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漫画反派如何伪装为路人角色》 1、灵溯异能学院 “据本台最新消息,昨日凌晨,b国首相于医院突发心脏骤停。所幸在场医护人员反应迅速、抢救及时,在经过紧张的救治后,首相暂无生命危险。” “本台最新报道,知名企业家在出席公司的今日重要活动时,突发晕倒且伴随心脏骤停,经过紧急抢救,企业家目前已在医院苏醒。” “本台消息……” 墙壁上的电视机屏幕中不断重播着近些时日的新闻,无一例外不是某知名人物,突发性心脏骤停,片刻后又奇迹生还。 病床上的老人毫无征兆地剧烈呛咳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仿佛下一秒就会像新闻里那些人一样心脏骤停。 实时监测的仪器随之发出尖锐的啸鸣声,吵得人头痛欲裂,想必用不了多久,医护人员就会被这声响吸引赶来。 老人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枯槁的手臂试图摸索床头的呼叫铃,企图能把声音暂停,但显然这已是他力所不能及,连呼吸都成了奢求,不消片刻一双瞳孔竟已然有了扩散之势。 “哗——” 刻意留了缝隙的窗子从外面被猛地打开,夜风吹入,窗帘瞬间鼓胀起来,如水的月光透过间隙倾洒而入,在地面铺上一层银霜。 刹那间,原本吵闹的声响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空气仿若凝滞。 二十八层的高楼之上,夜风猎猎,衣袂翻飞。 不知何时坐在窗台上的少年悄无声息的跃进房间,白色的风衣几乎与窗外月色融为一体,似是踏雪而来的谪仙。 少年带着一身寒气,偏长的墨发笼着苍白脸颊,毫无血色的唇瓣抿出细微弧度。 老人仍旧痛苦的挣扎着,微弱喘息中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我还以为我坚持不到见您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被医院下达了死亡通知书,预计今晚就是他的死期,但他拒绝所有的抢救措施,唯一的要求就是今夜,不允许有人靠近这间病房。 少年垂眸不语,目光在老人身上略作查探后,兀自取出崭新的医用手套,慢条斯理一点点调整贴合手指。 老人气息紊乱,胸膛急剧起伏,眼神却透着一股执拗,浑浊干瘪的眼球死死盯着少年的侧脸,拼尽全力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如果还有人能拯救这个世界,那一定就是您了。” 夜风呼啸着灌进屋内,吹得薄纱窗帘肆意翻飞,也摇曳着少年的衣角,少年声线似水幽凉,“我要开始了,还请高院长……一路走好。” 纤细修长的手指没入老人的身体,光芒乍起,老人的面容迅速灰败,浑浊的瞳孔骤缩,空洞中似有无数暗影翻涌。 【太好了,太太的新漫画要开了,听说是异能学院题材的,叫《灵溯异能学院》】 奇怪的文字在眼前划过,少年身形微顿,是幻觉? 【我看到立绘了,主角叫夜云澈,是个温柔强大的大帅哥!黑发黑瞳真的太戳我了!】 夜云澈?那不是他哥哥的名字么? 纷乱的文字在眼前飞速划过,夜惊羽眉心紧锁,守心抱神,手下微微用力,光芒流转间,老人身体剧烈颤抖,肌肤下光芒如汹涌暗流,疯狂朝他奔涌,直至将他彻底吞没。 这是一个虚无的空间无色无形,空空荡荡,除他之外,唯有一本类似书籍的模样,悬挂在空中。 这就是高院长的异能吗? 夜惊羽还记得高院长的形容,“那是一本漫画,一本足以颠覆世界的漫画。” 说这话时,那张如同老树皮干枯的面庞带着无尽的自嘲与悲悯,“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既定了命运,没人逃得过……” 可夜惊羽最不信的就是命,所以在哥哥死去的第三年,哥哥的尸身仍旧完好无损地保存在他的实验室内,只等他把材料集齐,就可以复活哥哥。 而现在,他只差最后几种,就可以集齐所有种类的异能,只要将这些技能全部融合进他的身体,他就可以掌握名为复活的最强异能。 说出来有些中二,但这是他翻遍古籍,才找到的最可信但也是最困难的一种方法。 夜惊羽把书从空中摘下,封面上是一个墨发金瞳的少年,少年侧身而立,右手握向虚空,掌心是金光缭绕,迎面有强风吹拂,撩起了额间碎发,露出一张干净帅气的面容来,赫然就是他哥哥的模样。 而在哥哥的头顶则用烫金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灵溯异能学院》。 这是什么意思?和灵溯异能学院有什么关系?这个学院分明就是…… 夜惊羽眸光微闪,翻开扉页,内里露出简短几个字的简介。 “中二少年夜云澈意外穿越至异能世界,亲眼目睹弟弟夜惊羽之死,这里危机四伏,神秘的黑暗势力蠢蠢欲动。为了找出凶手,也为了找寻回家的路,他不得不与一群同样拥有异能的伙伴携手前行,凭借着热血与勇气,他们能否在重重考验中揭开世界的真相?热血冒险之旅,就此开启!” 短短百十来字看似没什么内容,却也足以为夜惊羽提供大量的信息,无论是刚刚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字,还是现在他看到的这些,好像都指向两件事,第一是他的哥哥会被穿越者占据身体;其二则是他要死了,而且是死于非命。 书页继续向后翻动,明明摸起来是那么厚的质感,却被提示已经是最后一页。 夜惊羽沉思了片刻,又在右下角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按钮,点进去后才发现,那是这本漫画的论坛。 首页的帖子并不多,唯有一个飘红置顶贴,已经盖了上千楼。 【祝贺太太新漫大爆!】 而下面是接连几百楼的类似内容的跟帖。 随手划拉了几下,竟愣是没翻到底,夜惊羽索性退出去,又点进了个新的帖子。 这次帖子他很眼熟,正是此前在他眼前飘过说他死了挺好的那行黑字。 【1l:太太之前放过这个弟弟的人设,好像本来是想设置成双生子的设定,但是粉丝都不同意,觉得两个一模一样的帅哥没什么意思。】 【2l:因为第1版的设定弟弟是高智商但异能比较废物,男主是高武力但智商有点跟不上,后来粉丝都觉得弟弟的身份太敏感了,再加上脑子比较好,很容易会识破哥哥被换了芯子这件事儿,所以干脆就把弟弟给剧情杀了】 【3l:确实,没了弟弟之后,男主就只是男主,报完仇后就和原身一点瓜葛都没有了,想去干点什么(嘿嘿,你们懂的)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后面的讨论基本上就是这些内容,也有些说的更过分的,夜惊羽没看下去,他合上书本,敛眸平息胸腔中涌动的燥热。 他的哥哥,生前明明是那样温和儒雅的一个人,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可在这些人的口中呢? 脑子不好、猥琐,甚至还说哥哥与自己毫无瓜葛。 夜惊羽压抑的抿唇低笑,他极力克制着胸腔中涌动的失控能量,手上的抑制戒指,不知何时已经碎成齑粉,而后是这片虚无空间,震颤过后骤然裂成无数碎片。 然后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安静规整的病房,病房外隐约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可能是附近的病人起夜,也可能是有医护人员在巡房,而病床的老人此刻已经彻底失去生息,他安详的闭着眼,仿若陷入了一场长眠。 窗外月色依旧凉薄,夜惊羽只觉得荒诞至极,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八年,一切都如此真实,怎么可能只是一本漫画里的世界呢? 他突然无比想家,他想哥哥了。 但在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白金色的光芒出现在他的掌心,光团每凝实一寸,他的脸就白上一分,而等到光团涨大到手掌大小时,夜惊羽的汗水已经濡湿了额间发丝,露出一双琥珀流光的眸子来。 他刚刚能量失控过,立刻催动异能做这些,多少还是有些吃不消。 夜惊羽咬牙强忍不适,缓缓将光团对准老人的身体,伴随着光团注入,老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皮肤逐渐有了血色,原本已经彻底平息的胸膛开始有了起伏,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寂静的病房中,已然停止心跳的老人死而复生,他突兀的坐正身子,那双眼睛干净到近乎纯粹,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狂热的盯着夜惊羽,这是赋予它生命之人,也是他此生唯一的主人。 夜惊羽吐出一口浊气,习以为常的下达命令,“你是灵溯异能学院的高院长,一切按他生前的习惯做,如果有事我会直接联系你。” “是,主人。”高院长回答的恭恭敬敬,一举一动已然和刚刚去世的高院长别无二致。 旁人见了,只会觉得高院长的病突然好了,身体逐渐康健起来,就像新闻里那些突然康复的病例一样。 但只有夜惊羽知道,高院长身体里的是一个初级灵魂,看似与人无异,实则完全由他调配。 而这也正是他的异能之一——“灵魂”。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为一切没有灵魂的东西赋予初级灵魂,包括刚刚去世的人,也包括树木花草,桌椅板凳…… 但也正因为这些都是初级灵魂,压根生不出真正的自我意识,所以他才不想把这个异能发动在哥哥身上,他希望哥哥能拥有自己的真正的灵魂。 但,更不是突然的外来者的灵魂。 思及此,他翻身跃出窗外,还不等落地,一枚小巧的纸鹤悠然飘到他的面前。 夜惊羽伸手接过拆开来看,内里写着匆忙的字迹,“大少爷已苏醒。” 2、哥哥我好想你 薄雾渐散,晨光熹微。 夜惊羽承认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真的见到活着的哥哥,更害怕哥哥已经不是哥哥。 所以他在外面又转了几圈,到哥哥生前最爱的那家早餐店买了小笼包,还有两杯豆浆。 而后像是每一个害怕归家的少年一样,慢悠悠的挪着步子,数着台阶,却依旧在第一缕阳光落下前,到了小别墅的门外。 他不喜欢期待,更不喜欢希望,因为他曾经的每一次期待,每一次希望都会落空,他讨厌那种满揣着兴奋与激动的心跳,可现在却又忍不住的幻想。 或许那就是哥哥呢。 钥匙几次没能戳进孔里,好容易开了门,夜惊羽却不敢再往前迈。 他看到了,看到了在他的实验台上躺了三年的哥哥,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不,这还只是一个背影。 可只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足够让心脏碰撞的剧烈。 他知道现在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门内的人。 直到那人终于转身,他嘴里叼着半块吐司,吐司上挤满了浓郁的草莓酱,右手是一瓶草莓味的牛奶,没插吸管直接对着嘴喝,染了唇边一圈的粉白色。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悚然一惊,刚咬了一口的吐司落在了地上,草莓酱糊了一地,牛奶也险些打翻。 夜惊羽瞪大了双眸,一双琥珀鎏金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他迟缓的偏了偏脑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挤出一个字:“哥?” 夜云澈初来乍到还处在摸索阶段,突然冒出来一个弟弟显然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吓,连人扑过来的时候都还是呆愣在原地,只机械的接住了怀里突然多出来人。 而后是温热濡湿的触感一滴滴落在他的肩头。 是夜惊羽的眼泪。 夜惊羽颤抖着,哽咽声却还是止不住的从喉间逸出,“哥哥,你终于醒了。” 他抱的的很紧,就好像要把人钳进自己的身体,生怕面前的人眨眼又会变成那冰冷的无声无息尸体,“哥哥,我好想你……” 他呢喃着,那声音虽轻,却好似承载着千钧重担,满是无法承受的沉重。就连无父无母,自认为早已冷心冷情的夜云澈,也不禁被这份浓烈的思念所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悄然泛起波澜。 夜云澈抽空放下手中的草莓牛奶,他刚醒来时便察觉这具身体状态极差,像是许久未曾进食,肚子饿得抽痛,身子也虚软得厉害。就像现在他一手揽着怀里情绪崩溃的少年,另一还不得不支撑着台面,才能勉强维持着平衡。 单薄的衬衫不足以支持少年的汹涌情绪,小片布料早已被水迹浸透,夜云澈轻柔抚拍着少年单薄背脊,一下又一下的,无声接纳着少年此刻的脆弱。 这般场景莫名让他感觉又回到了还在孤儿院时,他是孤儿院里最大的哥哥,那时的他便是这般安抚着那些弟弟妹妹们。 只是后来,最小的弟弟生了病,院里没钱医治他便跑去打零工,后来听说去国外能挣大钱,在别人的介绍下,他几经辗转偷渡到了国外,却没想到所谓的“挣大钱”,竟然是参与诈骗。 他没能挣到钱,逃跑又被抓回去,最后凄惨的死在了异国他乡。 再醒来时就到了这处陌生的地方,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满眼依赖,声声唤他“哥哥”的少年。 大概是命运怜悯他前世饱经磨难的嘉奖,所以赐予他重活一世之外,竟还附赠了这样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或许是受这具身体残留情绪的影响,又或许本就是他骨子里的天性,夜云澈对这个仍旧赖在他的怀里,久久不肯离去的少年,心底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与疼惜之情。 只是夜云澈未曾察觉,少年的眼泪早已悄然停歇。 凝在掌心的光芒寸寸扩大,明明仍旧像是小狗一般赖在哥哥怀里撒娇不停,却又在视线之外,少年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闪过狠戾转瞬即逝。 这不是哥哥。 哥哥不会喝他的草莓牛奶,不爱吃甜腻腻的草莓果酱,更不会在见到他的时间,视线里满是戒备与陌生。 所以夜惊羽第一眼就知道了,这不是哥哥,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欺骗自己,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分钟。 片刻过后,情绪抽离,冷静与理智重新占据高位。 失去抑制戒指的异能有些失控,一如他现在的情绪,不断的被压缩后又膨胀,两相撕扯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碎成两半。 名为灵魂的异能不仅仅可以赋予,同样可以抽取,混沌的墨色光团缭绕指尖,夜惊羽抬手将那团异能径直推向夜云澈体内。 这不是哥哥,所以杀掉好了,谁管他是什么漫画男主,对他而言,凡是阻碍,都该被清除。 然而,就在异能即将侵入夜云澈身体的瞬间,竟如薄雾遇骄阳,瞬间消弭于无形。 为什么? 诡异的变故让夜惊羽根本来不及细想,难以言喻的剧痛骤然袭来,他身子猛然一僵,喉头一阵翻涌,一股浓烈的腥甜涌上舌尖,暗红色的血迹顺着他苍白的唇角缓缓溢。 他今天使用了太多异能,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次强行驱动之下,消耗的是他的生命。 夜惊羽缓缓抬手,用拇指指腹将唇角的血迹轻轻拭去,他垂眸敛目,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瞧不清其中情绪。 然而,若有人能靠近细看,便会发现那眸底深处,寒意正疯狂翻涌。 果然如那个论坛所说的,主角拥有主角光环,不死不灭。 重新收拾好情绪,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夜惊羽洗过脸,别扭的与夜云澈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那里曾是哥哥常坐的位置。 他单手支着下巴,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人疯狂进食,脑子里却全是:“哥哥才不会这么粗鲁。” 不消片刻,他带回来的一笼小笼包,两盒豆浆,便被全部消灭干净。夜云澈摸了摸仍旧平坦小腹,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这身体也不知饿了多久,总感觉还是没吃饱。 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他看向对面的少年,恰好与那双专注的眸子四目相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吃的是双人份的早餐,夜云澈不好意思挠挠头,“你是不是也还没吃啊?” 但那少年只是安静的摇摇头,精致的面容上露出恬静而餍足的笑容,“我不饿,我看着哥哥吃就好了。” 这般依赖的语气和神态,让冒牌货夜云澈心里一慌,心虚地别开了目光。他低下头,匆匆忙忙地收拾好垃圾后,便赶忙提出要去洗澡,只想借此获得一点独处的空间。 其实也没别的原因,他对这具身体的记忆一片空白,再这么和少年待下去,迟早会被怀疑。 闻言夜惊羽思索了片刻,“哥哥刚醒就要洗澡吗?不然还是我来帮你吧?” 这话一出口,夜云澈脚下一个踉跄,这种事也就小时候孤儿院的院长妈妈帮忙做过,等他稍微有了自理能力之后,便再没有借过他人之手。 夜云澈忙不迭地连连摆手,慌乱地说道:“不,不用,我自己能行。” 说完,他便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匆匆逃进了淋浴间。 夜惊羽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的偏了偏脑袋,细碎的刘海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如果用异能杀不死对方的话,物理手段是否可以奏效呢? 可很快,夜惊羽轻轻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与不舍,转瞬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这具身体是哥哥的,不管里面住着的是谁,伤害这具身体,就等同于伤害哥哥。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做出那样的事,包括自己,哪怕眼前的人并非真正的哥哥。 夜惊羽收拢思绪,抬眸看向窗外,有人过来了。 —— 夜云澈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抬眼望去,屋内不见夜惊羽的身影,只看到桌上静静躺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哥,我太困了,回去补觉。” 始终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夜云澈不禁暗自庆幸暂时不用再面对弟弟。毕竟每多相处一秒,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他得抓紧时间寻找线索,尽可能多了解一些关于这个世界和这具身体的信息,要是实在没辙,那就只能装失忆了。 他坐在餐桌前,兀自思考,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一间实验室醒来的,那间实验室里满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设备,每一件都超出他的认知,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可现在他想再回去查看,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间实验室。难不成是他记错了,压根就没有这间实验室,还是说那间实验室才是他穿越的罪魁祸首。 木质的窗框发出吱呀的声响,夜云澈闻声抬头,却不知危险已悄然逼近,凛冽的劲风从身后袭来,他来不及细想,前世在孤儿院摸爬滚打积累的打架经验瞬间涌上心头,侧身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击。 只是那凌厉的攻击力道让他忍不住心惊,也不知这兄弟二人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眼前这人一身黑衣,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 不过他既然继承了这具身体,那肯定就会担任好身为哥哥的责任。 当下情况危急,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凭借前世在孤儿院积累的丰富打架经验仓促应对,出招时毫无套路,却狠辣且灵活,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是难分高下。 夜云澈还记得那个少年就在楼上睡觉,忧心打斗声会把人吵醒,便瞅准一个机会,佯装不敌,引着黑衣人向屋外退去。 可就在他前脚刚迈出房间的刹那,“轰隆”一声巨响骤然响起,整座小楼毫无征兆地爆炸了。刺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砖瓦碎屑如雨点般四处飞溅。 夜云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黑衣人瞅准他愣神的间隙,猛地一拳直逼他的面门。夜云澈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拳重重地砸在自己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躺在那儿,眼神中满是茫然与无措,目光呆滞地望向那座刚刚还精致耀眼的西式小楼。 然而此刻,小楼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熊熊燃烧的废墟。 所以,他刚刚得到的亲人,是不是又没了? 3、哥哥,等我 火很快被闻讯赶来消防熄灭,徒留了一片残砖碎瓦。 夜云澈呆滞的坐在仅存残留的小台阶上,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对于这个家他是陌生的,他甚至还没有开始熟悉,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那个称自己为哥哥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可是家没了,弟弟也没了。 就在废墟之下,消防人员他们找到了不成人形的少年的骸骨,处理过后便只剩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少年明明只是说累了,想要回房间睡一觉,可这一睡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夜云澈抱着冷冰冰的盒子,企图能再从上面汲取些许少年的温度,早上的时候还那般鲜活,抱起来沉甸甸的,连眼泪都是滚烫的,到了晚上却只剩这么冰冷的、小小的一方。 他不知道那黑衣人是从哪里来的,是本就要杀这兄弟二人,还是因为他的到来,才导致了这样的惨案。 夜云澈不敢细想,只一遍遍摩挲着那小盒的盖子,兀自失神。 他手里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又是否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个世界的弟弟妹妹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抹掉不知什么时候模糊视线的眼泪,无论怎样他得先离开这里,那逃走的黑衣人知道他还活着,肯定还会找机会来杀掉他。 但他还不能死,他还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养弟弟妹妹,还要为这个世界的弟弟复仇。 —— 高楼之上,夜风拂过少年雪色的衣角,墨发少年稳稳坐在顶楼边缘,他双腿随意落在半空,身旁一盒草莓酥盒盖敞开,香甜气息飘散在冷风中。 他随意地捻起一块糕点,左手稳稳举着望远镜,遥遥向千米开外的废墟张望。 “果然走了。”夜惊羽悠闲的晃荡着双脚,那模样仿佛脚下不是令人胆寒的百层高楼,而是自家庭院的小秋千。 用不上的望远镜随手向后抛去,隐匿在黑暗里的黑衣人像是早已预判,鬼魅般现身,稳稳地无声接下,“主人,已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引导大少爷进入学院。” “嗯。”夜惊羽应了一声,吃掉盒中最后一块糕点,他拍拍双手抖落粘在手上的碎屑,“以后别喊他大少爷。” “是。”黑衣人不问原因,敬重的单膝跪地,主人说的便是真理。 夜惊羽缓缓站起身,风愈发猛烈,肆意吹乱他的发丝,他迎着夜风张开双臂,而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身影转瞬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风裹挟着月色与寒凉将他拥入怀中,就如同早上时的那一个拥抱,短暂、虚假却足够他回味绵长。 夜惊羽缓缓闭上双眼,声音也被风丢弃,“哥哥,等我。” 虚无的空间骤然出现,诡谲的光芒从中透出,即将落地的少年,身形也在这刹那间,如被吸入无尽深渊般,转瞬消失不见,徒留下呼啸而过的夜风。 再一次回到这个空间,重新拿到这本漫画,夜惊羽只觉得五味杂陈,起初他怀疑过这个漫画的真假,或许一切都是高院长无聊时编造的东西,可现实中发生的一切让他不得不信。 竟然真的有人穿越到了哥哥的身上。 再次翻开漫画,这次有了正文内容。 开篇呈现出的便是一个正在拼命逃跑的身影,那人衣衫褴褛,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血痕,那般狼狈的便是夜云澈,或许此刻称他为云澈更为合适。 夜惊羽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漫画中的主角云澈脸上,越看越觉得惊疑不定,这主角与自己的哥哥长相竟有七分相似,而在主角的头顶,明明白白写着名字——“云澈”,这两个字更是和哥哥的名字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七十。 是因为长相吗,又或者是因为名字和长相的双重因素,才会导致这个人穿越到了哥哥的身上?那哥哥呢,哥哥去了哪里? 继续向下看去,漫画里云澈在拼尽全力奔逃,却依旧没能摆脱身后人群天罗地网般的追捕,他只能躲进山林,藏在茂密的树冠之上,枝叶将他的身形勉强遮掩。 可命运并未眷顾他,下一秒枪响过后,云澈躲避不及,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径直向下跌落,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迅速蔓延,浸染了身边的土地。 不过短短片刻,他的动作就渐渐停止,没了声息,只剩一片死寂。 而后便是视角转换,纯白的两格漫画是为过渡,再次睁开眼时,云澈已经置身在一个超现代的实验室中。 读到这里,夜惊羽抿唇,还好在发现不对后,他就转移走了这间实验室,不然一场大火下来,他还真是损失惨重。 夜惊羽大致能猜到后续剧情走向,无非是以云澈的视角把事情讲述一遍。只是视角不同,内容多少也会有些出入,尤其是那些对于云澈的心理活动描写,夜惊羽看了好半天。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这人还真就当想当他哥了? 一抹嘲讽短暂浮现,还真是愚蠢到好骗。 夜惊羽继续往下看,在漫画里关于他的镜头少之又少,出镜时大多是侧脸或背影,连一张正脸都没露。 也不知是作者偷懒,还是刻意为之,不过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更利于他推进后续计划。 寥寥扫过几眼后,夜惊羽便点进了论坛,比起漫画剧情,他还是对这论坛里的言论更感兴趣。 【啊,盒饭领的这么快吗?我还以为弟弟起码能撑上两话呢,看背影应该也是个帅哥,可惜了我的双子。】 【弟弟祭天,法力无边,冲鸭小云澈!】 【哇塞,打戏太帅啦!那个能和男主打得难解难分的黑衣人,一看就实力超强,他不会就是隐藏的大boss吧?】 【不会,出场太早了,感觉最多也就是一个副手,不过他身上带的那个徽章感觉是个重要线索。】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学院了?主角团们终于要见面了,希望有人可以治愈我们破碎脆弱的小云澈。】 主角团? 夜惊羽视线停留在这三个字,意思是这部漫画的主角不止只有云澈一个人,还会有其他类似于“云澈”的存在的意思吗? 那些人也会是异世界穿越来的吗?还是说还会有其他的方式?他们到底是怎样被选择成为主角的?他们自己知晓吗?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搅成一团,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头绪,夜惊羽索性放下漫画,离开了虚无空间,空间外依旧是无尽长夜。 夜惊羽任由自己急速坠落,在距离地面不足三层楼高的危急关头,一对硕大的洁白六翼自他后背轰然膨胀展开,强劲的气流被瞬间搅动。 这曾经是学院一个学生的异能,但那个学生实在是不服管教,便做了剥夺异能,消除记忆,开除退学处理。 现在那个学生大概已经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在普通的高中读书学校,也或许已经考上了大学也说不一定。 思绪收回,夜惊羽径直向北方俯冲而去,今晚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希望还来得及。 —— 灵溯异能学院 云澈拘谨的坐在学院办公室,离开家后他刚走没多远,就迷失了方向,但事实上他本身就没什么目的地,所以迷迷糊糊的就被人带到了这里,这个据说是只有天才还可以进入的学院。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原来的世界,他只是个二流大学毕业的普通学生。如今到了这个世界,他连记忆都残缺不全,更别提被称作天才了。 带云澈进学院的是一位留着雪色长发的老师,说话温温柔柔,可态度却异常笃定,始终坚信云澈有足够资格入学。云澈几次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于他这种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人而言,留在这里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你现在这间办公室稍等,我去安排一下你的入学,马上就会回来。”雪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资料匆匆整理了下,而后转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他的步伐急切,甚至及膝的长发都险些的夹进门里。 眨眼间,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云澈一人。 云澈狐疑地皱起眉头,总觉得雪老师的样子怪怪的,他刚才那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可不像是去给自己办理入学手续,倒像是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不过应该是他想多了,这里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办公室,和他前世见过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他在椅子上坐定,目光不自觉地开始打量四周,靠墙古朴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部分书皮已然泛黄,一看便有些年头了。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学院地图,单从这地图来看,学校规模大得惊人,整幅地图共被划分为六个区域,分别是教学区、生活区,以及东、西、南、北四大森林,森林将整个学校团团围住,几乎与外界隔绝,难怪他刚刚进来时,就感觉似乎走了好久好久。 身后的窗子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云澈瞬间警觉,猛地回头。 上一次的血的教训还就在昨天,那场大火仍旧燃烧在很热瞳孔,这几乎让他产生了条件反射,身体瞬间紧绷,如果是那个黑衣人追来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逃掉。 然而,当他看清窗外的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窗外站着的竟是一个让他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他瞪大了双眼,装了骨灰的小木盒,还被他抱在怀里,那本已经死去的人竟又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弟……弟?!” 4、鸭子?巨龙? 云澈颤抖着嘴唇,情不自禁的向窗子走去,那里站着的分明是那个自称是他弟弟的少年。 少年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墨发半掩脸颊,苍白的薄唇泛起浅浅微笑。他微微偏头,露出一双好看鎏金的眸子来,只是那双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仇恨,他声音轻轻,就好像风一吹就散了,他说:“哥哥,为什么不救我? 云澈被他的目光震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怀里的盒子被他死死抱在胸口,浑然不觉那分明的棱角在他身上硌出道道红痕,直到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然跃过窗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一双手纤细寒凉,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停顿片刻后,缓缓滑落在他的脖颈。 难以名状的窒息感瞬间袭来,云澈刹那间清醒,这体温绝非活人该有,他死死抱着怀里的骨灰盒,拼了命的挣扎着。 可对面人的手劲是大的惊人,逐渐收紧的手指让云澈的脸涨的通红,可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直至近乎于无。 刚穿越就又要死了吗? 他闭上眼,一瞬间满脑子都是前世今生,前世的他没能挣到钱,救下得了病的弟弟妹妹,今生的他也没能保护得了弟弟。 —— “云澈?” “醒醒,云澈。” “该去报到了哦。” 温和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将他从一片纯白混沌中拉扯出来。 云澈茫然的张开双眼,入目是那如雪色绸缎般的长发,偶有几缕划过他的脸颊,带着微凉丝滑的触感,而后是雪老师那张被无限放大的惊为天人的脸。 他挣扎着起身,一片空白的大脑缓慢恢复记忆,片段的画面不断复现,那冰冷的窒息感犹如实质,他惊惧的抚上自己的脖颈,下意识的看向那扇窗子,却在视线掠过时,对上少年一双澄澈鎏金的眼眸。 简短的恍惚过后,他缓慢的眨眼,“你……是谁?” 他没能发现少年眸底的暗潮涌动,只觉得这过分好看的少年似乎有些眼熟,可他刚刚穿越而来,除去那个只是短暂相处过,便又彻底失去的弟弟,在这个世界应该在再无其他认识的人才是。 “夜惊羽。”少年的声线微凉,一如他给外人的感觉一样,是春季里飘落雪色花瓣,在明媚微凉的春风里,缓缓融入春光。 “惊羽也是新的转校生。”雪老师怀里抱着厚厚的资料,在二人中间笑得温和无害,目光却在触及少年时,染上了几分意味不明,“你们二人以后要互相关照哦。”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云澈在少年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澄澈又全然陌生,脑海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荡然无存,他漾起自己招牌的笑容,灿烂的冲着少年伸出手,“你好,我叫云澈,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关照!” 正午的阳光斜落下来,被格子窗打上了条条框框,一行三人一路穿过连廊,拐过一个假山,又是一个硕大的喷泉,水花散成雾气,朦胧出一片彩虹,而在那彩虹之后便是连成片的欧式建筑,宛如那电影中的魔法世界。 云澈扭着脑袋,半晌没能从这等震撼中清醒,直到雪老师在一扇门前停下,他挽起衣袖,把长至脚踝的衣摆撩至腰间,“你们两个往后站一些哦。” 在开门之前,他温柔的叮咛了一句,然后自己也后退两步,一个猛冲加速后,猛然抬起一条腿飞踹出去。 “哐!” 巨大的木门落下簌簌尘土,在这猛烈的激荡之下,有一盆不明液体从天而落,红黑混杂着黄绿色,隐约似乎还在咕嘟嘟的冒泡,瞬间打湿了刚刚三人站立的位置。 这样的场景云澈并不少见,在他此前那所全是混子的学校里,这样的恶作剧日复一日的存在着,他早已经习惯了。 可让他震惊的是,随后从门内冲出的那大量的——鸭子? 那些黄色的,毛茸茸的,还在嘎嘎乱叫的小生物,疯狂的从门内向外涌来,就好像是一只硕大的气球充满了气体,被挤出来的那些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膨胀而出。 这简直堪比梦中的怪诞场景,把云澈牢牢钉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做如何动作。 云澈瞪大了双眼,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鸭流瞬间淹没,徒留一双手无助的在空中乱划,鸭流还在不断的膨胀喷涌,一双双还带带柔软绒毛的鸭蹼,成群结队的的踩过他的脸颊,还有微凉湿润柔软的液体混合物落在他的身上,脸上。 他不得不紧闭着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大动作。 从没想过是这样憋屈的死法,云澈脸色憋得青紫,不只是被压的,还有是被臭的。 所以,到底什么样的学校才会允许学生在教室养那么多鸭子啊喂! 夜惊羽早有预料的退在几米远的位置,冷眼看着那道狼狈的身影,眸光中的厌恶一闪而逝,干脆就让他这样被压死好了。 可看着哥哥那张向来光风霁月的脸,此刻被这般玷污,做着如此狰狞崩坏的表情,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连手指都在颤抖,这人到底凭什么? 他压抑住胸腔中激荡的嫌恶,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抬手握住了云澈那还算干净的手指。 哥哥的身体在此之前已经躺了太久,哪怕夜惊羽日复一日的不辞辛劳的为之按摩护理,也无法阻拦这具身体快速的枯萎,哪怕此刻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云澈”,这具身体依旧纤细轻盈的可怕。 夜惊羽甚至没怎么用力,就轻而易举的把人从鸭群中拽了出来,几年照顾哥哥的经验让他熟练地把人托起,虽然那满身的鸭屎香让他不得不把人拿远了几分,但终究是把人拽出了险境。 云澈惊魂未定的重新脚踏实地,只是那颗心还未彻底落实,便又感觉到脚下大地好像在颤抖,他下意识的靠近刚刚给了自己安全的少年,“这是地震了吗?我们用不用跑啊?” 浓厚的气味让夜惊羽下意识的后退,不着痕迹地拨开扯上自己衣袖的手,示意云澈向空中看去。 雪老师不知何时竟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中,他那雪色长发无风而动,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几乎被勾勒成身带圣光的天使。 