
一号愣住了，李鹤直接站了起来。
一号的瞳孔变浑浊了。
瞳孔变浑浊，海怪意识侵蚀人类意识时的反应。
虽然这变化很微小，但他习惯了观察小八瞳孔的变化情况，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
怪不得她们这么紧张呢，她们都和安娜一样察觉到了自己的“笨”，害怕自己变成“坏孩子”，却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男女仆人选拔考试是弗洛格先生举行的;“好孩子”和“坏孩子”的标准是弗洛格先生定的;难道海怪液也是弗洛格先生捣的鬼吗?
“十五号，坐下！”
看了看进来前考官别在自己胸前的牌子，李鹤才发现考官在说自己。
他训练有素地装作整理衣服，拉了拉衣服下摆，调了调马尾的高度优雅地坐下了。
台上的一号停止了发愣，崩溃地捂着脸跑下了台。
听着这哭声，还没等考官念“二号”，二号也跟着跑下了台。
考官叹了口气，“三号。”
三号发着抖挺了挺背。
“三号，请回答判断海怪有没有毒的三中方法。”
“第一种，观察海怪皮肤花纹的艳丽程度。荧光色，剧毒;亮色，亮色……”
三号姑娘低着头主动默默走下了台。
四号和五号似是情绪崩溃了，也跟着三号走了下去。
第二组的情况也差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
“十五号，请回答捕手法则第十七条。”
“有点智商的海怪会引诱人类，捕手不要试图与海怪沟通。”
考官肃然起敬地站了起来，毕竟没有一个人能一字不差地背下完整的一条法则。
“第十八条?”
脑内迅速闪过十八条的文字内容，李鹤整个人顿了一下。如果顺畅回答出来，他就会被怀疑了。
但李鹤内心明白，自己的僵硬绝不是担心被考官怀疑，而是来自那条法则本身。
[第十八条，遇到上述法则中的狡猾海怪，格杀勿论。]
“遇到上述法则中的海怪要好好珍惜。”
啪！
考官手中的记录板直接掉到了地上，李鹤的心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脱口而出这个答案。
“切，因为你自己潜意识里就是那么想的。”脑中那幼稚孩子又鄙夷地骂起他来。
恐惧感变为爪子刺穿了他，把他订在了地上。
他倒不是害怕考试通不过，台下的人在他完整地背出第一条法则后就全跑了，而他前面的人没有一个人完整地背出一条法则。
我是不是已经陷入和那海怪过家家的游戏中了。
他不知多少次害怕地质问着自己。
“十五号，恭喜你成为弗洛格先生家的女仆，十五号?”
“啊，嗯。”
他停止了掐自己，抬起头应付着考官。
“请你原地稍作休息，我去弗洛格先生那边做一下对接。”
考官关好门，敲了敲不知什么时候停在后门处的马车车窗。
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了弗洛姆先生肥硕的身躯，还有对面座椅上的女装红发青年。
那红发青年的头歪在窗户上，好像睡着了。
“这就是我看中的女仆，”弗洛格先生咧开嘴，笑着碰了碰小八头上的小揪揪，“他长得不错，就是有些贪吃，明明胃这么鼓，看着我吃吃东西眼睛都直了。我往食物里加了点东西就让他睡着了。这样正好测测他身体里海怪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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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度。其结果又让我惊喜了一番，这小家伙身体里的海怪液浓度近乎百分百，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完成蜕变了。你这次有没有选出合格的蜕变者?”
“选出来一个，但他是异邦人。他的海怪液浓度达标，想必是在船上吃了饼干。他思维还算敏捷，以后说不定会蜕变得很漂亮。”
“异邦人吗？”弗洛格先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后贪婪地舔了舔嘴唇，笑着朝棚子方向招着手，“我知道是哪一位了，没事，异邦人有什么关系，AAA先生不会介意我多用一个的。”
没过一会儿，那考官就回来了，引着他停在了他熟悉的马车旁。
小八靠在窗户边，睡眼惺忪地抓着头发。
似是注意到他来了，小八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直接跳下马车扑到他的身上，开心地在他颈间来回蹭着。
小八直白的爱意表达加上之前安娜和脑中幼稚孩子那直白的语言，让他建立起的内心防线摇摇欲坠。
有些机械地推下小八，李鹤瞬间又把小八拉了过来。
小八的嘴边有捕手麻醉海怪用的迷幻剂的味道。
一般人都觉得这种迷幻剂无色无味，可谁让他脑子里住着一个海怪呢?
看着车上在吃黑色饼干的弗洛格先生，他脑子里的海怪开始警觉地低吼起来。
小八刚才不是自然入睡的，而是被药弄晕的。
[他身上有着可怕的味道，无数尸体的味道。]
小八分明之前都提醒过他了，他还心大地把小八一个人留下。
不过小八也真是的，怎么傻到别人给东西就吃?
幽怨地看了一眼小八，他顺着考官的指引，把小八挡在身后上了马车。
他故意坐到了离弗洛格先生最近的位置，尽可能地让小八远离那个可疑的肥青蛙。
窗外的小丘渐渐变少了，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当迷雾散尽时，一座复古的大寨子驻立在了眼前。
考官已经换上了管家的衣服，带着他们走上华丽的楼梯。
二楼全是房间，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两个打开门的房间。
“你们现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不要乱跑。我去给你们拿制服，一会儿再讲规矩。”
来不及细看房间，管家脚步声消失的一刹那，他就奔向了小八的房间，想去埋怨这只海怪乱吃东西的行为。
真是的，这傻海怪万一有一天吃到有毒的东西怎么办?
心急火燎地推开小八的门，他埋怨的话消失了。
小八坐在床上，正在抱着自己的触手啃。
“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怎么了，饿得很快……”
小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身为捕手当然知道是这是怎么回事，卵袋里的卵在春天会加速发育。
看着小八的腹部，他只想把那个吸收小八能量的卵袋挖出来。但挖出来对小八的身体也会造不可逆的成伤害。
那东西就像是一个恶性肿瘤，不断榨取着小八的能量。
“没事，我会帮你去找食物的。别，别再啃自己或是吃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了，好吗?”
憋着流到眼边的眼泪，他轻轻把小八的触手按了回去。
“小鹤亲自捕猎?”小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灿烂地笑了起来，“那我肯定会吃到很多好吃的！”
“你！！！”
他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小八瞬间缩到了床脚。
管家抱着两套衣服，不满地盯着他。
“我都说了不要乱跑！看来我要先说一下规矩了，晚上千万不要出自己的房间，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要靠近地下室，除非你想去.死。记住了没？‘爱乱跑的找死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