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在墨绿色的液体里扑腾、呛咳、挣扎渐渐微弱……确认他已经失去了任何爬出来的可能和机会。
但她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角落里那个一直在瑟瑟发抖的麻袋,此刻扭动得更加剧烈了!
刘三醒了,麻袋口被他拼命蹭开了一些,露出他惊恐万状、涕泪横流的半张脸。
那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池子里赵大彪,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他显然目睹了顾书丽露面的那一幕,或者说,他从赵大彪最后的眼神和无声的控诉中,瞬间明白了操控这一切的“猎人”是谁!
顾书丽的心猛地一沉,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
她瞬间从对赵大彪的关注中抽离出来,目光锁定了角落里那个麻袋。
刘三看到了她对赵大彪死亡无动于衷甚至主动“见证”的全过程!
麻袋里的呜咽和摩擦声变得更加急促和绝望,充满了想要逃离、想要尖叫却因为布团堵嘴而无法做到的窒息感。
那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濒死的哀求,死死盯在顾书丽身上。
赵大彪死了,死得彻底,最后只怕被溶解的只剩下骨头。
但他刘三还活着!他只是被打晕了绑起来,他看到了她!他活着,就是一个巨大的漏洞!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顾书丽面无表情地从控制室破窗口退开,动作因为右腿站的时间太久钻心的疼痛而略显僵硬,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拖着伤腿,一步步走下摇摇欲坠的金属楼梯。
杀赵大彪,是复仇是生存下去的迫切需求,是铲除源头。
她听到主谋是赵大彪时,就已经做好了手上染血的准备。赵大彪必须死,这毋庸置疑。
然而,刘三……他是执行命令的喽啰。甚至在她之前的计划里,刘三并非必须清除的目标。
他的威胁性远低于赵大彪,他可能只是奉命行事,他……
恻隐在心中一闪而过,但立刻被现实逻辑碾碎了。
“不行!”?
她在心中厉声否决了那丝软弱。?“我不能赌!一丝一毫都不能赌!”?
刘三目睹了她的存在!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今天能为了钱跟着赵大彪来绑架她、意图伤害她,明天就有可能为了活命、为了减刑、甚至为了别的蝇头小利,毫不犹豫地出卖她!
将他交给公安?她敢赌公安一定能撬开他的嘴吗?敢赌他会不会在指认时添油加醋,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她彻底万劫不复。
她现在从被绑架变成了主动害人,早就过了防卫过当的门槛,现在她的行为可以说是有预谋的谋杀;被发现了是百分百要进监狱的。
更何况,她刚才杀了赵大彪!刘三作为唯一的目击者,他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致命的威胁。
他的证词,足以将她送上断头台!她好不容易才从泥沼里爬出来,刚刚拥有了改变命运的可能,绝不能因为一时的软弱,让一切都付之东流!
“斩草,必须除根。谁让这两人要招惹她绑架她呢?这也都是他们活该,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这个念头最终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将她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冻结。
她不是法官,也不是道德的审判者。
在这生死存亡的边缘,她只能遵循丛林法则最原始的真理:消除一切潜在的威胁,才能活下去!
怜悯?对他这样的人?顾书丽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一撇,形成一个冷酷至极的弧度。
当刘三作为赵大彪的帮凶,成为她噩梦的一部分时,他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
没有。
她拖着伤腿,终于走到了麻袋前。
麻袋里的刘三感受到了死亡威胁,猛地爆发出最后的求生力量,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疯狂地在地上弹跳、翻滚,试图滚向远离顾书丽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濒死的绝望呜咽声。
顾书丽面无表情,她甚至没有再看刘三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一眼。
右腿的剧痛让她不可能做出太复杂的动作。
她只是冷静地俯下身,伸出双手,十指紧紧攥住沾满灰尘和油污的粗糙麻袋口,不顾刘三在里面激烈的反抗扭动,她用尽全身力气和腰腹的核心力量,猛地向后发力拖拽!
沉重的麻袋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水泥地上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刘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拖拽下显得徒劳无功。
顾书丽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拖着重物让她的右腿小腿疼痛难忍,但她强忍着,一声不吭。
目标明确就是酸洗池!
短短几米的距离,她拖得异常艰难。麻袋里的呜咽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哀鸣,
终于到了池边。
池子里,赵大彪的挣扎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有水面还在微微翻腾着墨绿色的泡沫,偶尔有一个模糊的、被严重腐蚀的肢体部位无意识地抽搐着浮上来,又沉下去。那股蛋白质烧焦混合强酸的恶臭更加浓烈。
顾书丽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再次发力,将沉重的麻袋猛地向前一推,同时借助惯性,重重地推在麻袋的中段!
“噗通……!”
麻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重重地砸进酸洗池里。她连忙敏捷地单腿跳开。
水花四溅!墨绿色的腐蚀液瞬间淹没了麻袋。
麻袋在水中剧烈地起伏、翻滚!里面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挣扎力量,麻袋口剧烈地鼓胀着,里面的刘三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挣脱束缚!他显然还保持着短暂的清醒,正在经历比刚才目睹赵大彪死亡恐怖百倍的切身炼狱!
顾书丽远远地站在池边,右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支撑住因疼痛和脱力而有些摇晃的身体。
墨绿色的酸液迅速侵蚀麻袋,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溶解、破开。
很快,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粘稠的液体中显现出来,疯狂地扭动、抓挠、试图上浮。
破开的麻袋碎片随着翻滚的泡沫四处飘散。那张扭曲涨红的脸时而冒出水面,口中塞着的布团已经被酸液烧蚀得破烂不堪,他似乎在拼命张大嘴巴吸气,但每一次呼吸都灌入滚烫的腐蚀液体,引发更剧烈的呛咳和痉挛。
皮肤接触到酸液的地方,立刻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变得赤红、起泡、溃烂……
顾书丽的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
这不是恐惧,而是生理上对人类躯体在强酸中溶解这极致残酷景象的本能排斥。
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丝血腥味,硬生生将那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了下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恶臭中缓慢流逝。
水面上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气泡也越来越稀疏。最后只剩下一些破碎的麻袋纤维和翻滚的、颜色更加污浊的泡沫。
两具曾经鲜活的生命,正在这墨绿色的池水中悄然溶解、变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