衣袍银丝勾勒的祥纹波光流转,似是银蛇肆意游走,云澈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这一瞬间天地具暗,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那悬浮的身影所吸引,只剩下他周身散发着的淡淡光晕,成为了这昏暗世界中唯一的亮色。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连带着云澈的心跳也跟着慢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这就是异能吗? 他看向身侧的少年,想要寻求同样的感受,却发现夜惊羽仍旧是那张面无表情冷淡的面容,甚至还有几分不赞同。 云澈不禁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夜惊羽会和他一样,被眼前这震撼的一幕所触动,但显然,夜惊羽对于这样的大场面,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夜惊羽,你……你不觉得这很惊人吗?”云澈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他希望夜惊羽能和他一起分享这份震撼,哪怕只是点点头也好。 夜惊羽微微侧头,目光在云澈脸上扫过,意味不明的微表情过后,又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冷淡,“你最好早点习惯。” “习惯什么……?”云澈的问话还未脱口,便见那源源不断的鸭子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喷火的巨龙。 它那庞大的身躯足有数十米长,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钻出教室门洞时那残存的厚重的石门根本无法阻挡它的去路,瞬间被撑裂成无数碎片,四散飞溅。周围的墙壁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纷纷出现裂缝,整栋教学楼似乎都在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云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脑海中只残存一个声音,不断的叫嚣着让他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可偏偏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挪动分毫。 巨龙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灼热的火焰烧焦了周边的树木,那双精利锋锐的小眼睛,下一刻就锁定了不远处空地上的两个少年,巨龙的头部高高昂起,鼻孔中喷出炽热的白气,高温灼烧的气息不断刺激着云澈的神经。 然而就在巨龙即将冲到他们面前的瞬间,云澈迅速反应,身体猛地向前一跨,竟是挡在了夜惊羽的身前。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但他的姿态却无比坚定,坚定到有一瞬间,夜惊羽几乎以为是哥哥回来了。 手中涌动的异能波动缓缓消失,夜惊羽垂下眸子,微微抿紧了嘴唇,纷乱复杂的思绪在脑海中交织,最终乱作一团。 5、职业技术魔法学院 “轰!” 一声巨响震彻云霄,冰凌萦绕的霜色长鞭舒展,刹那间,天地间仿佛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唯有那长鞭的光芒夺目耀眼。 雪老师负手而立,衣袂翻飞,长鞭如灵蛇般飞出,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连空间都被撕裂。 巨龙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剧烈翻腾,试图躲避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雪老师的长鞭仿佛自带导航,它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融入巨龙的身体。 长鞭的光芒瞬间变得柔和,仿佛与巨龙的身体融为一体,但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巨龙体内爆发出来,将巨龙的鳞片震得四散飞溅。 就在这一刻,长鞭竟从中勾出一个人来,那个人被长鞭紧紧缠绕,身体在空中不断挣扎,但无法挣脱,随着长鞭的缓缓收紧,那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竟是一个金发的少年人,少年的金发在空中飞舞,如同燃烧跳跃的金色火焰。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夜惊羽缓缓眯眼,看来时间差不多了,回头让雪墨白寻个理由调入s班,也免得他每日还得费心费力的压制。 “哇!雪老师好厉害啊!”云澈是真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惊掉了,两眼放光的紧盯着面前的一切,连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他才刚刚入学,就亲眼目睹如此堪比电影特效的大场面,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而且如果等他入学了,他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嘿嘿嘿! “花里胡哨。”夜惊羽抿唇,满满都是不赞同的意思。说起来这还是他前几日刚送给的雪墨白的新异能,没想到不过短短的几天,就已经使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想来私下里没少练。 不过也就对上一个f班的学生,那就值得上他如此兴师动众,也得亏这异能送出时夜惊羽都仔细查看过了,不是什么耗费生命力类型的,要不然哪里还轮得到雪墨白在这傻子面前耍帅,早就因为异能耗尽而倒地吐血不止了。 “嘿嘿嘿,夜惊羽,你说以后我们也会这么帅吗?”云澈还没从未来的幻想中挣脱,咧个嘴傻乐,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会的吧。”夜惊羽随意地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这人身为漫画的主角,想来日后的异能定然不会太差,只是能不能比得上雪墨白,那还未可知,毕竟有他在雪墨白的异能随时可以补充更新。 只是在无意间抬头,夜惊羽就撞进了云澈那双灼热燃烧的眸子,明明是哥哥的同一张脸,这一刻却显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来,少年似乎整个人都在燃烧沸腾,这也是夜惊羽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人绝对不是哥哥。 不过,夜惊羽不解的缓慢眨眼,这傻子到底在燃什么啊! 云澈捏紧了双拳,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仿佛在这一刻,他心中的那个目标终于明朗。他一定要进入这所学院,一定要好好学习异能,这样将来才可以为弟弟报仇! “哼!”闷哼夹杂着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长鞭卷起的少年被狠狠地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鹿柒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停下时,他艰难地抬起头,金色的短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混杂着灰尘和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他原本张扬如同金毛小狮子的他,此刻却狼狈得像是落水的小橘猫,就连不甘的怒吼,听起来都像是撒娇卖怜。 他艰难地从尘土中挣扎起身,身体像是被狂风中的树叶摇晃,不停的摇晃颤抖,几次险些因为站立不稳而再次倒下,但他仍旧撑住了身体,稍显青涩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倔强。 在他身后,一只巨大的棕熊悄然浮现,它的轮廓在空气中模糊又清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缓缓踏出的影子。棕熊的身躯庞大而威猛,肌肉在皮毛下紧绷,随着鹿柒的呼吸,棕熊的形态越来越清晰,即将完全化为实体。 云澈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鹿柒和那若隐若现的棕熊上,他的心跳加速,一时间。众多原世界的影视动漫佳作在云澈脑子里泛滥,那些曾经在屏幕上看到的奇幻场景,此刻仿佛就在眼前重现。他忍不住惊呼出声:“魂环!” 什么鬼?夜惊羽侧目看向身边异常激动的云澈,难不成他认识鹿柒?还是说这鹿柒也是所谓的漫画主角团之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夜惊羽若有若无的笑意稍纵即逝,搞得他更想掺和一脚了。 棕熊的怒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震碎,那巨大的咆哮声在空气中回荡,震得周围的尘土都飞扬起来。 云澈下意识的把矮了自己一头的少年护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初相识,可他总是想要护着夜惊羽,就好像他想要护着曾经那些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一样。 棕熊随着鹿柒的步伐对于二人步步紧逼,不消片刻夜惊羽便已经退出百米远,而那棕熊也已经彻底化为实质,一双血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猎物,其中蕴含的冰冷与嗜血,让夜惊羽不由微微皱眉,这是失控了? 浓稠如墨的异能再次汇集掌心,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鹿柒的异能剥夺,这这样的话,无疑也会在云澈面前暴露身份,那么之后的计划恐恐怕也会被打乱。 雪色长鞭如同一道闪电破空而来,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鹿柒后背,棕熊随即烟消云散,鹿柒的身体也随之软了下来,缓缓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就连那头金毛都暗淡了不少。 夜惊羽悄无声息的捏散了异能,既然雪墨白想要留下鹿柒,那他倒也无所谓,只是可惜他还是很想试试看,主角团究竟能不能被他处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云澈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鹿柒身上,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他回头看向夜惊羽,却发现夜惊羽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能挑起他情绪的波澜。 可这个拥有“魂环”的男孩子应该是学校的学生吧,即便这人做的事种种件件都不是一个学生该做的,雪老师这么做真的没事吗?他的家长真的不会找上门来吗?还是说这个学校就是这般残酷?甚至说这个世界就这样? 很快几名穿着制服的学生跑了过来,动作熟练的迅速将鹿柒抬上担架。其中一名学生向雪老师微微点头:“雪老师,我们会把他送到医务室。” 得到应允的学生们很快抬着鹿柒离开,动作迅速熟稔,仿佛这样的事情在学校里已经司空见惯。 而此时的雪老师,眉眼间已不见方才的凌厉,重新换上了初见时那温润如玉的笑:“被吓到了吧?别担心,老师现在就带你们去教室。” 然而,云澈的脚步依旧迈得沉重而缓慢,他的目光不时地掠向那座教学楼。 墙体上,巨龙撞击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石屑和尘土散落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分明已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 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云澈终究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雪老师,教学楼刚刚被破坏过,现在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雪老师伸手指向教学楼,“你看。” 云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已经有不少学生攀爬在楼体上,分工明确的进行着修补工作,那动作熟练的哪里像是学生,分明就是一名名成熟的泥瓦工。 所以,这竟然是一所职业技术魔法学院? 或许是看出云澈的不解,雪老师试图为自家学校辩解一二:“这些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用这样的形式来赚取积分的,积分可以在兑换一些生活必需品,或者是你需要的东西。” 夜惊羽脑子里不由闪现过近半年以来学校的维修费用清单,那些数字最近的增速实在是太快,什么教室的桌椅损坏、走廊的墙壁划痕、操场的设施破损,一桩桩一笔笔,都已经远远超出可支出费用。 再这么进行下去,他这个学校迟早得倒闭。 他头疼的叹了口气,再加上这个什么鬼漫画也对他的学校虎视眈眈,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看来还是得加快计划进度,只能辛苦那群孩子再多做一些任务了。 说话间,几人终于进了教室,原本喧闹凌乱的教室,随着雪老师的进门瞬间安静,就连那些混乱的桌椅似乎都在一瞬间规整复位,云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是眼花了?刚刚怎么看见有人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可再睁眼,眼前依旧是坐的规规整整的学生,一个个腰板挺的笔直,简直比他在原本世界高三时的重点班纪律还要好。 夜惊羽同样目睹一切,他嫌弃的皱眉,细碎的额前发丝遮挡了情绪,却遮不住那鎏金眼眸中隐隐透出的冷冽,他许久无暇管控学校,雪墨白性子又温软佛系,简直是把这群学生惯坏了,看看今天的表现,这些学生似乎有些过于无法无天了,导致他好好的学校都被搞的乌烟瘴气的。 雪墨白抬手束缚肩侧身后的长发,只当做没感受到夜惊羽的情绪,他径直走上讲台,“各位同学,今天我们班又转来两位新同学,这位是云澈,这位是夜惊羽,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 可人好像就是这样,越想逃避什么,就越会被什么吸引,看天看地了好一会儿,雪墨白的目光终究是“不经意间”与夜惊羽那双冷冽的眸子对上了,夜惊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意,尽管他极力掩饰,但那冷冽的光芒仍被雪墨白敏锐地捕捉到。 雪墨白微微垂下眼眸,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个晕倒的鹿柒还需要我过去一趟,你们先好好相处。” 他可不想留下来感受夜惊羽的怒火,能逃一会儿是一会儿吧,雪墨白转身离开教室,只可惜逃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真想现在立刻马上就生个不大不小的病,能让他请假几天。 雪墨白刚一离开,教室内的喧闹声瞬间又如潮水般汹涌而回,学生们瞬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嬉笑声、打闹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把屋顶都掀翻。 一个纸团突然从人群中飞出,带着一丝恶意的轻佻,砸向刚刚落座在最后一排的云澈和夜惊羽 一个红色的男孩子单脚踩在了夜惊羽的课桌上,“喂,你们也是废物?” 6、菜就多练 灵溯异能学院依据异能的种类与能力,划分成五个校区,分别是s区、a区、b区、c区以及f区。其中,s区代表着顶尖的异能者,是精英的象征;a区、b区、c区则依次代表着不同层次的异能者。 而f区,是被归类为异能最普通、甚至被认为无用的区域。 夜惊羽所选择的校区,正是漫画中提到的云澈被分配到的f区,这个区域在学院内也如眼前这个红发男孩所说的,被称作“废物”区。 赤童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红色狼尾发被一条黑色发带随意束在脑后,他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脏兮兮的学院皮鞋重重踏在夜惊羽的课桌边缘,西装式校服外套大敞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嘴里嚼着的口香糖被反复拉扯,“喂,新来的两个废物,你们的异能是什么?” 纷乱的班级在瞬间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夜惊羽却全然不觉,继续擦拭着自己的课桌。早知道就让雪墨白搞个新的了,这座位的前任主人也不知道是谁,桌子上乌漆麻黑的不说,摸起来手感还黏黏滑滑的,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偏偏还有人要把脚放上来,夜惊羽叹了口气,这场景分明是少年漫里的经典桥段,转学生必被欺负,而被踩课桌、乱涂鸦、丢书包更是其中的保留节目。 夜惊羽还记得自己的设定,他就是漫画中平平无奇的一个路人,这个时候奋起反抗必然是不太对的。 尽管异能已经在手里捏了又捏,终究是一腔愤怒化为擦桌子的动力,改天他一定让雪墨白加个校规,禁止踩踏同学课桌! 不过踩吧踩吧,再等一会儿,等云澈这个主角的怒气值满了,应该就会奋起反抗了,估计会输出什么了不得的中二台词。 夜惊羽又取出一包新的湿巾,也不枉这几天,他连夜补了不少少年漫,简直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果不其然,面对这样接连的贴脸输出,云澈没有再忍气吞声,他一个拍案而起,“废物你骂谁?还有,把你的臭脚给我拿下来!” 赤童似乎没想到云澈是这样的反应,他微微一愣,而后竟是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踹向夜惊羽的书桌,书桌发出“咔嚓”一声,瞬间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然后整个的散成了一堆木材。 夜惊羽擦桌子的手顿在原地,动作戛然而止,不是你们主角配角过剧情踹他桌子干嘛?还有要踹能不能早点踹?他好不容易才擦干净的,就白擦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都是学生,都是学生,他身为校长跟这群孩子计较什么,大不了就是回头还得再加一条校规,刻意毁坏公物十倍积分赔偿! 但剧情的进展并不会因为小配角的吐槽而被终止,甚至这样的小插曲只会成为摩擦的催化剂,云澈捏紧了拳头,如墨漆瞳中燃烧着怒火,“道歉!” 夜惊羽的目光从混乱的教室中抽离,他无趣地站起身,打算趁着这会儿无人留意,先去找雪墨白。 无论如何,他总得有套像样的课桌吧。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少年,他有着一头绿色的齐耳短发,发丝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微微垂落在额前,那双与发色同色的眼眸,此时正好奇地盯着夜惊羽,他微微挑起眉毛,语气笃定:“你有问题。” 夜惊羽记得这个少年,是两年前入学的绿泽,家里觉得他是个行为古怪的问题少年,早早地将他丢在乡下,任由他独自度过了长达十三年的时光。直至乡下抚养他的老人溘然长逝,他才被父母接回,随后便被送到了这里。 “你在想什么?”绿泽缓慢的转动着脑袋,齐整的发丝被抿在耳后,露出清晰的轮廓,上挑的眼型,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乖张的猫咪,盯紧了猎物之后,便死咬着不放,执拗而坚定的讲出他的问题,“我看不到你在想什么,为什么?” 细碎的异能波动萦绕,夜惊羽指尖细细摩挲,这孩子的异能是读心么?难怪会不受父母待见。 这样的话进了学院也挺好,最起码这里不会被当做怪物,哪怕日后想要回归正常人生活,夜惊羽也不介意帮忙取走异能,消除记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而现在绿发少年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对峙的准备,绿瞳中隐约浮现出一丝委屈,嘴唇微微抿起,“看不到,难受。” 夜惊羽手指绕过耳边发丝,绿泽目前所拥有的读心异能大概在1到2级左右,这也是他目前身处f班的原因,以这样的能力层级,自然无法读取夜惊羽的所思所想。 所以,夜惊羽抬眼,直视着绿泽,语气平淡如水:“想知道?”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期盼,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像即将得到主人奖赏的猫咪,可怜兮兮又期盼地撩拨你。 但很可惜,夜惊羽没见过绿毛猫咪,正如他不会这么好心,拂去少年放在自己身上的爪子,夜惊羽微俯下身子,“因为你太弱了。” 绕开挡路的少年,夜惊羽疾走几步,然后猛然的顿住了身形,他无声的勾起一抹浅笑,说起来还真是有意思,短短一天内,他竟然在f班碰到了红绿黄灯。 红发的赤童,绿发的绿泽,还有最早出场金发的鹿柒,这主角团还真是容易分辨啊。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校园内四下无人,夜惊羽反身进了院长室,须发皆白的高院长脊背挺得笔直,端坐在书桌前,见夜惊羽进来,他身形一挺,动作利索地站起身,微微低头,恭敬地行礼:“主人。” 夜惊羽脚步未停,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径直走向里间的小休息室。这个学院里,除去雪墨白,知晓他身份的只有眼前这位傀儡高院长。 想起老人去世前在医院时的殷勤嘱托,夜惊羽闭了闭眼,关上小休息室的门,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虚无的空间铺展,眨眼间休息室内空无一人。 【狗作者开门!我要看第二话!】 【就喜欢的你的不准时,下次不许了哦!】 比漫画先来的是漫天的弹幕,夜惊羽匆匆扫过几眼,新一话几笔带过了云澈到灵溯异能学院的过程,正式的开篇即是雪墨白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了云澈。 刚消停一会儿的评论又热闹起来。 【我的天,这个大美人是谁?!三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信息资料!】 【美人老师爱了爱了,人美心善还是主角的救命恩人,妥妥的导师型角色,绝对的正派人物,给我们小云澈做正妻也是配得上的。】 【新手村的初始角色,估计也就是个垫脚石,收进后宫得了,正妻就算了吧】 哈?什么鬼。 夜惊羽几乎是皱着眉看完的这些文字,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恩将仇报也不带这么报的吧?别人救你性命,你把别人收为…收为……当报答? 他实在不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费劲的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条还算明事理的,【老师就是老师,老师是不可能成为妻子的!】果断为这条评论献上了自己的第一个赞。 剧情还在继续推进,新的一页漫画中出现了一个墨发少年的身影,少年赤着脚,身上仅穿了一套睡衣,单薄的布料越发衬得他身形单薄,脖颈处露出的肌肤苍白似纸,与他的同浓墨漆黑的碎发形成鲜明对比。 呼啸的风吹的少年背影衣衫鼓起又落下,勾勒出他那瘦削纤细的腰肢,他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窗前,而窗内则坐着云澈。 窗子细碎的声响惊扰了云澈,他怀里还抱着那个红木的骨灰盒子,就在看到窗外的身影时,陡然变了脸色。 窗外的人始终没有露出正脸,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风中,身影在窗玻璃上映出淡淡的轮廓。 夜惊羽微微垂下眼眸,暗自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这一招行棋过险,会被漫画的作者原封不动地画上去,恐怕会暴露了他的长相。 但现在看来,作者似乎也在有意留下伏笔,故意没有描绘出窗外之人的面容。 【哎,不是弟弟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在这里又出现了,是这个世界存在鬼魂,还是说又死而复生了?】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弟弟不会没有死,然后来报仇了吧?毕竟一场爆炸,再加上一把火干干净净的,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拼凑不出来。】 【他报哪门子的仇?又不是云澈杀了他,他的仇人不该是那群黑衣人吗?死了还死不干净,这会儿冒出来,总不能他是幕后大boss吧?】 7、禁地1 “好,只要你能去f区禁地走一圈,我就向你道歉,承认你不是废物!”赤童轻蔑地撩拨着领带,带着挑衅的轻佻“但如果做不到的话,你就滚出学院!” “好,我答应你!”云澈的拳头攥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墨色的碎发垂落在额前,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墨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惊羽轻轻合上手中的漫画,目光却久久未能从封面上移开。转校生、禁地、冒险……这些熟悉的元素似乎总是少年漫里绕不开的套路。 他不禁冷笑一声,挥散了异能回到休息室内,禁地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那是他和哥哥曾经的私人游乐园,自哥哥去世后,夜惊羽便下令将那里封了起来,成了学院里无人敢踏足的禁地。 但现在看来,有人对那里可是好奇的紧。 他缓缓伸出手,落在桌上的照片上,照片里是他和哥哥七年前去游乐园时的合影,那时的他们刚刚十岁,很多游乐设施都还不能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玩得尽兴的人们,羡慕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最后还是哥哥提议,两个人干脆就在那些想玩的设施下面合影,等到他们长大可以玩的时候,就拿着这些照片一一对应。 指腹触碰到照片中哥哥的笑容,仿佛余温尚在。 但其实刚好他也好奇的很,这位被选中的主角究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竟然可以就这样悄无声息,轻而易举的取代了哥哥。 休息室的呼唤铃直通雪墨白的办公室,三分钟后,一道急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主人在里间休息。”高院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恭敬而平稳。 而后便是轻微的敲门声,夜惊羽放下手中的照片,“进来。” 门被推开,雪墨白的声音轻快地飘荡进来:“上课时间不在教室,这可不是好学生应该做的哦,小羽。”他走进来,步伐轻盈,面上的笑容仿佛春雪初融。清凉的青柑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夜惊羽的脚尖轻轻一挑,身旁的椅子便应声滑动,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几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响,最终在距离雪墨白几步远的地方稳稳停住。“那个鹿柒,调到s班去,异能掌控力太差,不适合再待在f班。” 雪色的身影在一片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冷,即便是落座,朴实无华的木椅,也可以优雅的仿若身下是华贵的宝座。 “但小羽你前天不刚说,要让他待在f班好好打压一下锐气吗?这么快就调到s班,是不是不太妥?”雪墨白认真的时候当真是一个很好的助手,他可以完美记得夜惊羽说过的每一句话。 甚至在大部分时间可以揣摩到夜惊羽的所思所想,他目光微微闪烁,“是因为那个人?” “对。”夜惊羽垂眸,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这一个人的到来,几乎打乱了他所有的布局。 “鹿柒是一个很好的猎手,我们不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漫画,而自乱阵脚。”雪墨白的目光落在灯光下的少年身上,今日的夜惊羽,身着学院校服,为他本就十七岁的年纪,平添了几分少年的意气。那张往常死气沉沉的脸上,竟也透出几分鲜活的气息,只是眉心的紧蹙,依旧如影随形。 他放缓了语气,声音柔和下来,“小羽,我知道你向来谨慎,但就这么一个所谓的穿越者,当真值当的这么关注?” 他起身,悄无声息地来到少年身后,纤细素白的指尖轻轻落在少年的眉心,动作缓慢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缓缓将少年紧蹙的眉心抚平,“你如果真的怕他会做什么,干脆把他开除了不是更好?或者是,我帮你杀了他。” 雪墨白于夜惊羽而言,是除哥哥外最值得信任之人。三岁那年,夜惊羽在父亲的实验室里救出了他,彼时的雪墨白,不过是个身患绝症、奄奄一息的普通人,被家人卖进实验室换钱,本应等死。 命运的齿轮在悄然间缓缓转动,夜惊羽当时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玩耍,却不料在实验室的深处,他遇到了蜷缩在冰冷实验床上的雪墨白。 彼时,夜惊羽刚刚觉醒异能,还未来得及学会掌控这股力量,胡乱塞给雪墨白一个异能后,竟让雪墨白完成了从普通人到异能者的转变,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而后夜惊羽便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把人从父亲的实验室领了出来,此后数年雪墨白便一直作为夜惊羽的玩伴留在身边,直到几年前的那场意外。 记忆回笼,夜惊羽敛眸看着桌上的照片,说起来这些照片大多是雪墨白拍的,因此每一张上都只有他和哥哥的身影,唯独没有雪墨白自己。 半晌夜惊羽开口,声带像是被岁月的尘埃覆盖,微微发涩,“我不希望你去冒险,这件事儿交给我吧。” 他能感受到搭在肩膀上的手猛然收紧,又缓缓放松,良久,那道清朗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若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和我说。” “啊——”夜惊羽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声音颇为郁闷。“我课桌被人踹坏了,帮我换套新的。” “噗——”起初是轻笑,像是被什么有趣的事逗到,随后那笑声渐渐溢出,变得越发难以抑制。雪墨白的身形摇曳,眼眸弯弯似是雪落星辰,“小羽,你这是……被校园霸凌了吗?” 谁能想到,堂堂学校的隐藏院长,到学校的第一天,就遭遇了校园霸凌。 他这是被主角牵连了好不好,夜惊羽皱皱鼻子,偏偏他还不想太出风头,免得被那什么鬼漫画注意到,只能忍气吞声的,都快成忍者神龟了好不好! “既然小羽不让我插手那个男主的事,那这件事就让我来帮你好不好?小朋友脑子里不要思考太多,会变老的哦~”雪墨白收起刚偷拍的照片,果然还是有情绪的小羽最可爱了,他可得趁机多保存一点回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将手机放回口袋,铃声便急促地响起。他下意识地按亮了接通键,保卫科老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雪老师,不好了,刚刚有个学生偷溜进禁地了!” 8、禁地2 f区禁区据传闻是一所废弃的游乐园,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矗立在杂草丛中,门轴早已锈死,却总在无人的深夜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反复推拉。 门上悬挂的木牌歪歪扭扭地刻着“f区禁区”四个字,字迹稚嫩得像是孩童用钝器一点点凿出来的,笔画间还残留着某种暗红色的污渍。 “你以为这些传闻都是编的?”赤童冷笑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模糊的照片,铁门内侧密密麻麻刻着无数道划痕,像是有人在记录天数。“上周我们老大刚想翻进去,就看见里面有一只会动的布偶熊,还穿着件破破烂烂的背带裤……” 他的手指突然一抖,照片滑到下一张,在昏暗的光线下,透过斑驳的铁栅栏,可以看见一只褪色的布偶熊背对镜头站在旋转木马旁,小熊身上的背带裤已经破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 “老大说……”赤童的嗓音阴沉下来,似是在刻意的渲染着氛围,他反复放大照片的某个角落,“拍这张照片时,那只小熊明明是正对着镜头的。” 他敲了敲屏幕上小熊的后脑勺,“它的脸……是突然转过去的。” 云澈生来不信鬼神,在他眼中若是这世间有鬼神,那也是鬼神不作为,不然怎会放任无辜孩童受苦,任恶人横行世间? 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陈年的疤痕。手下却只摸到了光滑一片,他突然惊觉自己已经穿越了,穿越到了这个拥有异能的奇幻世界,而他现在所拥有的这具身体从未经受过那般磨难。 他抬眼看着面前雾气萦绕的密林,树影在风中摇曳,发出似细语呢喃般的声响,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条被杂草覆盖的小径蜿蜒消失在了黑暗里。 “怎么样?吓破胆了?”赤童啪地合上手机,火红的短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他歪着头,红宝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趁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省得待会儿吓尿了裤子,还要本少爷亲自去捞你。” “不用了,我会去的。”云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候退缩。 “不过...”他忽然眯起眼睛,“能请您再确认下手机吗?照片角落里似乎写着需要三个人一起,游乐园的大门才会打开” 赤童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害怕就直说,何必编这种拙劣的借口?”他熟练地划开相册,这些照片他早已看过无数遍,“哪有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机屏幕上,在铁门锈迹斑斑的特写照片角落,隐约可见木牌底部露出一截被苔藓覆盖的刻痕。放大后能辨认出是稚嫩的儿童笔迹: “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哦~” 那些笔画里填满了经年累积的污垢,最后一个波浪符号被铁锈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却依稀可辨当年孩童刻字时的欢欣与雀跃。 “怎么样?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云澈自认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然他早在沉年累月的磋磨消亡殆尽,他挑眉与仍处在震惊中的少年对峙,“还是说你不敢进?” “哈?我不敢去?”少年的声线陡然拔高,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他慢悠悠地道,“我是在想……跟你一起来的那个转校生呢?” 他故意环顾四周,“这么久不见人影,该不会是……吓得躲在哪里哭鼻子吧?” “阿嚏!” 密林深处的实验室内,夜惊羽抬手揉了揉发酸的鼻尖,冷色调的荧光从数十块监控屏幕上漫射而出,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正中央的显示屏上,高清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密林边缘那几个踌躇的身影。 他屈起指节抵住下巴,鎏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鱼饵都已经下好了,他的鱼儿怎么还不咬钩? “我跟你们去。” 沙哑的声线突然从后方传来,赤童猛地转身,面容上绽开惊喜的神色:“老大!” 金发少年从树影中缓步现身,松垮的校服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处几道暗金纹路,斜阳穿过枝叶间隙,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将本就偏深的肤色镀上一层古铜色的光泽。 来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刚刚见过的鹿柒。 赤童殷勤地凑上前,“老大,你身体没事了吗?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鹿柒没有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迈步时带起几片打着旋儿的枯叶,阳光透过树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斑,那些暗金纹路随着光影流转,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 有了鹿柒的引路,三人几乎未作停留,不到十几分钟便已抵达照片中的位置。 粗重的铁链如巨蟒般缠绕在铁门上,末端垂挂着一把锈迹斑驳的铁锁,锁身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诡异的凹痕,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齿反复啃咬过。 云澈皱眉看着那个木制的牌子,照片上看的不够真切,这般凑近了看反而让他察觉出几分异端。 木牌的表面明显被人擦拭过,厚积的灰尘中突兀地露出几道干净的痕迹,像是有人特意用手指抹去了关键部位的积灰,露出底下清晰的原始刻痕。 “上次来时确认过,”鹿柒仰头望着高耸的铁门,声音低沉,“这是唯一的入口。” 他抬手轻触锁链,“异能在这里似乎失效了。” 赤童掌心腾起的光芒还未成形便消散在空气中,他懊恼地甩了甩手:“老大,那我们怎么……” 话音未落,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那把锈迹斑驳的大锁毫无征兆地弹开,沉重的铁链如同被无形之手拉扯般,一节节滑落在地。 