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先结伴一起行动吧。”浣清溪端着空碗，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说呢，小濯？”
沈濯长睫一闪，温和笑道 ：“自然，求之不得。”
“那天舆图你可带出来了？”得了沈濯的应承，浣清溪直接问到。
担心对方看出自己的觊觎意图，她又补充道：“这地有些怪，我的灵识感知也变得迟钝了。”
这事是浣清溪才发现的。
在无极宗时感知不到天道元力的落点，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但方才沈濯到来，她也是等人近身了才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此时等她扩展灵识，却发现识海已是一片雾蒙蒙，几乎与进桂里镇前的那片浓雾一般无二。
按理说浣清溪可以像在无极宗时一样，用天道元力划一道天眼，但她灵体已经接近承受极限了，如今又不确定一开天眼就能发现异样源头，因此只能作罢。
沈濯闻言严肃了脸色，不一会儿，也开始眉头紧锁。浣清溪便知他尝试后也是一样的情况。
“天舆图是天一宗至宝，自然不可能由我带出。”沈濯回答道，“桂里镇范围不大，天舆图上也没有显示具体异动位置。如今我也感知不清了。”
沈濯伸手贴了下浣清溪瓷碗的边缘，还是温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此地情况不明，师姐怎么还乱吃东西？”
浣清溪站起身避开了沈濯，像是不喜他唠叨，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没事，我检查过没问题才入口的。”
她倒也没贪吃到这个地步。
浣清溪将吃完的瓷碗递还给老人，同时放了块银子在推车案板上。
老人不肯接，说这给的也太多了，一碗馄饨值不了这些钱，而且是他自己要请的，自己本来也有个这么大的孙女，才不忍心小姑娘受饿。
浣清溪笑道：“那您就当这些银子是您孙女孝敬您的不就成了。”
老人推拒不过，终于将钱收下了。
他将台面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走向推车尾，将垂落的粗大麻绳斜套在干瘦的身体上就准备回家了。
浣清溪见老人动作艰难，准备上前帮忙，沈濯已经站在车旁扶着后轮，用灵力给予合适的推力。
老人感觉自己轻松许多，回头就看见帮忙的青年，赶紧连声道谢。
车轮压过不算平整的石板路，柜子里的东西轻微晃荡着，发出闷闷的磕碰声。
“老人家，镇子可曾出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或者人？”浣清溪边走边与之闲谈。
“不同寻常的事？”老人抬起头，看向天边晕开的火烧云，似乎在回忆什么，道：“前些年，桂里镇发生过一场特别严重的旱灾。”
“那一年所有的庄稼颗粒无收，周边的城镇也受了影响，虽不至于像桂里镇一般严重，粮食也是供不应求，更腾不出余粮来救济了。”
“镇长多次向朝廷发去奏折，但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桂里镇完全成了一个遗忘之地。”
“穷苦之地生极恶之人，别说草根树皮，易子而食之事都屡有发生。”老人说着，浑浊的眼里渗出一线晶莹，“我的孙女便是在那个时候被人捉去吃了，而我肉老皮厚反而苟活了下来。”
惨红的夕阳压得人心沉重。
沉默片刻，浣清溪才又开口：“那后来又是如何转好的？我见如今的桂里镇倒是平静祥和。”
老人突然停了脚步，要不是沈濯反应快停了灵力，那车便要撞着人了。
“旱魃降世啊……总会好的。”老人摇摇头，说完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不再开口了。
两人将老人送到一间小土房前，屋子稍显破败但四周都收拾得很干净，却没感受到一丝人气。
天边最后一线夕阳也消失了。
“谢谢你们了啊。”老人转过头，沟壑丛生的脸陷在屋檐的阴影下，鼓起的苹果肌将长着褐色老年斑的皮肤向上提起，在眼角压出又长又深的纹路。
察觉不对劲，浣清溪拽住沈濯的手腕迅速自老人身旁闪离。
笼罩在夜空的黑云缓缓飘移，皎洁的月光散落下来，在地面投下两道黑影。
浣清溪盯着老人空无一物的脚下，眼睛微微睁大。
活人与死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体内是否有鬼气，她很确定为她煮馄饨的老人身上没有，哪怕如今灵识迟钝，她也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但现下面前的人明显不对劲，即便依旧没有鬼气，却连影子都映照不出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她灵识出问题了吗？
浣清溪有些焦虑。
