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童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料,他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节奏,每一次跳动都像要冲破胸口,要飞出来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云澈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那只狮子玩偶,狮子裂开着嘴巴,空洞却漆黑的眼珠随着云澈的移动缓缓转动。
“如果……如果我也看不见就好了……”赤童颤抖着吐出这句话,声音细若蚊呐。
他第一次清醒的认知到:无知是福。
更令赤童崩溃的是,唯一与他共享这份视角的绿泽完全是个异类,明明平日里那样安静内敛的一个人,此刻竟像个毫无畏惧的凑近那只狰狞的狮子。
他纤细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正缓缓探向玩偶口中森然的獠牙。
“等等——”赤童的警告还未出口,就见绿泽的指尖已经戳进狮子的嘴巴,还煞有介事地揉搓着:“填充物手感很真实啊……”
狮子的嘴巴突然撕裂般张大到骇人的弧度,锋利的牙齿猛地咬合!
绿泽堪堪收回手指。
再慢0.1秒,他的食指就要永远留在那怪物的嘴里。
可这家伙非但不后怕,反而眼睛发亮地盯着狮子的玻璃眼珠,跃跃欲试地嘀咕:“这眼珠子……看起来很漂亮,不知道夜同学会不会喜欢……”
疯了,都疯了,赤童看得头皮发麻。
那只狮子被激怒般浑身绒毛炸起,但偏偏绿泽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往前凑。
赤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可是会自主活动的玩偶!
不是商场橱窗里任人摆弄的展示品!
他突然想起关于这个鬼屋的传闻,说是由几个孩子设计的。
难道这些骇人的玩偶真的只是唬人的……?
“不,不可能。”他用力甩头,也没有哪个孩子的玩具会走路,还会吓人的吧?!
“你们……”云澈毫无预兆地停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紧绷,带着细微的喘息:“有没有听见……”
赤童的呼吸随之一滞,细微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棉絮摩擦的沙沙声,爬行动物的窸窣声……
可这些声音自从他们进入这间鬼屋后,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吗?在最初的恐惧过后,他甚至已经开始习惯性地忽略这些背景音。
但云澈突然提起,让赤童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兴奋地瞪大了双眼,甚至连恐惧都忘记了:“等等…你能听到这些声音了?”
他满心都是找到同类的欣喜。
那接下来是云澈不是就也可以和他一样看到这些东西了?
太好了,终于要有人和他一起开始害怕了!
“不是这些。”云澈摇头,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安静,“是别的……像是……婴儿的哭声。”
一瞬间,赤童的情绪再度翻涌,后颈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天知道他最怕婴儿啼哭了,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的哭声。
绿泽突然停下动作,耳尖微动,随即精准地指向赤童身后那面斑驳的墙壁。
墙上悬挂着一个老旧的玩偶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残缺的布偶。
这些玩偶全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了眼睛,开裂的接缝处溢出发黄的棉絮。
可那一双双玻璃眼珠却异常明亮,在本就昏暗诡异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具有生命般随时跟随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而那微弱的婴儿哭声,正从架子最上层那个天使玩偶合拢的羽翼下传来。纯白的翅膀紧紧包裹着,隐约可见里面有个婴儿形状的轮廓在随着啜泣声轻轻颤动。
更诡异的是,周围所有毛绒玩偶的玻璃眼珠都齐刷刷转向了那个方向。
绿泽的目光在玩偶架上反复逡巡,眉头越皱越紧。某种违和感如鲠在喉,可偏偏又说不出来。
“这个玩偶……”赤童突然压低声音,“好像是这里唯一的人形玩偶。”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绿泽恍然没错从入口到现在的每个恐怖场景,出现的全是动物造型的玩偶,只有这只做工精美的天使玩偶,与整个鬼屋的风格格格不入。
云澈眯起眼睛,视线在那个空荡荡的木架上仔细搜寻,可在他的视角之下,是积灰的木板、生锈的钉子、几缕蛛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绿泽和赤童死死盯着那个天使玩偶,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迫切感。
云澈虽然看不见那骇人的景象,但刺耳的哭声已经穿透耳膜,他的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强烈的窒息感顺着后背爬上来。
这种恐惧来得毫无道理,却压倒性地支配了他的身体,就像被高阶修士的威压笼罩,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逃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而更可怕的是,那哭声突然停了。
死寂中,云澈听见“咔哒”一声,像是机关被启动的声响。
赤童声音发颤,“绿泽……你……你做了什么?”
绿泽缓缓收回手,掌心里躺着那个天使玩偶,玩偶的布料异常干净,完全不像尘封多年的样子。
“发声玩具?”绿泽喃喃自语,将玩偶翻转检查,指尖捏过每一寸布料,却始终找不到预想中的硬物。
突然,撕心裂肺的啼哭再度炸响!
这次声源清晰可辨,就来自那堵斑驳的墙壁之后。
就在绿泽再次伸手的瞬间,云澈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
他咬紧牙关,声音一字一顿的清晰,“你们还记得鬼屋规则吗?”
【规则六,鬼屋不会有哭声,如果听到,请立刻……】
起初他们之所以优先选择探索鬼屋,正是因为这条规则明确指出了最危险的因素“哭声”。
可如今这反而成了最大的困境,规则的后半句被刻意抹去,让他们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听到哭声后究竟该如何应对?是应该循着声音去探查源头,还是立即转身逃离,亦或是屏息凝神保持静止?
选择实在是太多,反而让他们陷入了僵局。
绿泽的指尖凝滞在空气中,一时不知是不是该落下。
云澈眉心紧蹙,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惧,往往比既定的危险更折磨人心。
赤童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不过是个婴儿的哭声罢了,他在心里反复强调,不是弟弟的哭声,父母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突然出现把他拖进小黑屋。
如果是鹿哥在这里会怎么做?这个念头像一束光照进混沌。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两人身后走出来,声音轻却坚定:“我来吧。”
如果是正确的选择最好,若是错误的,他回头看了眼紧绷着身体的云澈和绿泽,至少这两个人,一定会救他的。
赤童的指尖刚触及墙面,就察觉到了异样,斑驳的墙皮在他手下微微凹陷,随着他稍稍用力,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加重了力道,墙壁连带着墙壁上的玩偶们竟真的开始移动,原来这里藏着一道暗门,门缝渐渐扩大,方才那声咔哒果然是机关解锁的声响。
昏暗的光线从缝隙中渗出,照在赤童紧绷的侧脸上。
门轴转动带起的微风拂过面颊,赤童的手顿住了,他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看清门后的景象。
就在这时,两侧的温度骤然靠近。
云澈和绿泽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肩膀相抵传来的踏实触感让赤童呼吸一滞。云澈偏头冲他笑了笑:“大家都是同伴。”
他掌心覆上他发凉的手背,“没必要一个人扛。”
“啊——”绿泽突然凑近两人交叠的手掌,祖母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是,你俩真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