9、禁地3 “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云澈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靴底碾碎了门缝处几片干枯的落叶,眼前的游乐园简陋得近乎寒酸,旋转木马的顶棚是用彩钢板拼凑的,接缝处还露着扭曲如同的蜈蚣般的缝线。 那些所谓的“马匹”也不过是裹着廉价绒布的钢管支架,好几匹的鬃毛都已经秃了大半,钢管从缝纫线的接缝处突出,残留着雨水冲刷过的痕迹。 摩天轮的骨架歪歪斜斜,看起来最高处也不过距离地面两米,座舱像是用什么地方拆下来的塑料椅改造的,有几个连椅背都断裂了,涂抹不均的油漆也已经掉了大半。 地上铺着的所谓草坪其实是染成绿色的工业毡布,边缘已经卷曲开裂,露出底下龟裂的水泥地,枯黄的落叶堆在上面,发出腐朽的腥臭味。 所谓的售票处更像是保安用的保安亭,小窗的玻璃裂着蛛网状的纹路,里面歪倒着个穿着背带裤的棕色毛绒小熊。 “这不就是个破烂游乐园吗?”云澈转身狐疑看向身后的两人,“就这种拿废品拼凑的地方,被你们说得怎么跟什么鬼门关似的。” 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只开线的小狗歪倒在草丛里,棉花从肚子的裂口处漏出来,漆黑发亮玻璃眼珠在尘土里滚了几圈。 林中不知何时起了风,卷起地上散落的绒毛,那些细小的纤维在空中打着旋儿,有几片粘在了赤童的红色短发上,像是不怀好意的触碰。 “你们真的怕这个?”云澈嘴角还挂着嘲讽的弧度,却见赤童的瞳孔剧烈收缩着。 他颤抖的手指越过云澈肩头:“他们……他们动了!” 云澈猛然转过身,林中风带着凉意,卷起树上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入了一片寂静荒芜的游乐场内。 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在已然呆愣在原地的赤童和鹿柒眼中,游乐场早已变换了模样。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整座游乐园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斑驳的铁锈从设施上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崭新的彩漆,枯萎的藤蔓舒展开来,绽放出鲜艳的塑料花朵。 旋转木马的顶棚“咔哒”一声亮起彩灯,那些残破的布偶马匹突然昂起头颅,掉落的纽扣眼睛重新长出,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塑料光泽。 破旧的小屋外墙剥落的油漆自动修复,窗框里亮起温馨的橘色光芒,屋内的小熊玩偶抖了抖耳朵,褪色的背带裤肉眼可见的恢复成崭新的藏青色。 少年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监控屏幕,幽蓝的荧光在他鎏金色的瞳孔里跳动,暗室里回荡着设备运转的嗡鸣,却掩不住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小云!”欢快的童声突然从保安亭里蹦出来,甜得像是裹了蜜糖,那只棕色的小熊玩偶不知何时趴在了窗台上,它歪着脑袋,漆黑的玻璃眼珠在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它,它是在和谁说话?”赤童的声音陡然拔尖,整个人像受惊的猫般弓起背,十指死死掐进鹿柒的手臂。 鹿柒的身形骤然绷紧,校服下隐约浮现出暗金色的古老纹路。 “说话?有人在说话吗?”云澈狐疑地打量着突然僵硬的二人,目光在他们惨白的脸色和保安亭之间来回扫视,“你们不会是为了吓我,故意演戏吧?” 他嗤笑着摇头,“那你们演技可真是……” “小云看不到我吗?”小熊突然“啪”地整个扑在玻璃上,填充棉身体在窗面压出变形的轮廓,它用爪子有节奏地拍打着玻璃,每拍一下都震落簌簌灰尘,“喂,小云,我在这里哦!” 随着它欢快的呼唤,崭新的玻璃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赤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往鹿柒身后缩去,声音发颤:“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三人猛地回头,只见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粗重的锁链如同活物般自行缠绕,大锁“咔哒”一声扣死。 保安亭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小熊的爪子缓缓从玻璃上滑落,发出粘稠的声响,它的脑袋歪斜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黝黑玻璃珠的眼睛空洞洞的,在阴影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既然…小云…看不到我……”小熊的声音如同老旧录音带般断续失真,“那你们……” 赤童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平日里张扬的红发此刻乖顺地贴在颈侧。他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揪住鹿柒的衣角:“他们该不会…想杀了我们吧?” “那你们……”小熊的声音骤然拔高,裂开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就留下来一起玩吧!” 刹那间,原本空荡荡的游乐园竟变得喧闹起来,旋转木马前立着穿着背带裤的兔子玩偶。摩天轮入口处,一只小狐狸玩偶正歪着脑袋行注目礼,鬼屋的前面则盘绕着一只青绿色的小蛇,就连突然多出来的小吃摊后面,都站着一只猫猫造型的玩偶,漆黑的玻璃眼珠反射着诡异的光点。 “好啦,快来玩吧~”小熊欢快的声音从售票亭传来,它毛茸茸的爪子推出三张泛着油光的票券,“每个项目都要好好体验哦!” 票券上印着歪歪扭扭的项目名称,每个名字旁边都留着一个空白的圆形印记,“集齐六个印章的话,就能得到最棒的终极大奖呢!” “另外——”小熊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诡异的亲昵,“来游乐园玩的话,一定要遵守规则哦。” 它歪着脑袋,嘴角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 “不守规矩的小朋友……” 话未说完,所有玩偶突然同时转过头,保持着完全一致的微笑弧度。 “会被祂带走的。” 10、禁地4 “我们,真的要玩儿吗?”赤童的手指微微发颤,反复翻看着手中泛黄的票券,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曲,摸上去有种奇怪的黏腻感,像是沾过什么糖浆。 票面上一行小字慢慢浮现:“凭此票可出入游乐园一次。” 鹿柒凝了眉心,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这座看似简陋的游乐园此刻却如同精密的牢笼,唯一的出口大门紧锁,粗重的铁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售票窗前,小熊玩偶的纽扣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甜美的笑容却让人感受到无端的寒意。 “看来,”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保持诡异微笑的玩偶,“只能按规则玩了。” 摩天轮的影子斜斜地压过来,将三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啊?什么?玩什么?”云澈一脸茫然地看着举止怪异的两人,眉头越皱越紧。赤童和鹿柒的反应太过逼真,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漏看了什么,尤其是他们手中突然多出的票券。 “你们俩,”他狐疑地打量着二人,“谁有空间异能?” 鹿柒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径直走向那座小型旋转木马,直径不足三米的转盘上,孤零零地挂着三匹小木马,数量上刚好对应他们三人,这刻意的安排让他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他伸手试探的摸上其中一匹木马,指尖刚触及木马表面就僵住了,这看似粗糙的布料摸起来竟像活物般温热柔软,细腻如天鹅绒的触感下还能感受到轻微的脉动,他猛地缩回手,指腹上还残留着诡异的温度。 鹿柒咬牙强压下不适,他勉强跨坐上木马,高大的身躯让这个动作显得滑稽又扭曲,木马在他体重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解体。 他下意识抓住木马的耳朵维持平衡,却立刻后悔了,那对耳朵在他掌心中微微颤动,q弹的触感分明是某种活体组织,甚至能感受到皮下血管的搏动。 最可怕的是,当他松开手时,木马耳朵上被捏出的指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回弹,就像真正的肌肉组织一样。 赤童的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盯着鹿柒僵直的背影,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怎么……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目光在木马与鹿柒之间快速游移,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作为刚入学不到一年的异能者,此刻失去能力的他与普通人无异,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一种本能的恐惧顺着脊背往上爬。 鹿柒的指节仍死死扣着木马的耳朵,掌心里传来不自然的温热触感,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平稳呼吸,直到胸腔里剧烈的心跳渐渐缓和。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上来。” 赤童毫不犹豫地相信了鹿柒,他手忙脚乱地爬上后面那匹小木马,在稳住身形的瞬间突然“哇”地惊呼出声,这旋转木马虽小,却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童趣。 木马身上画满了稚嫩的蜡笔画,歪歪扭扭的彩虹,胖乎乎的云朵,还有用金色颜料涂的星星,笔触间还留着小朋友画画时用力过猛留下的凹痕。 三个木马上已经坐了两人,只剩下最后一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云澈站在转盘边缘,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鹿柒和赤童竟然真的坐上了那些破旧的木马,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喂,快上来。”赤童甚至拍了拍他身后那匹小木马的座位。 云澈皱着眉凑近那匹剩下的木马,脏污的绒布外皮上沾满泥渍和枯叶,凑近能闻到一股霉腐味。钢管支架从开线处支棱出来,坐上去肯定会硌得生疼,更别提他现在身上穿的可是今天刚领的新校服。 “要去游乐园等放假再去,”他后退两步,嫌弃地摆手,“这破地方又小又脏,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找出口吧。” “喂,不是你想的那……”赤童的劝阻戛然而止。 “铮——” 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耳际闪过,鹿柒不知何时抽出了短刀,锋刃稳稳停在云澈喉前三寸处。 “不坐,”鹿柒的声音比刀锋更冷,“就把你宰了摆上去。” 刀刃微微下压,在云澈颈间压出一道细小的血线。 夜惊羽慵懒地倚在监控台前,指尖轻轻摇晃着盛满暗红液体的高脚杯,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里剑拔弩张的三人,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主角和队友起冲突的话,”他轻抿一口液体,苍白的唇瓣染上艳色,“主角会被队友杀掉吗?” 刺目的灯光骤然亮起,夜惊羽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强光下微微颤动,一滴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晶莹的痕迹。 “很刺眼诶。”他闭着眼,拖长尾音抱怨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般的鼻音,像只被强光惊醒的猫儿般皱起精致的五官。 雪墨白无声地站在门口,如霜雪般的长发严谨地束在脑后,没有一丝碎发逃逸,他利落地将围裙挂在一旁,手中的托盘稳稳落在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说过多少次,这样伤眼睛。”修长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抽走那杯暗红液体,凑近鼻尖时眉头微蹙,“而且,小朋友不许偷喝酒。!” 温热的牛奶被推到手边,蒸腾的热气氤氲了夜惊羽的视线,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他泛红的额角,拭去还在滚动的水迹,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夜惊羽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他僵硬地别过脸去,端起牛奶一饮而尽,“我饿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饭好了没?” 雪墨白好笑地抽走空杯子,指节不经意擦过少年柔软的发丝,他垂眸看着夜惊羽泛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小朋友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不继续看你哥哥了?” “排骨汤还要十分钟,”他转身从橱柜取出一小碟杏仁酥,“饿了先垫垫,但别吃太多。” 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挡开夜惊羽伸向糖果罐的爪子,“甜食免谈。” “知道啦——”夜惊羽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监控屏幕的光映在他微微鼓起的脸颊上,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抱枕,闷声嘟囔:“他才不是我哥哥……” 11、禁地5 “我坐,我坐还不行!”云澈小心翼翼的把那刀尖儿推理自己的脖颈,破位后怕的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分家了。 他翻身跨步坐上木马,感受着屁股下传来的冰凉与硬度。忍不住呲牙咧嘴的,这两个人也可真是神人,坐这么难受的东西,竟然还跟什么都没有似的。 不过这俩人也确实是神人,这么破败的一个游乐场,他俩竟然还真的想玩,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又不会动还臭烘烘的。 云澈忍不住捏着鼻子,上下环顾四周,难不成是这木马上另有玄机? “咔哒——” 轻微的响动过后,云澈只觉得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竟然是那匹破旧的木马竟自己动了起来。他猛地绷直了后背,眼睁睁看着木马开始缓慢地上下摆动,生锈的轴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旋转木马的老旧音响突然响起走调的八音盒旋律,夹杂着孩童断断续续的笑声。随着转速加快,四周景物开始扭曲变形,唯有木马身上那些看似随意的涂鸦逐渐清晰可辨。 云澈眯起眼睛,在晃动的视野中努力聚焦。那些他原以为只是孩童涂鸦的彩色线条,竟渐渐组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游乐园规则三:旋转木马只能转三圈,不然——】 后面的内容被粗糙地涂抹掉,覆盖着用红色蜡笔重重描画的笑脸图案,笑脸的嘴角被刻意拉长,画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在旋转中显得格外诡异。 “规则?”云澈的指甲深深掐进木马鬃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种鬼地方还讲规则?” 他的质问被愈发尖锐的八音盒音乐吞没,那旋律现在夹杂着刺耳的杂音,像是录音带被故意损坏后的声响。 木马旋转的速度快得反常,每完成一圈,那些彩色涂鸦就诡异地加深一分,原本稚嫩的蜡笔画现在鲜艳得刺目,颜料甚至开始顺着木马表面缓缓流淌。 第二圈即将结束时,云澈突然感到脚踝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缠住,那束缚越收越紧,冰冷的触感透过袜子渗入皮肤。他猛地低头,却只看到自己悬空的双脚,但那股拉扯感却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得快点下去!”他朝着另外两人吼道,声音几乎破音,“这玩意儿不对劲儿!” 可在抬头的瞬间,云澈的瞳孔骤然收缩,鹿柒和赤童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陌生孩童,正坐在前方的木马上朝他伸出手。 那个鎏金色眼瞳的男孩笑得灿烂,“哥哥,来陪我们玩呀~”他的声音甜得发腻,伸出的手掌心躺着一颗正在融化的彩虹糖。 另一个雪色长发孩子沉默地歪着头,嘴角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他的指尖轻轻点着木马耳那行正在渗血的规则文字,每点一下,就有一滴暗红液体顺着字迹滑落。 旋转木马的速度已经快到产生残影,两个孩子的轮廓在疾速转动中开始扭曲变形,他们伸出的手臂却始终稳定地悬在云澈面前,皮肤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不真实的瓷白色。 “我在这里面就这个形象?”雪墨白的指尖轻轻叩击着监控屏幕,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夜惊羽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尾,话说出口却是义正言辞:“你的特征太明显了,这样比较不容易被认出来。” 雪墨白轻哼一声,抬手按下关机键,屏幕上的画面戛然而止,映出他似笑非笑的侧脸:“吃饭。” 他转身时,雪色的长发扫过夜惊羽泛红的耳尖,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监控室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修长的影子,正好笼罩在某个还在小声嘟囔的少年身上,“明明就很像。” 而在另一边的云澈,那呼唤声越发清晰入耳,一声一声勾的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忍不住的想要回应。 云澈的指尖刚触及孩童伸来的手,突然如遭雷击般僵住,“小羽……” 这个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周遭的幻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分崩离析,孩童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股灼热的力量突然从心脏炸开,如同岩浆般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云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 他这才发现木马早已停止转动,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料,双腿却莫名重获自由,慌忙跳下木马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鹿柒和赤童仍直挺挺地坐在各自的木马上,双眼紧闭如同沉睡,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他们的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保持着平衡,仿佛被无形的丝线吊起的木偶。 木马身上的规则文字此刻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正缓缓向下流淌,在底座积成一小滩暗色的液体。 云澈踉跄着冲到木马前,双手死死扣住鹿柒的肩膀用力摇晃,“醒一醒!” 可对方的身体如同被浇筑在木马上一般,纹丝不动。 “该死!”云澈见动不了人,便转向想要破坏这旋转木马,既然禁锢住他们的是这木马那他就毁了它! 然而就在他抬脚猛踹向木马的瞬间,一道淡蓝色光幕凭空浮现,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云澈的鞋尖在触及屏障的刹那,竟像是踢进了粘稠的胶水中,力道被完全化解,被撞击的屏障表面泛起了水波般的纹路,随后清晰地浮现出一行血色文字: 【禁止破坏规则】 “什……?”他还未及反应,脚踝处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他浑身僵硬地低头,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玻璃眼睛。 本该在保安亭的小熊玩偶,此刻正仰着脑袋蹲在他脚边,它毛茸茸的爪子紧紧环抱着他的脚踝,填充棉的身体随着动作发出沙沙声响。 “小云也要乖乖遵守规则哦~”小熊甜美的声音与眼前诡异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它说话时嘴角的缝线一根根崩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红线,“不然……” 一只填充棉的爪子突然指向旋转木马,云澈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鹿柒和赤童的皮肤上,正渐渐浮现出与小熊身上一模一样的缝线痕迹。 “不然,你的新朋友也要留下了哦~” 12、禁地6 “不然,你的新朋友也要留下了哦~” 小熊甜腻的尾音在空气中震颤,云澈的后颈瞬间爬满细密的鸡皮疙瘩。此前他只在赤童的描述中听说过这只玩偶,如今亲眼所见却比想象更加骇人。 本该呆板的玻璃眼珠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多重反光,像是无数双眼睛重叠在一起,嘴角的缝线绷到极限,拉扯出的笑容几乎要将整张脸撕裂。 “小云”这个亲昵的称呼让云澈浑身一僵,他们分明是初次见面,可小熊熟稔的语气却仿佛早已认识他多年,可究竟是认识现在的他,还是认识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那句“新朋友也要留下”更是在他脑中炸开无数疑问,“新朋友”显然指的是鹿柒和赤童,但那个意味深长的“也”字,是否意味着之前已经有人留下了?那那些被留下的朋友们,都去了哪里? 寒意如附骨之疽般在脊背上蔓延,云澈的呼吸突然凝滞,此前那突然浮现规则指引的照片,会自动开锁又自动上锁的铁门,会说话的诡异小熊,每个细节都严丝合缝得令人胆寒。 树影婆娑间零星光线散落,照亮他惨白的脸色,这座游乐园就像是一个精心调试的捕兽夹,而他,正完美地踩在每一个触发机关上。 这压根就是针对他的一场完美骗局。 云澈的脖颈僵硬地低垂,视线如刀般钉在小熊身上:“要怎样才肯放我们走?” 小熊的脑袋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填充棉发出沙沙声响:“小云在说什么呀?我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指节捏得发白,他眼角余光扫过木马上僵直的两人,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好,我陪你玩。” 小熊对他表现出的亲昵,与对另外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这种差异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毛骨悚然。 “诶——?”小熊用圆滚滚的爪子戳了戳自己毛茸茸的脸颊,“小云把游戏规则都忘记啦?”它的声音忽然低落下来,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棉花糖,“这样可没法继续玩了呢……” “什么规——”云澈的话戛然而止。 小熊的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它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撕裂,红线一根接一根地绷断,身影也在一寸接一寸的拔高。 “我当然记得规则!”云澈的声音在幽暗的森林里突兀地炸开。 斑驳的树影下,小熊扭曲膨胀的身形突然凝固。那些崩裂的红线如同倒流的血珠般缓缓缩回,撕裂的嘴角被无形的针线重新缝合。阴影中蠢动的存在也再次归于沉寂。 “旋转木马的规则是……”云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中的血色文字逐渐清晰,“只能转三圈” 小熊的爪子突然抽搐了一下,玻璃眼珠里的红光开始明灭不定。 “不然……”云澈的喉结滚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险境,“就会被拖入幻境,永远留在幻境。” 云澈突然感到肩头一轻,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布料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不远处,旋转木马的方向传来两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云答对啦~小云最聪明了!”小熊欢快地拍打着毛茸茸的爪子,它突然用两只爪子捧住自己圆滚滚的脑袋,歪着头问道:“那小云接下来想玩什么呢?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哦~” “啊——”云澈身体再次僵硬,刚刚那旋转木马的恐怖还历历在目,其他项目只怕更加凶险。但在小熊期待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指向远处那看似最安全的设施:“摩天轮吧。” “好耶!”小熊欢呼一声,“不过呢~”它歪了歪脑袋,“小羽修改过摩天轮规则哦,小羽说每个座舱只能坐一个人——” “后半句呢?”云澈急切的追问,他太清楚这种欲言又止的把戏,完整的规则才是保命的关键,而对方显然在刻意隐瞒最致命的部分。 小熊用毛茸茸的爪子捂住嘴,玻璃眼珠光线流转:“小羽不让我说哦~” 它刻意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小羽说……要是让哥哥知道完整的规则,一定会笑话他幼稚呢。” 云澈抿紧了嘴唇,这小熊口中的“小羽”是谁?为什么他可以随修改游乐园的规则,所谓的“哥哥”又是谁? 等会儿? 云澈骤然抬起头,他这具身体的弟弟叫什么名字来着? 当初他担心会露馅儿,所以特意没有问,后来家里发生了爆炸,整个家都成了一片废墟,他更是无从得知。 可按照小熊这样的语气,那个哥哥应该就是指代的他自己,他就是小羽的哥哥。所以这个游乐园其实是他和他弟弟创建的,创建的初衷很可能是为了玩乐,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什么变故,才逐渐衍生出这些诡异的规则。 云澈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果游乐园真是他和弟弟建造的,为何规则要求必须三人同行?难道除了他们兄弟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参与其中?这个神秘的“第三者”又会是谁? 更令他在意的是,这座游乐园为何会成为学院禁区?难道他们兄弟二人与学院本身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喂!小云!”小熊突然提高的声调打断了他的思绪,它用爪子点了点自己毛茸茸的手腕,尽管那里根本不存在手表:“已经四点三十分啦!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哦!” 云澈愣了一瞬,目光落在小熊空无一物的手腕上:“这游乐园……还有时间限制?” “笨蛋小云是不是又玩糊涂啦!”小熊气鼓鼓地叉着腰,胖乎乎的爪子对着云澈指指点点,“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哦~要是被爸爸发现就糟糕啦!” 突如其来的“爸爸”这个称呼让云澈心头一颤,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强压下满腹疑问,转身看向仍昏迷不醒的两位同伴。 鹿柒和赤童被木马放下来后,就像两尊人偶般靠坐在围栏边。他们的呼吸平稳,嘴角甚至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沉浸在某个美好的梦境里。 云澈咬了咬牙,抡圆胳膊左右开弓“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游乐园里格外刺耳,两人的脸颊立刻浮现出鲜红的掌印,可眼睛却依然紧闭,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该死……”云澈甩着发麻的手掌,这才意识到规则中“陷入幻境”的警告有多严重,小熊在一旁歪着头看他,似乎不太理解他在做什么。 可刚刚他明明也陷入了幻境,为什么他会突然清醒,云澈挠挠头,他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心脏处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然后他就清醒了。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体内的变化。果然,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从心口涌现,顺着经脉游走。这次他刻意引导着热流汇聚到双手,掌心顿时泛起淡淡的微光,而后狠狠的抡圆了手臂。 “吸收。”少年无意识的低语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嗯?”雪墨白刚放下的汤碗与桌面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修长的手指还搭在碗沿,闻言微微一顿。 夜惊羽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筷尖沾着的酱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的异能是吸收,”他咬字格外清晰,“能吞噬所有接触到的异能波动。” 餐厅的暖黄灯光笼罩着两人,桌上新鲜出炉的汤还氤氲着热气,雪墨白的目光落在夜惊羽沾着酱汁的唇角,他拿起一张纸巾,俯身仔细的擦去,而后才淡淡道:“哦,那确实挺废物的。” 13、禁地7 夜惊羽慢条斯理地啃净排骨上的最后一丝肉,连骨头缝里的酱汁都舔得干干净净。“我以为你见到他会高兴。”他放下光溜溜的骨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嗯?”汤勺碰触碗壁的清脆声响戛然而止,雪墨白的手悬在半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记得你很喜欢我哥哥。”夜惊羽终于抬起头,餐厅暖黄的灯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落一片阴影,似是有什么东西被隐藏起来,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雪墨白的脸,又迅速落回汤碗里漂浮的葱花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这样直白的话语在两人之间显得有些突兀。 “但我更喜欢你。”雪墨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刻刀,将这份突兀雕刻成坚定的形状。 他太了解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了,看似无意出口的话,实则是名为试探的天平,一次次的试图称出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分量。 夜惊羽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他手里的餐巾被无意识地绞紧,指节泛着淡淡的粉色,耳尖那抹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脖颈。 “你……”他的喉组织了下凌乱的语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胡说八道什么!” 雪墨白微微倾身,瞳孔里映着少年慌乱的模样,他挑眉,“不是你先提起的吗?” 夜惊羽猛地别过脸去,筷子敲在碗沿,震得汤面泛起一圈涟漪,“我那是在……在开玩笑!” 他的尾音微微发颤,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哦?”雪墨白轻轻放下汤勺,金属与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注视着少年泛红的耳廓,慢悠悠地补充道:“但我是认真的。” 餐厅里一时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夜惊羽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胸口微微起伏着。就在气氛即将变得更加微妙时,雪墨白忽然话锋一转: “f星星球主要见您。” 这个生硬的转折让夜惊羽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迅速接话:“什么事?” 他的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慌乱。 “机甲项目进行不下去了?”夜惊羽冷笑,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现在又想起异能者的好了?” 他向来厌恶这些冰冷的机械造物,即便清楚其存在,也从不使用。 夜惊羽的指节捏得发白,f星作为刚与星际接轨的新兴星球,机甲技术对绝大多数民众而言仍是个陌生概念。 就像二十世纪末期,贫困山区的居民对计算机的认知般模糊而遥远。除了少数高层官员外,几乎无人了解这项技术的存在。 “他研究成了。”雪墨白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虽然语气平淡,但眉宇间凝结的寒意足以让人感受到他压抑的怒火,“用十二名异能者,交换了a星的机甲核心数据。” “他疯了吗?!”夜惊羽猛地拍案而起,实木餐桌在他的掌下震颤,“难道不知道异能者的存在是最高机密?” 这些年来,他不知派出了多少调查员,最终确认异能仅存在于f星少数人身上,正是这份特殊性,让他得以建立异能学院,为这些不被普通学校接纳的孩子提供庇护,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他自始至终都还算是问心无愧。 而现在,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将这群孩子赤裸裸地暴露在星际势力的解剖台上,会成为实验品?还是解剖样本?命运全系于那些所谓的星际高等文明人的一念之间。 “他说,”雪墨白指尖轻点,一道幽蓝的全息投影在餐桌上空展开,a星标志性的三角徽章下,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清晰可见,“初步研究表明,异能者的能量核心与机甲的精神力操控系统存在……,若能实现二者结合……” “荒谬!”夜惊羽猛地挥手,幽蓝的光幕应声碎裂成无数光点,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精神力和异能根本是两回事!” “他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夜惊羽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有没有想过那些异能者孩子们,有没有想过……我和哥哥……” 他的声音减弱下去,最后一句轻微的像是一朵飘散的羽毛,可迎接这一片羽毛的是一朵落雪,雪墨白拥住了少年颤抖纤弱的身形,他把少年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是抚上了少年的脊背。 如果活下来的是哥哥,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做了? 夜惊羽缓缓垂下眼睫,鎏金色的眼眸黯淡如将熄的烛火。 —— “你们醒啦!”云澈看着眼前逐渐恢复意识的两人,心中暗喜自己的猜测没错,那种温暖的能量流动确实是异能,只是没想到并非什么毁天灭地的攻击型能力,而是这种更偏向辅助的类型。 他略带遗憾地搓了搓手掌,不过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强。 鹿柒的睫毛颤了颤,还未完全睁眼,脸颊上火烧般的痛感就先一步袭来。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指尖触碰到的皮肤肿胀发烫,“怎么回事?” 云澈心虚地别开视线,悄悄将发红的右手背到身后,鹿柒那张刚刚还冷冽的脸此刻肿得老高,活像个发酵过度的馒头,指痕清晰地印在肌肤上,看起来真是既狼狈又滑稽。 鹿柒晃了晃脑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旋转木马上,彩灯在视野里旋转成模糊的光带。 而就在这眩晕中,他分明看到了母亲就站在旋转木马中央,穿着记忆中那件卡其色的连衣裙,朝他伸出手,嘴角噙着温柔的微笑:“小柒,要跟妈妈一起走吗?” 那个在他五岁时就因意外离世的身影,此刻却鲜活如初。 赤童呆坐在地上,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面,像是要把某种情绪死死按进骨髓里。 “我梦到我弟弟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结冰的湖面上,生怕惊碎了什么。 自从弟弟出生后,一切都变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夺走了父母全部的宠爱,曾经围着他转的目光全都转向了摇篮。 他记得自己站在婴儿房门口,看着母亲温柔地摇晃着弟弟,而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嫉妒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直到有一天,他故意打翻了弟弟的奶瓶。 第二天,他就被送到了这所偏远的异能学院。 可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其实还蛮喜欢弟弟的。 