“师姐，我也未感知到鬼气。”似知道浣清溪所想，沈濯的话多少稳住了她的心。
她一个人出问题有可能，连带着作为原书主角的沈濯一起出问题的概率却不大，那就只能是这镇子邪门了。
叮叮当当，长街两侧的木门被推开，其上悬挂的铜环与门板相撞发出不那么清脆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纷纷从民舍内走了出来，站在各自的门前，头微微后仰着左右转动，似乎闻到了什么令他们垂涎欲滴的味道，向破落土房这处看来。
浣清溪与沈濯两人立即转换成背靠背站立，摆出防御姿势。
看着层层叠叠向此处包围而来的人影，浣清溪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晚上的桂里镇简直就是一座鬼镇。这要怎么解决？这些人还没死对吧？”
“不清楚，但确实都没有鬼气在身。”沈濯如实回答。
一个身形壮硕的活死人率先发起攻击，他大约是住在这附近的打铁匠，手上一把大铁锤就朝两人抡来。
浣清溪矮身避过，用未出鞘的邓林剑对着他堆着脂包肌的肚子一拍，就将人拍出几米远，压倒一群幢幢鬼影，没多久又不知痛楚地都爬了起来。
“噌——”她将邓林剑拔出，寒芒一闪将剑鞘上沾染的煞气打散。
这些人都不能认定成鬼，却又浑身散发煞气，浣清溪无法大造杀孽，也知道这样长久下去要么身体被煞气侵蚀，要么他们被耗干体力，最终沦为这背后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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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人的肥料。
想从上空逃走却发现一群活死人爬上了屋顶，一个顶着一个，垒成罗汉状，竟将狭窄的街道笼罩住了。
两人只能一边收着力与活死人纠缠，一边寻找突破的契口。
人群拥挤之下，浣清溪不知何时与沈濯分散开了，她好不容易寻着机会闪进了一座无人的土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拴好粗大的木棍，又双手快如幻影地捏诀，在被击打得摇摇欲坠的木门上加印一道封锁，才终于放松些许。
屋里出现脚步摩挲地面的声音，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尤为明显，浣清溪全身肌肉猛然绷紧，急速转身躲过直掏后心的攻击，泛着黑气的指甲将她的发丝割断几缕。
浣清溪心如擂鼓，她方才以为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沈濯所以毫不在意，直到惊觉此地仅有她一人的呼吸声。
“你饿了吗？你饿了吗……”
微弱的光亮自草席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浣清溪才发现自己这是被源源不断的活死人倒逼着退回了卖馄饨的老翁家。
老人拿起一旁柴火上的镰刀，用不符合自己年龄的敏捷奔向浣清溪，嘴里还念叨着：“不要饿，不要饿，喂饱你就不饿了……”
剑光如一轮弯月，将划向腹部的镰刀自木质手柄处斩断。
浣清溪看着这想把自己肠子勾出来的架势，不由得吐槽：哪家好人喂饭是直接划开肠子塞的啊？
幸好这屋内就老人一个活死人，浣清溪索性三下五除二将人用麻绳捆好，用灵力移到了单薄的榻上。
一切做完，她已觉精疲力竭，随意地在屋内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不及轻松片刻，便又在身后感受到波动，只能又抄起身侧的邓林剑，用剑身向后扫去。
力道还未落到实处，手腕便被人隔着衣袖轻握了下止住攻势，温热一触即离，浣清溪转头发现这次来的终于是沈濯了。
奔波了大半夜，他连发丝都未乱，依旧是神姿仙态。
“师姐这随意用剑伤人的习惯可不太好。”差点被人砍一剑，是个人都不会心情很好，沈濯难得声音有些发冷。
浣清溪自知理亏，歉意道：“不好意思，以为又是一个活死人。”
沈濯这时才看见榻上被捆束的老翁，又见她眉宇间似有疲态，抿抿唇缓声询问道：“师姐可是累了？”
“不累。”浣清溪警惕地皮笑肉不笑道。
其实她灵体不稳如今确实容易精力不济，而且比起打坐修炼更需要如普通人一般的睡眠。
但她并不愿意显露自己的一丝虚弱。
沈濯好似信了，只道：“但我有些累，此地不安全，不如师姐先休息，下半夜就辛苦师姐守夜了。”
他绕过木桌走向门口，经过时手指随意地点了下桌面，翘起的小毛刺便尽数不见了。
浣清溪摩挲面前光滑的桌板，一手支颐，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凝神运气的沈濯，语气带着笑意，眼里却尽是冰冷的试探。
“小濯似乎对同门都十分关怀，哪怕我只是个挂名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