但这个幻境却知道,这个幻境不仅重现了记忆,更洞悉了他从未示人的秘密,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虚构的噩梦,而是能精准剖开你心底最隐秘角落的存在。 他与鹿柒对视一眼,彼此眼底的忌惮如同实质,唯有云澈毫无察觉的还在傻不拉叽的拍手,“好啦,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快点进行下一个项目,就摩天轮吧!” “哦对了。”云澈突然停下动作,表情认真起来,“刚才那个小熊说,规则是摩天轮的每个座舱只可以坐一个人。” 他挠了挠头,“但后半段的规则他没告诉我,需要我们自己找到线索补全。” 赤童皱眉:“有什么提示吗?” 云澈眼神飘忽了一瞬:“小熊说,是条很幼稚的规则。” 他下意识的隐藏了小熊口中的称谓,“制定规则的人怕被别人知道而嘲笑他很幼稚。” 赤童微微抿唇,三人中只有他曾经常去游乐园,思考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身上,不过那也都是弟弟出生前的事了,年代稍微有些久远,连记忆都开始模糊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眨了眨眼,猛然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摩天轮,如果说有什么有关摩天轮的幼稚的规则,那他好像还真的知道一个,只不过那个多少有点太幼稚了吧……? 而且与其说是规则,倒不如说那就是一个诅咒,一个幼稚的诅咒。 14、禁地8 “想到什么了吗?”云澈顺着赤童的目光望去,视线停在了那座锈迹斑斑的摩天轮顶端。 它像是被遗忘在游乐场角落的陈旧玩具,钢铁支架上的薄漆早已斑驳脱落,裸露的金属部分爬满暗褐色的铁锈,在夕阳下泛着黯淡的光泽。 整座摩天轮并不宏伟,只有三个孤零零的车厢悬在空中,被风吹动时缓缓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干涩声响,仿佛随时会不堪重负地坠落坍塌。 最高处的那个车厢被将落未落的夕阳染成了橘红色,像一颗将熄未熄的火种,此刻正微微摇晃着,像是随时会被一阵风吹散的种子。 “那是一个很多年前就一直流传的传说。” 赤瞳的声音轻了下来,目光追随着摩天轮缓缓转动的轨迹。 他的小学初中还是在普通学校读的,那时的他也会和朋友们出去打球闲逛聊天,交换着各种校园传闻和都市怪谈。 这个传说,就是在某个狂补作业的暑假午后,从朋友神秘兮兮的讲述中听来的。 当时他们互相挤眉弄眼的,用胳膊撞着手臂,尤其是有对象的,更会被着重针对。 “传说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如果相爱的两个人在那一刻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其实这与其说是古老的传说,不如说是每个少年少女都做过的梦,在摩天轮顶端,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用吻定格永恒。 “但……”赤童突然顿了顿,“如果错过那一刻,两个人就会像摩天轮的座舱一样,永远地擦肩而过。” “所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云澈挠头的动作活像只呆头鹅。 “你——”赤童的红发几乎要炸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瞪着云澈,真是个榆木脑袋,蠢死了。 “这里的规则既然是‘每个座舱只能坐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气解释,却在瞥见鹿柒淡漠的表情时突然哽住。 少年站在锈蚀的摩天轮阴影里,百无聊赖的玩把着一只刚摘的草叶,暗金纹路在脖颈处若隐若现,对他口中的浪漫传说毫无反应。 “那就意味着如果强行两个人同乘,”鹿柒突然开口,草叶在面前晃来晃去,“就会触发‘永远错过’的诅咒。” 他抬头望向最高处的座舱,夕阳将锈铁染成血色,声音中的淡漠将那几分寂寥隐藏的无影无踪,“就像那些座舱,永远相近,却永不相交。” “啊!”云澈突然一拍脑门,眼睛亮得吓人,“那要是我们三个人轮流接吻,岂不是就能破解规则了?” 空气瞬间凝固。 赤童的脸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云澈,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鹿柒手中的狗尾巴草彻底破碎,他眼神瞬间冷得像冰,一柄小刀在他的掌心若隐若现。 “嘿嘿……”云澈干笑着后退两步,脚底抹油般蹿向摩天轮,“我先去占个好位置!你们……你们慢慢商量!” 摩天轮缓缓攀升,锈蚀的钢架在暮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云澈透过斑驳的玻璃窗向外望去,整片树林在脚下铺展成墨绿色的海洋。 晚风裹挟着松木的清香灌进车厢,吹散了些许铁锈的腥气。 “这种地方居然还能运作......”云澈眯起眼睛,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口,试图透过茂密的树冠找到学院的教学楼。 但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绵延不绝的墨绿色树海在暮色中起伏,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座孤零零的游乐园。 摩天轮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又升高了一格。就在这停顿的瞬间,云澈余光瞥见林间空地上诡异的景象。 几只穿着背带裤的兔子玩偶正排成一列,机械地踩踏着一台老式发电机的踏板。它们毛茸茸的身体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玻璃眼珠反射着最后一缕夕阳。 “见鬼......”云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背贴上冰冷的车厢壁。 云澈的思绪突然拐了个诡异的弯,这些玩偶兔子算不算童工?或者该算虐待动物?他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笑了,随即打了个寒颤,在这鬼地方待久了,连思维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摩天轮吱吱呀呀转完一圈,最终平稳落地,当锈蚀的铁门弹开时,云澈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下来。 暮色中,穿着背带裤的小熊慢悠悠从树林里踱出,玻璃眼珠映着最后一缕夕阳,竟泛着细碎的鎏金色光芒,这莫名让云澈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自己身体血脉相连的弟弟,如今永远消失在爆炸的火光里,再也不得相见。 说起来和他一起新来的那个同学似乎也是金色的眼睛,这个世界还真是有够丰富多彩的,明明他刚刚穿越过来不到三天,既然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你在想原来的世界吗?”小熊的突然提问拉回的云澈的思绪,等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时,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他强作镇定地扯出个僵硬的笑容:“什么原来的世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话间,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摩天轮,鹿柒和赤童的身影还安静地困在各自的车厢里,隔着脏污的玻璃窗,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轮廓。 但转回头的瞬间,云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忍不住压低声音追问:“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把我弄到这个世界来的?你知道怎么回去的方法对不对?” “你想回去?”小熊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甜腻,平静得近乎冷漠,这种反常的镇定比先前的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 云澈的呼吸骤然急促,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这几天里,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及回去的可能。 他猛地攥住小熊毛茸茸的前爪,“告诉我怎么回去!” 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云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漏雨的福利院,怀里抱着最小的孩子,他那滚烫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颈窝,轻得像片羽毛。医生的话犹在耳边:“再不治疗就来不及了…” 可那笔医药费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 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揉皱的触感,那是被领养的小月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上面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新爸爸会打人,小月想回家。” 可他们哪还有家?福利院的屋顶漏着雨,墙角发霉的被褥就是他们全部的港湾。 最让他揪心的是临行前,刚满十八岁的孩子拍着胸脯保证:“云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可那孩子自己还是个半大少年,连打工都被骗了三次工资…… “他们都在等我,”云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眼眶泛红,无措盯着面前的小熊,“让我回家好不好?他们都在等我……” 小熊的玻璃眼珠中的鎏金色忽明忽暗,在漫长的五秒寂静后,它缓缓开口:“那具身体原主人的仇呢?” 他声音轻轻的,连风都为之静止,“他弟弟在你面前被炸得尸骨无存,你就这么算了?”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间像是堵着团浸透血的棉花,咽不下也吐不出。 突然刮起的风卷着沙砾扑打在脸上,云澈抬手揉眼的瞬间,泪水混着尘土在脸颊上划出浑浊的痕迹。 等他再睁眼时,面前空荡荡的草坪上只余几片打着旋的落叶。 “小云?”甜腻的童声从背后传来。 云澈猛地转身,看到小熊正歪着头站在三步之外,漆黑的玻璃眼珠里干干净净,哪有半点鎏金色的影子。 “你怎么哭啦?”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指着云澈湿润的脸颊,“是摩天轮不好玩吗?还是新朋友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云澈胡乱抹了把脸,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他蹲下身平视着小熊,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你见过另一只小熊吗?就是……” 他比划着眼睛的位置,“瞳孔是鎏金色的那种。” 小熊的缝线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背带裤的纽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它歪着头,玻璃眼珠倒映着云澈急切的面容:“鎏金色眼睛的小熊?” 童声甜得发腻,“游乐园里只有我一只小熊哦~” 15、禁地9 雪墨白正第三次检查夜惊羽的行李包,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叠好的衣物又取出重新整理,“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人欺负了。” “我知道了。”夜惊羽靠着门框,长长的叹气,这已经是他第五遍听到同样的叮嘱,是真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雪墨白突然直起身,从一副内袋取出一个银灰色光脑:“把这个带着。” 他拉过夜惊羽的手腕,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扣上,“全息投影比手机清晰。” “手机也可以视频。”夜惊羽试着抽回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光脑的金属扣带泛着冷光,完美贴合腕骨曲线。 雪墨白的拇指在光脑边缘轻轻一划,激活了定位系统:“多一条联络渠道总是好的,有任何情况,一定要及时联络。” “我就只是去一天。”夜惊羽终于挣脱雪墨白的手,转身去取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白色风衣上还残留着雪墨白熨烫时留下的淡淡熏香。 以前他也经常出差,有时一去就是大半年,雪墨白也从没这样紧张过。怎么这次区区一天的行程,就让他焦虑成这样? “那可是整整一天!”雪墨白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要在外面过夜的!” 他突然从厨房探出头,几缕雪白的长发粘在沾着面粉的脸颊上,“我再给你做些点心带着吧?万一外面的食物不合胃口……” 夜惊羽看着雪墨白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那双平日教书育人(哦,偶尔还要打架)的手此刻正飞快地揉着面团,围裙带子在身后飘飞,活像只扑棱的蝴蝶。 雪墨白突然停下动作,沾满面粉的手撑着料理台,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夜惊羽系扣子的手一顿。 “那个老变态……”雪墨白低声嘟囔,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补充:“我只是骂他,不是说你……” “我知道。”夜惊羽低头整理袖口,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雪墨白说得没错,那个人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但自己这副继承了相同血脉的身体,何尝不是。 巨大的机械翼在暮色中展开,金属骨架折射出暗沉的光芒,强烈的气流将庭院里的树叶卷成绿色的漩涡。雪墨白雪白的长发在风中狂舞,他紧紧抱着一盒点心追到台阶边缘。 “记得别吃太多,会牙疼……”他的声音被气流的升腾撕碎,“要是不开心就立刻回来!” 夜惊羽回头看了一眼,鎏金色的眼瞳在夕阳下如同融化的黄金,机械翼带起的气流惊起林中栖息的鸟群,无数羽翼扑棱棱地掠过渐暗的天幕。 小熊玩偶突兀的扬起脑袋,玻璃眼珠追随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它歪了歪头,背带裤的纽扣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啊呀,小云飞走了呢……” 云澈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看见被气流惊起的鸟群在低空盘旋,黑色的剪影掠过最后一缕晚霞。 毛绒饿的爪子轻轻拽了拽云澈的衣角,“小羽不跟着一起去吗?” 云澈的思绪终于明朗。在小熊的话语中,三个人物的关系逐渐清晰: “小云”正是他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的原主 “小羽”那个在爆炸中丧生的弟弟 还有一位不知姓名的第三人 这个游乐园应该是他们童年时共同创造的秘密天地,三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孩子,用异能赋予了毛绒玩具生命,建造了这个仅供三人游玩的乐园。 也许这里曾经充满欢声笑语,但如今三人早已离散,一个死去,一个被取代,一个不知所踪。 而现在阴差阳错,占据“小云”身体的自己来到学院,又误入这个废弃的游乐园。小熊显然将他错认为了原来的“小云”,那些亲昵的称呼和诡异的热情,都是透过他,对这具身体另一个主人的声声呼唤。 云澈忽然意识到,这场看似危险的冒险,或许正是他人的可求不可及,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小熊毛茸茸的脑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让他们出来吧。” 小熊的玻璃眼珠闪过一丝暗芒,缝线嘴角微微下垂:“可是小云还没回答规则呢,小云这么聪明,一定早就猜到了对不对?” 云澈的眉头紧锁,“我是这里的主人,难道连这点特权都没有?” “小云是不想遵守规则了吗?”小熊的玻璃眼珠骤然暗沉,猩红的光芒在瞳孔深处涌动。 云澈触电般缩回手,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规则的后半句是,违规者将永世分离,不得相见。” “答对啦!”小熊突然欢快地拍起爪子,填充棉的肉垫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方才的狰狞仿佛幻觉,它又变回了那个天真可爱的玩偶。 云澈长舒一口气,这小熊变脸的速度简直令人胆寒,他转头看向摩天轮,赤童正扶着舱门踉跄走出,鹿柒的脸色也比纸还白。顾不得多想,云澈拔腿就朝同伴们奔去。 【哇喔!在云澈宝宝心里,那两个人已经是同伴了耶,几个宝宝都好乖好乖,顺利成为好朋友了,是以后一起并肩作战的好朋友呀!】 【总感觉不太对劲儿,云澈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才到这个学校的吗?为什么他小时候的游乐场会在这个学校附近,还成了学校的禁地?感觉原身的身份很不一般,不会原身原来是院长的儿子吧?然后因为种种原因流落在外?】 【你们有注意到这个雪老师吗?真的没有白毛控跟我一起舔一下吗?而且还是长发耶!打架又帅又优雅,简直瞬间把我迷昏过去!就那个空中圣光降临,我直呼妈妈抽我身上!】 【我宣布本漫画最大的美强惨出现了,鹿柒战损图简直把我看呆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强大,受伤了还这么美呀!我可太爱骄傲的人被打倒在地,明明身体已经撑不住了,连爬起来都很艰难,只能任人宰割,但眼睛里还满是桀骜不驯的那股劲儿了。这种人就该绑起来,打碎他的傲骨,然后……嘿嘿嘿。】 嘿嘿嘿是什么鬼? 夜惊羽又翻了一页漫画,总感觉这些评论区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前面还有让雪墨白抽自己的,这群人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怎么还上赶着讨打的?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绿泽宝宝吗?感觉他好萌哦,简直就是一块绿色的青草小蛋糕!据官方透露,他的异能好像是读心术,如果我站在他面前,脑子里想黄黄的事情,他会不会脸红红的呀?】 【果然读者区就是这样的,无论他红的绿的还是白的,全都给他写成黄的!】 这群人真的是…… 夜惊羽简直不该如何评价,这漫画的更新他也是一字不落的看了下来,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剧情,但评论区为什么就这么……这么……黄黄的? 他捏了捏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垂,鎏金色的眼瞳微微闪动,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像挥之不去的魔咒,不停的在他脑子里转啊转,总感觉以后面对那几个学生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这些糟糕的联想。 明知道不该再看这些污秽的评论区,可手指却像着了魔似的,总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动。 【云澈那个脑洞真的笑死我,他不会真想两个人都亲一遍吧?直接上演漫画版《x冬》那可真是太有生活了,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里没有人讨论剧情吗?我总感觉雪墨白看主角的眼神怪怪的,他身为老师想要控制住一个学生,大可不必开这么大的技能吧?那他故意在主角面前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觉得自己技能太多了,生怕用不完?】 【楼上这个疑问,其实结合前几楼的线索,能够大概推测出一个猜想,前面有说过,主角有可能是这所学院的院长的儿子,那么身为老师雪墨白肯定是认识云澈的,只是云澈没有记忆记不得了,所以最后的答案就是——】 答案就是?破折号拉的很长,夜惊羽不得不又翻了一页才看到后面的内容。 【就是雪墨白暗恋我们云澈宝宝,这是勾引!赤裸裸的勾引!】 噗—— 夜惊羽猛地呛住,草莓酥的碎屑卡在喉间,激得他眼眶泛红。他一边咳嗽一边拍着胸口,鎏金色的眸子泛起生理性的水光,这评论区简直有毒吧。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管家恭敬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少爷,星主会议结束了,正在等您。” 16、禁地10 偌大的办公室笼罩在冷色调的智能灯光下,落地窗外偶尔掠过的飞行器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办公桌后的男人缓缓摘下金丝眼镜,鎏金色的瞳孔在光线变化下不适地微眯。他半长的黑色碎发随意地扎起一个小马尾,余下的发丝散落在肩头。 “听说你哥哥醒了?”他随手拿起一块镜布,细细的擦拭着镜片上的灰尘,“怎么,我的首席实验体不敢来见主人了?” 夜惊羽交叠着长腿坐在悬浮椅上,颇为不适应的动了动身体,声音冷硬的像是被低温处理过:“他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男人活动了一下肩颈,而后饶有趣味的支起下巴,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有意思……不过也好,把他送到我这儿来。说不定,我能帮他恢复记忆呢?” 夜惊羽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想都别想。” 说什么帮忙恢复记忆,其实不过还是想拿哥哥的身体做实验罢了。 窗外,一艘巡逻舰缓缓掠过,阴影在男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声音依然温和得令人不适:“惊羽,你该知道……我向来不喜欢不守规矩的孩子。” 那语气苦口婆心,像极了包容宽和的长辈在规劝不听话的孩子:“我是你们父亲,我还能害了你们不成?” 夜惊羽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呵。”男人突然笑出声,“怕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你身上就没有我的作品吧?”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回去了,学校那边还需要我。”夜惊羽压根不想在这里多待,想起临行前雪墨白的叮嘱,“如果不开心就赶紧回来。” 莫名的,竟然有了几分想家的情绪。 “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吧。”男人坐正了身体,在自己的光脑上点了几下,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你还没有光脑?叫一声父亲,送你最新款如何?” “不必。”夜惊羽抬起手臂,袖口翻起露出暗银色的腕带。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排斥星际科技。”男人指尖轻点,一道加密数据流直抵夜惊羽的光脑,“把这份协议签了。” 夜惊羽的光脑界面闪烁着刺目的红光,那份《异能者定向输送计划》的标题在投影中格外醒目。 “用活人换技术?”夜惊羽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寒气。 男人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左手的数据戒指,戒面上浮现出星际联邦的徽记。“别说得这么难听。这叫资源置换,其他机构给你要人,你就不要再送了,都转到我这里就好。” “我拒绝。”夜惊羽猛地站起身,学校毕业生确实会输送到各机构,虽然这些工作可能并不那么干净,但起码还算是一份工作。 而送到这里?恐怕只会变成实验台上的一串数据。 “那你的学校就别要了,我让助理接手。”男人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还有你哥哥,我会派人接走。至于你——” 他抬眼看向夜惊羽,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星际学校的宣传影像,璀璨的星云背景下,身着银白制服的学员们正在操纵机甲,一道凝如实质光束从机甲炮口迸发,将远处的模拟碉堡轰得粉碎,碎片在太空中缓缓飘散。 “你该去真正的高级学府看看。”男人的声音忽然放轻,带着几分虚假的关切,就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省得像个文盲似的到处丢人。” 夜惊羽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轻触冰冷的玻璃。窗外巡航舰的探照灯将他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星球。 “那就是没得谈了,再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门外至少埋伏着三十来人,但他从没打算走正门。 男人的声音突然阴沉下来:“你最好想清楚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随着他抬手示意,窗外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五艘巡航舰呈包围之势逼近。 夜惊羽展开双翼,羽翼边缘流转着暗色的能量波纹。他向后仰倒,任由自己坠入呼啸的狂风中。巡航舰立即围剿而来,引擎的轰鸣声中夹杂着男人失态的吼叫:“给我活捉他!” “白痴。”夜惊羽在空中灵巧地翻转,谁说他要逃了? 虚无领域展开,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巡航舰因急停转向而相互碰撞,爆炸的火光在夜空中绽放出扭曲的烟花,灿烂而又盛大。 “废物!都是废物!”男人儒雅的假面彻底碎裂。他猛地捂住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头,鲜血溅落在全息控制台上,将那些数据染成刺目的红色。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少年临别时那句话的含义:“送您一份礼物,希望您会喜欢,父亲。” 这份礼物正是他当年从父母那里继承到了异能,一个看似鸡肋的能力,可以被动感知他人信任度,可讽刺的是,这项能力会持续消耗宿主的生命力,直至宿主死亡。 但在当年,他早就把这份异能,通过实验转移到了夜惊羽的体内。 “希望下次见到您的时候,您是活着的。”夜惊羽慵懒地倚在虚无空间的木椅上,指尖划过最新更新的漫画页面。 纸张上,那个熟悉的侧影被简洁的线条勾勒得栩栩如生,少年正神采飞扬地指向远处的过山车,周围簇拥着同伴。 “来这个吧,这个总比鬼屋安全。”画面中的少年如是说。 赤童狐疑的目光从画框中透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前两次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唯独云澈安然无恙,而他和鹿柒却总是陷入诡异的困境。 特别是摩天轮那次,当车厢升至最高点时,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涌来。 在打翻弟弟奶瓶的那个夜晚,他被母亲强硬的扯住房间,粗暴的关进了地下室,那里充斥着发潮发霉的味道,阴暗潮湿的地面裹挟着他的身体,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夜。 没人知道他的无助,更没人知道他在那一晚,暗暗下定了决心,他再也不要回那个家了,学院就是他新的家。 云澈微微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大概摸清了点规律。” 将落的昏黄夕阳透过过山车轨道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个游乐园表面上强迫我们玩遍所有设施,”他抬手指向远处的摩天轮,“但实际上是在考验我们能否发现规则。就像摩天轮,只要告诉小熊正确的规则,它就会放人。” 赤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过山车粗糙的木质轨道沿着游乐园边缘蜿蜒盘旋,起点与终点重合在一起。那些所谓的车厢分明就是农家手推车改造的,用粗麻绳草草串联在一起。最前排的车厢里,一个足有两米高的狗狗玩偶正僵硬地转着头,玻璃做的眼睛反射着诡异的光。 “所以现在,我们要找出过山车的……”他的目光落在狗狗玩偶突然咧开的嘴角上,“规则。” “怎么找?”赤童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票券,那两个暗红色的印章像是干涸的血迹,他指尖微微发颤,指腹摩挲过印章边缘,这是什么时候印上去的? 而此时的鹿柒已经大步跨过讨论陷入僵局的二人,毫不犹豫地坐进了第一列车厢,生锈的铁皮在他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粗麻绳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喂!”赤童下意识伸手,却只抓住一缕扬起的灰尘。 “讨论再多也没用。”鹿柒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只要触发规则,自然就会知道规则了,更何况——” “你一定会没事儿的,对吗?”鹿柒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云澈身上。 云澈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啊……嗯。” 他含糊地应着,匆忙爬进第二列车厢的动作显得有些狼狈,生锈的铁皮在他膝盖上蹭出一道灰痕。 赤童深吸一口气,跟着踏入第三列车厢,就在他坐定的瞬间,狗狗玩偶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毫无预兆地,过山车猛地加速,简陋的车厢在粗糙的轨道上疯狂颠簸,却诡异地保持着惊人的速度,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将三人的头发吹得狂乱飞舞。 云澈死死扣住锈迹斑斑的护栏,金属边缘深深勒进掌心,他不得不频繁低头躲避横亘而来的枯枝,那些干硬的枝丫像鞭子般抽过,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破空声,稍不注意就会被抽得面目全非。 可诡异的是,赤童和鹿柒却仿佛置身另一个空间,枯枝径直穿过他们的身体,如同穿过全息投影,看起来总有种诡异的穿模感。 然而,就在这样令人窒息的速度中,轨道两侧的景色却平静得可怕,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体验一场普通的游乐园项目。 当车厢最终减速,缓缓滑入站台时,三人的表情同时凝固,狗狗玩偶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位,正机械地像刚刚一样伫立在原地。 这一整圈下来,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赤童死死攥着票券,而票券的第三个印章处,依旧空空如也。 小熊晃悠悠的赶过来,他扯了扯云澈的衣摆,“呐呐,小云该回答规则了哦。” “你看到什么了吗?”鹿柒单手撑住车厢边缘,一个利落的翻身跃至云澈身旁,细碎的金发在空中扬起利落的弧度,“我记得你看到的好像和我们不太一样。” 云澈缓缓扫视四周,在他眼中,这依然是个荒废的游乐园,生锈的轨道像条垂死的蛇,蜿蜒盘踞在枯黄的杂草丛中。 “什么都没有。”他如实回答。 鹿柒若有所思地望向轨道尽头,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华丽的装饰灯牌正闪烁着文字: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17、禁地11 “我也看到了这个牌子。”赤童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手中依旧空白的票券,声音有些发紧。在坐过山车的时候,他就一眼看到了那个璀璨的霓虹灯牌,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明灭闪烁,每个字都像在呼吸般律动着: [一] [二] [三] [木·头·人] [不·许·说·话] [不·许·动] 他当时第一反应便是绷紧全身肌肉,指节死死扣住安全杆,可过山车一个急转,身体仍不受控制地撞向左侧护栏。 所以这个规则应该是早就触犯了才对,赤童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手指上还残留着因为过度用力而被勒出的红痕,可为什么这次过山车把他们放了出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呢? 云澈看不到他们所说的木牌子,只能凭借他们的描述跟进推理,“会不会重点是前面那一句?” “不许说话?”鹿柒的声音突然插入。 坐过山车怎么可能会不动呢?像他们这样已经接近成年人的身体都无法控制,更何况这个游乐园的创造者只是三个年幼的小孩子。 但相对而言“不许说话”,这条规则似乎更加适用于小孩子。 “那就来试。”鹿柒转身坐上过山车,利落的翻身过后,他目光落在后面两位同伴身上,“我说话。” 过山车的再一次启动,鹿柒便开始行动,“喂,你们这个游乐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狂风撕扯变形,含混在齿轮的碰撞声中,被朦胧成破碎的音节,但过山车依旧没有其他的动静,眼看半圈已然过去,鹿柒再次提高了声音,“喂,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他双手并拢形成喇叭,“喂!” 嘎吱—— 奇怪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明明足够细微,传到耳边时却仿若震耳欲聋,赤童的耳膜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看见前方轨道接缝处崩出第一颗铆钉。 接下来便是地动山摇的震感,三人不得不双手紧紧抓住了过山车的车厢,轨道在前方开始崩坏,断裂的钢条像饥饿的獠牙般狰狞地翘起,已然做好了把几人插成串的准备。 但这还并不是结束,因为他们很快就能感觉到震动的不仅仅是过山车,还有整个游乐园,甚至是整座森林。 “先跳车!”鹿柒坐在第一个车厢内,他看的最为真切,在车厢腾空的那一瞬间,强大的核心力量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让他纵身跃向一旁的草地。 后面两位则没有他的好运气,赤童在地上滚了几圈,手肘擦过粗粝的石子,一身的校服此刻已经乱了套,衣领歪斜着露出半边肩膀,袖口的纽扣早不知崩飞到哪里去了,发丝间还缠着几根断枝,看起来颇为狼狈。 至于云澈,他本就是一个未接触过多少异能的普通人,再加上这具身体长年累月躺在床上,肌肉早已萎缩得不成样子,若不是有夜惊羽的精心打理,恐怕现在连走路都困难。 在他纵身跃下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抛出的浮萍,单薄的身躯在空中无措地翻转几圈,然后重重摔在地面上。 “咳咳咳。”他闷声咳嗽,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 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遮天蔽日的黑暗从天空压下来,是太阳落山了,还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日光? 云澈仰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巨大的鎏金色眼眸,那颗头颅低垂着,乌黑碎发如瀑布般垂落,几乎扫到树冠。 那张脸……似曾相识。 一闪而过的思绪溜得悄无声息。 云澈的瞳孔骤缩,那颗巨大的头颅缓缓逼近,垂落的黑发扫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再往下看去,则还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男人庞大的身躯就矗立在咫尺之遥,投下的阴影将整片森林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他单手摘下那副巨大的金丝眼镜,修长的手指抵住眉心用力按了按,一股明显的不耐烦如实质般扩散开来,让人本能地想要后退。 “啊!他来了!他来了!”保安亭里的小熊发出尖锐的惊叫,墨点似的玻璃眼睛疯狂转动着,那里还有刚刚乖巧甜蜜的模样。 发电站的兔子们像炸了锅似的四散奔逃,其中一只慌不择路地撞在围栏上,长长的耳朵缠住了铁丝网。过山车上的狗狗玩偶拼命挣扎着,粗麻绳在它脖颈处勒出深深的凹痕,最终“啪”地一声断裂,它呜咽着消失在漆黑的森林深处。 整个游乐园瞬间陷入混乱,霓虹灯管闪烁几下,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随后彻底熄灭。黑暗如浓墨般倾泻而下,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三人条件反射地背靠背站成一个防御圈,云澈突然感觉脚背一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慌不择路地踩过他。他眼疾手快地弯腰一捞,将一个瑟瑟发抖的玩偶搂进怀里。 “你们要跑去哪?谁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怀中的玩偶像触电般剧烈挣扎起来,软绵绵的四肢胡乱踢打。它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婴儿般的哭腔:“他来了……他来了!快跑...快跑啊!” 男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愈发迫近,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不已,他缓缓俯下身,巨大的手掌张开,阴影如天幕般笼罩而下,云澈能清晰地看到掌纹间夹杂的灰尘,还有那些细小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旧痕。 “跑!”鹿柒的吼声撕裂凝重的空气,三人同时向不同方向扑去。 赤童的鞋底在潮湿的草地上打滑,他踉跄着抓住一根断裂的栏杆,指甲在生锈的铁皮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云澈的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撞击,他拼命试图催动体内的异能,却发现那股熟悉的热流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男人修剪整齐的指甲擦过鹿柒的后背,鹿柒闷哼着滚进一片灌木丛,干枯的树枝密密麻麻地刺入他的皮肤,又痒又痛的触感让他咬紧了牙关。 他尝试召唤火龙幻影,可那虚影刚成形就如泡沫般破碎消散。 “该死...”云澈的后背紧贴着一棵枯树,粗糙的树皮透过单薄校服硌进皮肉。 男人的指尖再次缓缓探来,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低沉温润的嗓音在黑暗中流淌:“好孩子,快出来……” 就在指尖即将合拢的刹那—— “嘎吱——” 声响划破黑暗,游乐园锈蚀的大门缓缓开启,铁链发出悠长的呻吟,月光倾泻而入,勾勒出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 那人静静地立在门口,雪白的衣袂无风自动,像一面突然展开的旗帜。 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男人的手掌悬在半空,玩偶们的哭喊戛然而止,连飘落的树叶都停在了半空中,仿佛时间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衣人向前迈了一步,雪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流淌如水,发梢扫过的地方,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擅闯禁地者,学分扣除一百分。” 18、禁地12 “你记得按时把他们接出来。”这是夜惊羽临行前的委托。 雪墨白的手指正细致地为他整理衣领,听到这句话,他指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又继续将衣领抚平。 “怎么还要救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你开始喜欢他了?就因为那个时候他挡在你面前?” 雪墨白说的是上午的时候二人刚刚入学,彼时的鹿柒异能失控,险些伤了夜惊羽,而那个连异能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少年云澈,竟踉跄着挡在了夜惊羽面前。 少年瘦削的后背绷得发颤,却仍固执地张开双臂,这个仓促间完成的保护动作,在刺目的异能光芒中,定格成一幅拙劣模仿英雄漫画的剪影。 “我又不是什么很容易感动的圣母白莲花。”夜惊羽淡淡开口,夕阳的余晖已然开始蔓延,“因为这种小事儿就放弃我哥哥,这不可能。” “哦?”雪墨白的手指停在最上方的纽扣处,西斜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为什么要救他?”问得漫不经心,系纽扣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嘶……”夜惊羽蹙眉,修长的手指抵住领口,将那颗过紧的纽扣解开,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淡的勒痕,在昏黄的光线中若隐若现,这衣服好像有点小了。 “还记得我说过这是一本漫画吗?”夜惊羽的目光落在桌面的漫画上,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封面主角灿烂的笑脸。 “嗯。”雪墨白镜片后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片刻,两人年纪相差六岁,但现在他才发现对方挺直的脊背,竟然已经快要够到自己的肩线。 夜惊羽最后回头时,嘴角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就在想,如果我把主角的冒险掐断。” 声音渐渐融入暮色之中,“而你夺走所有的高光桥段,这本漫画会不会被骂烂尾。” “而你是不是又将成为一个重要角色?” 雪墨白独自伫立在游乐园锈迹斑驳的大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年脖颈处微凉的体温。 他垂眸轻笑,低语消散在暮色里:“小坏蛋。” 生锈的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锈声,在他面前缓缓洞开,雪墨白眯起眼睛,仰头望向天空中那颗遮天蔽日的巨大头颅。 游乐园里这些扭曲的幻象,其实都源自他们三人童年最深的恐惧,那些曾经被噩梦反复咀嚼、最终异化成怪物的记忆碎片。 就像眼前这个庞然大物,雪墨白想起幼时仰视成年人的视角,那些高大的身影在孩童眼中,可不就是这般令人窒息的巨人。 只可惜,他本来就不怕。 “雪老师!”三道音色各异却意外和谐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空旷的游乐园废墟中回荡。 黑暗如同被阳光穿透的雾气般一寸寸退散,那个遮天蔽日的巨大头颅和身躯在即将触碰到三人的瞬间,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鹿柒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发现四周的景象正在迅速褪色,那些华丽的装饰与霓虹,都如同剥落的墙皮般片片脱落,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真实面目。 游乐园又变回了他们初见时那个荒草丛生、设施破败的废弃之地。 “擅闯禁地者,扣100学分。” 雪墨白的声音清朗温润,可吐出的字句却让赤童如坠冰窟,他站在夕阳的余晖中,白色风衣纤尘不染,与三个狼狈不堪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不要啊!”赤童哀嚎一声,本就沾满草屑和泥土的校服此刻更显凌乱,扑到雪墨白脚边,赤色眸子里闪烁着绝望的光芒:“雪老师!50分行不行?我就剩70分了,扣100直接变负分啊!” 云澈困惑地挠了挠头,伸手推了推身边异常平静的鹿柒:“呃……学分很重要吗?” 他的指尖触及到鹿柒后背的僵硬,这才发现对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嗯,很重要。”鹿柒简短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他转过头,突然对云澈露出了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昏黄的夕阳落在他沾着灰尘的脸上,莫名的朦胧勾勒出少年独有的帅气,很难不让人心脏漏跳一拍。 还没等云澈从这等美颜暴击中清醒过来,鹿柒已经快步走向雪墨白,步伐轻快得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雪老师!我同意转去s班了!” “鹿哥!”赤童的惨叫简直要刺破云霄。 s班,就是那个传说中完成任务就能轻松赚取学分的精英班级! 叛徒,鹿哥是个叛徒! 云澈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更加困惑了:“所以学分到底是做什么的?” “学分嘛……”赤童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同病相怜的纯“萌新”,“在这个学校,学分就是我们的命脉。” “100分以上是第一级待遇,独栋小别墅,米其林级别的餐厅,最先进的异能练习室随时开放,学习资源随意取用,不过能达到这个等级的一般是s班的。” “100到50是第二级,四人间的公寓,自助餐厅,基础练习资源。” “0到50分就是第三级了,八人宿舍,大锅饭,实验室要提前预约。” “至于零分以下,是第四个等级,十六人挤一间老旧的公寓,只有最基础的馒头咸菜,连热水都要省着用。” 云澈听得眼神都变清澈了,大脑里在快速计算自己的积分,雪老师之前有提到过,每个学生入学都会获得100积分,每次违纪会根据严重程度而扣去不同的学分,但现在他入学的第一天,就被扣成了零分? 而鹿柒已经安静地站在雪墨白身旁,“雪老师,加入s班后,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所以现在明白了吧?”赤童咬着下唇,眼睛闪闪发亮的望向雪墨白,“雪老师,扣100分的话,我就要去住那个破公寓了……” 赤童的声音轻柔得像在撒娇,像只猫儿似的往雪墨白身边蹭了蹭,可惜这番姿态全然是媚眼抛给瞎子看,雪墨白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只是垂眸扫了眼腕表。 “各位同学,如果再不回去,宿舍就要关门了哦。”他抬起脸,标志性的微笑精确地浮现在唇角,连弧度都与往常分毫不差,“夜不归宿,再扣5分。” 19、三次元 林曼曼是a市附属医院的一名实习护士,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漫画。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把新买的漫画书仔细收好,便匆匆赶去查房。 她负责的病房里最近住进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男孩患的是脑部肿瘤,送他来的是个衣着朴素却掩不住矜贵气质的年轻人。虽然发现得早还处于早期,但开颅手术的高昂费用显然不是他能支付得起的。 这个被小男孩唤作“云澈哥哥”的年轻人总是来去匆匆,却从不忘记给弟弟带玩具。护士站的同事们说,他一天要打三份工。 林曼曼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愣在原地,云澈,这不正是她最近追的漫画男主角的名字吗? 更让她惊讶的是,后来她得知两人并非亲兄弟,而是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这与漫画情节的重合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个云澈该不会真的和漫画里一样,下一刻就要穿越了吧? 某个深夜值班时,林曼曼终于忍不住拦住了刚下夜班赶来的云澈,“那个……” 她压低声音,“如果你缺钱,千万别考虑出国打工。最近那边……很危险。” 云澈诧异地抬起头,整理衣角时不经意露出腰间狰狞的疤痕:“这位护士小姐……怎么知道我去过国外?” “啊……没什么。”林曼曼一时语塞,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慌乱地转身逃回值班室,暗骂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荒谬的联想。就算经历再相似,现实世界怎么可能存在漫画里的穿越情节? 她躲进洗手间隔间,双手捂住发烫的脸,冰凉的自来水拍在脸上时,她才稍稍冷静下来,一定是最近太累了,给她累迷糊了都。 交班时,手机突然震动,漫画app弹出一条通知,您追更的《灵溯异能学院》更新了。 林曼曼看着封面上的主角,又想起病房外的少年,心头莫名一紧,她摇摇头,把手机塞进口袋。 别胡思乱想了,二次元和三次元是永远不可能重合的! 新一期的漫画封面依然定格在那个阴森破败的游乐园,画面中央,身着红黑学院制服的三位少年背靠背站立,修长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出诡谲的阴影。 三人神色凛然,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前方黑暗。 林曼曼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在云澈身后,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正从黑暗中缓缓探出,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肩膀。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团魂炸裂!从见面就互殴到现在能背靠背作战,老母亲落泪了】 【这期是走恐怖路线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渗人,云澈的异能是不是终于要揭露了?好期待是什么呀】 【之前有暗示过,感觉更像是辅助系的异能,但是具体是什么还没有说明】 林曼曼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继续下滑,漫画画面流畅地切换到下一幕。 三人再次登上那辆锈迹斑斑的过山车,第一次尝试未能触发任何异常后,这次鹿柒刻意仰起头,对话框里加粗的字体显示他正在高声呼喊。 金发在风中扬起嚣张的弧度,少年顶着风,眉眼间尽是肆意张扬,林曼曼看的忍不住轻笑,不愧是被网友称为黑皮小野猫的存在,可爱又野性。 当惩罚机制终于被激活时,整个游乐园开始扭曲变形,林曼曼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画面中云澈狼狈地侧身翻滚,躲过从轨道崩落的金属碎片,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林曼曼突然坐直了身子,不知是不是最近想得太多,她竟然又想起了那个同名的少年。 少年总是给住院的弟弟带各种营养品,自己却常常独自蜷在走廊长椅旁,就着白水啃馒头,她与那少年对视过,少年的墨瞳璀璨如同星子,莫名与这漫画中重合。 不过当画面转到鹿柒时,林曼曼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黑皮少年矫健的身姿在月光下划出流畅的弧线。 金色发梢沾着汗水闪闪发亮,像只蓄势待发的野豹,尤其是回头时那双野性难驯的眼睛,让林曼曼的指尖在屏幕上多停留了几秒。 而后手机摔在床上,林曼曼抱起枕头,压抑着自己难以言抑疯狂嚎叫。 她决定了,以后鹿柒就是她的本命墙头! 可情况又是在此刻突变,林曼曼抱回手机,漫画画面突然跳转到那只遮天蔽日的苍白巨手。 她手一抖,手机啪地砸在胸口,慌忙拍亮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一室的黑暗。 说好的弹幕都有高能预警呢,这些高能军都去哪儿了?刚刚那些铺天盖地的弹幕呢! 画面中,游乐园已完全陷入黑暗,只有巨手移动时带起的气流搅动着尘埃,三人背靠背站着,鹿柒的金发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云澈的校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那只巨手缓缓探出,五指张开,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他们笼罩而来。 在完全合拢前的最后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此刻弹幕才缓缓弹出。 【不是,吓死我了,但其实仔细看这张脸还是挺好看的,而且这个瞳孔的颜色,感觉前面好像有出现过,是同一个吗?】 【不确定,前面那个好像是另一个转校生叫做夜惊羽,他好像就出现了一下,后面的内容就全部消失,刚刚又去翻了一下,发现他明明是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却在后面连背景中都没有出现,总感觉怪怪的】 【是不是要揭露异能了?在这里其他人都不可以用异能,如果只有云澈可以用的话,那他的异能可以说是很好猜了,但是如果真是这个的话,又感觉有点太过废物了】 【感觉楼上好像在打什么哑谜,没看懂,所以到底是什么异能?】 林曼曼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画面定格在巨手收拢的最后一帧。 黑暗中传来三人最后的对话: 云澈:“啧……你们这是什么世界啊?这么危险……但如果死了可以让我回家的话……” 赤童:“我才不想回家……他们都盼着我去死……” 鹿柒:“无聊……” 林曼曼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仿佛凝固在巨手合拢的最后一刻,她的心脏也跟着停跳了半拍。 这三个角色她才刚刚喜欢上,他们的故事明明才刚开始,如果作者敢在这里烂尾,她绝对要给作者寄刀片! 一百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一道圣洁的白光突然刺破黑暗。 光芒中,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静静伫立在游乐园崩塌的拱门前,衣袂无风自动。 那人抬手间,即将压下的巨手竟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僵在半空。 林曼曼的呼吸一滞,弹幕突然疯狂滚动起来: 【雪老师!!】 【卧槽卧槽卧槽,我承认我之前对于雪老师无感是我的问题,我现在这一刻真实的爱上了他!他就是我的神!】 【这是什么天神下凡的剧情,雪老师直接封神了好吗?!而且这还是个白毛唉!长发!真的没人懂我的xp吗?】 【前面到底谁说雪老师就是个引路者的,这要是不是重要人物,我倒立吃屎!】 白光中那道修长身影缓步而来,雪白的风衣下摆掠过满地狼藉,竟纤尘不染,看呆了一众漫画内外。 “真会装。”最后一个草莓酥被放进嘴里,夜惊羽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碎屑,今天似乎是他转学去学院上课的第一天来着。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横过来收走空盒,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额头:“说了早餐马上好,又偷吃。” 20、S区1 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喧闹嘈杂,新颁布的校规似乎并未起到多少约束作用。 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划过半空,精准地落在雪墨白的课桌上。夜惊羽展开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你昨天去哪里了?我去了你们寝室,你们寝室没人。” 字迹虽然潦草,却莫名透着一股委屈。 夜惊羽抬眼望去,正好对上绿泽偷偷回望的视线,那个绿发少年整个人趴在课桌上,祖母绿般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见被发现了,他慌忙把脸埋进臂弯,只露出一缕柔软的绿发。 “你昨天也没回去吗?”云澈突然凑过来,毫不避讳地偷看着纸条内容,还一脸正气地追问,“学院这么危险,你刚入学可不能乱跑!” 夜惊羽面无表情地收起纸条,声音冷淡:“听说你入学第一天就被扣了学分,住进了最低档的寝室。” “我那是......”云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被扣学分怎么了?”赤童突然插话,他双手抱胸,脸上还贴着几处创可贴,却依然摆出一副嚣张的样子,“我们很快就能赚回来!” “你们和鹿柒一样收到了s班邀请?”夜惊羽一针见血地反问。 赤童顿时语塞,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以他的异能水平,确实进不了s班,刚才的话不过是嘴硬罢了。 “好啦好啦,别吵了!”夹在中间的云澈左右为难,连忙打圆场,“惊羽你应该还没去过食堂吧?赤童说要带我们一起去,不如现在就走?” “不用了!”比夜惊羽先一步回答的是绿泽,瘦小的少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强硬的插进了三人之中,顺带还悄声提醒夜惊羽,“他们不是真心邀请你的,他觉得你是累赘。” 手指指向的是赤童,换来的是恼羞成怒,“偷窥狂!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随便听我的想法,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 夜惊羽淡淡地扫了赤童一眼,单手撑住课桌边缘利落地跨了出去,“走吧。” “啊?”云澈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夜惊羽在教室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不是说要带我去食堂?” 紧随夜惊羽身后的绿泽紧跟几步,凑近夜惊羽耳边,压低声音道:“他好呆哦,刚刚脑子里全是浆糊。” 他本来还想看看这人到底怎么想的呢,只可惜空的不能再空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夜惊羽余光瞥见绿泽苦恼的表情,再看看还呆呆的云澈,莫名有些想发笑。 说起来这个读心能力者也是主角团成员之一,只是他现在的行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绿发少年,对方立即睁大了那双翡翠般的眼睛,期待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像极了讨要零食的幼犬。 “你很厉害。”夜惊羽斟酌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话音刚落,绿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一个箭步跨到夜惊羽面前,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我们快去食堂吧!” 随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语速飞快地补充道:“哦,对了!你室友被调走了是吧?我之前一直住单人寝,你要不要换过来和我住?” 见夜惊羽没有立即回应,绿泽又急切地继续道:“你不换过来也可以,我搬过去和你住好不好?” 全然不像外表那般寡言少语,反而透着一股自来熟的话唠劲儿,让夜惊羽毫无招架之力。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四人总算是到了食堂,这里是f区的食堂,也只有f区的学生可以进入这里。 绿泽和夜惊羽都是满学分,两个人分别打两菜一汤,再加上一份主食,吃的着实不错。 而餐桌对面的景象则截然不同,云澈和赤童面前只摆着一碗白米饭和清可见底的紫菜蛋花汤。云澈眼巴巴地望着对面丰盛的菜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却只能低头猛喝自己那份寡淡的汤水。 赤童用勺子机械地搅动着汤碗,紫菜碎在汤面上打着转,“也不知道鹿哥在s区怎么样了……” 据说s区所有的东西都是学院内最顶尖的,包括宿舍食堂,还有教学资源,他也真的好想去s区喔! 想到这里,他突然放下勺子,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去s区找鹿哥吧!” “这是违规的。”绿泽小声提醒,筷子轻轻点在餐盘边缘,“学院规定禁止学生无故跨区。” “我们又不是无故!”赤童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引得周围人侧目。他赶紧压低声音,推了推正在发呆的云澈:“喂,去不去?” 云澈茫然抬头,他刚才正想着禁区游乐园的事,在这个世界,似乎只有那只小熊知道穿越的事,他必须再回去一趟…… “我说我们今晚去找鹿哥!”赤童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你不是还想去禁区吗?那里需要三个人才能进入,我们带上鹿哥一起怎么样?” —————— 又是一下午无聊的课程结束,夜惊羽推开寝室门时,暮色已经透过落地窗洒满了客厅。 绿泽正端坐在沙发上,脚边整齐地码放着两个行李箱,这家伙居然在短短一会儿就把所有物品都搬了过来。 “我们真的不用和老师说吗?”绿泽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祖母绿的眼睛里闪着不安的光。 夜惊羽扫视了一圈宽敞的寝室,学院的双人套房确实不错,八十平的空间被合理划分为两个独立卧室、共享客厅和干湿分离的卫浴。落地窗外正对着学院中央的喷泉广场,视野开阔得能望见远处的f区建筑。 “不用。”夜惊羽脱下制服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不担心那两个人的行动,失去了鹿柒这个最强战力,仅凭异能评级f的赤童和毫无攻击力的云澈,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考虑到他们毕竟是漫画主角团,夜惊羽打开自己的光脑,修长的手指在光幕上轻点几下,将学院的夜间防护等级从b级调至a级。 这个等级的调控也就是增加部分守卫,还不足以引起人的关注,不过他又在里面加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毕竟这漫画他自己也要看,还是想看点儿好玩儿的东西。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两个游戏手柄,“会打游戏吗?” 绿泽正抱着枕头在沙发上打滚,闻言立刻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刚才的担忧早就抛到了脑后。 他用力点头:“会!” “好。”夜惊羽随手抛给他一个手柄,“这个游戏叫抓笨蛋。” 21、S区2 赤童和云澈潜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两人都换上了便于夜间行动的黑色劲装,云澈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这套从赤童那里借来的衣服勒得他浑身难受。 “赤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压低声音问道,手指不适应的地调整着领口的松紧度。 “嘘——”赤童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赤红色的瞳孔紧盯着前方,一队圆滚滚的巡逻机器人正从他们面前经过,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白色的光泽,圆形的感应器不时闪烁着红光。 云澈惊讶地看着这些造型憨态可掬的机器人,让他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学院里居然用这么可爱的机器人巡逻?” 赤童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里:“别犯傻!” 他咬牙切齿地警告,声音压得极低,“这些玩意儿的感应系统灵敏得很!” 两人屏住呼吸,直到这队机器人咕噜咕噜地滚远,才迅速弓着身子转移到一处墙角阴影下,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投下模糊的轮廓。 “要是被抓到会有什么惩罚?”云澈再次小声问道。 “扣学分。”赤童头也不回地回答,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远处正在接近的另一批机器人,这种事儿他其实和鹿柒一起干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机器人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学校又更新了系统? 听说f星已经打算和其他星球建交了,好像其他星球是有更高科技的存在的,但是不是说学院的院长最讨厌这些东西了吗?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改变立场了吧。 云澈不死心地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力道让赤童不得不微微侧身:“具体要扣多少分?” 他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焦虑,作为刚入学没几天就被扣光所有学分的新生,他实在承受不起更多惩罚了。 扣成零分的还有机会像那些学生一样赚积分,把学分给挣回来,但要是成负数,那可真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赤童猛地转身,以前和鹿柒搭档时,即便再倾慕对方,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被屡屡打扰。 更何况那个强大如鹿哥总是能精准把握行动节奏,哪像眼前这个, “滴滴……滴滴,检测到声音,开始巡查……” 机械音骤然响起,赤童条件反射般捂住自己的嘴,他恶狠狠地瞪向云澈,早就警告过这些护卫的灵敏度,偏要在这节骨眼上拉拉扯扯。 要是因此暴露,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云澈终于学乖了,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然而不过片刻,他又从指缝间挤出气音:“学分扣太多……会被退学吗?” 赤童的拳头攥了又松,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眸中红光忽明忽暗,与不远处巡逻机器人的红外扫描仪如出一辙,显然是气的不行。 云澈快的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保证自己这一次绝对不再说一句话。 然而这个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尾,他的惊恐已然挂在脸上。 “你……你……”云澈突然瑟缩着往墙角挤去,像是被赤童吓到,又像是为了别的,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赤童身后。 “闭嘴!”赤童从牙缝里挤出警告,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夜风中。 “不是……你身后……”云澈的嗓音抖得不成调。 “什么?!”赤童怒目而视,却在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猩红的机械眼,冰冷的金属面孔近在咫尺。 “啊,不好意思……”他瞬间气势全无,后背渗出冷汗,“那个……那个……晚上好各位……” 脚跟悄悄向外挪动半步下一秒他骤然爆发,拽起云澈的手腕:“跑啊笨蛋!” 夜惊羽的手指搭在手柄上,指节微微发力扳动方向键,“游戏开始,目标是把他们抓进安全区。” “放跑或者让他们进入其他区域,”他顿了顿,唇角似乎有一个清浅的笑,“算输。” “好!”绿泽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似乎是专门为打游戏而准备的,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上面简略的像素画风中,几个方块状的守卫正在追逐两个闪烁的光点。 他推了推眼镜,镜框下的双眸闪着兴奋的光,平日里他最爱的就是高难度pvp对战,而像这样简单的抓捕游戏,换作平时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但能和夜惊羽一起玩,他的视线落在对方的侧脸上,似乎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即便思绪飘远,他的手指却依然在按键上飞舞,不过几个呼吸间,屏幕上的像素守卫已经成功将两个光点逼入墙角。 月光如霜,将学院的一角照得泛着冷光。 “卧槽卧槽卧槽!这机器人开挂了吧?!”云澈的后背已经重重撞上斑驳的砖墙,粗糙的墙面磨得校服布料沙沙作响。 他急促地喘息着,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赤童,你不也是有异能的吗?你快用你的异能!” “你不也有!”赤童反唇相讥,机械守卫的金属关节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包围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哎呀,算了,明天敢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皎洁的月辉洒落,赤童突然闭紧双眼,他的红色短发无风自动,周身似乎是被一层光芒笼罩,而后…… “哇……变……变身吗?”云澈看的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世界有异能,但眼前这场景活脱脱像是魔法少女动画里的经典桥段,可……可赤童是男的吧啊喂! 然而下一秒,“已成功抓捕一人!” 机械音冰冷地宣布,赤童周身的红色光辉还没凝聚成形,就被四只机械臂同时钳住手脚,像拎小鸡似的被抬离地面。两台圆滚滚的机器人协作抬起他,剩余的两台立即调转方向,扫描仪齐刷刷锁定云澈。 不是,这群机器人怎么不讲武德啊喂,那些动画片果然都是骗人的,什么变身时的无敌状态,什么不可选中,眼前这分明就是活生生的反例。 “前摇太久了,不爱看。”绿泽撇撇嘴,手指在手柄上翻飞。他分神瞥了眼夜惊羽的侧脸,又迅速转回屏幕:“夜同学你撑住,我送完人就回来!” “嗯。”夜惊羽淡淡应声,指尖却故意在控制面板翩转几分,顿时露出足以让云澈脱身的破绽。 少年矫健的身影立刻抓住机会,如离弦之箭般从机械守卫的包围中窜出。 “啊,手滑了~”夜惊羽慢条斯理地活动着修长的手指,游戏结束得太快多无趣? 猫捉老鼠总要玩到尽兴才好。 22、S区3 月光如冰冷的薄纱笼罩着校园,云澈眼睁睁地看着赤童被机械守卫架着双臂拖走。少年的脚尖在地面上拖出两道浅浅的痕迹,校服领口歪斜着,活像个被蹂躏过的破布娃娃。 云澈握紧了拳头,掌心处被指甲戳的生疼,但现在冲上去救人非但徒劳无功,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夜风灌入肺部,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s区的方向隐约可见,围墙上的藤蔓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在无声的召唤着他。 他们今天本就是为寻找鹿柒而来,若是就这样空手而归,还要被抓回去,这一夜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云澈最后望了一眼赤童远去的背影,他猛地转身,朝着s区的方向狂奔而去。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机械守卫似乎总在戏弄他,每当他以为自己成功逃脱,在刚松一口气的瞬间,它们就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一晚上下来,他的心跳就没停过,总感觉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得心脏病。 更诡异的是这些机器的行为模式,它们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抓住他,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放水。这种精准的玩弄,简直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一般。 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如果真是老师出手,早就该像对付赤童那样直接抓捕了,何必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 就在这走神的瞬息,守卫已经无声无息地完成了合围,它们从四面八方逼近,云澈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被逼入绝境,六对猩红的电子眼在黑暗中组成致命的包围网,而这一次,它们似乎不打算再玩下去了。 云澈死死盯着百米外那道围墙,喉结上下滚动,s区近在咫尺,可六台守卫的包围圈正在收缩。 他猛地抬起右手,掌心有热流涌动,虽然还掌控不了异能,但若被抓住,今夜所有的冒险都将化为泡影,赤童的牺牲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头顶骤然响起机械的锐鸣,一张闪着寒光的合金捕网当头罩下,云澈本能地催动异能,掌心爆发的白光与巨网相触的刹那,那张网竟如坠入深渊般消失无踪。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的夜空,指腹还残留着异能残留的气息缭绕,是他眼花了,还是他的异能奏效了。 机器人步履未停,仍旧在步步逼近,包围圈缩至五米直径。 云澈咬牙再次抬手,这次白光中竟喷出同样的合金巨网,他孤注一掷地将手掌推向守卫群,那张网如活物般扑向最近的两台机器。 “嘶……” 云澈倒吸一口冷气,完蛋了,完蛋了,这算不算是损害公物啊?学校不会让他赔吧?那两台被网缠住的机器人还在冒着电火花,金属外壳都凹下去一大块。 但求生的本能立刻占了上风,趁着机器人群陷入短暂的混乱,他咬咬牙扭头就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围墙前,一个纵身就翻了上去。 只要翻过去,墙的那边就是s区了,只要他找到鹿柒,只要他们再去一次那个游乐园…… 说不定他就可以回家了…… 心跳声在耳边无限的放大,直到他看到了墙边的风景。 “不小心放跑了,这算我们输了吗?”绿泽轻轻放下游戏手柄,指尖在按键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为了拖延游戏时间,一不小心放水放多了怎么办?不会没得玩儿了吧? 他的目光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 “没事,他还会回来的。”夜惊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两包零食,一包抛给绿泽,一包自己慢慢拆开。 监控屏幕上的身影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跑,夜惊羽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他低头咬了口零食,光脑上显示的消息已经发送成功。 云澈轻盈地落地,身后的守卫果然没有追来。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s区的建筑布局乍看与f区相似,只是与之相比的是多出了许多类似于体能训练的东西。 “这也没什么两样嘛!”云澈小声嘀咕,却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就在他循着记忆往宿舍区摸去时,转角处突然传来鹿柒的声音。 “任务已经完成,您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吧?” 云澈的指尖轻轻抵在墙面上,原来手机被上交了,难怪从昨天开始鹿柒就不回消息,他和赤童还担心出了什么事,s区居然连通讯设备都要管制。 他悄无声息地蹲在拐角处,听见里面传来抽屉滑开的声响,一个低沉的男声缓缓道:“急什么?这里还有一份任务,完成就可以帮助你那两位f区的朋友恢复学分。”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今晚,”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玩味,“你的一位f区朋友为了找你,夜闯s区。” 一声轻叩,像是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这个行为,足够开除了。” 鹿柒的呼吸声明显变得急促。 “现在,”男人慢条斯理的拖长了音调,似乎是等待猎物跳入圈套的捕食者,“你要不要接这个任务,可想清楚了。” “我……”鹿柒的声音还在犹豫。 男人打断了他,隐约的笑意浸满了不怀好意,“而你的那位f区朋友,现在正在外面偷听,你想好等会儿怎么和他解释了吗?” 鹿柒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云澈的膝盖发软,却连一丝颤抖都不敢有,身后的走廊漆黑一片,但此刻转身逃跑只会让情况更糟,他盯着地面上自己扭曲的影子,听见门把手转动时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23、情侣?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全息屏幕的蓝光映照着那张得意晃动的脸。 浅棕色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如同阳光下流动的蜜糖,男人蓝宝石般的眼眸弯成月牙,眼底闪烁着狡黠的星光。 “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他晃了晃脑袋,毫无形象地将右脚蹬上办公桌,锃亮的皮鞋底在光洁的桌面留下浅浅的印痕,左腿顺势翘起,整个人像只餍足的猫般舒展着身体,“大半夜的让我演戏,是不是该补点加班费?” 修长的手指竖起三根,在屏幕前晃出残影,“我要的不多,三倍就行。” 夜惊羽的指尖悬在光脑的关闭键上,连眼皮都懒得抬:“滚。” 屏幕熄灭的瞬间,他瞥了眼门缝,客厅的灯光已经暗了,绿泽大概已经睡下。 正如他所料,云澈那边,鹿柒为了保护同伴,手忙脚乱地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话,匆匆把人送回了f区。这会儿云澈想必正和赤童凑在一起,绞尽脑汁琢磨今晚看到的。 柔软的枕头被摆正,夜惊羽陷进蓬松的被褥中,明天应该又能听到些有趣的新故事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夜惊羽刚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手机提示音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出的消息让他的动作顿住了。 “赤童和云澈在谈恋爱?” 绿泽斜倚在门框上,手指灵活地转着手机,屏幕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将那双祖母绿的眼眸衬得越发透亮,“对,班群里是这么说的。”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99+的未读消息像潮水般涌动着,“是雪墨白老师发的公告,说要恭喜这对儿……情侣。” 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艰难,仿佛在咀嚼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绿泽手指飞快的刷着消息,实在是这两人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在掐架,昨天虽然熟稔了些,关系也是有所缓和。 但怎么看也不像有那种关系,怎么一夜之间就突飞猛进了呢。 “等会儿去上课的时候,我会验证一下的。”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往身上套着制服,“等我消息哦!” 寡言的少年难得张扬了一次,谁说他的读心异能是废物的?这种八卦时刻,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夜惊羽的毛巾悬在半空,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这不对吧?这漫画的作者是疯了吗? 这漫画才刚刚开始就定给了主角cp,作者是脑子抽了,直接不要其他的cp粉了吗? 这种自断后路的操作,怎么看都像是要烂尾的征兆。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坏。 他抬手抓了抓半干的碎发,水珠顺着发梢滑落。 虽然对感情线一窍不通,但评论区的情况他还是有所留意,那对官宣cp的热度,甚至还不如他和云澈的讨论楼高。 这个认知让他嘴角不自觉地绷紧,怎么想都有点恶心,就连迈步走向教室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 走廊拐角处,绿泽正双眼放光地盯着那对“绯闻情侣”,一见夜惊羽就疯狂招手:“夜同学!他们说只要去个地方就告诉我所有八卦!” “什么地方?”夜惊羽脑子里已经有了个猜想,但当绿泽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眉。 “他们说要去什么游乐场,我同意了。”绿泽搓搓手,他本以为凭借异能就可以读心拼凑出来个七七八八,但没成想这俩人满脑子什么“游乐场”,什么“规则”,压根没有一点情情爱爱,无聊到他都怀疑雪老师早上那个通报是在造谣了。 可转念一想,昨夜两人确实在校园里偷偷会面,这种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绿泽的目光在云澈和赤童之间来回游移,看着他们一个认真地比划着什么,一个不耐烦地撇嘴,心中的困惑越发深重。 “肯定是在防备我的能力……”他咬着指甲暗想,突然瞪圆了眼睛,那两人执意要拉上自己,该不会是要他当电灯泡吧? 这个念头让他猛地摇头,耳尖都泛起了红晕。 那回头两个人万一要……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夜惊羽站在走廊的阴影处,默默观察着这场闹剧,主角光环果然厉害,就连明明已经和他站在一起的绿泽,都再被轻易拉拢走。 果然不愧是漫画,那么对于他这个小小的路人甲,还是早点悄无声息地退场的好。 也是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夜同学,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绿泽声音中带着恳切,如果电灯泡只有他一个,那他就是这一空中最亮的星,但如果是两个的话,那似乎就好受很多了。 “啊?”夜惊羽的睫毛颤了颤,完全没料到会牵扯到自己,他不过是路过看个热闹,怎么突然就被卷入主角团的主线剧情了? 作为一个本应置身事外的路人角色,这个发展实在出乎意料,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半个身子已然暴露在晨起的阳光之下。 他慌乱地摆了摆手,袖口在光线中扬起细小的尘埃:“我......” “夜同学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绿泽反应极快,脚尖已经转向了夜惊羽的方向。他本就不是真心想探究什么八卦,不过是觉得夜同学可能会感兴趣罢了。 “哎——”云澈和赤童同时出声打断,两人交换了一个焦灼的眼神。 规则上明明写着至少三人,虽然没说上限,但两个人是绝对行不通的。赤童挑剔的目光在夜惊羽身上来回扫视,这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家伙,异能估计也强不到哪去,否则怎么会分在f班? 但,现在也实在别无选择。 “既然你这么想去,”赤童微微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施舍,“那本少爷就勉为其难……” 夜惊羽倏然抬眸,鎏金色的眼瞳在晨光中流转着细碎的金芒:“既然这么为难,那我们就不去了。” 所以说,最烦装的了。 24、又是禁地1 最终四人行还是勉强达成了协议,云澈和赤童不得不承诺,接下来一个月内将无条件为夜惊羽和绿泽跑腿、值日,包办所有杂务。 “如果再加上一个月的食堂占座服务,我们或许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绿泽笑得狡黠。 “你别太过分!”赤童的指尖都在发抖,精致的脸庞气得通红,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夜惊羽站在光影交界处,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我始终觉得这个安排欠妥,不如我们去请教一下雪老师的意见?” “别别别!”云澈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拽住作势要走的夜惊羽,“我们答应!全都答应!” 不愧是漫画主角,这能屈能伸的姿态还真是教科书级别的,简直看得夜惊羽心情大好。 对方态度都摆到这份上了,再拒绝确实不太妥当,虽然这些承诺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但绿泽应该挺需要这些便利的。 跟着走一趟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表现得再废物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完美扮演好路人角色就是了。 再次踏入游乐园的铁门前,云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昨夜鹿柒将它塞给他时,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青黑的眼圈深陷,脚步虚浮的与往日生龙活虎的模样判若两人。 “任务途中捡到的……可能和游乐园有关……”鹿柒的声音沙哑,“以后,别来找我了……” 云澈不自觉地攥紧了纸条,这才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规则,那些字迹虽然稚嫩得像小学生的手笔,却工整得不可思议。这样童真的笔迹,倒与这座游乐园创办者的年龄出奇地吻合。 云澈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四人中间。泛黄的纸面上布满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部分规则文字被这些污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规则一】下午5:17必须立刻□□游乐园,否则 【规则二】所有管理员都穿着背带裤,如果碰到穿着□□的管理员,请立刻躲进 【规则三】旋转木马只可以转三圈,否则会被永远停留在幻境 【规则四】小吃摊的东西必须吃完,否则浪费粮食的小朋友要被骂! 【规则五】摩天轮每个座舱只可以坐一个人,否则在一起的人会永远分开! 【规则六】鬼屋不会有哭声,如果听到,请立刻 【规则七】过山车时不可以□□,否则会有□□的管理员找到你 【规则八】蹦床 【规则九】游乐园有且只有一个出口,如果发现第2个出口,请务必 “这些‘□□’是什么鬼?”赤童嫌恶地用指尖捻着纸条边缘。 夜惊羽淡定的瞥了一眼,他记得是可乐来着。 云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纸条上:“有点太巧合了。” 他们刚去过游乐园,转头鹿柒就恰好捡到规则,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当然没有。 夜惊羽佯装沉思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掩去眸中的深意,这张纸条是他特意让雪墨白安排给鹿柒的,连鹿柒出任务的地点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但应该是真的。”云澈最终得出结论。 纸条的陈旧痕迹不似伪造,而且部分规则与他们之前的经历完全吻合。 即便有假,他也必须再探游乐园。 云澈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纸条边缘,上次小熊含糊提到的“时间快到了”,当时他以为是5点,没想到竟然是5:17,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有零有整的时间,不按时完成的话又会发生什么? 规则二他们也是见识过了,包括每位小熊发电的兔子拉车的狗,确实全都穿着背带裤,但那些被抹去描述的“□□”管理员呢?云澈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可怖巨人的身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规则三,规则四,规则五则是完整的规则,其中三和五他们已经验证过了,并且已经补全,但规则会这么好心把四也完整的给出来吗? 规则六是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的项目,硬要推测确实无法补全。 而规则七也是他们已经完成的项目,第一个“□□”应该是尖叫,第二个“□□”是什么?按照逻辑应当是和规则二保持一致的,所以果然是那个巨人吗? 规则八是蹦床,规则基本上全部没有给出,处于完全无法推算状态,可以放在最后一个去尝试。 规则九则是与出口相关,他记得上一次进入游乐园的时候,应当是只看到了有一道门的,第二道门在哪里,又或者说第二道门真的存在吗?当他们碰到的时候务必怎么样呢? 谜团实在是太多,好像一番捋顺下来,什么都无法推测出来,但也确实得到了几条重要信息。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云澈问道,得到的是三个齐刷刷摇头的脑袋。 算了,云澈本来也没指望这几个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人,带着一起过来,纯属就是为了凑个人头,他不放心的再次叮嘱,“等会儿进入游乐园,一定要跟紧我,不要乱动乱碰,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们。” 晨光穿过茂密的树冠,生锈的游乐园大门发出刺耳的腐朽声,缓缓向内敞开。那只穿着背带裤的诡异小熊正立在门口,圆滚滚的身躯以夸张的弧度前倾,毛茸茸的爪子做出迎宾手势:“欢迎回到游乐园。” 走在队伍最末的夜惊羽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恰好与小熊玻璃做的眼睛四目相对,玩偶嘴角缓缓咧开,一直延伸到不可思议的弧度,是小羽回来了呀,真好。 25、又是禁地2 异能如薄雾般从掌心无声扩散,转瞬间笼罩整座游乐园,夜惊羽微微垂眸,鎏金色的瞳孔中清晰映照出被异能覆盖的每一个人,唯独云澈的身影未被浸染。 这就是漫画主角的异能,吞噬吗? 还真是有意思。 只是可惜他暂时还拿不走。 重新活动一下手指,夜惊羽不动声色地跟上已经踏入大门的三人,步伐自然地融入其中之中,重新扮演好自己的完美路人形象。 “云澈,你还是看不到游乐园的变化吗?”赤童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在他的视野里,踏入大门的刹那,腐朽的栏杆重新镀上漆,剥落的彩绘恢复鲜艳。 云澈沉默地摇头,这两天摸索异能的经历让他隐约有了猜测,而此刻游乐园的不可见恰恰印证了那个想法。 “这……”绿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游乐园。 前一秒还是摇摇欲坠的废墟,转眼间竟变成了灯火通明的梦幻世界,旋转木马在欢快的音乐声中转动,五彩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跳跃。 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真实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幻觉。随即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他在学院待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绿泽一把抓住夜惊羽的手腕,语气雀跃:“夜同学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我们……” “不行!”云澈一个箭步冲上前,强硬地分开了两人。 他挡在夜惊羽面前,眉头紧锁:“这个游乐园很危险,每个设施都有特定的规则。绿泽,你跟我们一起去探索规则。” 他转头看向夜惊羽,目光在那单薄的身形上停留片刻,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你……” 云澈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板起脸来,尽可能让自己说的话具有威慑力:“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跑,更不要随意触碰什么东西。这里很危险,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救不了你。” 说到一半,云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问,你的异能是什么?有自保能力吗?” 他的目光在夜惊羽纤细的手腕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扫过,已经在心里给这个弱不禁风的同学贴上了需要重点保护的标签,这次探险不求他能做出什么贡献,只求不受伤就好。 夜惊羽敏锐地捕捉到云澈眼中的担忧,却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眼底闪过的一丝玩味。 他抿了抿唇,露出为难的神色,仿佛在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实际上,他正在自己分外全面的异能库中搜寻,却悲哀地发现,哪怕是最低阶的异能,放在普通人眼里也足够不俗。 “算了。”云澈见他迟迟不答,便猜到大概是因为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少年才如此窘迫,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夜惊羽的沉思,“反正在这里面也用不了异能。”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那只毛茸茸的玩具熊,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就待在这个小熊旁边可以吗?” 云澈还记得上次来时,这只看似憨态可掬的玩具熊对他格外友善,虽然这种友善仅限于他一个人,他犹豫着要不要试着请求小熊保护夜惊羽,但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果然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份操心……”云澈小声嘀咕着,脸上虽然平静,心里却已经开始后悔,他正想再次叮嘱,话到嘴边却突然哽住。 只见那只原本凶悍的小熊正熟练地用毛茸茸的爪子拉开夜惊羽的手,圆滚滚的身体灵活地扭动着,一头扎进了夜惊羽怀里,黑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完全不见平日的凶悍模样。 云澈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他狐疑的张了张嘴,“你们……认识?” 夜惊羽暗道不好,也是来的太过匆忙,忘记和这边打招呼,小熊还在不知死活地往他怀里拱,毛茸茸的脑袋蹭得他颈窝发痒。 “怎么会呢。”夜惊羽不动声色地把小熊往外推了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它。” 小熊不依不饶地又黏上来,这次干脆用爪子勾住了他的衣领,死死抱住不肯撒手,夜惊羽眼角抽了抽,暗骂这小东西不懂看眼色。 云澈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们,突然恍然大悟:“我懂了!” “肯定是你的名字和他的主人名字重和了,上次我来的时候他就对我很好,叫我小云,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一个云字。他好像还有一个主人叫小羽,刚好你的名字中也有个羽字,肯定是这样的。” 夜惊羽顺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手上却悄悄掐了小熊一把,警告它安分点。 小熊委屈地松开爪子,但还是紧挨着夜惊羽坐下。 云澈见状,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啊。” 他又挠了挠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他一共有三个主人,一个叫小云,一个叫小羽,还有个叫小雪。” 既然重名就可以被区别对待的话,他顺手指向绿绿泽,“小熊,你看那个是小雪哦!” 小熊闻言抬头,漆黑如墨团的玻璃眼睛盯着绿泽看了两秒,随即非常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嘴角下撇,整张毛脸都皱成一团,活脱脱一副“你骗谁呢”的表情。 云澈见状也不禁莞尔,紧绷的神情放松了几分,小熊对夜惊羽的亲近倒是件好事,至少能确保这位看似柔弱的同学安全无虞,他们也能放心去探索其他区域了。 经过和赤童的商议,他们决定先前往鬼屋,虽然鬼屋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令人发怵,但这里的规则却是所有设施中最为详尽的。云澈记得规则上明确写着:“鬼屋不会有哭声,如果听到,请立刻……” 虽然后半句被刻意模糊了,但重点已经很明确哭声就是关键线索,这意味着他们进入后只需专注寻找与哭声相关的异常,就能找到突破口。 相比之下,小吃摊的特殊性和蹦床的完全未知规则,反而让鬼屋成为了当前最稳妥的选择。 夜惊羽抱着小熊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鬼屋幽暗的入口。待最后一缕衣角也被黑暗吞没,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掌心突然泛起幽蓝的光芒,异能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倾泻。 刹那间,整座游乐园仿佛活了过来,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树影摇曳间,数不清的毛绒玩偶从禁林深处蜂拥而出。 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夜惊羽,笨拙却热切地将人团团围住,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敢贸然靠近。 怀中的背带裤小熊惬意地在夜惊羽胸口蹭了蹭,玻璃眼珠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它故意将爪子搭在夜惊羽肩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其他玩偶,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后果就是这群玩偶果断放弃了矜持,拽着夜惊羽的衣服不顾一切的开始往上爬。 夜惊羽不得不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只玩偶的脑袋,躁动的玩偶们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玻璃眼珠依然眼巴巴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期待。 这些都是他们三人儿时的玩伴啊…… 夜惊羽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许久不见了,只可惜物是人非。 “别急,”他轻声说道,“我给你们带了新朋友。” 26、又是禁地3 “小朋友的鬼屋能有多可怕?”云澈强撑着说道,故作镇定地第一个迈入黑暗。可掌心早已沁满汗水,双腿也在微微发软。 眼前黑漆漆一片,只有几处忽明忽暗的红绿光点勉强照亮方寸之地。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这般小儿科的恐怖氛围,比起前世在孤儿院经历的黑暗,简直不值一提。 “是啊,一点都不吓人。”赤童随声附和,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密闭的黑暗勾起他最不堪的回忆,那个不分昼夜的小黑屋,似乎现在还能听见老鼠和虫子在潮湿角落窸窸窣窣爬行的声响。 “啊,真恐怖,要不我们回去吧?”绿泽随口说道,他原本走在最后,却发现前面的两人越走越慢,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成了领路的人。 他停下脚步,这突如其来的静止吓得身后两人一个激灵,险些惊叫出声,他们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将尖叫咽了回去。 绿泽转过身,借着微弱的灯光,能清晰看见同伴煞白的脸色。他叹了口气,语气笃定:“其实我刚才说的,是你们的心声,你们知道的吧。” “啊?是……是心声吗?云澈你的?”赤童目光游移地落在远处的墙壁上,咬死不肯承认是自己的,“云澈你要是真害怕,我们可以回去的。” “不是我!”云澈猛地提高音量,随即轻咳几声掩饰,松开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衣角,“我怎么会怕这种地方?怕的难道不是你吗?” 他强撑着反驳,“这话该我说才对吧,你要是害怕我们可以回去。” 两人的视线终于在半空中相撞,不知为何突然心有灵犀般同时转头看向绿泽,异口同声道:“绿泽,你害怕对不对?” 绿泽无所谓的摊手,“行,你们都不害怕的话,就请麻烦不要在心里大喊大叫,真的很吵。” 如何用一句话让一对小情侣为我而脸红,绿泽做到了。 好在世界也安静了。 于是绿泽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道更剧烈的心理尖叫声从身后炸开。 绿泽猛地回头,只见两人立刻换上平静的微笑,表情僵硬得像是被定格的照片。 他继续迈步。 “啊——!” 再次回头。 如此反复几次后,赤童终于忍不住了。他涨红着脸,赤色的瞳孔不知是原本就这样红,还是因为恼怒而更加鲜艳,“绿泽,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侵犯别人隐私!” 绿泽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更加认真地点头:“我知道。” “那你还……”赤童感觉要烦死他这个异能了,他真想当场宣布,从现在开始“读心”就是他最讨厌的异能,比讨厌自己的异能还要更加讨厌! “但我控制不住。”绿泽觉得自己也很委屈,赤童不想被读心,他还不想读呢。 整天接收那么多来自赤童的粉红泡泡,他感觉自己都快被染成粉红色了。 于是他诚恳地建议:“其实班上真的没人暗恋你,你不用……” “啊!”赤童这次真的尖叫出声,整张脸瞬间爆红,他也顾不上这里是不是鬼屋了,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绿泽感叹一声,“世界安静了。” 目睹全程的云澈整个人都僵硬了,尤其是在他感受到那道恐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告诫自己千万什么都不要乱想,尤其是那件事。 “其实,云同学,”绿泽的声音很轻,但在密闭的空间里却诡异地产生了回声,“我早就想问了……你是看了什么小说吗?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穿越来的,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果然,恐惧在人类的其他情绪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刚才还畏畏缩缩、磨磨蹭蹭不敢前进的两人,此刻竟然一个比一个走得快。绿泽在后面紧追几步,结果前面两人跑得更快了,简直比被鬼追还要拼命。 这间鬼屋实际上并不大,甚至可以用小来形容,内部空间狭窄得令人窒息,两侧墙壁几乎要贴在一起。 天花板上垂落着几缕破败的蜘蛛网,随着三人的跑动轻轻摇晃,似乎随时都可能锤掉下来一两只蜘蛛,地面铺着霉味刺鼻的旧地毯,有些部分已经破损,裸露出灰褐色的地面。 走廊两侧挂着几面裂开的镜子,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折射出扭曲的人影,偶尔有几盏接触不良的彩灯闪烁,在墙上投下血红色的光影。转角处摆着个缺了胳膊的玩偶,玻璃眼珠在黑暗中诡异地反着光。 最深处传来老旧管风琴的嗡鸣声,像是有人在缓慢地按压已经走音的琴键,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铁锈味,混合着潮湿的木头气息,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整条走廊不过二十来米,却因为压抑的布局显得格外漫长。 而冲在最前面赤童陡然刹住了脚步,连锁反应导致疾跑而来的云澈躲闪不防,径直就撞了上去。 “砰!” 绿泽追上来时正好目睹这一幕,他眨了眨眼,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看下去:“难不成终于要上演偶像剧情节了?好期待啊......” “期待个鬼!”云澈终于忍无可忍。就在他要爆发的瞬间,突然一个激灵,等等,不是说游乐园里用不了异能吗?为什么绿泽还能使用读心术? 云澈猛地转身,急切地追问:“赤童,你能使用异能吗?” 赤童正揉着被撞痛的肩膀,闻言下意识回答:“这里不是禁用异能吗?我当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熟悉的异能波动在掌心流转,却又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与此同时,在鬼屋侧门的阴影处,夜惊羽漫不经心地弯腰,将角落里松脱的异能屏蔽器重新插好。 老化的线路发出滋啦的电流声,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锈迹斑斑的接口,年久失修了啊。 不过倒也无所谓,夜惊羽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反正里面那几个人的异能都是低级,他随手弹出三缕墨色流光,异能如游蛇般钻入墙壁,继续维持着屏蔽效果。 鬼屋走廊内,赤童和云澈面面相觑,方才转瞬即逝的异能波动,让他们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只有绿泽困惑地揉了揉耳朵,哪个好心人治好了他多年的耳鸣? “等等……”赤童突然想起自己急停的原因,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机械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声音发颤:“刚才……有东西在摸我的脚踝……” 赤童的话音刚落,一只毛茸茸的玩偶手臂突然从地板缝隙中软绵绵地垂下来,正好搭在他的脚踝上。那触感本该温暖柔软,却莫名透着刺骨的寒意。 “找到你啦~” 天花板上垂挂的小蛇突然歪了歪头,玻璃珠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它咧开的嘴巴一动不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快来陪我们玩呀~” 赤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绿泽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走廊两侧的毛绒玩具开始同步摇晃。 云澈却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眉心拧成结,声音有些发干,“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他看不到?为什么? 就在这时,赤童突然指向他身后,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云澈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而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一只两米高的狮子正俯下身,咧开的嘴巴几乎要贴上他的后颈。 与此同时,位于鬼屋中控室的夜惊羽正支着下巴沉思。这个由他们童年时设计的鬼屋,对小朋友来说已经足够恐怖,但现在面对的是青少年,他该要怎么提升恐怖程度呢?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僵直。 “呜……哇……” 细若游丝的婴儿啼哭声幽幽传来,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耳边,又好似隔着一堵墙。 几乎是本能反应,夜惊羽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动作,一个侧身闪到控制台后方,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 这个声音……这个时间不该存在的…… 27、又是禁地4 赤童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料,他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节奏,每一次跳动都像要冲破胸口,要飞出来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云澈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那只狮子玩偶,狮子裂开着嘴巴,空洞却漆黑的眼珠随着云澈的移动缓缓转动。 “如果……如果我也看不见就好了……”赤童颤抖着吐出这句话,声音细若蚊呐。 他第一次清醒的认知到:无知是福。 更令赤童崩溃的是,唯一与他共享这份视角的绿泽完全是个异类,明明平日里那样安静内敛的一个人,此刻竟像个毫无畏惧的凑近那只狰狞的狮子。 他纤细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正缓缓探向玩偶口中森然的獠牙。 “等等——”赤童的警告还未出口,就见绿泽的指尖已经戳进狮子的嘴巴,还煞有介事地揉搓着:“填充物手感很真实啊……” 狮子的嘴巴突然撕裂般张大到骇人的弧度,锋利的牙齿猛地咬合! 绿泽堪堪收回手指。 再慢0.1秒,他的食指就要永远留在那怪物的嘴里。 可这家伙非但不后怕,反而眼睛发亮地盯着狮子的玻璃眼珠,跃跃欲试地嘀咕:“这眼珠子……看起来很漂亮,不知道夜同学会不会喜欢……” 疯了,都疯了,赤童看得头皮发麻。 那只狮子被激怒般浑身绒毛炸起,但偏偏绿泽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往前凑。 赤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可是会自主活动的玩偶! 不是商场橱窗里任人摆弄的展示品! 他突然想起关于这个鬼屋的传闻,说是由几个孩子设计的。 难道这些骇人的玩偶真的只是唬人的……? “不,不可能。”他用力甩头,也没有哪个孩子的玩具会走路,还会吓人的吧?! “你们……”云澈毫无预兆地停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紧绷,带着细微的喘息:“有没有听见……” 赤童的呼吸随之一滞,细微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棉絮摩擦的沙沙声,爬行动物的窸窣声…… 可这些声音自从他们进入这间鬼屋后,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吗?在最初的恐惧过后,他甚至已经开始习惯性地忽略这些背景音。 但云澈突然提起,让赤童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兴奋地瞪大了双眼,甚至连恐惧都忘记了:“等等…你能听到这些声音了?” 他满心都是找到同类的欣喜。 那接下来是云澈不是就也可以和他一样看到这些东西了? 太好了,终于要有人和他一起开始害怕了! “不是这些。”云澈摇头,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安静,“是别的……像是……婴儿的哭声。” 一瞬间,赤童的情绪再度翻涌,后颈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天知道他最怕婴儿啼哭了,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的哭声。 绿泽突然停下动作,耳尖微动,随即精准地指向赤童身后那面斑驳的墙壁。 墙上悬挂着一个老旧的玩偶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残缺的布偶。 这些玩偶全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了眼睛,开裂的接缝处溢出发黄的棉絮。 可那一双双玻璃眼珠却异常明亮,在本就昏暗诡异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具有生命般随时跟随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而那微弱的婴儿哭声,正从架子最上层那个天使玩偶合拢的羽翼下传来。纯白的翅膀紧紧包裹着,隐约可见里面有个婴儿形状的轮廓在随着啜泣声轻轻颤动。 更诡异的是,周围所有毛绒玩偶的玻璃眼珠都齐刷刷转向了那个方向。 绿泽的目光在玩偶架上反复逡巡,眉头越皱越紧。某种违和感如鲠在喉,可偏偏又说不出来。 “这个玩偶……”赤童突然压低声音,“好像是这里唯一的人形玩偶。”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绿泽恍然没错从入口到现在的每个恐怖场景,出现的全是动物造型的玩偶,只有这只做工精美的天使玩偶,与整个鬼屋的风格格格不入。 云澈眯起眼睛,视线在那个空荡荡的木架上仔细搜寻,可在他的视角之下,是积灰的木板、生锈的钉子、几缕蛛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绿泽和赤童死死盯着那个天使玩偶,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迫切感。 云澈虽然看不见那骇人的景象,但刺耳的哭声已经穿透耳膜,他的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强烈的窒息感顺着后背爬上来。 这种恐惧来得毫无道理,却压倒性地支配了他的身体,就像被高阶修士的威压笼罩,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逃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而更可怕的是,那哭声突然停了。 死寂中,云澈听见“咔哒”一声,像是机关被启动的声响。 赤童声音发颤,“绿泽……你……你做了什么?” 绿泽缓缓收回手,掌心里躺着那个天使玩偶,玩偶的布料异常干净,完全不像尘封多年的样子。 “发声玩具?”绿泽喃喃自语,将玩偶翻转检查,指尖捏过每一寸布料,却始终找不到预想中的硬物。 突然,撕心裂肺的啼哭再度炸响! 这次声源清晰可辨,就来自那堵斑驳的墙壁之后。 就在绿泽再次伸手的瞬间,云澈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 他咬紧牙关,声音一字一顿的清晰,“你们还记得鬼屋规则吗?” 【规则六,鬼屋不会有哭声,如果听到,请立刻……】 起初他们之所以优先选择探索鬼屋,正是因为这条规则明确指出了最危险的因素“哭声”。 可如今这反而成了最大的困境,规则的后半句被刻意抹去,让他们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听到哭声后究竟该如何应对?是应该循着声音去探查源头,还是立即转身逃离,亦或是屏息凝神保持静止? 选择实在是太多,反而让他们陷入了僵局。 绿泽的指尖凝滞在空气中,一时不知是不是该落下。 云澈眉心紧蹙,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惧,往往比既定的危险更折磨人心。 赤童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不过是个婴儿的哭声罢了,他在心里反复强调,不是弟弟的哭声,父母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突然出现把他拖进小黑屋。 如果是鹿哥在这里会怎么做?这个念头像一束光照进混沌。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两人身后走出来,声音轻却坚定:“我来吧。” 如果是正确的选择最好,若是错误的,他回头看了眼紧绷着身体的云澈和绿泽,至少这两个人,一定会救他的。 赤童的指尖刚触及墙面,就察觉到了异样,斑驳的墙皮在他手下微微凹陷,随着他稍稍用力,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加重了力道,墙壁连带着墙壁上的玩偶们竟真的开始移动,原来这里藏着一道暗门,门缝渐渐扩大,方才那声咔哒果然是机关解锁的声响。 昏暗的光线从缝隙中渗出,照在赤童紧绷的侧脸上。 门轴转动带起的微风拂过面颊,赤童的手顿住了,他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看清门后的景象。 就在这时,两侧的温度骤然靠近。 云澈和绿泽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肩膀相抵传来的踏实触感让赤童呼吸一滞。云澈偏头冲他笑了笑:“大家都是同伴。” 他掌心覆上他发凉的手背,“没必要一个人扛。” “啊——”绿泽突然凑近两人交叠的手掌,祖母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是,你俩真谈上了?” 28、又是禁地5 赤童和云澈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交汇,两人眼底同时闪过一丝无奈,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绿泽竟然还有闲心关注这些?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误会似乎也不错,至少以后两人单独行动时能有个合理解释。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默契地达成共识,“对啊!” 他们异口同声,云澈甚至顺势搭上赤童的肩膀。 八卦落实了,反而索然无味。 绿泽眯了眯眼,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便转身继续去推门。 说起来他们三个人在这鬼屋里面,也不知道还在外面的夜惊羽怎么样了。 这鬼屋都这般吓人的话,那外面是否会同样出现情况? 说来也怪,那些会动的玩偶、奇怪的哭声都没能让绿泽的心跳快上半分,可一想到夜惊羽可能正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他的胸口便没来由地发紧,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他想赶紧出去了。 三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暗门上。 随着门缝逐渐扩大,一束幽蓝色的冷光从缝隙中渗了出来,在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那边似乎是一个房间,细碎的婴儿啼哭声隐约传来。 赤童一时漏了怯,他条件反射的缩回手,“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这里用不了异能,我怕……”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云澈不想放弃,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总觉得他离答案已经很接近了。 若是真的就到此为止,他有预感自己一定会很后悔的,他也有预感马上就要接近自己想知道的真相了。 可他也不愿意与同伴,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遭遇危险,所以犹豫了片刻后,道:“你们两个先留在这里,我自己进去。” “开什么玩笑!”赤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要进一起进!” 就在两人僵持的瞬间,暗门突然无声地向内滑开。婴儿的啼哭声骤然变得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那声音近得让人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向门内望去,只见幽蓝的灯光下,一个身着暗纹西装的男人正优雅地倚坐在扶手椅上。 他半长的黑发间垂落着一缕银白挑染,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抬眸间显露出金丝眼镜后的鎏金色瞳孔。 男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他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拍打着小小的婴儿,动作优雅得近乎诡异。 见三人愣在门口,他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赤童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男人的眉眼轮廓与云澈竟有七分相似, 绿泽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瞬间,想到的却是夜惊羽,无论是那同样繁复华丽的鎏金色瞳孔,还是那看人是淡漠疏离的感觉,都让他想起那个少年。 其实他觉得夜惊羽与云澈长得也很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不这么觉得,就连云澈本人也不这么认为。 这时旁边的赤童骤然瞪大了双眼,他悄悄后退:“我记起来这个人是谁了,他不就是上次我们坐完过山车后出现的那个巨人。” 男人鎏金色的瞳孔在镜片后落定,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钉在云澈身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声音像是淬了冰:“这就是你的教养?见到父亲连人都不知道喊?” 云澈的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虽然毫无原身记忆,但男人话语中的针对性让他后颈发凉,“父亲?” 他脱口而出:“我父亲不是早死了吗?” 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明显下压,眼瞳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这是你弟弟告诉你的?” “弟弟不是也死了吗?”这是他亲眼看见的爆炸,云澈条件反射般回道,话音未落就意识到失言。 男人突然倾身向前,怀中的婴儿随着动作发出细弱的呜咽,他盯着云澈看了许久,久到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才突然低笑出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拍抚着襁褓,尾音拖得意味深长:“你啊你……” “那你母亲呢?”男人话锋一转,声音突然放轻,却无端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云澈的呼吸微微一滞,他对原主的了解,仅限于醒来时那间已经在爆炸中粉碎的屋子,和那个影子爆炸中死去的少年。 “母亲……”他谨慎地斟酌用词:“我不知道……” 男人突然站起身,西装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近乎1米9的身高站在云澈面前,他俯视着面前的少年,鎏金色的眼瞳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你忘了吗?” 声音轻柔得像在哄睡怀中的婴儿,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你母亲是被你弟弟害死的啊。在你七岁那年……”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婴儿的脸颊,轻浅的笑意不达眼底,“他贪玩引发了实验室火灾……你母亲去救他的时候,就死了啊。” 男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在痛苦地痉挛,他单手死死捂住嘴唇,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在苍白的手背上显得格外刺目。 怀中的婴儿仿佛感知到什么,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绿泽站在队伍最末侧,悄无声息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虽然读心术暂时失效,可凭借他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敏锐的觉察到,这个男人在说谎。 云澈却信了。 两世为人的他从未体会过亲情温暖,此刻看着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咳得直不起腰,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狠狠触动。 他下意识上前两步,伸手搀扶住了男人摇晃的身躯。 男人低垂的眼睫掩去眸中浓重的恨意,他颤抖着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抚过云澈的发顶,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好孩子……现在我也快要死了……你愿意……陪父亲走最后一程吗?” “我……”云澈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能够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是他两辈子都求而不得的奢望。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弟弟,却在相认的瞬间就阴阳两隔,如今眼前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竟也要离他而去。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同伴,赤童早已别过脸去,碎发垂落遮住他讥诮的眼神。那种虚假的父子温情,只会让他想起自己父亲那张愤怒狰狞的脸。 绿泽静静地注视着男人,祖母绿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他的目光从男人染血的指尖缓缓上移,掠过微微颤抖的手腕,最终定格在那张苍白的面容上。 清浅的笑意忽然在他唇边绽放,他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这场亲情戏码:“抱歉,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请问我可以先离开吗?” 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打断,他的目光短暂地从云澈身上移开,落在绿发少年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说的朋友是指惊……那个和我有一样瞳色的孩子吗?” “是的。”绿泽敏锐地捕捉到男人的口误,指尖不自觉地收紧,这个人果然和夜惊羽有关联。 “啊,他等得太无聊,已经先行离开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回云澈,“云澈,你愿意和父亲走吗?” 他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如果你不放心这些朋友,也可以邀请他们一起来家里坐坐。” “家”这个字眼狠狠击中了云澈的软肋。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父亲的真假,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如此大费周章地欺骗呢? 男人凝视着明显动摇的云澈,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嫌恶,怎么失个忆,人还变成傻子了,不会影响他的实验吧。 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弧度,声音轻缓得如同哄婴儿一般:“我这病……时日无多了,怕是撑不了几天。” 29、又是禁地6 夜惊羽凝视着监控屏幕,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他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惯是会装模作样。”他冷嗤,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想到方才若不是他跑得快,竟险些与那个疯子正面相遇。 现在倒让那家伙直接对上了漫画男主,只是也不知道这缺爱的漫画男主,到底能不能抵抗得了这亲情炮弹? 画面中,男人正摆出一副慈父模样,夜惊羽眯起眼睛,鎏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监控室里泛着冷光。 第一次见面时,这男主仅凭他自称是“弟弟”就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如今再加上个自称父亲的,还带着“命不久矣”的悲情戏码,这蠢货怕是要欢欢喜喜的全盘接受。 夜惊羽长叹了口气,这男主的软肋未免太过明显,就这还能当上主角? 不过……若真跟着那疯子离开,他还得再想办法救援…… 啧,麻烦死了。 夜惊羽眼眸危险的眯起,若是此刻绿泽在旁边,定会惊觉这神态与画面中那个父亲如出一辙。 鬼屋内的亲情还在继续,绿泽眼睁睁看着父子二人……不,三人相拥而泣,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画面过于违和,就似乎这个场景本不该出现一般。 但偏偏这会儿读心术还在失效状态,这么大一个瓜放在面前却不能吃,还真是当代酷刑。 不过好在这出戏也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云澈突然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干脆利落。 他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规规矩矩鞠了一躬,直起身时,他已经快步退到同伴身边:“规则我弄明白了,快走!” 绿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方才还情真意切地喊着爸爸,一副恨不得立刻就跟别人走在人病床前尽忠尽孝的模样,怎么转眼就能冷静分析规则,情绪抽离了? 这转变快得让他不禁多看了云澈两眼。 夜烨的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怀里却已经空了,他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扩大,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云澈……”声音突然哑了,“不跟爸爸走了?” 云澈转身,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假笑,眼角却不见丝毫笑意:“抱歉,我打小就没爹没娘,父母双亡。” 他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 “咳!你……”夜烨猛地弓起身子,这次咳出的血沫货真价实。 云澈已经一手拽住绿泽的手腕,一手拉住赤童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三人在昏暗的走廊里跌跌撞撞,直到冲出鬼屋大门,刺眼的阳光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 赤童却还在频频回头:“你不和你爸爸走了吗?还有那个一直哭的婴儿,是不是你弟弟?不对呀,刚刚你爸不是说你妈早死了,那这孩子哪里来的?不会是他又结婚了吧?哎呀,那你可不能跟他回去,都说后妈最不好相处了,更何况你这还又有个弟弟……” 云澈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泛红的脸颊上,他几次开口想要解释,可偏偏赤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是一句话也没能让他找到机会。 半晌他才颤巍巍的伸出手,“那不是我爸,那是……那是鬼屋幻境!” “啊?”赤童眨眨眼,“可你刚刚还……” 云澈有些不好意思,他早就看出来这是幻境了,他就是……就是也想趁机感受一下父爱嘛! 他回答的理直气壮,“这明显就是幻境嘛!你们都不记得规则说的什么了吗?‘如果听到婴儿啼哭,请立刻……’” “咱们就是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才跟过去的,结果对开门就看到那个奇怪的男的,那男的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我爸吧,先不说我爸早就死了,这里可是禁地,异能学院的禁地,那是普通人随随便便能进来的吗?” “再说了,谁家好人爸爸会把自己妻子的死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还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好几年?” 他当时在刚醒的那间屋子里也是探索过的,可没有看到一张全家福,这要真是他父亲,也不会是一个爱孩子的,这会儿在他面前装什么父子情深。 还有就是怀里抱的那个孩子,一边说着妻子早就死了,一边还怀里抱个孩子,他的意思不就很明显吗。 他都已经再婚了,还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再加上他自己还生着病,这会儿回来找他,那也绝对是不怀好意。 最后就是,云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要说完全没有失落那是假的,但怎么会有父亲连是不是自己得孩子都认不出来呢? 绿泽静静地转身,目光再次落向那间阴森的鬼屋,他垂下眼帘,遮住了那双祖母绿眼眸中流转的思绪。 “来来来,写规则啦!”云澈扬了扬手中的票,阳光在纸面上跳跃,他顺手将鹿柒的那张票塞给绿泽,转头对门口孤零零站着的小熊喊道:“规则就是如果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请立刻离开,否则就会进入幻境!” 小熊静静地站着,玻璃珠般的眼睛漆黑如墨。当阳光掠过时,隐约可见一丝鎏金色的流光闪过,它轻轻点头:“答对啦!” “答对啦。”监控室内,夜惊羽修长的手指轻轻摇晃着果汁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鎏金色的瞳孔里盛满愉悦,唇角勾起一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虽然规则推测并不完全准确,但单凭那句“父母双亡”把人气得咳血的表现,就值得他破例算他们通过。 看来这个漫画男主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剩下的两个项目,小吃摊和蹦床中,小吃摊的规则已经完整给出,但与其他游乐设施不同,这里需要入口食物,让三人一直望而却步。 如今只剩这两个选择,云澈忍不住向小熊确认:“我们必须都体验一遍吗?这个规则已经明确了,没必要再去验证了吧?” 小熊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玻璃眼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不可以哦。” 云澈耸耸肩,他刚才就隐约感觉小熊心情不错,才想试探着讨价还价。被拒绝也无妨,权衡之下,三人还是决定先去小吃摊。 简陋的摊位上整齐摆放着三种商品:棉花糖、奶茶,以及小饼干。 云澈目光一扫,当即拍板:“我们一人选一样吧,刚好三个人。” 30、又是禁地7 绿泽从踏出鬼屋的那一刻起,目光就开始在游乐园的各个角落搜寻,直到看见小熊重新回到入口处的岗位上。 他立即快步上前,单膝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那只毛绒玩具平齐,“你有没有见到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小羽。” 小熊缓缓歪过圆滚滚的脑袋,黑色玻璃珠制成的眼睛在太过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 “喂,绿泽!”云澈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小吃摊传来,带着几分催促,“过来买东西!” 他原本想直接帮同伴一起买了,但那位猫猫摊主固执地交叉着双爪,展示出自己的粉嫩肉垫儿来,它坚持一位客人只能买一样商品,丝毫不肯通融。 看着绿泽不情不愿地走来,云澈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被另一方灵活的躲了过去,手只能尴尬的僵硬在半空中,然后缓缓的落下来,然后劝告道:“别白费功夫了。” 他的目光在小熊和绿泽之间转了个来回,“这小熊除了我……”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改口道,“除了我和夜惊羽,对谁都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而且,”他继续道,“那人不是说夜惊羽等累了,先走了……” 尾音可疑地上扬,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那可是幻境啊,他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幻境的话? 要不是他突然想起游乐园必须通关才能离开的规则,他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当然,游乐园还有另一种离开方式,像雪老师那样强大到能无视规则。但夜惊羽显然没那个本事。 那么问题来了,夜惊羽到底去哪了?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完成购买,赤童首当其冲,“我要奶茶。”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待了这么久,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再加上又跑又叫的,喉咙早就火辣辣的,急需一杯冰凉的饮料来滋润。 云澈犹豫了片刻,目光在三样商品间游移:“那我……要饼干吧。” 他刻意避开了其他两样需要立即食用的选择,虽然规则上写明可以食用,但直觉告诉他,这种地方的食物还是谨慎为妙。 饼干至少可以暂时收进口袋,等确认安全后再做打算。 绿泽刚想开口,猫耳店主却先举起了另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可以重复购买。” 这意味着他们并非必须要选三种不同的商品。 云澈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担心重复购买会影响他们探索规则的完整性,但同伴的安全显然更重要。 “不然……”他转向绿泽,声音里带着劝说的意味,“你也选饼干吧,这样更安全些。” 但绿泽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了那团棉花糖,蓬松的糖丝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当第一口甜蜜在舌尖绽放时,他满足地眯起眼睛,感受着甜味顺着舌尖滚动流淌。 疲惫的神经仿佛被温柔抚慰,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 然而寻找夜惊羽的念头很快压过了这份甜蜜,他三两口解决掉剩余的棉花糖,便继续尽可能的在安全范围内游览这座游乐园。 【我就说不想多带一个人。】 赤童小口啜饮着奶茶,卡其色的液体在透明杯中晃动,几颗黑珍珠沉浮其间,冰凉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炎炎夏日里显得格外诱人。 云澈不自觉地盯着那杯奶茶,他现在也口干舌燥,真想回去问问猫耳店主能不能换商品。 但直觉警告他最好不要这么做,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干咽了一下:“现在就剩蹦床没去了,完成这个应该就能离开,到时候夜同学应该也能一起走。” 【都说了让他不要乱跑……】 “真麻烦。”赤童撇撇嘴,来这种危险地方还没有自保能力,不是找死是什么?更何况云澈之前还特意叮嘱过不要乱跑,现在倒好,出事了。 绿泽刻意屏蔽着身后两人的心声,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寻找夜惊羽上,夜同学是他硬要带来了,那他就也一定要带夜同学安全离开。 突然,他猛地顿住脚步,身形僵在原地。 不对,异能不是被屏蔽了吗?为什么他又能清晰地听到赤童和云澈的心声了? 【逆子!把孩子还给我!】 这陌生的心声让绿泽骤然回头,却见赤童和云澈仍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提及什么孩子。 他警觉地眯起眼睛,放轻脚步朝鬼屋方向挪了几步,此刻鬼屋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来。 【你哥失忆了不认我,你现在也不认了是吗?】 “哥?失忆?”绿泽低声喃喃,眉头紧锁。 这些零碎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拼凑不出完整画面,还有听这人的意思,这里应该至少有两个人才对,可为什么他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心声。 【好好好,我可以走,把孩子还给我!】 什么孩子?绿泽莫名回忆起鬼屋中那个与夜惊羽长相相似的男人,以及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他不由自主地又向前走了几步,心跳逐渐加速。 是了,他听不到夜惊羽的心声。 【你敢对你老子动手?真当我没有后手了是吧?】 打起来了?绿泽的呼吸一滞。随着距离缩短,那些心声越发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婴儿的啼哭夹杂其中。 【我告诉你,这孩子是我的,不可能把他交给你!】 【哼,别逼我动手。】 “唔!”一声真实的闷哼突然传来,惊得绿泽浑身一颤。 这声音……莫名耳熟。 【哈,你与那些实验品的区别,不过是你是我的血脉而已,真当自己多高贵了?】 最后这句心声让绿泽的血液瞬间凝固他顾不得隐藏,快步冲向鬼屋入口,夜同学有危险! 绿泽的指尖刚触到鬼屋斑驳的门框,木门就猛地从内被撞开。 男人踉跄着冲出来的瞬间,两人几乎鼻尖相碰,绿泽闻到了刺鼻的化学药剂气息。 男人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他原本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带歪斜,额前那缕标志性的银白挑染也被汗水浸湿,狼狈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 他似乎很惊讶于在这里还能碰到人,但转瞬间,便又挂上了那副儒雅面具,连整理领带的动作都刻意放慢到优雅的节奏:“这位同学……” 他喘匀气息,声音像裹了蜜的毒药,“你的异能是什么?” “凭借你的能力……”男人向前半步,阴影笼罩下来,“留在这样的小学校实在太可惜了。” 他压低声音,低沉的声线中带着蛊惑:“要不要和叔叔去星际深造?我可是f星的星主哦,跟着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个看起来异能有些弱,但起码也是个异能者,能骗一个是一个】 31、又是禁地8 绿泽眨了眨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我的异能是……” 夜烨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鎏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喜色,丢了个有异能的婴儿,能换回一个有异能的少年,倒也不算亏。 他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手指在身侧悄悄收紧,努力维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星主姿态。 “是……”绿泽抿了抿唇,突然绽开一个如小白花般纯净的笑容,“是读心术哦。” 他歪着头,眼神天真得近乎残忍:“叔叔,为什么你的心声说,你想把我骗走呀?” 夜烨的表情瞬间凝固,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出现裂痕,他喉头一甜,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你……”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也维持不住那副矜贵模样,猛地甩袖转身。 谁能想到他今天会倒霉到这种地步,不仅计划全盘崩溃,还偏偏撞上个会读心术的小鬼! 绿泽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死死盯着男人仓皇逃入森林的背影,直到那抹狼狈的西装完全被茂密的树影吞噬,男人的心声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夜惊羽可能出事了。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不祥的预感如锁链般缠绕上来。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尖触到鬼屋大门的瞬间。 “赤童!”云澈的惊呼声突然从身后炸响。 绿泽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缓缓转过身,只见云澈脸色惨白如纸,双臂颤抖地抱着昏迷不醒的赤童。 少年火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依然耀眼,却黯淡了许多,再不见往日的张扬。 “啪嗒” 那杯珍珠奶茶滚落在地,塑料杯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卡其色的液体在地面蔓延开来,几颗黑珍珠从碎片中蹦跳而出,一颗接一颗地弹跳着,最后那颗最圆润的珍珠,不偏不倚地停在了绿泽的鞋尖前。 云澈的双手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规则明明说……小吃摊的东西必须吃完……可为什么我没吃饼干没事,反而是喝了奶茶的赤童……” 绿泽皱紧眉头,困惑地打量着手中的票券。 属于他的那张票券小吃摊旁的红色印章清晰可见,这代表他已经完成了这项挑战。 “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喃喃自语,总觉得有什么关键信息被遗漏了,但此刻他的脑子如同一团乱麻。 “你们已经出来了?” 夜惊羽的声音突然从侧后方传来,是和鬼屋正对角的旋转木马旁的拐角处,他手里拿着湿漉漉的纸巾,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的水珠。 “抱歉,”他语气颇为不好意思解释,“刚才不太舒服,就问了小熊洗手间的位置,去了一趟,应该没有让你们久等吧?”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赤童和洒落的奶茶,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困惑,不解,迷茫,惊讶,蒙圈,挨个出现在了绿泽的身上。 他先是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推开一条缝隙的鬼屋,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夜惊羽,这鬼屋应该是没有后门的吧?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似的僵住了。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认为夜惊羽就是鬼屋里那个神秘人?仅仅是因为他们相似的鎏金色瞳孔? 还是……因为他听不到夜惊羽的心声? 等等等等,学院里那些异能等级高的老师,他不也听不到他们的心声吗? 所以鬼屋里面的人并不能完全等同于夜惊羽,这个发现让绿泽突然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太好了……”他小声喃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也就是说鬼屋里那个变态和夜惊羽没关系,夜惊羽也没有受伤。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连带着看夜惊羽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夜惊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绿泽的情绪波动,无他,这个少年实在是个矛盾体,敏锐得能捕捉到最细微的蛛丝马迹,却又在某些方面迟钝得令人发指。 能糊弄过去的事,他实在懒得解释,更何况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机,即便对方是绿泽。 各怀心思的几人重新站在一起,夜惊羽盯着规则看了许久,他指尖迟疑的停顿在小吃摊的规则上,“你们的意思是,云澈没吃饼干,违反了规则是安全的,绿泽吃了棉花糖,遵守了规则也是安全的,赤瞳喝了奶茶,遵守了规则,却出了问题……” 他每说一句就抬眼扫过埋头苦思的三人,恍惚间有种在辅导小学生做算术题的错觉,答案明明都写在题目旁边了,这群人居然还没开窍? 他默默收回了之前对绿泽聪明的评价。 若不是还需要维持这个路人身份,他真想直接点破。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规则纸条的边缘,夜惊羽垂下眼帘,将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答案又咽了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云澈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悟了!我悟了!” 夜惊羽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总算有人明白了,这场折磨终于要结束了,他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的不亚于云澈本人的激动,静静等待云澈揭晓答案。 “这游乐园里面的惩罚大多都是幻境,所以这里一定是我没有吃饼干而触犯规则的惩罚幻境!” 就是云澈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惩罚是让赤童出事?难不成这游乐园也知道他和赤童假扮情侣的事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 夜惊羽:…… 智障吧! 他嘴角抽了抽,强忍住扶额的冲动,这就是他们讨论半天的结论? 绿泽一双眸子绿的发亮,瞧瞧!瞧瞧!他都听到了什么? 云澈和赤童这两个人! 果然是假情侣! 夜惊羽:…… 这是重点吗啊喂!正解密呢,一个个的能不能认真一点呀! 夜惊羽缓缓抬头望向天空,第一次如此真诚地希望游乐园里能降下一道雷,干脆把他们都劈死算了。 毁灭吧! 32、又是禁地9 “是因为奶茶是喝的吧?规则上说所有的食物必须吃完,但是奶茶并不是吃的。”绿泽缓缓说道,却不知此刻他的声音犹如天神降临,拯救了绝望之中的夜惊羽,宛如黑暗中的救赎。 “嘶……”还是有点想要坚持自己的“幻想说”的云澈,悄无声息的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给自己疼的一个激灵。 嗯,确认了,这确实不是在幻想中。 他抬头就看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声,“我觉得绿泽说的对呀!” 夜惊羽再次无声的叹了口气,这男主怕不是是个傻子,幻像又不是梦境,即便是在幻像也是会有痛觉的。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也是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原来是这个意思呀,绿泽好厉害。” 绿泽听不到夜惊羽的心声,只当是在真心实意的夸自己,面上飞出一片绯红,“也,也没有啦!” 谜团终于解开了一部分,但赤童的状态显然已经无法继续参与。 此刻只剩下蹦床项目还笼罩在未知中,规则纸条上相关的部分被污渍完全遮盖,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能留下。 云澈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门票,同时他又仔细的对比过了一下三人的票据,绿泽的已经被画盖了印章,而自己和赤童的却还是空荡荡的。 看来游乐园的判定标准相当严格,仅仅在小吃摊购买饮品,确实不被视为正式的项目体验。 就这几人还在讨论的时间,功成身退的夜惊羽安静地退回原位,顺手捞起那只静静伫立的小熊,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你们继续加油!” “那个……”云澈低声开口开口,耳尖泛起明显的红晕,他之前在心里不知腹诽了多少次夜惊羽是个拖油瓶,现在却又要在少了一个人的情况下开口求助,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转念一想,那些评价终究只停留在脑海里,从未说出口过……应该不算过分吧? 毕竟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嘛。 “啊!你之前一直觉得夜同学是……” 绿泽突然提高音量,他承认他是故意的,自从那支棉花糖下肚,他的读心能力就不受控制地恢复了。虽然这种全天候被动接收他人想法的状态让他也很困扰,但此刻看云澈窘迫的样子实在有趣。 “唔!”云澈一个箭步上前,牢牢堵住了绿泽接下来的话。 “求你了!”他拽着绿泽退到几步开外,双手合十的祈求,“我再也不敢了,等结束了我就向夜同学道歉!” 趁着这个空档,云澈悄悄尝试调动体内的异能,熟悉的能量波动依然沉寂,而绿泽的能力却已经恢复。 这个对比让他不禁皱眉,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他总觉得似乎是有一股力量,在有意无意的针对着他,可他却不清楚原因。 难道是那个知道他的秘密的鎏金色眼睛的小熊? 等会儿,为什么有关这个游乐园的秘密的一切,似乎都与这鎏金色的眼睛有关? 那天的那个巨人是,那只小熊也是,今天幻境中自称为他父亲的男人也是。 还有就是……夜惊羽也是! 云澈猛地转身,却发现夜惊羽已经被绿泽拉到了小吃摊前,那只熟悉的猫形摊主蹲坐在柜台后,却不知为何似乎多了些人性化的傲娇。 但定睛看去,依旧是那对漆黑如墨、毫无生气的玻璃眼珠。 肯定是他神经太紧绷,眼花了。 夜惊羽随手撕开饼干包装,浓郁的黄油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口咬下去酥脆鲜香,这样的美味程度果然不愧是雪墨白亲手制作的,旁人想要吃还吃不到呢,偏偏还有人不知珍惜。 见夜惊羽吃的香甜,绿泽也有点蠢蠢欲动,折腾了这么久,他早就饿了,那一个棉花糖压根填不饱肚子,可偏偏猫猫摊主一个人又只肯卖一份,所以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察觉到灼热的视线,夜惊羽自然地分出半包递过去,反正家里还有很多,绿泽想吃的话,就一起来尝尝好了,或者回头他让雪墨白送到宿舍一些。 远远看着的云澈也感觉自己肚子好像饿了起来,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小饼干,目光在那两个悠闲分享零食的人身上停留,眉头渐渐拧紧。 要知道在这样的游乐园内,一旦触发规则是会有危险的,赤童就是先例,可面前这俩人还跟春游似的毫不自知,你一口我一口的竟然分着吃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又触发什么规则。 不过算了,看着夜惊羽这幅毫无所知吃饼干的模样,云澈不禁再次打消了疑虑,这样单纯的性格,怎么可能与游乐园那些规则有所牵连?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思虑,却未曾察觉,就在他移开视线的瞬间,那个被他认定为“单纯柔弱”的人同时抬眸,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享用饼干。 夜惊羽指尖的票据上,也就是原本属于赤童的那张,已然盖上了猩红的印章。 现在,他们真的只剩下蹦床这最后一个项目了。 这是一个标准的儿童充气蹦床城堡,五彩斑斓的橡胶材质在光影下泛着塑料特有的光泽,造型是典型的童话城堡样式,带着夸张的尖顶和波浪形的城墙,看上去就十分幼稚童趣。 整个设施安静地矗立在游乐园角落,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看守,只有几面彩旗无精打采地垂挂在栏杆上,在微风中偶尔轻轻晃动。 唯一奇怪的点大概就在于那充气城堡尖顶上,那里悬挂着一个古怪的圆盘,看那外形模样,就好像是一块被刻意安置的钟表。 他的心猛的一沉,这感觉就好像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云澈急忙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规则纸。 【规则一,下午5:17必须立刻□□游乐园,否则......】 林间的光线变得暧昧不清,稀疏的阳光透过枝叶投下斑驳的影子,却让人难以判断具体时间。他掏出手机,发现不知何时已经黑屏了,无论他怎么按,都没有任何显示。 抬头正要询问同伴时间,却看见绿泽和夜惊羽早就甩掉了鞋子,而后齐刷刷地仰面躺在了蹦床之上。 绿泽四肢摊开,长长地舒了口气:“好累,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夜惊羽:“嗯。” 云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所以认真解密、严格遵守规则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低头看了看昏迷的赤童,又看了看手中被捏得皱巴巴的规则纸,只感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还有,绿泽说累也就算了,好歹也在密室跟着他们东奔西跑了那么久,但你夜惊羽好像只是站在外面等着吧,喂! “你好,请问你投币了吗?”一条青黑色的小蛇不知何时站在了一侧,他推了推蛇头上架着的眼镜,一身的白色外套,尾巴尖点了点侧边被挡住的投币箱。 “投币的小朋友才可以进行游戏哦。” 33、又是禁地10 “他看起来……”绿泽侧过身,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夜惊羽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犹疑,“看起来怪怪的,感觉不像是这个游乐园的人。” 绿泽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云澈手中的规则纸,心里隐约觉得那上面或许有相关的提示。 可现在那张纸被云澈紧紧攥着,而那条蛇正盘踞在他脚边,冰冷的竖瞳时不时扫过来,让他心里发毛。 他向来怕蛇,可云澈却在这时急切地朝他们招手,声音里透着催促:“你们快下来,不投币不能进行游戏!” “我们要去吗?”绿泽低声问道,语气里透着不确定。他是第一次来这个游乐园,而云澈是第二次,或许老人知道得更多? “不去。”夜惊羽懒散的翻了个身,有时间多来这里躺躺也不错,风吹树叶的声音真是最好的asmr,只这一会儿他就感觉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 只是如果没有一个一直在那聒噪的人就更好了。 “人家管理员都说了,不投币不可以进行游戏,你们小心待会儿触发规则处罚!”云澈也是真的好心,他喊的急切,生怕这两个被自己带进来的人,也落得和赤童一样的下场,只恨不得自己也脱了鞋爬上去,把两个人一起拽下来。 只是他自己也害怕,他没有投币,就这样干脆闯上去,会不会真的触犯规则? 他不敢赌,所以只能咬咬牙,转头继续问小蛇,“请问需要投什么币?我帮他们投可以吗?” 那小蛇表现的十分诧异,他看了一眼蹦床上的二人又看了看面前的云澈,不解的歪了歪脑袋,“你是和他们有仇吗?” “嗯?”云澈没听明白,所以他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请问需要投什么币?我帮他们投可以吗?” 这次小蛇回答他了,“不可以哟~只可以自己投自己的~” 小蛇尾巴愉快地卷了起来,它游弋着身体凑近了云澈的裤袋,鳞片擦过布料发出窸窣声响,“什么币都可以,只要是圆圆的、扁扁的、能塞进投币口的……” 这形容有些过于精准了,精准到云澈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他的手触电般按向口袋,指尖触到那包未拆封的饼干时,寒意瞬间窜上脊梁。包装袋的锯齿边缘硌着掌心,里面圆形的饼干轮廓清晰可辨,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刚好可以被投进投币口。 可为什么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管理员会知道他没有吃饼干?小吃摊的规则明明清清楚楚写着要把食物全部吃完,可眼下这个蹦床项目却要用到小吃摊的东西? 他盯着小蛇晃动的尾巴尖,思绪乱成一团,棉花糖软蓬蓬的,奶茶属于没有固定形态的液体,都不符合圆圆的扁扁的要求。 只有饼干,可如果游客都乖乖吃完了饼干,或者根本没买饼干,这个游戏还怎么玩? 这不对…… 这明明是个给孩子玩的游乐园,之前的每一条规则都能用简单的孩子的逻辑解释,偏偏眼前这条,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小蛇不耐烦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催促道,“喂,你到底要不要玩游戏?快点投币!” 为了那个知道自己秘密的小熊,他必须要尽可能多地了解这座游乐园! 云澈咬咬牙,不管了。 他把饼干拆开来,按照小蛇的指引,捏起一片丢进去。 “咔哒。” 清脆的落币声未落,小蛇的尾巴尖已经又灵巧地推了推眼镜,吐信子的频率突然加快,咝咝声里透着掩不住的欢愉:“让我想想可以玩什么游戏呢?你有什么喜欢的游戏吗?给你个机会选择~” “啊?”云澈困惑地皱起脸,他这会儿已经准备脱鞋了,鞋带都已经解开了,还不得不站起身手指向小蛇身后的蹦床,“不是玩蹦床吗?现在可以上去了吧?” “啊呀?”小蛇夸张地瞪大漆黑的竖瞳,那副惊讶模样假得连鳞片都在泛着做作的光,它歪头的角度几乎要把脑袋折成直角,演技虚假倒简直不忍直视,“什么蹦床?你投币不是为了和我玩游戏吗?” “我记起来了!”绿泽咻的坐正了身子,蹦床在他身下形成弧度,导致就躺在他身边的夜惊羽顺势向低凹处滑下。 他红着脸把人也扶了起来,继续道:“那张规则上规则二有写,游乐园所有的管理人员都穿着背带裤,如果碰到穿着□□的管理员,请立刻躲进……” 虽然规则后半段被污渍遮盖,但前半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他死死盯着小蛇身上那件雪白的外套,没有背带裤,完全不符合规则描述。 “既然你拿不定主意……”小蛇慢条斯理地盘起身子,镜片闪过一道寒光,“不如我们来玩猜拳如何” 它用甜蜜到近乎粘稠的声线继续说道:“规则很简单三局两胜,若是你赢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尾音骤然压低,“但如果你输了,可要乖乖接受惩罚哦~” 云澈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明显与游乐园的设施无关。 掌心渗出的冷汗浸湿了刚拆封的小饼干,他暗自庆幸没把队友拖下水,否则此刻自己真要成千古罪人了。 他强作镇定,试探着问:“我……能拒绝参加游戏吗?” “哎呀,你要拒绝?”小蛇的尾巴尖像逗猫棒似的晃了晃,语气里带着夸张的惋惜,“猜拳这么简单的游戏,难道你连赢我的信心都没有?而且——” 它忽然压低声音,语调蛊惑,“如果你赢了,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愿望哦……” 它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包括你想见的那只小熊。” 心底最隐秘的渴望被骤然揭开,云澈只觉得脑海嗡的一声,理智的弦瞬间绷断。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你真的能让我见到他?”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赢过我了。”小蛇满意地吐着信子,他慢悠悠地将尾巴尖探进投币箱,捞出那枚被丢进投币箱的小饼干,陶醉地塞进嘴里,香麻了! 嘎嘣脆,鸡肉味,竟然真的有人不知道珍惜小饼干的好。 “我们真的不用去提醒他吗?”绿泽目光紧盯着一人一蛇,生怕那条蛇下一秒就要爆起伤人,可他也清楚自己的实力,读心术虽然好用,但战斗能力方面完全就是个弱鸡。 夜惊羽早已找了个新位置懒散躺下,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你可以问问他想不想要帮忙。” 他本来就是个被意外卷进来的路人罢了,现在还让他去拯救主角,那他不就ooc了嘛,他才不要! “要放弃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哦~”小蛇轻快地晃着尾巴,作势就要游向幽暗的森林深处。 34、现实反馈1 林曼曼最近觉得天都塌了。 新更新的漫画她还没来得及看,可论坛早已炸开了锅。她颤抖着手指刷新了无数遍页面,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消息。 【惊爆!鹿柒进入s班!】 最初看到这条推送时,她正在值夜班,匆匆一瞥间,她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机缘,甚至真心实意为鹿柒高兴了好一阵子。 可当她下班后点开详情,整个人如坠冰窟。 且不说神秘的s班究竟是福是祸,单是主角云澈还在f班挣扎求生,而鹿柒却被选入那个仅存在于传说中的s班。 “这剧情线岂不是彻底割裂了?”她死死攥着手机,手指机械的下滑,论坛里的分析帖像雪花般飘满首页,最热门的那条被标红加粗。 【鹿柒:以后别来找我了。】 帖子的首楼就是一张截图,截图中月色清泠如水,将两位对峙少年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金发黑皮的鹿柒眸色锐利如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面的黑发少年,他指尖夹着一张薄纸,正以一种近乎施舍的姿态递向对方。 那是云澈,刚刚从校园护卫队的追杀中死里逃生的云澈,他的校服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脸颊上还残留着血迹和尘土,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整个夜晚的寒意:“鹿柒,我和赤童来看你啦!” 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你在s班过得怎么样?要是受委屈了,就和我们回f班吧!对了,我们明天还打算去游乐园,你要不要一起?” 月光在他的眸间跳跃,那份赤诚的热忱几乎要溢出画面。 然而迎接这份心意的,却是鹿柒冷若冰霜的眼神,他嫌恶般地皱了皱眉,随手将那张纸甩在云澈身上,“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靠,云澈费劲千辛万苦跑过来,赤童还被抓了,结果换来的就这?】 【笑死了,你把人家当队友,人家把你当累赘,前一天还你好我好大家好,后一天进了s班就翻脸不认人了,我愿称之为鹿变脸大师柒】 【天啊,我都不敢看下一页,云澈那个失望的眼神简直虐死我了,他来这个世界也没多久,好不容易认识了个新朋友,还是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过的朋友,结果就这?】 【赤童被抓走了,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之前就那么喜欢鹿柒,现在知道鹿柒这个态度,不得难过死】 林曼曼手指不停的往下滑,她不信鹿柒会做这种事,就冲这张脸,她也不信作者会把鹿柒打成一个炮灰,甚至是反派,所以鹿柒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一定是。 林曼曼索性关了论坛,她还是要亲眼去看一眼剧情,这些网友的嘴和营销号没什么差别,都是惯会添油加醋的,鹿柒绝对不可能是这种人。 新章节的开篇是云澈和赤童在校园里狼狈逃窜的画面,作为非主角厨,林曼曼对这些追逐戏码兴致缺缺,直到—— “等等!”她的手指猛地停在半空。 画面中赤童正要发动异能时突然被擒,而那团即将成型的圣光里……隐约可见正在消散的衣物轮廓? 林曼曼的瞳孔地震了。 所以魔法少女变身……是真的要裸体啊?! “我在想什么啊!”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甩出脑海。可当她翻到下一页时,新的冲击接踵而至。 云澈和赤童……在一起了?! 虽然漫画明确交代这只是两人被关进小黑屋后,为逃避惩罚编造的谎言,但林曼曼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评论区,果然看到满屏的哀嚎: 【啥啥啥?作者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你是要让我们鹿童,鹿云党去死嘛?】 【我知道是假的,但是隔壁云赤党已经舞脸上来了】 【我知道作者很癫,但是这也太癫了】 林曼曼的指尖悬在屏幕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在心头盘旋。她追这个作者的漫画很久了,虽然算不上神作,但也不该是这种崩坏的走向。 莫名她又想起来医院里那个同名的少年,难不成是漫画主角穿越失败了,所以现在的主角不是原定主角的原因? “噗……”她被自己荒谬的脑补逗笑了,最近真是越来越会异想天开了。 摇摇头甩开杂念,她重新将漫画翻回关键页,方才只顾着震惊,都忘了仔细分析。论坛的截图确实货真价实,鹿柒那句绝情的话白纸黑字印在那里:“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林曼曼深吸一口气,她一点点的翻,她是真的不信鹿柒会说出来这种话,除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说有人强迫他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鹿柒是受人强迫的证据。 她一格漫画,一格漫画的翻找,从云澈踏入s校区的那一格起,每一个像素都不放过。 说起来这位作者的画工实在精致,即便是被她这样程度的放大,竟然都没有一张画面是模糊变形的。她甚至还在一处草丛中找到了几只翻飞的萤火虫,还在远处的树顶找到了一个鸟巢,鸟巢还有三只小鸟。 不过这也刚好方便了她,作者的画工越好画的越仔细,她就越有可能找到被隐藏起来的蛛丝马迹。 就在她一次又一次翻看的时候,再一次暗骂自己怎么不能买个好点的手机,竟然不可以直接把画面放大一百倍。 好在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大概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在云澈偷听的门口,鹿柒走出房间时,那扇门并未完全闭合。 放大二十倍后,一条细如发丝的门缝里,隐约可见办公室的陈设:实木书柜、皮质办公椅,以及办公桌后那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如同流动的墨汁,在门缝透出的光线中诡异地扭曲着。 乍看是个人形轮廓,可当林曼曼屏住呼吸凑近屏幕时,那影子突然拉长变形。 是眼花了吗? 林曼曼揉了揉眼睛,等会儿她得找个眼药水滴一下。 不过现在她还在看那个黑影,她又试图放大了几下,可的确就是看不清的,唯一清晰的,是黑暗中悬浮的两点蓝光,如同嵌在夜幕上的蓝宝石,宛如一双静默中窥探着的眼睛。 35、又是禁地11 “别走!”云澈突然伸手拦住去路,指尖在距离蛇鳞毫厘之处停住。 他呼吸急促,这才惊觉眼前的生物与游乐园里那些呆板的玩偶截然不同,其他管理员都是塞满棉花的毛绒玩具,眼睛不过是两颗漆黑的玻璃珠。 而这条蛇,却拥有一双冰川般剔透的蓝眼睛。 仅仅是这个细微的差别,就足以说明太多问题。这条蛇显然拥有独立的思想意识,不像其他被游乐园操控的傀儡玩具,倒更像一个真正的、有灵魂的生命体。 这些特征,都和记忆中的那只小熊如出一辙。 云澈没有再继续思考太多,如果这是他回家的道路,他已经错过了一次,那他就不会再错过第二次,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看到猎物上钩,佘岚反倒不着急了,他优雅地用尾巴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说实话,他完全不能理解夜惊羽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对付这样一个普通学生。若真觉得碍眼,直接除掉便是,哪怕这具身体里流淌着至亲的血脉。 但既然夜惊羽已经做出决定,他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 “你反悔了?”小蛇歪着头问道,蓝眸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云澈不自觉地避开那道视线,不知为何,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时,他总有种被冰冷蛇信舔舐般的黏腻感。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过是猜拳而已,纯粹靠运气。对方是条蛇,连手都没有,怎么可能赢得了自己? 经过这番心理建设,云澈终于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对,我同意玩这个游戏。” 一旁正想开口的绿泽默默闭上了嘴,如果云澈是被胁迫的,他一定会出手相助,但既然是自愿的选择,贸然插手反而可能惹人厌烦。 夜惊羽对此毫无兴趣,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只是对于绿泽的识趣,他颇为满意,等结束后他就让雪墨白送点零食和游戏到寝室来。 另一边云澈和佘岚的游戏已经开始,云澈的思绪乱成一团,他实在想象不出蛇要怎么玩猜拳,用尾巴尖在地上画图案吗? 胡思乱想的同时,也是在强迫自己放空大脑,这样就可以避免任何可能被读心的念头,他还记得这条蛇一眼就看穿他的事,这种被洞悉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第一轮,云澈完全凭借本能出了“布”,他刻意避免任何思考,生怕一个闪念就会被对方捕捉,毕竟绿泽的读心术就是这样运作的,他再清楚不过。 “呜……”原本躺平的绿泽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委屈巴巴地拽了拽夜惊羽的衣角,“他刚才在心里骂我……qaq……” 夜惊羽:? 读心术的世界这么精彩的么? 云澈死死盯着那条纹丝不动的蛇尾,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依然平静。只见佘岚慢悠悠地竖起尾巴尖,直挺挺地杵在两人中间。 云澈盯了好几秒,确定那真的只是一根爱平平无奇的尾巴没有分叉,更没有出现好几条的现象,他才茫然的抬起头,“你这是……锤?” 问题是这再怎么也不可能是剪刀或者是布啊! 绿泽虽然不敢靠近这边,但他可以读云澈的心,于是继续和夜惊羽蛐蛐,“不是这蛇怎么想的啊?他是蛇诶!没有手的诶!” “我可以听到的。”佘岚突然转头,眼镜片颇为漫画感的反了道光。 绿泽乖巧的闭嘴,只是表情仍旧带着旺盛的求知欲,他虽然很怕蛇,但是真的很想看看蛇到底是怎么出剪刀或者是出布的。 然后那个男声继续,“我还是能听到。” 千日偷听别人心声的绿泽,终于在今日感受到了别人的感受,他憋红了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甚至连脑子都不敢再乱想,只在脑子里疯狂播放“好运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又想到什么莫名其妙不该想的东西,那可真就丢大人了。 呜呜呜呜,拥有读心术的人真的是太变态了!! “啧。” 佘岚不耐地咂舌,夜惊羽新收的跟班怎么聒噪得像只麻雀。他尾巴一甩,干脆利落地屏蔽了那边的心理噪音,重新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赌局。 “这局算你赢。”他垂眸瞥了眼自己笔直的尾巴尖,不耐烦地左右摆动两下,语气里满是勉强。 云澈绷紧的神经略微一松,却又立即警觉起来,如果没听错,这条蛇说的是“算”他赢。 “不过既然你赢了第一局,”佘岚的尾巴尖在云澈眼前晃了晃,“那我就先告诉你一个消息……” “小熊的确就在这片森林里,而且……” 云澈的呼吸瞬间停滞,思绪一片空白。 “——现在也在。”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狠狠扎进云澈的胸口,他呼吸猛地一滞,眼前浮现出那个有着鎏金色瞳孔的小熊玩偶。 那时小熊就站在他面前,它说:“你想回家吗?” 想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无时无刻都想。 想家里的月光,想小摊的烧烤,更想弟弟妹妹的欢笑。 “它在哪?”云澈的声音哑得可怕,“现在就带我去!” 佘岚的尾巴轻轻摆了摆:“别急,游戏才刚开始呢,怎么样?要继续游戏吗?” “要。”云澈捏紧了拳头,掌心沁出的汗水滑腻潮湿,正如他在孤儿院的那个家。 “那么我们开始第二轮……”佘岚再次晃了晃尾巴,“三局两胜,如果这次你也能赢了我,那我就带你去找你的小熊。” “好。”云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一条离了水而缺氧濒死的鱼。 “但如果你输了,”佘岚话锋一转,他欣赏着对面少年的表情转换。 再一次感叹,以前怎么有没有发现夜云澈这张惯来处变不惊的脸上,还能做出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若不是此刻场合不对,他可真想拿出手机多拍几张照片留念。 如果夜云澈真的能回来,那他一定要拿这些照片狠狠的嘲笑他。 刻意的停顿让云澈的心脏跳的越发激烈,他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不自觉重复佘岚的话,“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我要你的……”冰蓝色的竖瞳,在少年的身上肆意打量,蛇信子贪婪的吞吐,“你的腿?” 云澈当即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 “开个玩笑。”佘岚的尾音微微上扬,可那双蛇瞳里没有丝毫笑意。 视线突然转向,云澈眼睁睁看着那道冰冷目光攀上自己发抖的手臂。 “还是这里更诱人……”佘岚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在云澈的手臂上游走,“锻炼得不错,感觉嚼起来会很有韧劲……” “我……不……”云澈慌张的把手臂背后,如果他成为了一个残疾人,当他回到自己的世界时,会不会也是残疾的? 这样的话,那他回去还有什么意义?他就无法挣钱,无法再抚养那些弟弟妹妹,他只会成为弟弟妹妹的累赘。 所以,不可以。 “嗯?”佘岚昂起了蛇头,他显然是不高兴了,连声音也跟着阴沉下来,“我们的交易总该是有惩罚的,如果你连这点都无法让我做到满意,但我想也没必要继续了。” “我……”云澈不知所措的想要挽回,却又生怕对面下一秒就会奋起把自己吞噬入腹。 可他必须回去。 而且,已经赢过一局了不是吗? “我玩!”云澈猛地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而且他现在真正要思考的是,身为一条有思考的蛇,究竟为什么会提出与自己这个人类猜拳? 它明明可以要求比速度、比力量,甚至比谁能更久不眨眼,任何一项都是人类绝无胜算的游戏。 可它偏偏选择了最公平的猜拳,公平得简直像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第一轮那句“算你赢”还在耳边回荡,不是“你赢了”,而是“算你赢”。 冷汗顺着云澈的脸颊滑下,第一轮时竖起来的那条蛇尾代表了石头,那又是什么代表了剪刀和布呢?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蛇尾真的可以出剪刀和布吗?可是万一呢? 怀疑如同一粒雨滴落入湖水,漾起层层波澜。 他不能再出布了,但出剪刀同样危险,这条蛇恐怕早就在等他一头撞进思维定式了,当真是狡猾如斯。 云澈的冷汗又下来了一层,如果输的代价是付出一条手臂,那么他必须比对方想得更深一层才行。 佘岚的一双蛇瞳紧盯着云澈,少年突然凝重的表情让他愉悦地卷了卷蛇尾。 夜惊羽说得对,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不像他,还是条单纯的蛇,他可玩不来这些勾心斗角。 也是就在这时,云澈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佘岚的眼睛,脑子里无限重复,“我出布,我出布,我出布!” 这样的魔音入耳,佘岚来不及屏蔽,眼见对面已经要出手,他也干脆利落的甩出自己的尾巴,“石头!” 36、又是禁地12 “噗……咳。”夜惊羽闭着眼睛,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虽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能这么顺利还得归功于那两个家伙同时犯蠢,一个自作聪明地预判,另一个完全在状况外,最后居然双双出了石头。 绿泽狐疑地看过来时,夜惊羽迅速绷住表情,只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云澈: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佘岚:什么鱼盘? 场地中央,云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对面那条同样伸着尾巴的蛇。 “这次……也是石头?”他迟疑道。 佘岚的蛇脑袋缓缓转了半圈,眼镜歪到一边:“你说要出布,我……” 佘岚突然僵住, 等等,对面出布的话,他应该出剪刀才对,怎么下意识就...... 一人一蛇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算平局!”云澈抢先开口,声音因紧张而略微发颤,“不、不算我输!再来一局。” 三局两胜的规则下,1胜1平的战绩让最后一局成了生死局。 佘岚也迅速恢复冷静,他把眼镜重新扶正,虽然出了点波折,但总算还在计划之内,“事先声明,接下来这局只要你没有赢过我,游戏就算你输。” 蛇瞳紧锁住面前的少年,轻易读取到那纷乱心绪中翻涌的犹豫、愧疚与恐惧。 余光瞥见仍躺在蹦床上的夜惊羽,他忽而咧嘴一笑,“不过……这局可以附赠一个情报。” 云澈当即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什么情报?” “你想见的小熊……”佘岚的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药,“此刻正看着你。” 他愉悦地欣赏着少年脸上崩塌的表情,蛇信缓缓吐出最后半句:“可惜……他不想见你。”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砸得云澈眼前发黑。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厌恶?如果见不到小熊,回家的线索岂不是彻底断了?纷乱的思绪像打翻的墨汁,在脑海中晕染开来。 “不过……”佘岚突然话锋一转,尾尖轻轻勾起,像钓鱼般拽回云澈涣散的注意力,“你所期望的那件事,我也知道哦……”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的蛊惑像是当初诱惑亚当夏娃一样,勾的人心动不已,“你想要……回家。” 夜惊羽当初和雪墨白讲的时候,他也在旁听。 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年的来龙去脉,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人被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人口贩子,拐卖到了他们的世界,顺便偷走了夜惊羽哥哥夜云澈的身体。 其实他们双方都是受害者,或许合作才能达成共赢,但夜惊羽当初就反驳了这个提议。 “合作?”夜惊羽冷笑一声,竟是直接愤怒到徒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让那个占着我哥哥身体的小偷继续逍遥?” 瓷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那具身体里流着哥哥的血,”夜惊羽的声音低沉,压抑的情绪混沌着危险,却依稀可以从中听出几分委屈,“那是我哥哥的身体,凭什么让他用?” 夜惊羽缓缓擦掉掌心血迹,“不过现在这样也正好……让他继续扮演云澈,那个漫画才会继续更新。” 佘岚的蛇尾不安地摆动:“但那个孩子也是受害者,他是无辜的。” “他是无辜的,那我哥哥难道不是无辜的吗?万一他用我哥哥的身体做坏事怎么办?万一他伤害我哥哥的身体怎么办?” “而且如果他在的话,我哥哥回不来了怎么办?” 声声质问,问到佘岚哑口无言。 夜惊羽唇角勾起的弧度残忍又苦涩,“等钓出幕后黑手,我自然会送他回去。” 佘岚追问,“那不应该放着不管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去找他的麻烦?” “放着不管?”夜惊羽突然笑了,他活动了一下被包上纱布的手指,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自顾自的看着血色氤氲。 “你看过漫画吗?”夜惊羽慢条斯理地开口,“有光明伟岸的主角,就必然要有阴狠毒辣的反派。” 他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猩红,“知道在这本漫画里,最大的反派boss是谁吗?” 佘岚的竖瞳微微收缩,他想到了什么。 “是我们呀。”夜惊羽轻轻笑了起来,“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也不过是漫画里的角色,只不过……是专门用来推动主角成长的反派工具罢了。” 他抬眸注视着佘岚,鎏金色的瞳眸中一片澄澈,一如当年的那个被哥哥保护的很好的无知少年,“他是身不由己,难道我们就是自愿的吗?” 他语气轻轻,“佘岚哥,如果不反抗,你甘心看着我们的学校被他毁掉吗?” 自然不愿意。 佘岚思绪回笼,重新注视着和面前的墨发少年。 惊羽说了,只要在漫画大结局之前,尽可能多的削弱云澈的战斗力,他们才更有把握胜利。 而且,惊羽也说了,只要等一切结束,他就会送这个少年回家。 回家啊…… 佘岚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静静等待着云澈做出最后的选择。 “我们开始吧。”最终想回家的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云澈轻轻吐出一口气,脑子里莫名浮现出那只小熊的样子,当时小熊站在他面前问他,“那具身体原主人的仇呢?他弟弟在你面前被炸得尸骨无存,你就这么算了?”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他什么都没有回答。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留在这个世界他连自己的异能是什么,怎么使用都还掌握不好,又怎么向那样强大的敌人复仇呢? 佘岚最后看了一眼少年,“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云澈没有回答他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都说蛇最是阴险狡诈,尤其是这只出现在这样诡异游乐园中的蛇,越发需要小心提防,那么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前两次都出了石头,第三次还会继续吗? 不,不可能。 这条蛇明显就是要他输,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但万一……蛇尾真的只能出石头呢? 云澈握成拳的指尖微微发颤,有时候最大的陷阱,就是让对方以为你在设陷阱。 所以,也许真正的陷阱是让他以为它不会出石头? 但不出石头的话,剩下的剪刀和布,二分之一的概率,难道只能赌运气了吗? 等等,既然上一轮他的心理暗示能影响这条蛇,那这一轮是不也是可以? “我出剪刀!我出剪刀!我出剪刀!” 他不仅在心里疯狂默念,甚至直接喊出了声,一遍又一遍,声音在空旷的游乐场里回荡。 不远处的绿泽痛苦地捂住耳朵,嘴角抽搐着转向夜惊羽:“这不算犯规吗?” 要知道对于他这种读心术的异能者来说,这简直就是双重折磨,即使捂住耳朵,那魔性的声音依然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 别说那条蛇了,连他都想冲上去捂住云澈的嘴。 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同伴为了获胜使出的手段。 “他知道吗?”绿泽低声问道,“进了这所学院的人……根本没有回家的可能。” 夜惊羽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大概不知道吧。” 这所学院里聚集的都是被世人排斥的怪物,无论是云澈,还是他们,都早已无家可归。 另一边。 “不是吧?!”云澈的碎碎念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难以置信的怒吼,“你他妈还真出石头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出的剪刀,又看看对面那条依然直挺挺竖着尾巴的蛇,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按照他的设想,他都说了他要出剪刀,那这条蛇应该出布才对,这样一来他的剪刀就可以完胜他的布,三局两胜完全可以达成。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条蛇又出了石头,赢了他的剪刀。 他整个人思绪都混乱了,这边还在崩溃着,那边佘岚却只是淡定的转转脑袋,“你见过蛇玩猜拳能出布的?我可只有一条尾巴。” “那你他妈提什么猜拳啊!”云澈气得差点跳起来,他当然知道蛇只有一条尾巴,可既然主动提出玩这个游戏,总该有点特殊能力吧? 比如突然把尾巴分个叉当剪刀,或者盘成一团当布什么的。 第一轮他以为只是试探,第二轮他开始怀疑,等到这决胜局,他可是赌上全部思考认定对方必有后手! 结果这条蛇居然真的,就只会出石头?! “对啊。”佘岚理直气壮地昂起脑袋,尾巴尖得意地晃了晃。 这全都是按照夜惊羽写好的剧本在演,从他初次现身时说的每句话,到每次对局间隙的诱导性发言,甚至连最后要摆出的表情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可是把那份三页纸的钓鱼指南背得滚瓜烂熟。 虽然当时看到剧本时也怀疑过,就这么简单,真的会有人上当吗? 但现在看着云澈崩溃到扭曲的表情,他真的很想大声夸赞一句,“夜惊羽神机妙算!” 当然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他那精妙绝伦的演技,古有扮猪吃老虎,今有他佘岚装蛇坑云澈,他真想变回人形给自己鼓个掌,顺便再找夜惊羽多讨几盒雪墨白特制的小饼干。 不过现在,佘岚优雅地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云澈,重新端出那副反派腔调:“你输了,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是左腿…还是右臂呢?” 冰蓝色的蛇瞳肆意而又贪婪的在云澈身上打量,仿若只要他敢接话,下一刻便会直接张嘴咬上去。 云澈踉跄着后退,膝盖突然失去力气,他腿一软,径直跪坐在了地上。 他不敢想残疾的身体、孤儿院的弟弟妹妹、再也回不去的家,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涌,他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开始后悔招惹这样一个怪物。 “其实……”佘岚突然话锋一转,信子愉悦地吞吐,“不吃你也可以。” 在云澈骤然亮起的目光中,佘岚声音缓缓:“用你的异能来换,我要拿走你的异能,同意吗?”